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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忐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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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虽晓得这群党徒虽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却怕时日久了,引来旧朝遗兵起哄,亦是想方设法,欲要快速将其整退。
  崔嫣之前已听说这一波贼匪穷凶极恶,四处洗城,这几日又听小周说衙署调了北郊重兵去迎了几次战,晓得事态愈发严峻,女子上不得战场,只得安排府上女眷缝制战袍,补纳战靴,煮烹伙食供应前线,作齐后勤事务,又酌曹管事同董巡检知会,亲送衣事,代夫行责。曹管事本欲拦,见这夫人执意前往,才是叫人好生看护着,再不多阻。
  本以为边城乱贼时日久了便知难而退,却如挖地作穴的蛇蚁,坐镇下来,风声一日紧过一日,城墙头日日小战不断。一时之间,董巡检编牌甲,点城夫,令修补破损城垣以防贼子偷袭,筹储军粮等物资且征青州壮丁集结为兵。
  崔嫣坐于家中,却时时叫小周出外打探,董巡检知道是督抚夫人所托,倒也不漏一二,明白转述军情。
  这日崔嫣从小周口中得知城内主将已将防城库的滚木、悬帘等物搬移出来,又备了火药,派人日夜蓥磨器械,查理盔甲,似有与城内虎狼之徒恶战迹象,愈发忧心忡忡。
  小周盘算一番,照实安慰:“夫人莫发愁,董大人战场经验了得,有他在,这青州稳如磐石,况且就算不慎叫贼子得了逞,属下一定誓死护得夫人周全,夫人一根毫毛都损不了。”崔嫣何尝不晓得自己身处安全,自己也是平民出身,一逢乱世,为官持权的上位者,倒是有法保全身家,城内万千百姓又作何打算?城外那些贼人连正规兵士都称不上,一旦破城,必定引发巷战,屠戮杀掠,届时青州岂不成了人间惨境?
  僵了几日,连降小雨,甫入春的天气阴寒失温,崔嫣领了小周便去予城墙守兵送棉衣厚被,想着曹管事必要阻止,只偷偷行动。
  小周向来只拿夫人当主,说一不二,又是个初生牛犊的性子,倒也不曾有什么后顾之忧,伴着崔嫣便去了城门口。墙楼上士兵知道是督抚夫人亲送寒衣,个个感恩。崔嫣见他们个个本该是最无忧的青葱年少,几日下来,被这战事沾满疲乏风尘,递去一杯热水,一块烙饼,都能叫他们喜笑颜开,不觉十分的喟然,又与小周去埋锅造饭,协了火头送食打下手。
  秦把总率先闻了风声,找了半会儿才是寻到夫人,也顾不得甚么内外上下,狠瞪小周一眼,正欲拉了这夫人下楼,一簇簇箭头直射而来,如下豪雨,原是城外那群贼党又开始发起难,顿将顶盔摘下套于崔嫣头上,朝小周喝道:“还不快领着夫人下去!”又指挥墙上兵士竖盾迎敌,弩射出列。
  小周牵了崔嫣便往下走去,无奈箭雨过密,强行冲下只怕有误,便将她护在身下,先行避在一处垛墙下头。崔嫣瞟眼望出,已能见到门外绿衫褐裤的宵小,更有领队一干已乘攻车过来,在强行借云梯攀爬城楼,声势居然并不算小,到底有被山匪掳过的经历,虽觉得心中突跳,却也不甚畏惧,反倒不知哪来的胆量,弯身跑了边上小兵身边,助他将一块巨石推下邑外,正正砸中一串,又欲帮忙推石还击,小周已是不顾性命,扑身过去将其一罩,连被流箭擦破了衣管子都不察,趁得战事稍停,贼寇溃散,才是将她带离城楼。
  一去险境,小周便是拍胸顿足:”吓死俺了,俺一个人赤手空拳地上阵都没这么慌!全怪小周叫夫人犯了险!”崔嫣见他胳膊被箭簇划开,血流如注,却在悔恨犹自不觉,忙是将帕子拿出摁住那疮处,见血止住了,才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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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小周与几名卫兵护了回府,曹管事见这夫人满手血污,脸铺黑尘,又见小周伤了一只手,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再见她面色振奋得很,只想着甄世万若晓得,不将自己家法处置,也得骂去半条老命,不得不苦苦劝说:“府内的事儿,天般大,都由着夫人来管,可外务之事,便交由董巡检罢,夫人再不可意气上头,逞强作莽了!”
  崔嫣晓得曹管事遭了惊骇,也是愧疚:“这次不过刚好撞上,况我也并非义气逞强,只想着给我夫君出份力气,不当个没用的人,下回必不再犯,惹大伙操心。”曹管事见她前些日子整顿姨娘之事尚端足架子,现下却是脏着脸蛋儿,宛如顽童,竟是带了几分嬉皮笑脸,却俨然已有几分不容置喙的家主模样,反倒无奈,只好遁去满肚子责怨。
  正是内外难安,秦把总却在此际回了青州,还不曾歇喘两口气儿,提了脚便来了督抚府。
  秦把总快心直肠,此去了结任务已是十分的振奋,见了夫人好转,愈发快活,并不懂得留个余地,朗声大喇道:“夫人,那害了小少爷的杀货,老秦给您带回来了!”
  这话一出,崔嫣已是松软几日的脸色,霎时凝结了下来,身边崔妙本正嘻嘻笑笑着予姐姐端水,亦是手一颤,杯子一个不小心没拿稳当,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瓣儿。
  梁俊钦得知崔嫣执意要去青州大狱亲见苏鉴淳一面,见她愈是容色畅宁,反倒愈发担心,这日见她要离府,拦不住,只好将她扯了:“他如今已是个瓮中之鳖,砧上鱼肉,妹妹就由秦把总他们去处置,不用去蹚这浑水,再去碰那恶人只会徒添秽气。”
  崔嫣晓得他是怕自己与那狂徒一见面,牵起旧病,反是宽慰:“哥哥还不信任我?那是我孩儿的事,莫说浑水,纵是个火海,也得去蹚一回的。再恶的人,我如今也不怵了。”转而特地嘱咐崔妙陪自己一道。
  崔妙虽也恨极苏鉴淳莽撞狠毒,毕竟与他相好过,尚存几分感情,想姐姐自打秉行督抚夫人之职,做些后方辎重事宜也就罢了,竟还去城楼随军对了一趟敌寇,此下一传十十传百,说成了督抚夫人亲自督队监战,愈传愈是神乎,在青州已成为百姓口中奇谈,这姐姐一回一个变,这一觉醒来,又哪里还是以前的?见着苏鉴淳,还不指定要对他动什么狠辣手段,故此也是万般劝阻,叫崔嫣任秦把总去处理。
  崔嫣猜得她心意并非全为自己,竟是还顾念那苏鉴淳,面上并不拆,只瞟她
  一眼,沉眉静道:“谁对我真心,谁对我虚情,姐姐还是有几分眼力,你对我这样好,往日那些暂且就不提了,你如今心中想要的,姐姐也会帮你记着。”
  崔妙听了此话,晓得姐姐是说梁俊钦之事,心中大悦,再不忤逆推拒,只与贴身照应的小周并着几名家将,伴着姐姐下了青州大狱。


☆、更新

  那青州大狱设于北郊军营附近,据不同刑犯又将囹圄分别隔开;居室关押将领侍卫;内官狱关押有官衔职位的仕徒,秦把总一回青州,便将苏鉴淳投到了地牢;这地牢埋于地下数丈;又称虎穴;四面皆是铜墙铁壁,头顶一方盖板;不见天日,密不透风;阴森潮湿;向来关押市井劣徒,多是地痞无赖,非但环境苦绝,更是摧磨人心;白日里令人将苏鉴淳用盘枷锁了,压至外头校场予士兵当做活靶操练,日落回来便甩在狱中由牢霸子修理。
  步步下阶,酸臭味道直冲口鼻,崔妙看得心惊,虽是搀了姐姐,自己却远比崔嫣颤得厉害,小周并不知苏鉴淳同崔妙的过往私情,边是开路边是宽慰崔嫣:“那杀千刀的贼徒关在这种地方,活上一日,像在世上熬十年,有他受的。”
  到了一所栅牢前头,秦把总令牢头开了锁链,挪开身子,崔嫣见里头一团黑乎乎的人形物,正四肢大张,缚了铁镣,周身锒铛,腕踝部位皆由三寸粗钉穿肉而过,活活钉于后壁之上,乌红血迹早是干涸发霉,胸膛裸于外,映嵌了几枚深枣烙印,已是烫破了皮肉,脓浆溢流,兼了箭伤刺痕,无一寸完好皮肉,状如阴间的修罗刑狱之中,哪里像是尘世中的人。
  军营监狱向来手段铁腕凶狠,更不提是督抚亲自交待下来的人,秦把总除去不将他弄死,基本是各种刑罚喂饱了他,统统上了个齐全。
  崔妙见了这惨况,心头过不得,禁不住哭道:“你们太狠的心了,杀人偿命,将他正法不就是了?何必动用这种酷刑?”
  秦把总厉声一叱:“这凶徒何尝又不是对小孩的父母动刑?害了一条性命,累得三人受磨折,目下这苦楚,他遭的还不算多!”
  崔嫣腮肌微微震颤:”开门。“语气平似滑水,全听不见底下的汹涌。
  秦把总开了锁,与小周左右将这夫人拥护上前,见她越逼越近,才觉不妥,唤止了一声。
  崔嫣将手一摆,笔直走到苏鉴淳跟前,凝住他。
  小周一步过去拎拽起苏鉴淳的披散头发,将一张已辨不出容貌,糊血乌胀的脸庞曝于众人面前,崔妙见状大震,恸呼一声,捂了口鼻转过身去不忍细看。
  苏鉴淳睁了泡肿眼皮,目光涣散地穿过崔嫣,落至崔妙身上,显出几分难言的笑意,含糊不清呻道:“……你来了?”又盯了崔嫣:“你也来了?来给你那小孽种报仇了?别指望了我求半句饶,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巴不得那甄
  世万断子绝孙……瞧得他儿子噗咚一声掉进那水潭子里,天晓得我有多快活……你儿子一条命,怎及得上我一条腿与大好的前程!”
  秦把总见他用这恶毒言语激怒人,又见他气焰嚣张,与小周换了副眼色,便要将他桎住用刑,谁想崔嫣却是开了声,并不受他影响,声音冷得压过他一分:“你这条命,老天都不曾让你死在河里,我儿子,定也死不了,你莫快活得早了。”
  杀子仇人在眼前,哪一个为母的不会冲扑上前生啖其肉,活饮其血?几人只怕崔嫣恨过头,扯起老患,交递了一番眼神。崔妙立时上前:“姐姐,余下就交了秦大人他们去打理罢,你如今见也见过了,该是了了心头一桩事了。”
  崔嫣望住她,突如问道:“你拼命拉我走,不过就是怕我予他继续用重刑罢?你可是对他余情未了?”
  崔妙一下被问得呆住,到底控不住几分真心,抽噎出声。
  苏鉴淳虽身受摧残,眼下见崔妙待自己并非全无感情,垂死生乐,得意瞥了崔嫣一眼。
  崔嫣指了苏鉴淳:“你若是对这人尚不能断,放得下青州的,我便瞧你的面子,成全了你两个,叫你们远走高飞。”
  苏鉴淳不知真假,死死盯了崔妙。
  崔妙却是慌如惊兔,扬了脸儿便道:“姐姐说甚么?”
  苏鉴淳已是会过神来,吞吐了两口血沫,急道:“妙儿,从前都是我的不是……你若不计前嫌,还记得往日的恩爱,就再给我一回机会……”又见崔妙呆怔失神,愈发是生了期盼。
  崔嫣冷冷一笑:“你还不明白予他说个清楚?平日的牙尖嘴利都到哪儿去了?”
  崔妙这才悟过来,盯了苏鉴淳一字一顿咬牙道:“我,此生此世,做的最后悔的,便是为了你这样一个人,伤了我姐姐,害了我小甥,休说与你远走高飞,从今后,连你的名字与相貌,都但愿忘得一干二净!我只恨不能你死无埋骨之所,下十八层地狱!”
  此话一出,已是最重一道刑罚,生生压坍了苏鉴淳心志。素来男子抽身容易,但女子绝情狠心起来,却能胜男子一筹,苏鉴淳气崔妙移情气至极处时,恨不能亲自手刃,何尝又不是爱之切,若说被那甄世万害到如斯,余下犹有甚么盼头,便是能够与她重头再来,可如今还有甚么多余一分的愿景?
  秦把总见苏鉴淳如死狗一条,昏死过去,只想这夫人心怒已消
  ,便催其离去:“督抚先前已嘱过下官,这杀人贼徒一旦寻获,剥皮抽肠,缢首烹体,怎么叫他天不应地不灵便怎么来,夫人放心,今日也是这小子最后一次见到人面了,老秦自会懂得处置!”
  崔妙虽是甫与苏鉴淳撇得干净,痛责一番,听毕却也是一个猛烈颤栗,退出牢外,缩至墙角,再不忍聆听细瞧。
  崔嫣想了一想,却开口道:“我若另有安排,可否替代督抚大人的处置?”
  秦把总一愣,抱拳低颈:“自然能。”
  崔嫣道:“那就暂时莫要杀他。”
  秦把总十分吃惊,并不懂这夫人拿的甚么主意。
  崔嫣叫小周将苏鉴淳一桶水泼醒,摇了摇头,宛如怜悯濒亡的丧家犬:“你我虽无缘分结成连理,却也不曾想到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你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理所当然,惟独却不该报复在我孩儿身上。”说着,话音一沉:
  “……有本事,你便去祸害你那真正的仇家,无奈你纵使再活一辈子,也没能耐撼及他半分。”说毕,才同诸人出了地牢。
  却说苏鉴淳暂逃过一死,却比死愈发煎熬,想着崔嫣将自己放在人世,不过是为日日磨折自己,再一想到崔妙对自己绝情至此,更无念想,几次欲自绝,却连自尽的能力都无半点。
  这日太阳落山,苏鉴淳又是系了枷锁,同几名囚犯由兵卫从营地中拉回来,行至僻途,见领头兵停步,勒令看守士兵先押解余下囚人前行,还不及回过神,一名熟悉身影已是窜过来,竟是崔妙。
  崔妙身披黑蓬,眉头紧攥,叫那领头兵将链锁打开,又恭敬道:“多谢大人了,待得圆满,小女子必有回报。”
  那大兵也并不说甚么,稍一颔首,撇下二人跟上队伍。苏鉴淳脱了铐具,才意识崔妙救下自己,站立起身便一把抱了她:“妙儿,你心中终归不是没有我,你同我一块儿走,我同你发赌咒发重誓,我已是知错了,我下半世定会待你好!只要有了你,甚么仇怨,我都能抛了去!”
  崔妙将他手拨开,凝视了他:“你能抛了去,别人却该承受你的罪过?有些事知错了不一定再有机会改,你快些走罢,我所做的仅限于此,再帮不得多一点点。”
  苏鉴淳将她又是一抓,步步紧逼:“若你对我无半点眷顾,怎会宁可冒犯你姐姐,也要来救我?”
  崔妙语音一抖:“我待你,
  再无男女之爱,不过仅凭着往日那一点旧情,证明我崔妙并非是个全无心肺的,若是这青州太平,容你继续呆在班房也无谓,可城外贼寇纠集,欲要闯邑,听姐姐说城内主将近日已存了火药于郊外堤坝,要派人暗中移搬出来,将贼子一网成擒,如若不敌,同归于尽都是有可能,若是出了差池,我姐夫又赶不回来,这青州城怕会大火屠城,生灵涂炭,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关在牢穴内,连个逃生自保的机会也没?”也再不多说耗时,只将苏鉴淳复一推:“你走!走得愈远离愈好!”
  苏鉴淳只听了前半,已是绝望心死,拖了腿借由北郊边墙残洞,趁着夜黑出了青州,月朗星稀,北风洗面,只觉旷地无边,不知何去何从,陡然念着崔嫣在牢中的咄咄蔑语:“……有本事便去祸害你那真正的仇家,无奈你纵使再活一辈子,也没能耐危及他半分。”不觉一腔冷笑由胸臆泄出,思虑半晌,竟去了敌寇营寨通风报信。
  怎无半点能耐祸害?偏偏就是要让这姓甄的城池保不住,当个罪人。
  那贼帅先是半信半疑,差人打听后晓得这破落户刚由青州大狱中脱逃,果真是甄世万的死敌,且听他说得周详,岂能错过,择日安妥,夜间便亲率人马,根据苏鉴淳由崔妙口中听到的细则,探至青州城郊一边恰临青河的丈高宽坝。
  谁想一至,还不曾悉查到埋药之地,阵阵火光由头上堤坝升起,已是被青州将兵围了个死,带头埋伏于此多日的,正是此下主事的董巡检。
  董巡检见着匪头已打了照面,一声令下,包抄而下,将一干贼子主力杀成零碎片甲。贼头见势不妙,驱马逃返营地,见残存余部已是秋后黄花,还能奢望甚么扰城掠财,只好避了青州,临走不忘那城中派来的奸细,将尚在呓想青州城破,报仇心切的苏鉴淳抓了上马,一并掳了走。
  如此青州一劫暂且解除。董巡检原先由崔嫣处听得此计,不过也只是试试而已,如今结了危困,欢喜之余不免在军中打趣:“看咱家夫人这秀气样子,哪里想到居然还有用兵打仗的天赋?连狱中的重囚都能用得上!”这话虽半是奉承,未免夸张,却是引了不少兵士回应,更有几名先前在城墙受过崔嫣恩惠的小兵笑道:“那日夫人戴了盔甲推石对敌时,很是有几分巾帼英雌的风范!若不说,还以为是将门虎女出身。”
  说笑之间,不觉又传至城内民众耳内。齐王自派人盘踞了青州,虽待百姓不无不好,反为积蓄人心,加恩增惠胜过旧代,但到底不是朝廷
  正宗,万民终是有所保留,眼下见这督抚夫人作为,竟是生了同仇敌忾的投诚之心,纷纷赞许,皆说其人藉私仇,保城邑,闺中人却有容人之量,算敌之心。
  小周听了转予崔嫣听,自是十分骄傲:“俺就是说,头一回见到夫人喜好刀剑,就晓得夫人并不是个寻常女子,只是没想到一门双姝,连二姑娘也是厉害,若是俺,压根儿说半句便露馅儿了,更不谈哄得那姓苏的跑去报信儿!”崔妙见他时时不忘夸赞崔妙,也是一笑,却并不做声。
  崔妙晓得苏鉴淳经了姐姐利用,被那贼寇抓走报复,下场定是比在大狱犹要残酷百倍,当初由地牢出来,听了姐姐安排,虽答应与姐姐做一场戏,却还是抱着苏鉴淳真能撇开恩怨,逃出生天,事到如今,总归有些怏怏不乐。
  这日崔妙正陪了姐姐于厅间用茶,崔嫣见她仍是恍惚,开口道:“他若不有心报复,也得不到这结果,我不将他正法,全因他这条命在我眼里,抵不上我儿子一星半点,我把他杀了,不过手起刀落那一下子泄了愤,事后又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如为青州百姓做些好事。他这一世都是巴望着予他苏家张显名誉,如今也算是以一己之躯,挽回青州上万条性命,虽死犹荣,还有甚么不甘心的。”
  崔妙是个弹簧性儿,昔日姐姐懒于同自己争嘴,便事事充大,如今见姐姐这督抚夫人的位置,已是尝出了滋味儿,摸出了门道,坐得是愈来愈正,遂不敢再多言语,只将绷着的面皮儿弛了下来:“过去的便过去了,妙儿再不多想那些旧人旧事。”又犹豫一会,腆脸探道:“姐姐之前承诺过的,现下可还记得?”
  崔嫣早知这妹子会提出来,目下听她这样迫不及待,只摸弄一把杯缘:“他那边可愿意?”
  崔妙捏了衣服角儿:“姐姐如今这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难不成还瞧不出来?总是那样不冷不热,说不好,倒也不是,可万万也称不上亲热。有些话虽说来不中听,但既无外人,也不得不说,姐姐饶是嫁作人妇,怕俊钦哥哥一颗心还是不曾死绝,就算待我和气,怕也是藉着姐姐的面子。”
  崔嫣向来听惯了二妹说话越界,现下也不觉失礼,只端了盏,呡一口:”那不就成了?他对你又没个意思,你扒上去干甚么。”
  崔妙极少听姐姐这样明摆着刻薄打击,忽的醒神:“莫非姐姐只是为了叫我帮你骗苏鉴淳,才故意哄我的?姐姐根本就没替我跟俊钦哥哥拉线的意思?”
  崔嫣
  并不明答,淡道:“你俩若是倾心的,就算我剪了你们的线,他也得重新系上去,可人家压根对你没什么意思,你不如寻个真心爱护自己的罢。爹娘不在旁边,就算在旁边,现下怕也不会不许我做主,你若愿意,我便替你择个人,你看可好?”
  崔妙哪里料到崔嫣先前的暗示游说皆是哄诱自己,更不曾想到她早就做好了打算,料不到贯来自诩心思不浅,现下却被姐姐算计其中,尚回不来魂:“谁?”
  崔嫣道:“我身边的小周倒是个好孩子,跟你年岁差不多,又懂得武艺,能罩得住你这性子;况他待我忠诚,连命都能不要,无论天资,亦或脾性,都是上佳,日后经打磨,定不拘于此位,绝非池中之物,我极想好好培养他一番,若将你许配给她,便能系得更牢,也能叫他更死心塌地,不作别想。”
  崔妙一听竟是那个满嘴乡音,长相黑瘦的小兵,若跌冰窟,从来没将这山郊野少年放在眼里过,每回抛去媚眼逗一逗,见他激动得猴儿抓腮,不过也是为满足少女虚荣,顿气结:”姐姐原来是想将我当做个赠礼取悦你与姐夫的心腹下属?我对那个人半点感情都没,姐姐这是要毁我终生?”
  崔嫣将瓷馔放落,目光凛望过去:“那你当初顾不得旁人,与苏鉴淳在一块儿,莫非就不曾想过会毁我的终生?”
  崔妙一呆,泣道:“姐姐还是在怨恨我。”
  崔嫣面色一和,柔婉几分,轻拍她几回:“哭甚么哭?演戏你最有一套。若是怨恨你,我岂能操心你婚事,你若愿意,便留下来。”一顿,起了身子,敞袖不觉甩了开去,话音加重:“不想,便回彭城去!”
  那周家伦听闻夫人有拉拢自己与二姑娘的意思,雀跃不已,逢了崔妙便是忍不住伸颈傻笑,府上人也道这山野孩子恁的有福气,怎的就被夫人看中。崔妙毕竟对梁俊钦不死心,忖留在青州尚有机会,并不想就此回家,但每回见了小周却无甚好话。
  甄府虽不小,到底同一屋檐下,只要出屋,总能碰上个面,这日在院子中又与这猴崽儿撞上,见他在那儿张脸晃脑的,十分来气,勾了手指便叫他上前,厉问:“听闻你双节棍子舞得厉害?”
  小周难得与她搭上话,受宠若惊,连连点首。
  崔妙嗤道:“那你可会唱歌?”
  小周呆住,也不懂缘何二姑娘突然问自己会不会唱曲儿,木道:‘唱歌?这风雅之物,俺哪里会。”
  》  
  崔妙愈瞧他愈是不喜,气得抡拳便欲拍去,小周长年习武,习惯成了自然,抬手一护一攥,用了八|九成气力,将崔妙抓得哇哇直叫,才吓得连忙脱手。
  崔妙甩开手恨得揉了半会儿,见他分明是个不解风情的武夫,若跟了这种人,惹他不快岂非由他信手拈来地打骂,想着便要迎风流泪,念起姐姐决意,又是压下性子,将他上下细细打量一番,没有哪一点及得上梁俊钦,蓦然一动,问:“你说我长得好看不好看?”
  小周从不遇过这样直白的女子,羞臊吞吐:“好、好看,好看极了。”
  崔妙又问:“那我跟我姐姐,你说哪个好看些?”小周忙是摆手:“俺不敢对夫人品头论足。”崔妙足尖儿一跺:“要你说你便说!”小周挠脑半会儿才道:“夫人若是木芙蓉,二小姐便是朵火芍药。”
  崔妙料不到他倒也不全是个草包,抠了指甲笑,:“猴崽子还不笨,两边不得罪,也甭想给我打马虎眼,我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人,你给我说清楚了,芙蓉美,还是芍药美。”
  小周见她算是笑了,倒也轻松下来,亮了牙:“芍药艳丽,能晃花人的眼,自然是芍药醉人一些。”却见崔妙并不开心,反倒低语:“既是芍药美,怎的他偏偏就是喜爱芙蓉。”小周不曾多想,顺口接:“芍药固然浓艳迷人,芙蓉却也不逊,花期长,留韵久,是个何地种栽都能适应的奇花。”
  崔妙一听,脸色忽变,咄一口:“几时又变成个读过书的了?”扭头便走,小周见她陡然又发脾气,也不晓得自个儿哪里说错话,兀自发愣半会方垂头丧气离了去。
  却说崔嫣这边浇熄了妹子对梁俊钦一腔热心,又将小周半明半晦指了给她,那边厢青州督抚府便有京城来使临了门,正是来接崔嫣上京。
  梁俊钦见崔嫣要去与丈夫汇合,甚感无趣,也要离了青州,再回彭城。
  崔嫣却执意挽留,直言不讳:“彭城杏林堂已有赵太公打理,青州却是需要个京内出来的妙医坐诊,若不嫌弃,哥哥不如留于这儿建馆施医可好?还是由妹妹来做个东。我生平认了两名兄长,兀良合真大哥怕是再难相见,若然今后再不能与俊钦哥哥见面,当真是个憾事。”
  梁俊钦本就不舍,见她苦劝相留,正中心思,也并不忤她恳请,爽快留下。
  崔妙见梁俊钦预计长居青州,又见他怀抱绮思的人要走,倒是天赐插针良机,喜
  得宁可与小周相对也不走。暗忖姐姐分明晓得梁俊钦对她尚有情意,嫁了人却还霸住不放,竟也默化潜移学了崔嫣的不徐不疾,呆在督抚府,应姐姐意思,一边与那小周再处些时日,一边再将梁俊钦捂热些许,届时再作挑拣打算。
  月末转暖,崔嫣于曹管事与雪杏伴着,由京使藉由一辆双辔马车送了入京,一进城门,下车换轿,前后各两名整装轿夫已是候了多时,前头那主轿竟是一座银璃绣辂,不觉驻足。
  那京使见崔嫣面生讶异,笑语:“甄督抚现下为摄政王得力重将,又乃新帝肱骨,夫人岂能落于夫后,且在青州城建树了好名声,如今可是圣上诰封的国夫人之尊,齐王早已递请多时,只夫人并未入京,尚未正式宣旨封赠,这官轿恰合夫人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over了,一上班又要痛苦当飞机客出一趟差,怕回国时间不定把这文又拉久了,所以今天开始给自己打打鸡血,尽量日更,一直到完结,这周之内应该可以完……吧,你们和我,都快解脱了,HOHO!!


☆、更新

  几人分头上轿,去往目所;便是甄世万先前为侍郎官员的府宅。
  一落绣辂;等了半日的门子上前搬车凳,掀车帘,又有衣着蹁跹;眉目秀净的婢女搀扶引路。
  崔嫣来过一趟京城;却是头一遭来他官邸。一路行去;阔局摆布,装饰缮潢;竟与原先那宁王外城的王府不遑多让,不觉发问:“府上素来便是这样奢华?”
  管事家人遂应:“大人向来朴素清介;只摄政王爷念其功勋;请上替咱们府上重新修缮布置了一番。”
  崔嫣听了入耳,口不多语,心中却并不如预想快活,只觉天可怜见暂避了一场祸劫,指不定哪日便要来另一场,不知不觉,已是入了厅内,小鬟端来烹茶与湿帕,雪杏接来替崔嫣掸去沙尘,又接来茶水匀得凉些,才是递奉上。
  崔嫣坐了良久已有些不安,却又难为情相问。一众婢妇见主母态色,皆是暗自捂嘴,善意发笑,曹管事到底与崔嫣熟稔,出外询了个仔细,回来大声直言:“夫人莫急,老爷尚在衙署办公,按惯例约莫申时左右回,夫人不若先去厢内补个眠,歇息歇息。”此话一出,诸人皆是轻笑出声,崔嫣生了臊意,只气这曹管事不避忌,立身便拉了雪杏,下了主厢。
  虽是旅途操劳,崔嫣念着与他见面,眼睁得开开,实难入睡,申时逾了不多时,闻外头有脚步声,赶紧跳下床去,想来又不愿叫他看轻,还是蒙上被子,扒下帘幔,滚到最里头,隔了半会儿,居然久不进来,心中奇怪,又是发急,复下了榻,踮起足儿跑到门边,朝院内瞄去。
  果真是他回了宅内,曹管事与雪杏二人齐刷刷跪作一排于他面前,低头耷脑,宛如罪人一般,被他指着连连受训,所为之事,正是崔嫣于青州城墙楼上遇袭一桩事。
  曹管事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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