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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美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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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如今他亲眼见着伯恩侯低头,方才算是寻着些迹象。
  伯恩侯这模样,看起来着实让人唏嘘,可萧元景却无动于衷。他站在南云的角度来看,只觉得眼前这人面目可憎罢了,谈何怜悯。
  “侯爷既然都将话说到这地步,那我也不兜圈子了,”萧元景抬眼看向他,眉尖一挑,“纵然事情真如你所说——南云是你失落外在的女儿,可这么些年过去了,您再找上门来,又是想要做什么?”
  “她是我与宁烟的女儿,”伯恩侯又强调了一遍,方才答道,“这些年来我未曾尽到当父亲的责任,如今既然知道她的存在,自然是要让她认祖归宗,补回这些年来亏欠她的。”
  萧元景注意到他话中“认祖归宗”四字,颇有些意外。
  毕竟从世俗来看,南云的存在对伯恩侯而言算不上光彩,若真是挑破了总归是于名声有碍的,说不准也会将当年那些旧事牵扯出来。
  若换了旁人,就算是再怎么愧疚,兴许也就是在银钱一道上额外弥补些,图个自己心安就够了。
  伯恩侯这举动,倒也勉强能称得上一句有担当了,至少比二十年前的行径像样子。
  心中虽这么想,但萧元景并没表露出来,而是不甚在意地笑了声:“南云如今已经是我的侧妃,什么都不缺,侯爷又能弥补什么?晚了。”
  他这话中嘲讽的意味不加掩饰,伯恩侯竟没羞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能给她一个尊贵的出身和地位。”
  “当年她母亲失踪,我遍寻不着,百般折腾后得来的却是她的死讯,最后终于放弃,拿着她留下来的物什立了个衣冠冢。”没等萧元景回答,伯恩侯就又自顾自地说道,“修订族谱之时,记的是正妻之位。”
  萧元景眼瞳一缩,险些怀疑自己是听岔了,再也没能维系住自若的神情,满是震惊地看着伯恩侯。
  这事徐知行并没说过,他遣去打探的人,更是无从得知。
  如今陡然听到,着实是惊诧不已。
  伯恩侯又道:“当年在大凉山时,我给了她信物,承诺定会娶她为妻,绝不相负。只是我那时终究是年纪轻,优柔寡断又懦弱至极,生生将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宁烟在时,徐承光对不住她,一直到她生死不知时方才大彻大悟,可为时已晚。
  徐承光那时已经没什么能弥补的事情,思来想去,决定将自己亏欠宁烟数年的承诺给践行了——依着当年的誓言,给她一个名分。
  其实于宁烟而言,这迟来的名分早就不重要,归根结底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安慰罢了。
  修订族谱于礼不合,可当年徐承光痛失所爱之后已然疯魔,那时的伯恩侯夫妇只盼着独子能够早日从中走出来,而秦氏的确也在宁烟身上动过手脚,自知理亏,生怕被徐承光休弃,在这件事情上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言的,于是稀里糊涂地竟办了下来。
  故而在徐家的族谱之上,其实宁烟才是徐承光的原配,而秦氏则为继室。
  秦氏并没将此放在心上,毕竟宁烟人都没了,让她个虚名又如何?只要能保全自己世子夫人的名位,那就够了。
  更何况为着侯府的名声着想,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谁也不会外传,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全徐承光的那点妄想罢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想着将此事给遮过去,谁也没料到十余年后的事情。若早知宁烟有一女儿留下,那秦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点头应允的。
  “只要南云认祖归宗,她就会是我伯恩侯府的嫡长女。”伯恩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亏欠她母亲良多,这些年来也没能看着她长大,如今愿意倾尽所有来补偿她。”
  萧元景垂下眼,看着腰间的香囊,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事情的进展比萧元景先前所想要好了太多,若南云真能认回伯恩侯府,这样的出身便够她顺理成章地扶正了。再者,看伯恩侯如今的反应,绝对不会亏待南云的。
  先前数次被催着立正妃时,萧元景为着南云的身份可谓是操碎了心,如今这简直是喜从天降,解决了他一直以来为难的事情。
  伯恩侯见萧元景犹豫,随即又许诺道:“南云会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有这层关系在,今后我必不会与你为难。”
  他这话虽没明说,但彼此心知肚明,是牵涉朝堂之事。
  萧元景沉吟道:“南云尚未知晓自己的身世,见或不见,我得问过南云之后再说,侯爷还是先请回吧。”
  他心中虽有所偏向,但并没有越俎代庖承诺什么,也没准备转头就催着南云做决定。
  伯恩侯已经将所有允诺的条件都拿出来当了筹码,沉默片刻后,只得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若是她点头同意,王爷随时可以遣人传话给我。”
  萧元景颔首道:“好。”
  南云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并不在家中,萧元景送走伯恩侯后,便去了风荷院等她回来。
  身世之事,萧元景已经瞒了南云许久,到如今这地步,已经再也瞒不下去,可他仍旧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南云提起。
  姜家虽不算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养父母对南云极好,是将她当做亲女儿一样看待的。从平素的言谈中,萧元景也能看出南云对他们的敬爱。
  但伯恩侯与宁烟这对生身父母,却实在是算不上愉快。
  无论伯恩侯如今如何大手笔地允诺,一副慈父做派,都掩盖不了当年他犯过的大错。
  萧元景他一个局外人都觉着头疼,而对南云而言,这可是她的生父生母,又该如何看待?
  可不管多难,总还是要开口的。
  及至南云回府后,萧元景先是同她一道吃了午饭,又闲聊了几句,而后方才硬着头皮挑起了话头。
  南云先是惊诧,随后又是沉默,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发白,但又没什么悲伤的神色。
  在南云的注视之下,萧元景只觉得平生说话都没这么艰难过,等到终于将事情原委讲明之后,他总算是舒了口气,又道:“伯恩侯今日特地找过来,允诺了这许多,想要见见你。我并没应,想着来问问你的意思……”
  平心而论,伯恩侯允诺的条件非常好,饶是萧元景用最苛刻的眼光来看,也提不出什么旁的要求了。如果说这是在做生意的话,绝对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
  但南云却并没应。
  她回府时原是高高兴兴的,可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都透着疲态,仿佛通身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了似的。
  南云并没看萧元景,只低垂着眼,轻轻地揉搓着袖口上的绣纹,轻声道:“可我不想见他。”


第096章 
  南云早就料想到; 自己的身世不会多如意; 私下底也曾有过诸多设想; 但穷尽想象,也不会猜到竟会如此。
  不仅和伯恩侯扯上了关系; 长辈们的往事也是跌宕起伏得很。萧元景讲述的时候着意照顾着她的心情; 可事实摆在那里; 并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加以美化的。
  就像是话本里的离奇故事一般,一见倾心,而后便是负心与背叛。
  其中还有些隐去的事情未提,比如当年宁烟究竟遭受了什么; 又是如何逃离伯恩侯府的?伯恩侯未曾提; 可从他对宁烟的愧疚中; 可见一斑。
  倒是南云与徐知音在长相上的那三分相仿有了解释,毕竟是同一个父亲。
  刚知晓此事时,南云心中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再然后是说不出的复杂; 而到了最后; 反倒莫名平静了下来。
  难怪先前姜母与花嬷嬷都瞒着她; 这事的确是不如不知道。
  算起来,都是快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南云先前从未见过这位伯恩侯,如今知晓这些后,更是生不出半点好感来。
  若非要说恨,倒也不至于; 毕竟她对自己的生母也毫无印象,那些个旧时恩怨听起来只觉着唏嘘罢了。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同伯恩侯以及伯恩侯府扯上任何关系。
  南云自小在姜家长大,养父母将她视作己出,她也很是敬重两位长辈,不管伯恩侯承许了多少好处,她都并不想碰。
  来见南云之前,萧元景就已经揣测过她的态度,如今这反应,倒也不算是意料之外。
  毕竟南云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她素来无欲无求得很,又怕麻烦,再加上当年伯恩侯有犯了大错,她不想认这个父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
  萧元景心下叹了口气,若南云执意不想见伯恩侯,那就更不必提什么认祖归宗了。这么一来,他先前的打算便尽数泡汤,派不上用场了。
  若说半点失望都没有,那是假的,毕竟这是一条捷径,能免去不少麻烦。
  可萧元景并不愿意为此去勉强南云接受什么,所以很好地将这丝情绪给掩藏了起来,低声安慰她道:“你若是不想见他,我替你回绝了就是。”
  南云心神恍惚,并没留意到萧元景那稍纵即逝的反常,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多谢。”
  萧元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你怎么又同我客气起来了?”想了想后,他又开口道,“我知道这事很难接受……既是不高兴,那就不要去想了。”
  他一早就下定决心,再不让南云受半点委屈,她既然不想认,那不认就是,大不了就是舍了这捷径,另寻路子。
  萧元景如今是宁愿自己多费些心思,也不愿意看着南云在此事上委屈的。
  南云咬了咬唇,凑近了些,倚在萧元景肩上。
  她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索性便也不说了,只靠着萧元景,十指先是攥着他的衣袖,而后又一点点向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萧元景的手生得很好,骨肉匀停,修长有力,指尖覆着薄薄的茧,让人莫名觉出些安心来。
  她什么抱怨都没说,看起来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可如今这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暴露了不少。
  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会毫不在意?
  只不过这事实在离谱,让人不知从何说起,又不想惹得他担心罢了。
  萧元景只觉得心软得厉害,像是被猫爪轻轻地挠了下似的,回握住了南云的手,着意加了些力道:“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说过的话吗?”
  南云仰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并无笑意,反倒满是茫然无措。
  “无论身世如何,姜家爹娘这些年都是将你当做亲女儿一样看待的,而从今往后,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萧元景与她十指交握,缓缓地说道,像是郑重其事地许诺誓言一般。
  南云怔了片刻,只觉得眼酸,她低下头去轻声道:“我记下了。”
  人是没法决定自己的生身父母的,二十年前的旧事惨淡收场,但好在这些年来始终有人真心待她。
  就算亲生父亲是个混账,可有将她视作己出的养父母,如今还有萧元景,这也就够了。
  萧元景将南云揽在怀中安抚着,将那些顾虑暂时抛之脑后,不再去想。
  先前伯恩侯走时,萧元景答应他,若南云点头应了,便会着人去知会一声。可如今南云并不想见他,萧元景便索性当没有这么一回事,搁置了下来。
  伯恩侯一直记挂着此事,等得焦急,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宜再到宁王府去,只能遣小厮送了份问询的信过去。
  那信写得很是诚恳,甚至还承许了许多,可以说是“有情有利”。
  萧元景看后稍有意动,但态度却是半点都没松动,提笔回了封信过去,将实情讲了。只说是南云不想见,如今的日子已经很好,委实没必要多生波折。
  这信回过去后,伯恩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元景并不清楚,只知道第二日徐知行便亲自上门来了。
  要知道因着姻亲的关系,伯恩侯府与东宫是一边的,连带着就与宁王府不对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短短几日内,伯恩侯与世子先前上门来,这事落在旁人眼中,必然是会多想的。
  一见徐知行,萧元景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不该这时候来的。”
  “我既然来了,王爷就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才对。”徐知行是早就与萧元景说开过的,如今也不兜圈子,“宁烟在家父心中的地位,比我先前料想的还要高上许多,他如今为了认回您那位侧妃,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没等萧元景回答,徐知行就又自顾自地说道:“当然了,这是个好事。这么一来,不需要多费口舌,他就会站到您这一边来,而不是同太子绑死在同一条船上。”
  这是徐知行一早同萧元景提过的“交易”,如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没了伯恩侯府当助力,太子相当于断了一臂,萧元景对此是喜闻乐见的,可此事必然会将南云牵扯其中。
  如今南云不情愿,那他也只能投鼠忌器。
  见萧元景沉吟不语,徐知行忽而笑了:“我先前以为,您是有意拖着家父,想要就此再谈谈条件。可如今看来……您莫非是真改了主意?”
  这话说出来,徐知行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一早就留意到宁王并非表面上那么“与世无争”,加之太子无能,阴差阳错地知晓南云的身份后,便想着将宝压在宁王身上。
  可如今看来,事情倒不似他料想的那般了。


第097章 
  萧元景很清楚徐知行打的什么主意; 从一开始主动找来谈“交易”; 再到如今; 他心中跟明镜似的。
  无非就是觉着太子无能,可伯恩侯府早就将秦王给得罪透了; 断没有倒戈到那边的道理; 所以只能将他给拉下水。
  旁人总说徐知行这个人薄情寡义; 萧元景倒是真见识了,要知道他那亲妹妹可是太子妃,可他也不管不顾的,丝毫不妨碍背后捅刀。
  不过长远来说; 若太子事败; 届时遭殃的就不止徐知音; 连带着整个伯恩侯府都要受牵连。
  他这也算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有几分眼力和决断的。
  只不过萧元景可没准备事事依着他的意思来。
  徐知行见萧元景不答,算是坐实了猜测; 顿时觉着荒谬得很。
  先前他嫌弃太子无能; 任是怎么出谋划策也扶不起来; 故而选择了及时止损; 想要利用南云的身份做做文章,将宝压在了萧元景身上。
  在他看来,萧元景平素里不显山不露水,可本事却是有的,再加上皇上向来偏袒,若是真下手去抢夺储君之位; 赢面还是很大的。
  徐知行甚至都替他筹划好了路线,踌躇满志,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败在了起步——萧元景竟然要为了姜南云,弃大局不顾。
  何其匪夷所思!
  就算太子那个沉迷美色的草包,关键时候尚且知道以大业为重,怎么宁王这个平素里清心寡欲的,反倒着了道?
  徐知行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萧元景他竟是个用情至深的。
  “您……”徐知行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尊卑有别,心中想的许多话都是不能当着萧元景的面来说的,沉默片刻后叹道,“王爷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怎么做最好,为何非要放着平坦的捷径不走?”
  若非是顾忌着身份,徐知行简直想问一问萧元景有什么毛病?
  当初徐知行还在替太子办事时,心思都用来对付秦王,原本倒是势均力敌隐隐占上风,可总是会横生枝节,再加上太子不中用,数次闹到狼狈收场。
  他起初是以为秦王有什么暗藏的势力,又或是身边有内奸,可数次排查无果。
  吃了许久的亏之后,他才将注意力落到了萧元景身上,陡然大悟,许多捉摸不透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正是因为知道萧元景的本事,也觉察出皇上心中的偏向,他才会冒着风险倒戈,结果却又被摆了一道,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萧元景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笑了声,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不是唯一的路子,殊途同归,也没什么不可。”
  徐知行并没被他三言两语给敷衍过去,转而又道:“恕我愚钝,不明白为何如此……难道就因着您那位侧妃心怀芥蒂?”
  “是,”萧元景没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她不想认回侯府,那我就不会勉强。”
  徐知行:“……”
  他是个素来薄情的人,爹娘亲眷都未曾放在心上,就更不能理解为了个女人如此了。
  就算萧元景已经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但徐知行并未就此作罢,沉默片刻后又试图劝道:“纵然是不想认祖归宗,请她与父亲见上一面,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以伯恩侯如今的态度,只要南云能开口求上一句,他就能扔掉那些顾忌,转而投到萧元景这边来。
  徐知行扪心自问,这算不得什么苛刻的要求,却不料萧元景竟仍旧没应。
  萧元景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件事情从长计议就是,不要将她牵扯其中。”
  以萧元景的本事,若真是下定决心想要拉拢人,并不难,无非就是多费些口舌、时间罢了。
  他有这个底气,也愿意为了南云牺牲一部分利益,甘之如饴。
  徐知行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着实难以理解,为何要放着捷径不走,自找麻烦。
  但见萧元景的态度十分坚决,并无半点转圜的余地,徐知行也只得作罢,叹道:“既然王爷执意如此,那我也没话说,只能回去再替您斡旋一二。”
  萧元景含笑道:“那就多谢了。”
  徐知行道了句“不敢当”,摇头苦笑了声,又同萧元景商议起了朝中之事。
  事已至此早就没有回头路,他自个儿上了“贼船”,也只能走下去。
  好在萧元景在旁的事情上很有分寸,知轻重,有些话不用挑明彼此就能会意,实在是轻松得很,比那位草包太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等到一番长谈后,徐知行喜忧掺半,起身告辞。
  萧元景亲自将他送出了正院,而后便转身去了风荷院。
  这几日来,南云嘴上虽没说过什么,可总是无精打采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萧元景见了也觉得无奈,可这事并非是三言两句就能开解了的,他也只能陪在一旁,等她自个儿慢慢走出来。
  萧元景到风荷院时,南云正在廊下抱着雪团喂菜叶,见他来了,动了动唇角露出点笑意来:“事情料理完了?”
  “是啊,”萧元景也不讲究,随意在廊下一坐,顺手摸了把雪团,又“啧”了声,“越来越胖了,再这么下去,能不能跑得动都另说。”
  雪团耷拉着眼,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菜叶子,也不理会。
  倒是南云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轻轻地将雪团放在了地上:“它懒得很,这么久以来,我就没见它跑过几次。”顿了顿后,南云又迟疑道,“方才来见你的,是伯恩侯府的人?”
  萧元景替她捏下了衣裳上沾着的兔毛,偏过头去扫了眼白芷,而后向着南云笑道:“不过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你不必多想。”
  相处这么久,南云对萧元景的态度再熟悉不过,先替白芷辩了句:“你别吓唬她,是我让人去问的。”随后又追问道,“伯恩侯府遣人来,还是为了我的事情,对吧?”
  在这侯府之中,萧元景给南云的权利很大,众人都知道王爷宠爱侧妃,从不敢瞒她。
  萧元景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倒是“自食其果”了。
  “是,”萧元景叹了口气,如实道,“伯恩侯仍旧是想让你认祖归宗,再不济,见他一面也行。”
  南云垂下眼,沉默下来。
  萧元景又道:“我已经替你回绝了。”
  南云虽也想将此事抛之脑后,可这两日却一直忍不住会多想,朝局之事她是不大熟悉,但基本的关系还是能理得清的。
  徐知音嫁给了太子,变相将伯恩侯府与东宫绑到了一起,可太子与萧元景一向是不对付的。若伯恩侯真认回了她,那又会如何?
  此事牵连甚广,伯恩侯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她应或是不应,会对萧元景造成什么影响?
  ……
  萧元景见她满眼犹疑,抬手遮了她的眼,低声笑道:“阿云,别再想这些了,你信我就是。”见南云欲言又止,他又竖起食指抵在了她唇上,语气轻快地说道,“你那铺子怎么样了,可收拾妥当了?名字可想好了?不如我来给你题个匾额吧。”
  萧元景并不想让南云在这上面耗心思,一来是为了她好,二来也是自己的私心。
  在旁的事情上他可以坦诚,可牵扯到那些个朝局争斗,他总是不想让南云知晓的。
  南云怔了会儿,心中千回百转,最后还是抿唇笑了声:“你若是不提,我险些都要忘了。晓玉这几日也没来给我汇报进度,等明日我亲自去看看好了。”
  两人就这么岔开了话题,不约而同地,谁也没再提此事。
  及至第二日,南云一早起来梳洗了,同萧元景一道用了饭,便出门去看自己的铺子了。她打扮得素净,并没涂脂抹粉,素面朝天地出了门,身边也只带了白芷一人。
  等到了铺子那边,南云方才发现桑榆竟也在。
  “你怎么来了?”桑榆抬手掩了掩唇鼻,拉着她向外走去,“里面正在做木工装书架呢,你就别进去凑热闹了。”
  及至出了门后,桑榆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土与木屑,这才得以打量着南云一眼,随即惊讶道:“你这几日莫不是身体不适,生了场病?先前重阳见你的时候,还神清气爽的,怎么突然就这副模样了?”
  南云前几日都没能睡好,再加上未施脂粉,气色的确算不上好,但也没桑榆形容得这般夸张就是。她抬手替桑榆拂下了发上沾着的木屑,若无其事地笑道:“不过是没睡好罢了。”
  桑榆将信将疑:“果真?”
  自小到大,南云有什么事情都是会告诉桑榆的,并不瞒她。可这件事与往常不同,她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只摇了摇头。
  桑榆倒也能看出她有心事,但见她不愿说,便没勉强,只是转而笑道:“可巧今日闲着,你既然出来了,那咱们就四处逛逛好了。”
  南云扒在门口又向铺子里望了眼,只见其中的确是乱糟糟的,便没进去凑热闹,随着桑榆离开了。
  “晓玉今日有旁的事,便托我代她来这边监工。”桑榆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方才大致看了看,大半都已经做好,过了这两日就只剩下些细致的活,再过个十来天就彻底收拾妥当了。”
  南云点点头:“倒也不急,慢慢来就是。”
  左右无事,南云也不急着回府,与桑榆边走边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闲话,权当是打发时间,也免得独自一人时总是胡思乱想。
  及至到了金玉楼前,桑榆停住了脚步,神情有些犹豫。
  难得桑榆会对首饰感兴趣,南云直接挽着她的小臂向里走去,含笑问道:“想要什么?”
  “我自个儿是没什么想要的,”桑榆与寻常姑娘家不同,平素里并不看重这些,懒懒散散地随着南云往里走,解释道,“只不过你也是知道的,再过些时候大哥就要成亲,我娘就想着给未来的嫂子添个首饰,索性就大方一次。”
  以桑家的家底,若非是这样正经的时候,也不会到金玉楼来。桑榆说这话时并没什么窘迫,她一向就是这样的性情,坦然得很。
  南云笑了声:“我替你参详参详……”
  才刚一进门,南云就见着了正下楼的徐知音,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原本到了舌尖的话生生地卡在了那里。有那么一瞬,她简直想要转头走人。
  南云与徐知音原本就不对付,在知道了所谓的身世之后,再见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仿的脸,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怎么了?”桑榆奇怪道。
  南云垂下眼,低声道:“没什么。”
  她并不想与徐知音起争执,只盼着这位也能知情识趣点,别找不痛快。


第098章 
  徐知音停住了脚步; 站在楼梯上; 垂眼打量着南云; 神情复杂得很。
  当初她在母亲的撺掇之下,放弃萧元景; 选择了嫁入东宫。那时太子待她极好; 又有太子妃的名头在; 可谓是风光得很。
  虽然知道东宫有不少姬妾,但她并未放在心上,想着有太子的宠爱、太子妃的位分在,想要收拾那些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直到嫁入东宫之后方才知道; 宠爱是不长久的; 名分也不过是能勉强维系住在外人那里的体面罢了。
  徐知音自小也算是一路顺遂; 可偏偏在婚姻大事上看走了眼,自那以后便烦忧不断。既要千方百计想着如何留住太子的心,又谨防东宫那些姬妾们勾心斗角; 如今还要被皇后明里暗里催着怀孩子……简直让她喘不上起来。
  母亲同她说; 这世上的女人大都如此; 等过几年熬出来就好了。
  徐知音无奈之下; 也拿这话来安慰自己,可每当听人提起萧元景如何宠爱府中那位侧妃时,她就不可抑制地后悔、妒忌起来。有时候甚至会想,若当年自己未曾轻信太子,而是嫁了萧元景,如今又会如何?
  纵然当初在行宫之时; 萧元景曾亲口对她否认过,可听着旁人的揣测,徐知音却仍旧自欺欺人一般觉着萧元景对自己有情,所以才会选择了姜南云。
  她曾责罚过私下议论此事的婢女,可心中却是颇为自得的。
  如今再见着南云这张脸,徐知音只觉得意难平得很,心中那点扭曲而又隐秘的念头几乎要将她给折磨疯。
  南云并不知徐知音那千回百转的心思,也懒得理会,自顾自地打量着柜台上的钗环。
  当初南云的确曾经因为徐知音的缘故暗自神伤过,可如今与萧元景相知相许之后,便已经不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她在感情之事上迟钝些,但却并不蠢。
  南云从没拿此事去明明白白地问过萧元景,起初是不知如何开口,后来是没这个必要。两人相知至此地步,若是连这点判断都没有,那岂不是白费了他的一番心意?
  被萧元景娇养了许久,南云早不似当初那般妄自菲薄,被徐知音一两句话就刺得暗自神伤了。
  南云并不理会徐知音,倒是桑榆莫名其妙地回看了几眼,忍不住嘀咕了句:“那位夫人怎么回事?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你欠了她多少银钱呢,这么死死盯着。”
  南云被桑榆这说辞给逗笑了,抿了抿唇。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着徐知音下了楼来,不疾不徐地往自己这边走来。
  就知道徐知音不是什么善茬,更不能指望她知情识趣……南云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冷了下来。
  徐知音出一趟门,架势摆得很大,身后跟了好几个伺候的丫鬟,金玉楼这边的侍女也是亦步亦趋地伺候着,生怕有什么疏忽惹了贵人生气。
  眼见着这么一群人过来,桑榆一扫先前懒散的姿态,不由得站直了些,给南云使了个眼色——这什么情况?
  转眼间,徐知音就已经到了跟前。
  南云垂下眼睫,行了一礼:“见过太子妃。”
  “也是巧了,”徐知音话音中还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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