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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忐忑)-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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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是他回了宅内,曹管事与雪杏二人齐刷刷跪作一排于他面前,低头耷脑,宛如罪人一般,被他指着连连受训,所为之事,正是崔嫣于青州城墙楼上遇袭一桩事。
  曹管事多年老家人,甄世万尚不入朝便跟了身边,崔嫣从来不曾见他一张沧桑老脸儿赤成这样,雪杏亦是含泪带屈,亏得那罪首小周不在,否则当场被他拎了领子摔出去也不无可能。
  崔嫣急急下了台阶,头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别的,只臂膀一抬,笔直指过去:“你,进来!”又朝那二人道:“起身了,回屋子去罢。”
  甄世万这许多日不见自家娘子,今日在衙署,半刻都不专心,匆匆了结手头事务,一散值便脚下生风地赶回家中,先听老曹说崔嫣再不犯昏病,虽是惊喜,到底不敢全信,此下一见这小妻子盈盈润泽,说话中气十足,一说话便仿若校场点兵,哪还
  管得了旁人,乖乖由着崔嫣拉进厢内。
  虽已成亲数月,毕竟是懵然之时,崔嫣如今只觉宛如新婚,此下与他单独而处,尚有些不敢置信这人竟已成了自己丈夫。甄世万见她面色坦然,心忖莫非对亡儿之事已然看开,又想这种事岂能看得开,故也不敢随意提甚么。
  二人心头皆是砰砰激动,竟像是初次相见,一时也不晓得如何开口,久不发个声响,沉默良久,到底还是崔嫣抬了颌,扬颈试探一声:”相公。”
  两个字宛如圣旨金言,无比爽心沁肺,话一出口,甄世万再不迟疑,欸了一声,喜滋滋便将她包揽过来,却听怀中娇人道:“我把你姨娘给卖了,你若不高兴,我替你再去买两个回来填补空缺罢。”
  打从甄世万收到老曹来函,已是恨到了至今,现下也管不得她是试探还是故意,止将她手儿扯下来,语气不无躁意:“要卖便卖,自个做主,这点儿能耐没有,要你当我夫人干甚么!”掀了已单薄的袖管,见着已浅去许多,却犹是留痕的几道红印,一时竟讲不出话来,再想着她到底不是个由人操心,靠人羽翅的弱鸡雏鸟,总算是宽慰舒坦几分,又瞥她一眼,松开双臂去,退坐到圈椅内:“况你胆子愈来愈肥,城楼敢爬,贼寇敢杀,去营地送衣送食宛如逛园子,连囚人都能易令而处,还有甚么不敢做的?还向我交待作甚么。”
  崔嫣想他必要来问责,努嘴:“你嘴巴上说要我自个儿做主,却是分明瞧不起女子,这做不得,那做不得,究竟甚么才是做得的!”
  甄世万再是受不得那惊骇,慢悠熏陶:“不是瞧得起谁,瞧不起谁,向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在甚么位置作甚么事,若男子都去做女子的事情,女子都去做男子的事,岂不是乱了套?”
  崔嫣听他这话明摆着强辩,却也似乎并无大差错,不晓得怎么驳斥,啐一口扭过头去:“你强词夺理,我不跟你说。”
  每说不过便是自行竖棋休战,也不是第一回。见她作势要走,他忙是将她腰儿一抓,生拽回来,脱到腿上跌坐下来,附至她耳垂边:“能做的,多的是,你这丫头却是一件都不做。”
  崔嫣察他身子有细微发颤,仰脸望他,心肉扑通扑通,觉他这些日轮廓似又清减了小半圈,却是衬得五官愈发的英拔,不觉将手搭于他左胸之上,轻抚那道陈患:“初儿……可是真的已嫁了给你?”
  甄世万闷呢深喃:“说是嫁了,但为夫的,一日都不
  曾享受那当夫君的福利。”
  自去岁彭城一别,载余之间,忧事俗务,连绵不绝,纵使成了亲,却也是慌里慌张,休说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连最是平凡的夫妇生活,也不曾有过半日。
  崔嫣脸微微发烧,头颈一撑,凑在他耳边,吐气呵道:“急个甚么,晚上再说。”
  甄世万见她添足少妇媚状,言辞再不比以前束缚,投足亦是蛊人,心头一喜,五爪一张,将腿上一瓣丰绵绵的臀儿啪嗒一声狠拍一下,激得她面红耳热,抡拳打了几回,才是消停。
  夜间用膳,甄世万于府上予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将主母引荐出位,这番来去,崔嫣便于两地皆亮了人眼,入了席位,算是名正言顺。
  洗尘毕,崔嫣回厢梳卸妥,等了半会儿,府上扇房灯火纷纷亮起,却是犹不见那人,心忖方才他在席间晚膳用得飞快,眼神儿钉在自个脸上,恨不得将自己同桌上盘菜一同吞下去的作态难不成都是假的?想来竟有些气愤,将雪杏叫去打探,才晓得他还在书房处理公务,想自己居然这样大意,大事虽暂且过了,他到底还是个朝廷命官,现下比以前怕是更要忙碌,满腔的儿女情长骤然消了大半,想去书房那头望一眼,又怕扰了他正事,等来等去,和衣倒了床上竟睡着了。
  甄世万赶紧赶慌忙完手头要事,回屋见她已是不省人事,只好不着幅度地给她褪了外衫,静悄悄钻了被褥,抱了她缠颈入眠。
  如此三两日下来,二人虽是聚首,却也不得有何再进一步亲近。
  这日甄世万不如往常时辰散衙,待得戌时逾了三刻方回了府,一进屋,崔嫣便嗅得酒气,才知是去往齐王府上饮宴过,突念起那名坤仪郡主,心思不觉有些发沉。
  来京几日,只听闻那郡主在宫城动乱其间受了重伤,一直于京内休养,虽自己跟梁俊钦讲过,对坤仪并无操心,到底近在咫尺,丈夫与那齐王又是割舍不断的关系,同那郡主必定也是时有机会相见,总归有些失落。
  待得甄世万褪换衣衫,见妻子脸色犹垮得难看,忍不住将她一搂,压横于榻上,借了团团酒意,这些日的憋痛再是困不住,将她腰上软带儿一抽一拉,便躬趴上去。磨蹭几通,那娇妙身儿倒是一如昔日的蜂软温热,凸鼓玲珑,却是宛如一根木头,如何示好,也不动弹一分,顿晓得她心中确实不畅,手一托,将那一坨儿凝团乳酪抬得高高,脑子兀自不忘梁俊钦的医嘱,一激动,忘了避讳,呼
  吸重沓起来:“宝贝心肝,再给我多生几个孩儿。”
  崔嫣由他一拨一弄,已是有些透不过气儿,心内疙瘩暂行松开,再听这话,止别过颊去:“你总得有这本事。“说着,一双腿儿却是自觉抬高了,宛如藤蔓,将他精壮腰身绕得紧实。
  甄世万将她一只纤巧踝儿往上托了两把,口不对心,无奈偏爱她这帏间的乔装作致,再矫情个百倍,也是可爱得紧,不觉失笑:“蓄了一年的粮草,你说有没这本事。”在那门外撞了几回,还不曾进去,已听她张嚷起来:“先别,先别。”又察她肌体抖动,到底是旷了许久,又经了一场病,此下竟十分紧张,较那初尝欢好的少女好不了多少,声音收得细了再细,成了个蚊虫在叫:“你……我怕容不得你……”
  那儿确还干涸,若然硬入,她也是得吃些亏,奈何自己禁欲多时,也是再委屈不得。
  七八斤孩童都生得出的妙处,有甚么容不下的,甄世万俯于她馨香颈项啄了又亲,默默将手探下去,先是均匀温和进出,其后豪情一升,使了七八分力气,雷霆大动起来,十分畅美受用,权将那手指当作先锋,先行扩开些道路。
  索索之音打破斗室一方宁静,不至少许,崔嫣便是抵不得这酥骨,不觉痴迷如饮兰浆,将夫君脖颈一勾,仅凭本能,乱呓混吟:“相公……甄郎……初儿胀得慌……莫弄了……”
  作怪的手指一个深突,也不晓得是绊动哪一点,她只觉一阵抽搐,似是牵动了哪条麻筋,浑身一个激灵,那股子憋麻再是攒不住,松嗓尖叫一声,竟是滚出一小簇水来,将他满手淋得透湿,顿被那失禁惹得又羞又气,咬了唇儿,忍得泪花子都呛出来几滴。
  甄世万瞧得心痛,又是笑她已是生过孩子的人却如个童女一般,将她后脑一兜,抬了半寸起来,搁于臂上:“初儿,你我已是夫妻了,这夫妻之间的事,是天下再正常不过的,没甚么好臊的。”崔嫣见他在床帏之间,每回都害自己失态,偏偏还要扮作个最是严谨正道的师长,偏自个儿此事资历尚浅,只好尊师重道,不觉想气又是气不出,抡拳疾擂轻捶,止眼儿偷瞄,不忘避开那胸口疮疤。
  他由她任性半会儿,已汗流浃背,见她松软了许多,极易通行,扯开腿儿便去闯,甫是入了个头,她却用手一圈,捏了手中,徐徐把弄。他被他弄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见她神色认真,握住自己命根不放,只好苦笑:“心肝,待会儿给你怎么玩都成,现下先让我用一用。”《
  br》  
  崔嫣抬头凝了他,将他眉目口鼻端详一番,却是蹙眉斥了一句:“小时候恁的可爱,长大了却是个祸害人的东西。”说着又盯了□,狠狠一剜,方是松开手去。
  甄世万当她随口言语,冷呵两声:“今儿便祸害你一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话之间已又猛窜入半寸。
  崔嫣腾出手,得空将他脸腮一弹,他面上一刺,却是停下动作,眉头一皱,眼眸凝了住,却听这小人儿在身下一动,面上居然显出些诡笑:“你敢祸害我?就不怕我罚打?”
  甄世万胸口中重重一跳,沉默了半刻,才是双臂一箍,将她抱得紧紧,却失绝了言语。崔嫣见他眉目疑结重重,面上尽是复杂,并不说甚么多余话,任他揽了半晌,才觉下头那杵硬又是蠕起来,也不再继续深撩故弄,由他摆置。
  他见她不挣不闹,秀靥艳过娇花,玉体赛过春红,□几欲按捺不住,有要冲出来的感觉,忍不住心潮涌动:“我的宝贝心肝肉儿,真是可爱得紧。”再听她唇肉张合之余,撩人呻哦此起彼伏,眼前更有银光在飘,鼻腔一热,头一垂,下头那白花花的胸脯上便染了一抹红。
  崔嫣张嘴便讶:“你怎么又鼻衄了?”说着便用手去蹭他脸庞。
  他本能拼个九成气力顶住,被她柔荑骤然一挨,炽壮猩红的物事不过刚刚入了鲜□井,竟脱了缰,不晓得是敌不过湿地软热,还是尚被她刚那一番话牵起记忆,惹得波动万分,还不曾完成指令,便是兵败如山倒,慌神之间,没动两下,便一下子早早泻出。
  崔嫣见他呆如木鸡地趴在自个儿身上,禁不住取笑:“是哪个才说一晚的!”她虽是并无心肝的调戏,听了他耳里,却如遭大罪,颓丧整夜。
  打从这一夜起,崔嫣每日便嗅到一股味道在这屋子内幽来绕去,氤绵不绝,细察之下,颇为熟悉,似是头一回与他去青州祖宅时的那股子药味。                    
  作者有话要说:想来想去还是删了点肉~╭(╯3╰)╮
  老蜀黍,你这辈子就别指望像别的言情楠竹当个一夜七次君了~~~


☆、鸾凤还巢逢旧识【终章…壹】

  复徙几日,新皇颁宣明文书;遣派天子使臣下往甄邸;亲赐云鹤锦玉轴,加了一品国夫人之诰命荣称,另追诰赠崔氏亡母为恭人;位从四品;将洛郡夫人的彭城棺墓遣专使移至青州;入夫家祖祠,堂皇裱缮;至此一门女眷荣耀到头。
  那五色玉轴编织以丝绸,塑框以雅竹;通览华贵精美;钤有天子印鉴,该是天下人梦寐之所求,无奈崔嫣捏了在手,却不快活。
  她岂不知如今手中攥着的这大把,他是如何换回来的?
  他替她挣得几多光耀,便觉予他肩上多压了一层。
  待喜庆过了,甄世万见崔嫣尚无悦意,当她别有所求。她晓得现下朝局初稳,齐王摄政正是用人,他是旧属更离不得官场,也不愿多说些言语分他心思,只道:“你对我好,可是全为了你祖辈亏欠我家,才来还债?”
  他料不到她知道这陈年旧事,虽诧异,却也是卸了心石,笑侃:“要还债,能有百千种法子,不过叫你当甄家媳妇,确最切实际。”正说此际,陡念先前交予她的一笔私产,顺口问起来。
  崔嫣趁此机直问:“你是想讨要回去?”
  甄世万当初给她保管,不过是万一有何不测,不会流露外人手,现下只老实道:“你要银子也无甚用处,交了为夫的一回事。毕竟款项沉,你年纪小,为人稀里糊涂,存来放去,天长日久,怕遗失了。”
  崔嫣别过脸儿去,并不瞄他一眼:“既是一回事,那放在我这儿也是一样。”他千万想不到她竟会一口拒了,哽了一回,复温和潺潺地指引:“钱放在你那儿,搭不上半点用处,哪一户的妇道人家管银子?又不是账房先生。丫头,你可别愈来愈歪了。”
  崔嫣反嘴:“谁说没用处?不就是区区一点银钱么,我拿了去予俊钦哥哥投产医馆了。”
  那是他大半生的心血,岂是区区一点银钱,放在她手上倒无谓,扔在那臭小子手上却是怎么也想不通,甄世万一口陈年老血不曾涌上来:“你莫不是跟我开玩笑罢?你将我的银子,全给了别的男人?”
  她自是跟他玩笑,却仍是不欲拿那银子,见他浓眉一耸,立时比他早一步抢先变了脸色:“亏你还说甚么疼我疼得紧,银子还不如我要紧,既都给了我,还有要回去的道理!你若爱权位贪银货,便在京中抱了它们过下半世,我一个人回青州去!”说毕便要扭头,甄世万赶紧将她一箍,制在怀前死都不放:“你这不懂事
  的,把我一半身家都败完了,现在莫不是还得拿走我另半条命?罢了,我就晓得你这丫头片子靠不住,当初将产业交了你,算是我瞎了眼,自认倒霉!”
  崔嫣这才转头过去,言明心思:“你若是罢了官场,没了俸禄,上下无着落了,我再考虑着还你!”
  甄世万至此算是听明白了,七弯八拐,全篇累牍尽是叫自己休官回家。素来哪个妇人不盼着自家郎君步步高升,好蒙夫荫,她这别样的性子倒也是奇特,只目下余事不曾了结,不愿予她多说,免得届时空欢喜一场,只将她放开,笑道:“好,我也不等着用,全由你打理,你使唤着罢。”
  崔嫣见他醒觉,再不得中计,不免又是恹闷。
  甄世万瞧她脸色,兜了她颊:“过些日子,家中又有一桩喜事,先将这绷脸儿扯平了,才好迎人。”
  却说经这一场小风波,虽甄世万明知崔嫣是故意激人,关于梁俊钦的事却是烙在了心上,再听雪杏汇报家中情形,得知那皮厚脸厚的兔崽子一些小动作,如今亦是赖于青州不离,果然是建了座医堂,施医揽仆,花的恐怕都是自己给崔嫣的钱银,也不晓得是妒还是气,终归种了个心结。
  崔嫣这边兀念着夫君所说的喜事,却是万万没料到,竟是甄廷晖回了京城。
  虽不过长了一个春秋,上门的这人,却是今非昔比,近身左右仆从傍身,货箱行李由车上搬入府上,搬了不下上十来趟,全盘皆由已是管家之相的青哥打理。
  崔嫣想自己同甄廷晖有一些说不清楚的过往,如今嫁入甄家,到底有些避讳,不好相见,只站在正厅廊柱后,悄悄望去,只见他棉麻衣裰,佩玉青靴,俨然商人作态,个子又是拔高一些,面上那疤痕虽未消,到底是淡匀了,也不曾刻意敷粉或是用帽脖遮挡,就这么坦入人眼,虽比不得过往那样几无瑕疵的月中容貌,言辞举止却较昔日爽直稳重,褪了大半浮躁与戾气。
  再听下去,才知那甄廷晖当初与青哥转下南方,正是赶上齐王之乱,心思一开,既脸上这伤阻了官途,干脆用父亲交予自己的印投了商,别的不做,偏偏接手了个制布织料的小作坊,将布货卖予过往部队用作叛兵军服与起义幡旗,借了这社稷纷乱,竟是将生意做出几分道行。
  甄廷晖原先不爱读书,腹中才识不多,惟独酒桌上的本领不浅,游乐周旋是与生俱来的能耐,随意于席间说两个段子,便能将大户名家,大员官绅捧得欢喜,
  面上是误打误撞闯了一片天地,实则也是脾性使然,命中注定。再过几月,已于城内富甲一方,自立了门庭。
  局势一稳定,崔嫣还不曾赴京的月余前,甄世万便已差人寻到儿子,甄廷晖亦早闻京中之事,方晓得父亲背后操持,惟悲婶娘无辜枉死,先赶去彭城祭拜一番,才赶回京城,因生意基业已扎根南地,欲意待些日子再回去。
  甄廷晖一见父亲,自然唏嘘,知道崔嫣在青州时便已是嫁了过来,又听自己本该有名小弟,生下来不几日却死于劫难,还引来崔嫣发了一场大病,一时讲不出话来,不知发何感想。自己藉了战乱得了利,却总有人失利,只觉一场朝廷大乱下来,成败之人各异,却是尸横满地,谁最终也不曾得个真正的好处。
  父子二人并不知崔嫣在门后守望。甄世万叮嘱儿子莫在崔嫣面前提起那婴儿的事,虽她病好了,却还是家中禁忌,又提起本欲给那亡子立个灵位,免得那连名字都没取的儿子,成了个连祖坟都进不了的孤魂野鬼,却怕崔嫣见着又要伤心,才一直延后,迟迟未动。
  崔嫣在后边听了,挪步出来,将两人惊得跳起。
  甄廷晖见崔嫣发髻挽起,一袭天蓝绢袄,一条白绣绫裙,腰间系了鸾带,吊着个环佩禁步,凌波款走而来,惹得叮咚脆响,嫩妇雅韵无一不在,又端的生就几分主妇风姿,青涩已弭,却是娇丽尚存,突的念起往岁假山一事,登又悔又呆,连双手都不晓得如何放,只恨彼时不懂事,做了那种混账事,今后怎么还有面目与这继母相对。甄世万到底也是有一层疙瘩,三人之间,反倒只余崔嫣一人落落大方,见甄廷晖脸色既青且红,主动招呼:“我家少爷回来了。”
  甄廷晖不晓得如何称呼,瓮声瓮气随口支吾一声,见她全不尴尬,怔然之下,暗叹自己堂堂男子还有甚么好忸怩作态,便也暂卸了不安。
  甄世万见崔嫣虽应付得体,却怕她又惦记起小豆包,只速速叫下人备饭洗尘,用了晚膳,亲将儿子送入府上院屋,又是私谈一番,才是回去,一进房内,犹偷偷细察她脸色。
  崔嫣见他鬼祟,将他提扯过来:“你们莫在我们面前像做贼一样,我自来了京城,你虽不提不问,我却晓得你心里憋得慌,我如今就告诉你,小豆包现下不在我身边,可不见得回不来,我一千一万个不信他就这么没了,就算他一辈子回不来我身边,我只晓得他活在这世上就成了,你休想给他立甚么牌位,”到底是心酸,弧齿一咬,一字一
  哭地加重语气:“休、想。”
  甄世万忙应:“我也不信,再不提甚么灵位的事了。”
  崔嫣平日压得太紧,现下牵起思念,继续流泪,偎作一团:“你们都莫指望我忘了小豆包,我最疼的是他,最亏欠的也是他,你不想着将他找回来,却只念着给他找地方下葬,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甄世万急了:“我也疼,我岂能不疼?我找,我明日便差人找。”
  崔嫣不听还好,一听便是一脚过去将他猛踢下榻,又扑上去厉捶,哭得愈恨:“又不是你生的,你能有我一半的疼?你都舍不得看他一眼,连个名字都不曾给他取一个,你能疼个甚么!天没眼,分明你做的恶,凭什么由我儿子来代你受过抵罪?”
  在外人甚至仇家面前,再是淡然忍耐,在他面前,却是兜不住半点冤屈,每回痛念至极,恁绝情的话都能叱责出口,多日下来,生将甄世万骂得清减几斤,却只能由了她发泄,每回见她叨念着直至累极睡去,终是藉此泻出胸臆压抑,总算是宽怀一些。
  自这日挑明了心事,崔嫣也不再避讳,竟是大大方方拿起针线,每日悉心飞穿,今日做棉衣,明朝织头帽,只说先备好,总有一日能用得着。
  甄世万见她执念颇深,存着儿子尚活的希冀,倒也算是好事,起码有个盼头,总比下半生都伤春悲秋得好,也遵着她意思,遣人去彭城郊外暗河边上沿途打探,虽晓得那儿子哪会有生还机会,却是做给活人看,叫妻子安心。
  甄廷晖住了几日,自己虽未为父母,单单忆起尚在彭城,父亲为自己试毒一事,也是能揣到现下这二人心痛。一日在府中正遇着两名甫替大人寻子回来的官差,刚是入邸报告毕,出来一路边走边聊,一人对了同僚摇头“……说甚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么一丁点儿的小人儿,水一急一冲,骨头渣子都冲不见了,哪里还会有甚么尸……”甄廷晖听得涩寒,复居几日,直至离了京,出了城门,犹是不舒坦,行到一半,便叫马车转向,奔去彭城,自己无半个手足,长到如今,都是孤清一人,虽这一生与那孩子无当兄弟的缘分,凭吊一番,也算是个当哥哥的情意。
  那郊河沿线既长且曲,甄廷晖由着这幼弟丧生之所从头走至尾,心中未免愈发不痛快,将青哥诸仆打发回车,自个儿蹲在地上叹道:”兄弟啊兄弟,这人世间苦楚多于快活哇,你可好,会享福,没来几日便是翘辫子去当神仙,你老哥却还得熬几十载。”话
  虽如此,却是眼潮鼻酸。
  正是悼念,只听背后有个声音在喊,转头一看,竟是个奶妈子牵着个女娃,那丫头的脸庞再是忘不了,正是自己小娘家那个抢了自己玉佩的小崔妤,一年不见,退了些顽肉,眼耳口鼻至少能分辨得出来,居然浮了几分清秀之意,显出了几分小少女形状。
  如今大姐外嫁,二姐不在家,崔妤成日便由着家中女眷带出来玩,这日正在城内官道,见一辆精致马掠过面前,车帘由风一吹,恰见着甄廷晖的半边脸,顿如地上拾宝,心跳脑热,拉了奶娘,硬是随着马车朝向,来了城郊这边,不想真能遇上。
  崔妤一见甄廷晖,扑上前去便喊:“大叔,你可算回了。”又胡乱朝胸襟内摸索,掏出一块物事,扬起来摇了两回:“你瞧,我将你的东西,保管得完好无缺,半点灰尘都没沾!”
  甄廷晖几是快忘了这档事,惟今也只应了两声,将她头儿一摸:“回去吧。”说着便要走,却听后头静默会儿,呐出一声:“大外甥!”生生制住他步伐,几乎叫他炸出汗来。
  奈何现下究其辈分,这名小妮子还真是自己的小姨妈。
  崔妤见他止了步,万分得意,叫奶娘呆在原地,窜前便跟上。那崔家奶娘见是自家亲戚,并无不放心,向来也拗不过这小姑娘,便随她去。
  甄廷晖甩不开崔妤,只得由胖丫头宛如片贴身膏药黏在屁股后头,直至返了车厢边,方转头没好气地嘲弄:“小姨妈还不回家吃奶去?我要走了。”
  崔妤闻他又要离开彭城,这一去又不晓得几时能见,眼圈一红,将那玉块攥得恁紧,喃问:“你如今……可有人要?”
  甄廷晖被崔妤去年那一回撒泼弄得心有余悸,见她显出哭态,才断续想起这玉佩盟约,心头好笑,惟敷衍哄:“立业为重,不虑他事。”
  崔妤见他前脚要登车,情急一抓,咔嚓一声扯下甄廷晖袍角半片布料。
  甄廷晖哑然,也不好跟这不懂事的皮孩子发脾气,只狠瞪她一眼,叫青哥由箱中拿件衣裳出来,打算借个郊边农户家,换身行头。
  崔妤见撕坏了他衣裳,自知犯错,却仍嘟嘴儿晃着跟在后头。甄廷晖一点脾气已是被她消磨干净,只好由着她跟,寻了个自种瓜园菜地,见边上有所农户守夜的小茅棚,进去换了套袍。
  一出来,甄廷晖正见一个戴了笠帽,抱着一堆杂物的小个子朝自
  个儿走来。当是这菜地主人,正欲上前打声招呼,却见小个子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面貌异常眼熟。
  那小少年亦是看得一怔,细细端详甄廷晖一番,方是又讶又喜:“甄少爷?”
  甄廷晖这才记起来,亦是惊道:“小六!”这孩子一两年不见,虽已拔高许多,面貌与精气神儿却是不变。
  小六见得这恩公认出自己,很生激动,放了东西便跪下来:“一直便想寻个机会当面感谢恩公,可惜小六伤势痊愈,再寻到洛郡夫人府上,却见不到公子与姑娘的面。”
  甄廷晖将他搀起来,指了指这菜园子:“这菜地是你家的?”
  小六点头应承。原遭劫那日,甄廷晖喊了官差过来,也是叫人将小六送至医馆。小六感恩戴德,伤好后找不到恩人,想回去家乡也无活路,干脆同奶奶和幼妹留在彭城,身上揣着崔嫣给自个儿的银票,念着她的叮嘱,想自己一家皆是外地来的老弱,无半点根基,在城中讨生活,怕钱财遭人眼,受人欺辱,便避开了人群,于城郊开了一小片地,种些菜果,偶在河内捕鱼网虾,又在不远处搭了座小屋,聊以自给自足,如今倒也是过得三餐有济,有滋有味。
  甄廷晖心忖自己当日不过顺便之事,举手之劳,后因家事连篇,也不曾再去过问小六后来情形,若是一念之差,不曾管这孩子,怕是这一家子都活不了了,现在想来竟是松了一口气儿,见周遭瓜果长得极好,又见他放在边上的一堆衣料布匹,晓得他日子过得顺足,不觉打笑:“你这小男子汉倒是很会持家,除去种菜犁田,还会缝衣作衫,再过两年,只怕就要致富发家了。”
  小六呵呵笑道:“我只会使些力气活,哪里会缝衣作衫,这些衣裳是刚从邻家一名好心婶婶那儿拿来的,马上便要换季,做给我家那小的穿戴,前几日河里引过来灌田的沟渠堵了,刚疏通了一次,回来路上顺便来瞧瞧好些没,不想竟遇上了公子,若是再能遇到那姑娘,更是再好不过。”
  甄廷晖是记得他还有名小妹,瞟那堆衣物一眼,果真是粉致娇小的幼儿外衫,愈是感概这小六心细胆大,极会照顾家人。小崔妤在边上见着二人一唱一搭,说个没完,却是灵光一现,添了些心思,凑上去扯了扯他袖子,插话:“大外甥,我走的。”
  甄廷晖当她终于不耐烦了,大喜过望,点头似捣蒜:“小姨妈好走,恭送小姨妈。”待见那缠死人的孩子终于跑了,又与小六说了小半会儿,甄廷晖
  才是原地返回,登车上路。
  甄廷晖尚是浸在小六一家奇遇中,出了城门口,拐了弯儿,登上了官道,方觉这车子似是比先沉了一些,瞥见厢内多了个木匣柜,正是方才自个儿换衫时,青哥拿出来的一箱,想是那粗枝大叶的懒散东西随手甩在自己车上,却并未多想,待又走过几条道,天色渐晚,才觉那匣子动了一动,顿吃了一惊,本以为是车子震动,再仔细一瞄,又是连番抖动,赶紧打开一看,赫然伸出个圆乎乎,已憋得双腮发赤的小脑袋,不是小崔妤又是哪个。
  甄廷晖呵斥代步停下,跑到后头一干仆从跟车边,将青哥扯了下来,方晓原是崔妤早一步过去,后不知怎的竟是混上了车子,钻进了柜子里。
  甄廷晖气得不曾背过性儿去,直叫马车调头回彭城,崔妤却又是一阵恸哭,只说大姐二姐都是有福气,自个儿却是从来不曾离过家门半步,非要随着大外甥去南地玩一玩。
  甄廷晖也不晓得怎的,一见她哭就慌神没辙,既见已离了彭城甚遥,干脆指使了一名长随回崔家去送信儿,说自己带了小姨妈去家中作客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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