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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忐忑)-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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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
崔嫣脑内大震,如同受了重创,还不及失声,目视一花,地转天旋,脑子又是刀斧在劈的疼,再等神魂回返,薰风扑面,鸟语入耳,隐隐伴了诵经鸣钟,睁了眸,却是被一束阳光照得张不大眼,好歹适应妥,已是身在室外白昼,正于一处院井古株边的石墩上坐着,仰头一瞧,正前方的朱红门匾上恰镂了大雄宝殿,恰是不知来过几回的靖安寺正殿。
身边人流如织,皆是熙熙攘攘的进香游客,一如往常。崔嫣心里告诫自己,定是一场梦魇,定是一场梦魇,待得转头,见小婵在身后撑了把伞,突的有些明白这是哪一日。
那小婵见崔嫣脸色发灰凝了自己,忙道:“姑娘,日头愈发的大了,奶奶进去添香油到这会儿还不出来,那个一天到晚坐不住的二姑娘又说去买什么糖泥人,咱们在这儿坐着也不是个法子。你方才逛了半会儿的九曲廊,也是累得很,不如寻个僻静禅房先避一避这日头罢,你这身子刚好,免得晒久了又牵起来。”
这两日是自己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日子,一日由死复生,一日遇到甄夫人,分明也不算太远,如今重历一遍,竟似相隔河汉一般。若真是老天爷冥冥布局,她如今只想再看一看这一世再不得见面的甄夫人,叫小婵在天井里候着,只身便撑伞起了身。
寻了半晌,不曾见到甄夫人,却是走到了大门口,只听有异常熟悉的声音飘了耳里:“爹,婶娘拜佛倒也虔诚,连咱们都不让贴身打扰……婶娘在里头对着佛像,难为了咱爷儿俩在外头也是等得坐化成佛了……”一个爆栗声磕的一响,那声音顿没了。
她提了裙袂奔过去,只见门外恰是一素缎肩舆停于寺门口,分明是洛郡夫人府上的轿子,再一扬颈,甄廷晖尚完好的俊美脸庞正对了自己,低头耸颈。背对了自己的那个人,背一俯一直,似在训斥。
起初最是憎恶甄廷晖,现下这张脸不知怎的,却是看得叫人心潮跌宕。一载之前,尚是个不知疾苦,没心少肺的官家公子哥儿,时日一转,竟经历诸多人间苦痛,又失了音讯大半年,更不晓得是生是死。
那甄廷晖眼睛利索,见名年青女郎在偷偷望自己,虽尚被训骂,犹改不了脾性,眨巴两下眼睫,回之一笑,再见这女郎眼波汪汪,脸上感伤,心想刚来彭城也不曾欠下什么风流债啊,与父亲说了两道,走来这边,问:“小姐认识我?怎的无端端哭了?”
崔嫣抹了眼角碎泪,倾身过去,低低说了一
番。
甄廷晖听毕目瞪,脸色赤红,又是惊异,一时竟是说不得话。
甄世万在那头见儿子同这少女叽里咕噜一通之后便杵在当下,撩袍跟过来。崔嫣退了两步,垂了颈,却是挑了眼皮偷凝他,跑来奔去的,竟是又撞见了他。
甄世万瞧她眼儿通红,倒是客气:“是犬子说着甚么惊着小姐了?”见她抬起头,红潮微晕映了桃腮,十分大胆地盯了自己,有些稀奇,左右望了一圈儿,道:“小姐赴外上香也没个家人陪伴?可是找不到你家中大人了?须不须要遣个下人领了小姐去庙里头寻家人?”
清醒之后,这还是头一回与他相处,哪里管得着是梦是醒,崔嫣的委屈已被他一句一句说得生了潮,哽了一口泪儿,蓦道:“小豆包没了。”
甄世万一愣,竖直耳:“甚……甚么包?”
明明晓得他现下压根不认得自己,偏偏就是见不得他待自己视若无睹。崔嫣瞧他将自己当做个生人,一股子气也不晓得哪里升起来,俯身一倾,迫近了两步:“你敢不认我?”
甄世万哪禁得起这少女开这种玩笑,见她有些痴缠迹象,挥了袖子,脸上生了厌弃,低声喝道:“半大不小的姑娘家,怎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光天化日,还要不要名声!还不快去找你家大人去!”
崔嫣见他端着一副嘴脸的相,总归身在幻境,也是以疯装邪,将他衣袍子一揪:“名声?早就没了,怎么你还有吗?那你来招惹我作甚么!”
甄廷晖看到此处,再想着方才她说的那些囫囵话,凑近父亲,憋不住性子谑笑:“原爹在外头也是个不老实的,亏得还总训儿子。”甄世万厉瞪一眼儿子,甄廷晖吐舌,脑子一转,又是念到甚么,惊呼炸开:“总不成是爹在外头的私养女儿罢?”甄世万想这女孩怕是脑子有些纰漏,只将崔嫣手捉了推开,便拎了儿子离去。
两人已是走开一段路程,崔嫣犹是清清楚楚听到甄世万声音传来:“刚那女孩儿跟你说甚么?”又听甄廷晖沉默了半会才是应道:“……谁晓得?只说甚么要听爹的话,不然便要挨打受罚,对身边女子好些,切勿再辜负了人家,少结交些酒肉朋友,不许行差踏错,沾染恶习陋行,说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倒跟爹的口气差不多了……莫名其妙得很,儿子一向乖巧,这统统是跟我不沾边的事儿嘛……”
甄世万背一震,似是有些触动,扭过半边脑袋,又是回望了一眼那
少女,也不过一眼而已,转首过去便继续同儿子前行,出了崔嫣目视之内。
不晓得这到底是个甚么鬼地方,若真是另一个尘世,这边的人比那边活得少走些弯路,多一些简单,怕也好。
崔嫣呆望了这父子离开,抬了袖口儿,甫是擦去颊上水痕,还不曾放下袖,那头疼之症复卷而来,这会儿,竟是疼的愈发地厉害,再放下袖,眼前的景象已如水墨晕染开去,厚云挡阳,暮霭遮天,天地一片乌蒙昏暗,全然看不清晰一处,仿若堕了入上下无着,左右无傍的虚敞银汉,耳边又有急切催促传来:
“姐姐,你已是睡了好些天了,快些醒来了罢……曹管事已差人送了急邮予京城那边,姐夫收了信定会尽快赶回来的……你快些醒醒罢……”
崔嫣极想睁了眼,如何睁却也是睁不开,脑袋里如同打桩一般击得阵阵发响,顿抱了头便又是呻出声来。不知几时,崔妙的声音已是没了,眼前犹是暗黑漫天,似是浸在个封顶的坛子内,死活都出不来,顿恸哭唤出来:“不管你是哪个,既已叫我活了一回,这次就让我回去罢……”
疼痛渐而退了潮,耳边一清,杂音尽消,一个雌雄莫辩的温和潺声宛似溪水淌过一般,也不知是入了耳内,亦或流进了心中:
“回去不过是面对些恩怨烂摊子,件件得重新收拾,若留了,一切便尽数抚平,从头来过,那无辜的,也不会降世,更不得受苦枉死。”
这声音,纵是再如何不省人事,也是记忆在心,永世不忘。
无奈辗转昏迷,不得动弹,否则一闻这声音,崔嫣只恨不能跪了磕破头皮,惟听了那末句,打了个冷战,泪水由眶内滑出,喉间的声音已能顺畅出来:“我若留下来这边,是不是此生就再不得碰上恩怨了?若不是,还不如回去收拾烂摊子。如今只求一件,既说崔家有两条新命,不如拿走我这条,再把我的孩儿换回来,好不好?”
那声音良久不发,只待崔嫣以为已消失,才是又出了声音,这一回,竟是夹了些淡淡笑意:“何必以命抵命,你家不是还余下一条性命?”
崔嫣向来以为另条性命是二妹所持,现下听这话,竟是一呆。那神来之音似是揣中她心思,缓道:“过命者,死而复生,旧体重返尘世。魂占身,则是新体,与老天无甘,算不得赠命,你心中猜疑之人,仅是个世代交叠之间错漏的掉网鱼儿,惟你才是老天送的一条新命。”
崔嫣欣喜过望:“既是如此,那余下那命便能给了我孩儿?”
那声音道:“去而复来,遇而复离,万事皆由前因种,彼时不发,只待后时。你崔家能有双命机缘,不过也是因你祖辈种下的一段好因。你所盼之事能否开花结果,也是仰仗自己积下的缘分,存善则获利,蓄恶终得惩,人临世上,一双手做过的事何止千万,怕连自己都不记得行过的善多亦或恶多,你期冀的不定能实现。”
崔嫣道:“我虽抵不得豪善巨圣的一丝半毫,却也不是甚么奸邪小人,生平力逮之处也会助人,自问不曾犯过甚么害人大错,若老天有眼,定会护佑我孩儿安康回来。”
那声音听了这番话,但笑不语,沉吟俄顷,才复开口,语气多了几分兴味,悠长许多,倒是沾了些人气:
“丫头啊,你果真不曾犯过甚么害人大错?是记不得了,还是不愿意记起来啊?”
☆、更新
幼时记忆飘浮上来,到了眼前;宛如旧景重现。
哭泣的杨氏怀中抱着个瘦弱的垂髫幼女;粉彩果盆里被凉水泡出冰霜的浮果,许氏抱着肚子在床上翻覆呻/吟。
崔嫣脸色渐而白去。
自生下来就无个母荫,尚幼起成日便听杨氏哭诉崔员外没心肝儿;太寡情;若非夫人孕时与陪嫁贱婢勾在一块;也不至于叫妻子气得早产而亡,害得长女先天不足;变成个药罐子,尚不满岁就将那碧娘纳进房来;一天都等不及。
听得久了;磨进了骨子,融入了血肉,刻到了心坎,再不谙事的孩童,也攒出了仇恨火星,偏偏一个手无缚鸡力的小孩子能作何不满,纵是大些,又能对父亲娶妻纳妾有何异言?纵家人都笑自己是个闷酸乖僻性,也再不主动亲厚家人,权当无声抗议。
这日许氏娘家送来京城赠来的瓜果,分到各房。杨氏见日头明媚,领了小崔嫣出来沾沾地气,甫由灶台那头取了药,行至院中恰与分食的小婢子碰面,各自放了竹篮,停下脚来唠嗑闲话。身边的小幼女听得二人对谈,晓得其中一个食篓是拿去碧娘房中,懵懂之间,半是孩童的恶作剧,半是憎厌那姨娘,摸索着倒了小半碗药汤到那果盆之内。阴差阳错之间,哪里晓得那水盆送去了许氏屋内,更不曾料到那么一点予孩童治病的药汁竟是猛如虎狼,淬入果肉,绊了许氏的胎气。家里人都只怪那许氏自个儿贪嘴滥吃,后见落红止住,根本不曾多疑,却哪里想到原先的那个胎儿早已是活生生流掉了,腹中那个不过是雀占鸠巢。
若非现下这提醒,崔嫣已是忘了这幼年之事,人性初恶,熟料自己果真是在幼年便犯下这过失。突念起先前崔妙被自己一耳光掴得化了一滩人形血肉,难不成便是个影照?这二妹尚不出生,竟是早就死在年幼无知的自己手上了。再生的这一个,夺了自己一次,害了自己又一次,难不成当真是天理昭彰,早就是注定好了?
那声音摈去笑意:“你如今可还要回去?”
崔嫣失语半刻,一开口却再不踌躇:“若是如此,反倒愈发信了因果循环,更是要回。只是既已晓得到这个境地,可能厚了脸皮,晓得我家究竟是种了何因,才好与天结了这缘分?”
那天外神音见她执意至此,也不再多言。崔嫣额门一焖,沉沉厥去,耳边又是崔妙催喊急促声,甫哼吟着回应一声,眼皮儿松动,睁了开去,当是要苏醒过来,却发现复变了另一处场景,自己立在一
处黑瓦茅屋外的小天井内,宛如常人,遍体轻松。
她手脚一动,近了简陋茅屋的窗前,正见一名已逾耄耋的苍老长者斜倚破垮竹床之上,气虚脸灰,分明油尽灯枯,虽身居陋室,晚境凄凉,面上犹有股沉雅自立的毅气,并不似一般寻常白丁,身边围了几名貌似家属的粗服男女,伴着几名男童,似在为老人临终送行。
崔嫣贴了残破油纸,抓了两边栏杆,附耳过去,只闻那老者叹息声断续传来:“……迄今至死,老夫犹不后悔开仓放了税粮,惟独惭愧……当初不该以官威胁迫强逼别人随我一道接济灾民,犯下此罪行,牵连了他家没落。”
一花甲男子抹泪应声安慰:“天灾人祸,半个城的人都成了饿殍,只恨朝廷不作为,蝗虫又多,拨下来的赈银真正到了百姓手上的,还不及十之一二,若非父亲捐弃身家性命与官位前程,如今便是满目疮痍的死城一座,怎能说是罪行?崔氏有倾城财力,国难当前,本就该存一份救民心,他虽是迫不得已散了家财,荣华再比不得以前,到底也是积下了阴德。上天好生,总会晓得父亲心意,切勿再自责。”
虽是如此,那老者仍喟:“我甄家为官数代,不欠国,不欠民,惟独是欠了那崔家的……只可惜甄家已是败落至此,纵是想还,也是难了。”
卧榻边一男童静了许久,这会儿却是骤然开腔,童言犹是稚声嫩气,却坚定得很:“太爷爷,孙儿今后定当发奋,替甄家讨返回门楣光耀。”那老者听了勉力一笑,甚是宽慰,甫是抬手欲去抚一把这曾孙儿的脑袋,又昏迷过去,子媳儿孙手忙脚乱,纷纷将其搀起锤揉喂水,那小男童则乖巧退至边上,瞧得那太爷爷渐而醒转了一些,才是默默地佝腰背手,颓然走出屋外,才四五岁大小的幼儿,立在院内,扬颈长叹了一声。
崔嫣本已是闪身出了院,扒在那篱笆墙外,并不愿惊动里头人,见他无比老成的模样,却是忍俊不禁,竖了披衣帽子,挡了半张脸蛋,伸出半边头勾了勾手指,嘴里嘘了一声。那男童拔腿便跑出来,见着个鬼祟女郎,道:“姐姐在我家门口晃甚么?”
崔嫣蹲了下来,见他雕眉星目,虽有日后影子,轮廓尚留了些不曾全消的婴儿肥肿,还来不及完全长开,五官与那仅见过一面的小豆包肖似得几近一个模子刻出,迫近了,幼儿乳香未曾褪去,不觉伸手过去,怔然顺抚一回。
男童只当是自家亲戚来探病入膏肓的太祖,扭了头便欲唤爹娘,崔嫣将他一
拽,捂了他口,再瞧他露在外头一双乌黑瞳仁宛如小鹿,一时瞧得心痒,就手将他软嘟嘟的脸使劲儿捏了一把,细声嗔道:“小讨厌鬼,不许喊!”
男童被捏得恁疼,终归是个孩子,眉毛一弯,眸中溢了水光,有要哭的征兆。崔嫣几时见过他这落魄德行,良机不得错过,瞧他愈是惊恐,反倒扯出了别异之趣,扬手将他屁股狠狠一拍,虎脸道:“不是才说要发愤图强?羞羞脸。”
那男童吞下泪,抬起缝了两块大补丁的袖子抹一把脸;只哽咽着默念,自行打气:“我不哭,我不哭……”生将涌上来的泪花儿咽下去。
崔嫣见他原是自幼就这样自持,再望这官宦之家破落至此,更料不到竟是与自家有所牵扯,顿失却趣味,五味杂陈。他稚净脸庞尚无时光痕迹,才是个不晓险恶的娃娃,等再过三十余春秋与他碰了面,他却也不是爹爹心中的东床俊彦,同他之间,总是没法子在外人眼中最匹配的辰光相见,何时总隔着一段岁月遥距。
恰屋内长者在喊,男童脱了手便要跑。崔嫣却是将他一抓,抬起手来,食拇两指一勾,往他肉脸儿上狠狠一弹。
这男童又得一重击,再是忍不住疼痛,甫欲张嘴哭,却听这蛮不讲道理的少女贴了过来,附耳威胁:“今后哪个女子若这样对你,记得要待她一生一世的好,若有半点差池,再来罚打你。”说毕方将他松脱开去,也不晓得他听到没,惟见他惊慌失措,一边跑了入内,一边回头张望,莽莽撞撞之间,一头正撞上自家大人大腿上,终嚎哭起来。
甄家长者少见自家这孩子这样失态,低头闻讯一通,男童眼泪凝结于腮,甫是扭头伸手去指,哪里还有甚么欺负人的小姐姐,不过徒留一片空地。
却说崔嫣这边复堕深谷,再是一醒来,终是由那太虚幻境游走出来,得见了天日,一睁开眼,天□明未明,见雪杏在榻边小床睡着,门口犹守着两名值夜的婆子,尚是夜半五更尾段。再回头琢磨,只觉似梦非梦,又觉周身一轻,脑子清空,先前重担一一卸下,也不惊动旁人,仅悄然下床穿戴好,洗漱一通,方安然回了床榻边。
待雪杏醒来,见得夫人安坐床沿,装扮妥当,捧了本卷册正在倚衾研读,打发时光,全然已是个无事人儿,惊异生喜,欲去唤大夫瞧看,又嗔责:“夫人醒了怎也不把小奴唤醒?”
崔嫣笑道:“大半夜的,有什么好叫的,何况我困了这么久,也想自个儿动一动。你也先别
将他们喊过来,稍后再说。”那雪杏并不深究其意思,只当她是睡了几日憋累了。自服侍以来,不是见她闷声不响,便是吵闹使性,虽是病中,也着实替老爷觉得磨人,现下见她神清气爽,笑靥不绝,才是喜忖夫人未病时原来是这个好招呼的模样。伺候妥早膳,见崔嫣推了羹碟,一抹唇角,唇角略是一动,声音恁的轻畅:“现在,再把他们一一喊到正厅去罢,再叫人将陶氏提过去。”
梁俊钦早起一听崔嫣醒来,已是迫不及待去了大厅,一至便见崔嫣于厅内上座,正与伴在旁边的曹管事低声说话,面色从容,哪里还有半点失心之状,已是个常人无异。崔嫣察梁俊钦凝望自己,转过头去颔首一笑,并不说话,梁俊钦见她神采不似往日,顿一怔,继而坐下。
崔妙见姐姐康复,过去低喊了一声,半是讨好:“姐姐头可还疼?也不多歇息一下子?“崔嫣望她一眼:“被你在耳边又吵又哭,哪里睡得着。”目光直瞥向正中已由家丁提上来的桂姨娘与那婆子。
那桂姨娘本来也算得上肌丰似玉,短短几日却憔悴不似人形,十根不沾阳春水的纤纤蔻甲,已是肿胖猩红如琉璃瓶儿一般。
原来崔妙本就是个由不得别人欺辱自家人的性子,见崔嫣被她一推一撞,迟迟不醒,听不进梁俊钦提醒,领了婆妇早早去了柴火院子,予那陶氏用了私刑,曹管事阻止也是来不及,见这小丫头是夫人的妹妹,更是装聋作哑不了了之。
桂姨娘见那凶狠女郎犹虎视眈眈盯了自己,连自己害人的事都记不得,只晓得这几日由这女郎摧残得生不如死,三下五除二爬至崔嫣跟前,将自个儿几欲废掉的手指亮了出来,叫苦不迭地告状:“夫人可是要替奴婢做主哇,奴婢好歹是老爷正大光明纳了进门的人,如何也是跟了老爷这些年,受这样的侮辱简直如同打掴老爷的颜面!“
崔妙有了姐姐作依仗,愈是无所畏惧,叉腰便上前叱:“居然还有不知廉耻,反咬一口的贱人!你那十根手指头纵使被我卸下来,也不该有甚么怨尤,我还嫌没将你折腾够哩!”说着便气得要踢去一脚,却被姐姐阻了,顿扭头跺脚:“姐姐,这关头对着这种恶人,发什么劳什子善心!你是忘记了自个儿胳膊上还没褪下去的东西罢?你这病若是不好,她胆子若再大一些,你活活被她这贱妇折磨死也是有可能的!”
崔嫣盯了二妹,音容皆是冷冽:“她打过来,我再杀过去,莫非只有打打杀杀,才能消这心头怨?这天下,难道除了打杀,
就再无其他解决法子了?”
崔妙见她斩截振振,眉间分明多了几分毅然,再无转旋,与往日截然不同,只好抱臂怄气。
崔嫣移首朝那桂姨娘,并不曾有半丝恼火神色,反倒饶有兴致反问:“你说你是正大光明被纳进门的人,跟了老爷时日长,不能受这侮辱,言下之意,便是我不是正大光明进门的,年资尚浅,活该受你的欺凌?”
桂姨娘呆呆不语,喃念:“奴婢一时妒昏了头,犯了上,不敢不认这罪责,也愿意领罚,只盼夫人待老爷回来,届时如何发落奴婢,奴婢都是心甘情愿。”自己在这甄家呆了几年,甄世万对着自己如何也该是有几分感情,再愁肠百结地哭诉一番,减轻这责罚也不无可能。
崔嫣见她尚在自恃老人身份,压根半句不提自己错事,口口声声称奴道婢,却是全然不将自己放入眼中,摆明了意思便是如今休想动她,等着甄世万回家再说,也是冷冷一笑,转颈朝了曹管事:“青州城内的此项律法如何?”
曹管事拢袖俯腰:“天下不管哪一处的律法皆是一样,妾侍灭妻,酌其情境,依家法或罚或诛,不须通报官府,不须偿命抵罪。”
桂姨娘闻话说此境,瘫坐于地,身边婆子连忙将其抱了一把:“桂夫人!”
崔嫣语气一直和煦,突的一变,将桌案一拍,叱道:“甚么夫人?一个家中,哪来的两个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小周一听夫人责训,上前便给那喊习惯称谓的婆子扇去两个耳光;再欲刮下第三个;却被崔嫣拦了,只瞧她揉弄额穴几回:“别打了,刮来铲去的;看得我眼睛发花;心里慌得很。”方乖乖放下手;退至一边。
桂姨娘想这夫人谈吐模样都是婉约人儿,不似她那胞妹硬心;只想若是求饶应当有通融余地,立时三跪九叩;哭哼不绝。
崔嫣瞧她磕得脑门儿渗血;面上却全无悔意,尽是惺惺作态,将她肿胀手掌一捏,拉起来:“我不杀你,免得青州城的人,还以为这督抚家中的夫人,先是个疯婆子,又成了个杀人魔,但我方才已讲了,一个家里,从来就没两名夫人,你领了杖责,我便费心替你寻个最适合你的下家,出户去罢。”
桂姨娘只当她如柿般软糯,此下一听,伤手被她握得疼痛呲牙却也顾不得:“夫人要将我赶出甄家?要将我送去哪里?老爷他可晓得?”说着,又急得去望那曹管事,话音不落,崔嫣已是将她推了开去,坐直了身子:“你一口一个老爷,不过是希求着他回来了,能少些责罚。可我如今便痛痛快快告诉了你,你若聪明,便服了我的管,老爷回来了,你只会被罚得愈发狠。”
桂姨娘揪了衣角,心思大乱。
崔嫣瞥她咬死牙关,道:“我这人的弱处便是顾念脸皮儿,生平最不爱强迫人,你若不愿,我也只好由得你先留在家中,我如今身子不好,也只能托付我亲妹子来日日照料你,若你能等着老爷回来,又笃定他能免了你的罚,倒也是你福气。若是脑子清白,考虑清楚了,便一次到位,寻自己的奔头去罢,我定会替你寻个最合适你的处所!”
那桂姨娘瞧一眼崔妙,身子又是一个寒颤,想了又想,含泪不语,已截然软掉半边,座上那人是有那信心叫甄世万回来顺其心意,自己却是无信心命大,不被那泼蹄子磨折死,或是空等一场,反倒等来更严厉惩处。
崔嫣朝边上下人挥手,道:“既是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我的提议,且先下去领罚再说罢。”家丁将陶氏与那婆子两人一架,拖拉了下去。
崔妙这才凑上来,轻掴自己脸颊一下,笑道:“错怪了姐姐,是妙儿沉不住气,只想泄了心头恨再说。”
那小周见崔妙自打耳光,心头一紧,忙是上前道:“也是二姑娘心疼夫人,怪不得二姑娘的。”崔妙见他维护自己,抛去一记笑眼,将那小周弄得面红耳赤,垂头退下。
崔妙
又道:“这样对待陶氏,倒更干净利落,不过那贱妇对妻房这样恶毒,纵使杀了也不违律法,我瞧着姐姐还是仁慈了些。”
崔嫣看一眼妹妹,道:“她这一世所受最重的罪,已早早有人代为施予给她了,又何必再加补。”
崔妙生疑,还要深问,见她不说,只好问候几句先回了去。梁俊钦见诸人散去,方才过了来,犹豫片刻,唤了一声:“夫人。”
崔嫣感念梁俊钦一直陪在身边,不曾离弃,如今康复,也是等到最末才上前,不觉将他拉到手边坐下,责道:“既喊你一声哥哥,你便是我一世改不得的兄长,若再用那种离间人的称谓唤我,妹妹再不理哥哥了。”
梁俊钦见她半刻前尚有一家之主的气派,现下又回复成个娇娥脾性,她虽已成了亲,连孩儿都生了,对了她,总是像对着个人生头一遭爱慕之人,不觉脸上一红,由她拉住手腕子,并不挪开。
雪杏见这二人眼神相凝,双手互握,挨得恁近,又是生了慌乱,上前扯了两句,才叫二人分开,暗地擦了一把汗,算是不曾辜负老爷叮咛。
梁俊钦替崔嫣把过脉象,虽有些并不碍事的遗症,却已是复原大半,再经调养定能痊愈,只是见她脸色活泛,对那小豆包之事一字不提,总觉奇异,却也不敢主动再提,当她经此一役,已然想通,不经意顺口说起别事:”妹妹刚是康复,便能晓得那陶氏已遭受过大罪,眼儿倒是犀利得很。”
崔嫣晓得梁俊钦既为医者,此方面定也警醒敏感,故此也不瞒:“其实妹妹在病中也并非全无知觉,偶尔那陶氏过来,便能嗅到她身上那香气,总觉异常的熟悉,今夜清醒后,便一直在思索,后才记起与坤仪郡主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甚觉莫名巧合,便特地叫曹管事去陶氏房间拿了剩余香粉去询大夫,里头果真是另有玄机。妹妹想了一早,心中确实恨陶氏,本来真是想了百种法子去惩治她,其后再想来,倒是有几分怜悯她了。“更有一层并不好意思提,身为女子,成日在那脂粉堆中,闻个香味哪会记得那样清晰无误?若非因是个醋葫芦,与坤仪见面时,晓得她与甄世万有些旧情,又怎会十分经心,将她处处特征包括那香气记得牢实,一年大半载都忘不了。
梁俊钦道:“那郡主倒也是对你家大人费尽心机了,这甄家的女人,个个都如同她攥在手心上的羔羊,就连区区一个姬妾,也是容不得她有机会生养,亏得你与她再难见面,否则还当真是替你担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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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嫣笑道:“我一不贪她的好处,图她的香粉用,二不听她的谗言,说乱我的心思,纵使日后见了面,她还能对我如何?她是个郡主,并非天子,上头到底还是有王法与良心,况经了这一回两回,妹妹已晓得怎么做了,哥哥放心。”
且说陶氏受了家法杖棍之法,便被卖去了青州城眠春街上一座肆馆,这条街为官衙新辟柳巷,其中馆铺大多皆为娱人勾栏,那陶氏姨娘入了其中一间瓦舍,本由班头指派做个传茶送酒,整铺打扫的普通婢妇,谁想她瞧久了风月,不甘寂寞,心眼儿发痒,欲挂牌待客,再搏一回前程。老板见她并不算年青,初始并不答应,孰料她缠磨来去,极不安生,才勉为其难叫她拉了帘子,凭了小女孩比不得的绰约风骚,倒也红火了一时。督抚府上诸人听闻风声,皆说自家夫人宽宏贤德,不记旧仇,责罚婢妾也是通人心意,偏那陶氏佛口蛇心,还不甚自爱,甘落泥沼,沦作笑柄。
正值摁定桂姨娘一事,城外却是起了纷乱。
新君甫立,局势不稳,青州外一些狂徒趁了国乱,聚众竖了荒唐旗号,明抢暗夺,烧杀淫/虐,几座支城皆是被其洗劫扫荡,前几日已是迫近了城外。幸得青州不比邻县小城,到底森严紧牢。那群贼党难以靠近,却利益蒙了心窍,死活不弃,于城墙外安寨扎营,自制钩车木马,时不时来闹腾一番,弄得青州护城兵士时刻紧张,并不敢松弛,日夜把守严谨,放哨巡城。留于守城是齐王麾下战功不浅的一名驻防统帅,恰辅甄世万料理青州,为一名董姓巡检,虽晓得这群党徒虽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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