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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美人-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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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徐知音就已经到了跟前。
  南云垂下眼睫,行了一礼:“见过太子妃。”
  “也是巧了,”徐知音话音中还带着笑意。她在东宫过了大半年,如今也算是长了心机,能将那点小心思掩藏得极好了,“许久不见姜侧妃,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着。”
  桑榆随着行了一礼,听了这话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位所谓的太子妃语气很是熟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着什么好友了。相较之下南云的态度就显得很是冷淡了,客客气气的,眼中殊无笑意。
  以桑榆对南云的了解,不需问,就知道她与这位太子妃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南云若是不喜欢谁,从来都是避着,绝不会上前去自找不痛快,故而十分不能理解徐知音的心态。但两人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她也不能立时就甩手走人,只能敷衍着应付了句。
  可徐知音明显没准备就此放过,又笑问道:“先前宫中重阳宴,皇家女眷大半都到了,热闹得很,怎么不见你去?”
  南云抬眼看向她,忽而有些想笑。
  从先前齐家老夫人寿宴到如今,徐知音仍旧没什么长进,明里暗里也就是贬低她的出身与家世,再不济就搬出所谓的相貌相仿来。
  姜家父母将她养大,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如何做人,南云从没因着自己的出身而羞愧过,自然也不会将她这话放在心上。
  只不过徐知音如今还会拿这话出来,想必是还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才对。若有朝一日知晓了,再想起今日的话来,也不知会作何感受?
  南云不欲与她纠缠,只又敷衍了句:“身体不适,便没去。”
  “是吗?好在你不似我这般,得管着往来庶务,还得时不时帮着母后做事,总是有功夫好好将养的。”
  徐知音这话看似关心,实是暗指南云不过一个侧妃,管不得那些后宅中的事,无形中还搬皇后出来炫耀了一番。
  桑榆:“……”
  这种人她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料到,堂堂太子妃居然能这么小家子气,着实是让人无言以对。若不是顾忌着身份,怕招惹来麻烦,她简直都要笑出来了。
  桑榆倒也不担心南云会难过,毕竟她这种话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徐知音以己度人,自己在乎这些,便觉着旁人也必定会在乎,可实际上南云压根不在意什么出身地位,更不想管什么庶务,到皇后面前立规矩。
  听完这话后,南云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轻声笑道:“是啊,府中的确清闲得很。”
  南云这话并没旁的意思,只不过顺势敷衍一句,可徐知音自己心中有鬼,顿时疑心她这是着意讽刺东宫姬妾多,脸上的笑险些没挂住。
  徐知音暗地里磨了磨牙,又道:“许久未见宁王,他仍旧是沉迷诗词字画,不理正事吗?早些年倒还罢了,可如今年纪也不小,总是如此也不大好……”
  听她提及萧元景,还端出一副长嫂的模样来指点,南云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直截了当地说道:“这就不劳太子妃费心了。我还有旁的事,恕不奉陪。”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要知道这世家之间,就算是有嫌隙,面上也是不出差错的,最多言辞间打机锋,你来我往地讽刺一遭。像南云这样不想听了,就直接拂袖走人的,着实不多。
  徐知音愣了下:“你……”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见着门口进来个熟悉的人,震惊得瞪大了眼,一时语塞,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身旁的丫鬟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侯爷?”
  来这金玉楼的大都是女眷,好好的,伯恩侯竟然会突然出现,实在是令人目瞪口呆。
  南云停住了脚步,认出这人是先前在集市上见过的,换而言之,也就是伯恩侯……她的生身父亲。
  若说先前还是有些不耐烦,见着伯恩侯后,她就已经是半刻都不想留了,快步向外走去。
  伯恩侯神情中有愧疚,也有怅然,低声道:“阿云……”
  南云权当是没听见、没看见,与他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父亲,”徐知音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问道,“您怎么会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自打先前萧元景回绝之后,伯恩侯并不肯就此作罢,一直在着人留意着,知道南云今日出府之后,随即放下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
  他并不知道徐知音这个女儿也在,惊讶之后,随即道:“无事。”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敷衍,徐知音自然不肯信,追上去不依不饶道:“那我有事要找您。太子殿下昨日还冲我发了一通脾气,说是早朝上他同秦王起了争执,您只管看戏不帮他……”
  伯恩侯叹了口气,站定了脚步,耐着性子同她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不了解,就不要插手。昨日那情况,我若是真出言帮腔,非但他好不了,连带着侯府也会遭殃。”
  “那您同他解释解释,免得他总是冲我发脾气。”徐知音委屈道。
  眼见着南云走远,伯恩侯皱起眉来:“你当他真不清楚吗?”
  太子虽然是不中用,但也不至于连形势都看不清,无非就是因着被秦王压了一头,心中堵了气,所以才会这么不依不饶。
  若是以往,伯恩侯或许会想方设法地周全,可如今却是没那个耐性了。
  毕竟之前是上了太子的船,又彻底得罪了秦王,没别的路,如今却并非如此。这大半年来,他也着实是厌倦了给太子收拾烂摊子。
  当初太子求娶徐知音,是先哄得她松了口,然后方才来提的亲。
  侯夫人看中了太子妃的位置,撺掇着应下来,伯恩侯是无可无不可,见妻女都有意,便连同太子去求了赐婚的圣旨来。
  若早知今日,他当初必定不会点这个头的。
  徐知音再没了方才在南云面前的趾高气昂,话音中也带上些哀怨:“那怎么办才好?他先前提亲的时候,承许了许多,如今却是半点都不作数,父亲您要为我做主……”
  “慎言,”伯恩侯扶了扶额,“你且回宫去,过两日回府,再同你娘从长计议。”
  徐知音咬了咬唇,点头应了下来。
  打发了这边,伯恩侯随即又向着南云先前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桑榆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南云,她将先前的事情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斟酌着措辞问道,“方才金玉楼门口站着的那位,是什么人?”
  桑榆方才一直留意着南云的情绪,被太子妃变着法子阴阳怪气的时候,她都未见有什么反应,最多也就是有些不耐烦,可在见着出现在门口的那男人后,却霎时冷了脸,避之不及。
  这么些年来,桑榆从没见过南云这般待哪个人。
  南云慢下了脚步,觉出些累来,她动了动唇,无声地叹了口气。
  桑榆连忙又道:“你若是不想提,那咱们就不提。”
  “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南云摇了摇头,半晌之后低声道,“那是我的生身父亲。”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语气也很平淡,仿佛是闲话家常。
  可于桑榆而言,这无异于平地惊雷,让她瞠目结舌,诸多疑问涌上心头,一时间愣是不知道先问什么:
  南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此事?这人又是什么身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所有的想法,都在她听到南云接下来的话之后,烟消云散,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团浆糊。
  南云又道:“他是伯恩侯,也就是太子妃的父亲。”像是自嘲一样,她又补了句,“换而言之,方才对我冷嘲热讽的那位太子妃,算是我的姊妹。”
  桑榆:“……”
  她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南云看起来像是大病了一场——任是谁知道这样的身世,怕是都要心力交瘁的。
  见桑榆惊得说不出话来,南云莫名寻着点慰藉,笑了声:“吓着了?也是,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的。”
  桑榆咬了咬舌尖,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缓过神来:“其实吧,跟什么《狸猫换太子》《离魂记》比起来,这也不算太过。”
  南云心知她是有意缓和气氛,附和道:“也是。”
  桑榆正琢磨着该怎么安慰南云才好,就见着先前那位伯恩侯竟又追了过来,无奈地看了眼南云。
  南云木着脸,没什么表情。
  先前在金玉楼遇着伯恩侯时,她并没顾得上多想,只当是巧合。如今见他又追过来,倒是回过味来。
  这压根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人为。
  既是这样,那就躲不过了。
  一想到离府之后就被人跟踪留意着,南云心中霎时就泛起些恼怒来。
  伯恩侯倒像是早就料到,到了她跟前之后,先是正儿八经地道了歉,而后又道:“我想见你一面,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毕竟南云在王府的时候,他是决计不可能见着的,也只能趁着她出府,才能寻着机会。
  南云冷声道:“我以为,宁王已经将我的意思转告给您了。”
  “是,”伯恩侯神色一黯,随即说道,“但我有些话,想要亲自同你说。”
  “若是不让您说了,这事是不是就不会完?”南云问道。
  她性情素来温柔,说话时大都也是好声好气的,像如今这般拒人千里之外实在是少之又少。桑榆在一旁看得心焦,但又不好贸然开口,只恨不得立时将萧元景给搬过来。
  伯恩侯沉默不语,并未否认。
  南云会意,冷笑了声:“那好。”
  说着,她向着一旁的茶楼走去。
  伯恩侯并没在意她这疏冷的态度,立即跟了上去。


第099章 
  直到进了茶楼许久; 桑榆都没能缓过来; 仍旧觉着有些恍惚。
  她自问也算是个处变不惊的人; 但摊上这事,真是半点想法都没有; 也难为南云竟然还能冷静下来。
  至于同她一起等候在楼下的白芷; 已经着急得快要原地打转了; 压根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跟萧元景交代。
  “你也别着急了,”桑榆看出她的心思来,叹了口气劝道,“有阿云在; 必定不会让宁王殿下责罚你的。”
  南云对身边的人一向很好; 这点桑榆还是有把握的。
  但白芷神情却未见缓和; 仍旧是愁容满面的,忧心道:“娘娘的性子向来软,若是招架不住可怎么办……”
  “这倒不必担心; ”桑榆撑着腮; 慢悠悠地说道; “她平时是一个样; 可真拿定了主意,就是另一个样,犟起来可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
  白芷欲言又止,桑榆添了杯茶,叹道:“且等着吧。”
  就方才那个情形来看,南云是铁了心; 不可能认伯恩侯这个父亲的。
  桑榆想了想姜家伯父在时的模样,冷笑了声,也不怪南云不肯认,两相对比之下,实在是差了太多。
  的确是天壤之别。
  南云端坐在那里,抬眼打量着自己这位生父,晃了晃神,不由得想起姜家养父来。
  姜父是个很温和的人,有真才实学,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因材施教,将学问都传授给自己的学生。
  南云是他的女儿,也算是他的弟子。
  通身的学问,喜爱的字、画,乃至略通一二的琴、棋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更珍贵的则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少时被父亲娇惯着,不知世上多坎坷,无畏无惧的;犯了错的时候,也会被父亲按着教导,一点点地掰正回来;受了欺负的时候,转头回家个状,父亲就会百般安慰,而后替她讨公道。
  直至今日,南云都记得当初他说,“你总会寻着个人,将你视作珍宝,不叫你受半点委屈的”。
  在萧元景出现之前,一直都是父亲将她护得周全。
  南云的性情随他,与人为善,温柔却不失坚定,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但是触及底线的事情又绝对不会妥协。
  可以说,若没有他,也就没有如今的姜南云。
  哪怕后来知晓他并非完人,也曾犯过错,南云仍旧敬爱着他这个人,未曾消磨半点。
  虽然一直因着出身被人看低,但自始至终,南云从来没有半分嫌弃,更不后悔生在姜家。先前徐知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她也只觉得可笑。
  没想到到头来,她竟然要面对伯恩侯这么个父亲——
  一个曾经背信负心,十余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男人。
  南云面无表情看着他,能从他脸上看出三分与自己的相仿来,但却并没有丝毫感伤触动,满心尽是不耐。
  相较之下,伯恩侯就显得很是动容了,他盯着南云的脸,可目光却并未落到实处,更像是想要通过面前这个人回忆起什么一样。
  南云看出他的执念来,目光落在他斑白鬓发,只觉着可怜又可笑的。
  “侯爷方才说有话想同我讲,如今再无旁人,只管说就是。”南云冷声道,“我只希望今日之后,侯爷能就此收手,不要再遣人监视我。”
  伯恩侯眼皮一颤,对她这话避而不答,好声好气道:“阿云,宁王可曾将事情都尽数告知于你?”
  听到“阿云”这个称呼时,南云不由得皱起眉来,但又懒的就这么个称呼同他撕扯,只压下了心中的不适,点了点头。
  “当年之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娘。”伯恩侯怅然道,“我那时优柔寡断,又懦弱至极,使她失望之极离开了侯府。”
  他提起此事时,脸上有痛苦的神色掠过,的确并非作假。
  南云看得明明白白,知道他的痛苦、他的悔恨都是真的,但神情仍旧没什么变化。
  伯恩侯自顾自地讲着,将那次对萧元景的说辞同南云讲了一遍,而后诚恳道:“这些年来我没能看着你长大,亏欠你们母女良多,如今只盼着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点点头,剩下的事情都有我来。”伯恩侯承诺道,“你会是伯恩侯府的嫡长女,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看低你的出身,自然而然的,宁王也能将你扶正,成为名正言顺的正妃……”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处都罗列出来,让南云立时答应下来才好。至于会有什么麻烦,丝毫不管不顾的。
  可南云仍旧不为所动,低头喝着茶,只有在听到萧元景时,抬了抬眼。
  等到伯恩侯终于讲完之后,南云方才缓缓地开口道:“这些话,您不是已经让宁王告知于我了吗?我的回答也很清楚。难道您觉着,当面再说一次就能让我改主意?”
  见面三分情是不假,可那也得本来有情分才行。
  南云与他虽是血缘上的父女,但却是半点父女情都没有的,纵然是见了面,也只会心生厌烦罢了。
  她这话称得上是凉薄了,伯恩侯先前虽有料想,可真听了之后,心中却还是一梗,如同被捅了一刀似的。
  “阿云,我知道你恨我,可……”
  没等伯恩侯说完,南云打断了他的话:“我并不恨你。”
  她打从记事起,就只知道自己是姜家的女儿,这些年来过得也挺好,不知道那些旧事,自然谈不上怨恨。
  如今有人将当年旧事挑了出来,她也只是觉得惊愕而已。
  毕竟无论是对伯恩侯,还是对她那位生母宁烟,她先前都从未见过,哪来的深情厚谊?若非要说的话,她只知道伯恩侯大错特错,宁烟可怜无辜,谈不上爱恨。
  直到如今,南云都不知道宁烟为何会将自己生下来,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到姜家。
  伯恩侯被南云这回答噎了下,后面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很是意外地看着她:“你不恨我?那为何不肯认回侯府?”
  “我不恨你,只是觉着厌烦。”南云并没隐瞒,如实道,“再者,我也没有办法替……她谅解你。”
  她说话时停顿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娘”这个字眼。
  伯恩侯愣了下,不解地看着南云。
  他原以为自己见多识广,想要哄个小姑娘不成问题,如今才算是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弄明白过她的心思。
  “诚如你所说,你当年背信在先,负了她。到如今快二十年,她早就不在人世,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南云缓缓地说道,“你方才承许了我那么多,不管麻烦不计代价,更不管我想不想要……说白了,并非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是想要给自己求个心安。”
  若伯恩侯当真在乎她怎么想,就不会在明知道她的态度之后,还着人监视跟踪,想方设法地追着了。
  南云看得明明白白,故而并不会为这所谓的亲情动容,只觉得可怜可笑。
  二十年前,也不知这位究竟做了多亏心的事情,如今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在她身上找补。可斯人已逝,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寻不着,这迟来的深情与补偿,又有什么意思呢?
  死的人无知无觉,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己罢了。
  先前被南云各种摆脸色的时候,伯恩侯都是好声好气的,可如今却像是被这几句话戳中,脸上的和蔼都没能撑住,露出些颓色来。
  “你方才说,只要我点头,那些好处就都是我的了。归根结底,是想要一个谅解。”南云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当年究竟做过什么,可她选择了逃离侯府,哪怕怀有身孕,到死也没再想过见你……”
  南云停顿了片刻,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能替她点这个头。”
  若换了旁人,或许会觉着没什么大不了,只要点个头,就有数不清的好处。但南云却过不了自己心中的这道坎。
  她对宁烟并没多深厚的感情,未曾叫过她“娘”,自然也没这个资格来替她做决定。
  无论认或不认,都得一视同仁才好。
  没道理为了点利益认下伯恩侯这个爹,但却忽视了宁烟这个娘当年受的罪,轻飘飘一句话就将那些血泪给抹去了。
  南云固守着自己初衷,撇得干干净净,并不愿掺和其中。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希望侯爷不要再来打扰。”南云站起身来,看了眼伯恩侯灰败的脸色,摇头道,“覆水难收,又岂是从旁处能补得回来的。”
  南云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却不料将要开门离开的时候,伯恩侯却忽而又开了口。
  “我知宁王待你很好,锦衣玉食,所以也不在乎我能给你什么,”伯恩侯低声道,“可你难道就不为他想想?”
  南云扣在门上的手一紧,回过头来看向他:“侯爷此话何意?”
  “你若没有侯府的家世出身,如何能当得了宁王正妃?”伯恩侯低垂着眼,缓缓道,“你兴许会说,自己并不想当什么正妃,但宁王又不愿另娶,届时岂不是要为你左右为难?万一皇上再逼着他立妃,难道要他抗旨不成?”
  他方才滔滔不绝的时候,留意了南云的反应,见她只在提及萧元景时略有反应,便知道她究竟在乎什么。
  “宁王待你那般好,你难道就舍得他进退维谷?”伯恩侯端起了茶盏,抬眼看向她,“先前我到宁王府去,将你的身世告知于他时,你猜他是什么反应?”
  这话说好听了是劝告,说不好听了,都能算的上是胁迫了。
  南云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呼吸一窒,咬紧了牙。


第100章 
  若南云方才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如今就该是一副父慈女孝其乐融融的情形了。可她非但没应; 还毫不留情地挑明了伯恩侯的用意; 戳了他的痛处。
  伯恩侯这些年来高高在上惯了,先前好声好气; 可真被踩了痛脚之后; 就不由得恼羞成怒了。他虽口口声声说着想要补偿南云; 但实际上并不怎么爱这个女儿。
  就如同南云所说,他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的心安罢了。
  南云能看出来他对宁烟有情,也知道他的愧疚与懊恼都是真的,只不过事有先后; 抵不过他自己就是了。
  这么些年; 他从世子到伯恩侯; 手中的权利大了,可那点劣根性仍旧是没变的。
  南云并没理会他这话,直接开了门; 临走的时候又听见伯恩侯说道:“你若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 尽可以来寻我。今日所承诺的; 依旧作数。”
  南云冷笑了声; 反手摔上了门。
  她走得干净利落,并没半分犹豫,可及至出门下了楼后,神情却不由得凝重起来。
  伯恩侯说的话,南云的确是听了进去,也挂在心上了的。
  依着伯恩侯所说; 萧元景起初是想要她认回侯府的,只不过后来见她不愿,所以才没勉强。
  萧元景不会不清楚此事的利害关系,可她不情愿,萧元景便并没勉强,也没说她半句不是,甚至连提都没提……
  南云咬了咬唇,心中涌出些说不出的滋味来。
  才刚一下楼,白芷便立即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句:“娘娘……”
  南云抬眼看向她,勉强笑了下:“不必担心。”
  桑榆也跟了过来,关切道:“快晌午了,你是要在外边再转转,还是回府去?”
  “回府吧,”南云低下头,叹了口气,“阿榆,你若是无事,能否陪我回去……”
  没等她说完,桑榆便满口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回去时一路上南云都安静得很,并不说话,垂着眼睫出神,漫无目的地想着事情。桑榆见此,也没出声打扰她,耐心十足地陪在一旁。
  及至回到风荷院,南云方才发现萧元景不知何时离了府。
  白芍传话道:“王爷说是有事要料理,晌午怕是回不来,得等到晚上了。”
  南云点点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若萧元景在,只怕一见她这模样就会发现不对,而这事她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料理,如今这样倒也好。
  等侍女们摆了饭菜后,南云将人尽数遣了出去,房中只余了她与桑榆两人。
  桑榆见她欲言又止,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事实在是一笔陈年烂账,如今更是牵扯了多方,想要理清的确不易。
  南云咬了咬筷子,很是艰难地开了口,将先前在茶楼之时与伯恩侯的对话大致讲了。
  桑榆起初是安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及至听南云转述了伯恩侯最后那疑似威胁的话后,忍不住骂了句。
  她原本还以为,伯恩侯是良心发现,所以上赶着想要将南云给认回来。可没想到图穷匕见,最后竟是这么个德行,着实是让人齿寒。
  摊上这样的生身父亲,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南云的关注点主要在萧元景身上,并没将伯恩侯当回事,可桑榆却是按捺不住,翻来覆去地将这位侯爷骂了数遍。
  “明明是惺惺作态的伪君子,还偏要做出一副深情模样,”桑榆点评得很是中肯,随即又道,“你做得没错。若真是认回了侯府,就遂了他的愿,还能让他自我感动一番。”
  “随便许些好处,就想要来个谅解,把当年的错一笔勾销了。哪有这样的好事?”桑榆冷笑了声,“偏不如他的愿。就该让他这辈子想起来,都寝食难安才好。”
  桑榆这话直白得很,南云原本也是这么思量的,可牵扯到萧元景后,却没法再这样随心所欲了。
  “伯恩侯有句话说的没错,”南云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色,却只觉得食不下咽,“王爷的确为我做了许多,可我却并没回报。”
  明明只要松口应下,就能替萧元景免去不少麻烦,可她仍旧没应。
  一边是当年爹娘的旧怨,另一边则是如今的感情,此事必定不能两全,不管选哪一个,南云心中都觉得愧疚。
  桑榆愣了愣,随即理解了南云的处境,一时无言。
  因为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南云作为当事之人尚不知该如何取舍,她就更不好贸然指手画脚了。
  其实这件事,原本已经被萧元景给截了下来,并不会让南云来为难,可伯恩侯却将事情给捅了出来,逼着她来做这个注定怎么都不对的选择。
  桑榆磨了磨牙,在心中又将伯恩侯这人骂了一遭。
  “其实王爷已经替你做了选择,”桑榆斟酌着措辞,开口道,“你不想认回身份,他也没说半句不好,而是直接替你去回绝了伯恩侯府,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再多想了。他会这么做,总是有底气的,你信他就是。”
  这是明仗着萧元景待她好罢了。
  南云心知肚明,闭了闭眼,并没答言。
  可若非如此,她就要去向伯恩侯低头,从今往后认下这个爹……一想到伯恩侯的所作所为,她就觉得呕心。
  桑榆知她左右为难,不愿意让步,又总觉着这么一来亏欠了萧元景,想了想后开解道:“这事原本就没个对错可言,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倒不如就先这么着,若将来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做决定也不迟。”
  南云沉默许久,轻轻地应了声。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只能暂且如此。
  原本南云是不想让萧元景知晓此事的,可又怕瞒着会弄巧成拙,误了正经事。所以及至萧元景回来后,她还是提了出门之时遇着了伯恩侯之事。
  萧元景很是敏锐,只听了两句,便意识到不对来,拧眉道:“他着人跟踪你?”
  哪有这样的巧事?
  若非是有人监视跟踪着侯府,伯恩侯又怎么会知道南云出了门,又怎么能这么精准地找过去?
  想到这一点,萧元景顿时生出些恼怒来。
  无论伯恩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此事都触了他的逆鳞,打南云的主意原就该死,更何况此举完完全全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背地里动手脚,还想趁他的东风,哪有这样的好事?
  萧元景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
  他说这话时,一扫往日的温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凌厉。
  南云很少见他这副模样,先是一惊,而后方才轻声道:“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将那日让你转告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想要我认回侯府。”
  萧元景见南云小心翼翼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没能收敛住情绪,怕是将她给吓到了。他着意将语气放缓了许多,耐性十足地问道:“他还同你说了什么?只管告诉我就是,不必有什么顾虑。”
  南云短暂地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
  出于难以名状的私心,她并没说出伯恩侯最后恼羞成怒的威胁,更没提自己的为难,只是问道:“你近来……可有什么难处?”
  萧元景一怔,随即意识到南云这忐忑从何而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你是怕我得罪了伯恩侯,被为难?”
  这话不好回答,南云眼神飘忽不定,上看下看,就是不肯同萧元景对视。
  “我连太子都不曾放在眼里,难道还会怕伯恩侯不成?”萧元景勾起她的下巴来,看着她的眼眸,“不管伯恩侯说了什么鬼话,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只管信我就是。”
  没等南云开口,他就又气定神闲道:“没人能奈我何。”
  其实论起来,萧元景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闲王罢了,虽文采出众,但整日里也就做做生意玩玩古玩,没经手过什么政务,也没治事的手腕决断。
  在太子与秦王分庭抗礼的情况下,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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