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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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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秋香招认用来毒害茯苓的丸药是从高嬷嬷的小院流出,何子岑霍然发觉,自己那位美若谪仙的兄弟身上也好似扑朔迷离。
母子二人不便总在一处窃窃私语,何子岑便要德妃安心,待何子岱拿回高嬷嬷,一切从长记忆。
第二日夕阳西斜时,何子岱已然在回宫的路上。
错过了头天鸿胪寺官的宴饮,少了在仁寿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于何子岱来说都无所谓。揪出前世幕后的真凶,保得何子岑往后的天下海晏河清,才是他这辈子重生而来最该做的事情。
一个老奴才出宫了也不消停,何子岱前几日查到许长佑的豆腐坊,本待寻个什么借口将这所谓的“严五”连同他的伙计一锅端走,却发觉对方已然歇业多时。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踪迹可导,何子岱首先想到的便是许长佑在京郊那处产业。拿着内侍抄来的房产地契图略略看去,何子岱恍然觉得那个地方有些熟悉。
再仔细瞅一瞅,原来那个地方就是自己曾带何子岕去跑马的那处树林后头。
许长佑狡兔三窟,算不得让何子岱吃惊。只是拿着两世为人的经历,何子岱敏锐地记起当日与何子岕在林间休息,何子岕眼望树林北方那一闪而逝的慌乱。
此前云掌柜指过这个许长佑是许家的后人,当时两兄弟碍着何子岚姐弟的薄面,并不愿去翻旧帐。今次既是又与高嬷嬷牵扯上,何子岱自然不想半途而废。
他以身子不适为由缺席了与波斯君臣的会晤,却将全幅注意力放在这处庄子上头,带着几个暗卫悄然潜进庄里,想要仔细瞧瞧这处地方。
化身言五的许长佑心比长高,奈何除却满腹愚孝外并没有旁的本事,便是建下了这所庄园,也不过暗地里供奉着许家人的牌位尽尽孝心。
何子岱一身功夫早便出神入化,他命暗卫留在外头接应,独自一人从许家祠堂的窗户穿入,果然瞧见了里头悬挂的许大学士与许三生母的画像。
许大学士临河湿鞋,导致晚节不保,本是不争的事实。昔年先帝下令将许家男丁斩首,不意这里竟有条漏网之鱼。
若真是这个许家的后人在煽风点火,不晓得做为许家外甥的何子岕如何选择。何子岱想到何子岕那日那个慌乱的眼神,便晓得他十有**是知情人。
足尖轻轻一点,何子岱宛若一缕云烟悄然翻上树梢,又借着树枝的轻轻一弹便飞上了许家并不算高的院墙,他无声地招呼着几个暗卫,着了黑色夜行衣的身形簌簌,不过片刻间便消失在郊外静谧的夜色中。
何子岱连夜入城,却晓得鸿胪寺馆的晚宴彻夜未熄。他不便此时现身,只命人悄然寻了赵五儿来向何子岑递了句话,又趁着夜色深浓先潜回自己府中。
谢贵妃是睡去之后又被李嬷嬷从榻上唤起,晓得何子岩连夜派人入宫,霎时便没了睡意。她手忙脚乱地将搭在榻边的玫红色飞云覆彩寝衣穿起,将头发松松一挽便命李嬷嬷将人带入暖阁。
来人是何子岩的心腹,自然将宴会上的场景描述得分毫不差。
谢贵妃听得不过一夕晚宴,陶灼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波斯的公主,不由得两眉弯弯蹙起,冷冷斥道:“她到会钻营,从前以一个商贾之女的身份成了瑞安长公主府的长女,如今又是平步青云,竟做了那蛮夷之地的公主。”
来人躬身回道:“娘娘,这到不重要,楚王殿下担心的是今次合谈的功劳尽数归于赵王,陛下要与波斯交好,往后会对赵王殿下与这能钻营的丫头更为倚重,于咱们的大事不利。因此想着能早一刻便是一刻,务必将消息递给娘娘知晓。”
谢贵妃晓得这是何子岩在催促自己赶紧着那几位将军快些行事,闷声哼道:“这些本宫都晓得,你速速回去转告殿下,叫他人前人后沉住了气,可莫有半点急躁落进旁人眼里,余下的本宫自会替他安排。”
打发了何子岩的人,谢贵妃再无睡意。她命李嬷嬷去瞧瞧叶蓁蓁可曾睡下,及至李嬷嬷转身,谢贵妃却又改了主意,眼望叶蓁蓁寝宫的方向冷笑道:“妮子一味装傻,难道真当这叶家是她一人的天下?”
也不顾更深露重,谢贵妃命人将炭炉中再燃些银丝霜炭,烧得四壁如春。复又叫李嬷嬷研磨,自己倚着大迎枕给叶蓁蓁的叔父,叫人连夜送出宫去。
鱼戏莲纹的端砚间墨迹未干,谢贵妃就着青玉荷叶笔掭狠狠攥住指间的紫狼毫笔,颇有些意犹未尽。她从青桃水丞间又添了些水,自己挽着袖子磨墨。
浓墨重重落在淡绿色的碧云春树笺上,有几处还堕了大块的污渍,谢贵妃也懒得重写,将信交给李嬷嬷封好,这才长长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想着瑞安此前讥诮她摆不平一个女娃儿,谢贵妃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嘿嘿冷笑道:“她在大裕一手遮天,日子太过如意,本宫便该将这好消息与她分享分享,也让她心里舒坦舒坦。”
国书的内容虽未公开,何子岩的人却也学了个大概。听得波斯要对大阮实行金钱资助,谢贵妃便能想见瑞安失了胡里亥这棵摇钱树的心痛。
从前陶灼华与刘才人的猜测的确不错,谢贵妃与瑞安两个明面上不共戴天,私底下却常有来往。两个人各取所需,瑞安想要晓得些大阮皇城的动静,谢贵妃却想借瑞安之手爬得更高。
两个野心勃勃人女人早便达成约定,各自算计着对方去打自己的算盘,也算得各自与虎谋皮。
☆、第三百七十一章 帮派
两个女人私底下做了交易,瑞安助何子岩问鼎帝位,何子岩再考虑与李隆寿这个傀儡之皇为敌。届时由瑞安出面力挽狂澜,让大裕名正言顺落入瑞安手中。
两人都是机关算计,却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除却陶灼华是她们前世的宿敌、今生的对手,连同她们自己的阵营间,都不乏那种出色的猪队友,最擅长自家人窝里反、窝里斗。
再说叶府里半夜三经接了谢贵妃的信,从那些迥异于平常的字迹中不难瞧出谢贵妃的雷霆震怒。叶蓁蓁的叔父骑虎难下,此时半点也不敢怠慢,慌忙穿了衣起身,连夜命人套了马车,往一街之隔的赵府与钱府走了一趟。
宣平候爷亦是半夜被人唤起,他拈着谢贵妃的信翻来覆去读了几遍,目色沉沉倚在炕上想了许久。
做为谢贵妃最信任的兄长,这些年谢贵妃手上沾过多少血腥,他自然心知肚明,晓得这些来龙去脉。
打从先皇后晏驾的那天,他便开始认真思考,想到如今自谓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谢贵妃行的是曲线之计,从妃子到皇后再到太后,一步一步往上爬起。这中间至关重要的一环便是她要有个好儿子,还要不出疏漏。
而纵然谢贵妃苦尽甘来,做成了一国太后,往后也终归要瞧君王的脸色行事。求人不如求己,若自己登上那个九五至尊,岂不是可以睥睨天下人。
连瑞安一介女流之辈都能有这个勇气,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
宣平候爷表面上对亲妹子唯唯诺诺,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暗地里却早开始了自己的经营。这些年来他满肚子坏水,给谢贵妃出的馊主意无数。谢贵妃却认做兄长对自己死心塌地,对他一百个放心。
前番宣平候爷教唆谢贵妃拿陶灼华下手落得无功而返,今次依旧要打陶灼华的主意,他在亲妹子这封来信里嗅出些不一样的味道,便是仁寿皇帝对这小女娃儿颇为倚重,还允了阿里木要妥善照料她的后半生。
假以时日,连亲妹子也要为自己让路,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外来之女。宣平候爷晓得自己胜算不大,唯有乱中求生。他依旧给谢贵妃传信,要她想法子拿陶灼华下手,彻底断开大阮与波斯缔结的友谊。
谢贵妃得了兄长的点拨,却在陶灼华受封这件事中寻出新的契机。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附。陶灼华才刚成为波斯的公主,若此时有个三长两短,阿里木必定十分恼怒,再因此影响到刚刚缔结的合约,两国的关系便十分微妙。趁乱浑水摸鱼,一举连何子岑也剪除掉,大阮的太子之位便可收入囊中。
计策是好计策,奈何如今谁去接近陶灼华便成了问题。此前一力拉拢的秋香如同钢刀还未开刃,便被解入慎刑司中。谢贵妃终究怕留了隐患,使人悄然打探,道是小丫头受不得酷刑,秋香早便死在大刑之下,谢贵妃一颗心也算稍安。
如今短短时日要她再寻出个人,却是难比登天。
谢贵妃这里绞尽脑汁,如今与宣平候府一个鼻孔出气的赵将军、钱将军等人也未闲着。由宫里深夜递出的信在第二日天未明时便送到两位将军府上,一句比一句急切,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战事不兴,武将们本就少了用武之地,心间有些憋屈。谢贵妃又巧妙地煽风点火,只说是仁寿皇帝如今崇文灭武,到似是对他们明升暗降的势头。
钱将军因替老母守孝满了一年,早便不想留在京中。他被谢贵妃的信戳中心事,打定了主意要重回榆林关要塞去,天色一亮便去赵将军府上同他商议。
仁寿皇帝两日不朝,只亲自坐镇鸿胪寺官,与波斯君臣议定合约的具体内容,第三日金銮殿上刚刚升座,钱将军便将一纸奏折递到了仁寿皇帝面前。
钱将军将榆林关的形势分析了一遍,又将前次诸位皇子机会均等的旧事重新翻出,希望仁寿皇帝能够允准他与何子岩同行。
奏折一出,以清平候等人为代表的一派站在何子岑这边,自然提出反对意见,委婉动听地说道榆林关身处要塞,何子岩以皇子之尊不必以身犯险。
赵将军等人却一力坚持,说是宝剑须从磨砺出,边塞才是最能打磨人的地方。
仁寿皇帝见朝中两派渐渐分明,深邃的眼神依然幽若深潭,瞧不出任何端倪。他摆手制止了清平候等人的言辞,却直接询问何子岩的意见。
何子岩等着这一日已然等得心焦,早便想好了说词。他慨然应道:“父皇,前些年与大裕一战时,儿臣年季尚幼,不足以披挂上阵,深恨不能为国效力。这几年儿臣习文练武不敢松懈,为得便是有朝一日替父皇分忧。儿臣不敢欺瞒父亲,是儿臣晓得钱将军将返边关,求到了他的头上。”
私下接交朝中重臣,本是身为皇子的大忌。何子岩坦然承认,到更显得他一片清白之心昭若日月,引得有些大臣连连点头赞叹。
仁寿皇帝眸间有丝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又见赵将军、钱将军等人一力坚持,在案上便就大笔一挥准奏,允了何子岩三日后随着钱将军启程。
何子岩到不想事情如此顺利,总觉得透出些蹊跷。他向谢贵妃辞行时特特说起此事,谢贵妃素日雍容绮艳的面庞上挂着些狰狞,向何子岩咬牙切齿道:“这是陛下明明晓得你再有功绩也难以盖过何子岑,一颗心不晓得偏去了哪里。你且放心,事情一日没有盖棺定论,咱们便一日不能认输。”
想起钱将军眼中狡黠的精芒,何子岩也猜不透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此次随着钱将军出行,却是他唯一能拿到政绩的契机,自然万分不敢马虎。
自己身在关外,京中的消息传递不通,一切还须仰仗谢贵妃斡旋。因此何子岩将母子情深的场面演绎得十分动人,他请谢贵妃好生爱惜自己的身体,耐着性子说了些矫情的话语,甚至落了几滴眼泪,连谢贵妃也瞧得似假似真。
☆、第三百七十二章 敷衍
十月冬寒,何子岩在飞雪簌簌间与叶蓁蓁告辞。
叶蓁蓁前几日偶染了风寒,如今还未痊愈。她着了件豆沙色及地织金飞燕妆花斗篷,笼在斗篷间的手上捧着只六角掐丝珐琅的紫铜手炉,立在抄手游廊间一根朱红色的立柱前,敷衍地向何子岩说道:“楚王殿下一路平安。”
面对叶蓁蓁的冷漠,何子岩视若不见。见有斜风吹动落雪,片片抚上叶蓁蓁的兜帽,他抬手便想要替她拂落,叶蓁蓁却警觉地后退了半步,清湛的大眼睛里一片疏离之色。
何子岩心里恼怒,却依然端着温煦随和的笑意,认真对她说道:“蓁蓁,好男儿当建功立业,这一次托赖赵、钱二位将军的提携,我须得闯出几分功名。这一去多则一年,少则数月,我必定能赶回来参加你的及笄礼。你想要什么礼物,可愿提前跟我说?”
廊间虽有朱榬碧瓦,依然难以阻挡飞雪扑面,叶蓁蓁本就畏冷,更不愿立在此间听得何子岩啰里啰嗦。乍闻对方说出如此暧昧的话语,还口口声声唤着自己的芳名,叶蓁蓁心间一阵薄怒,取而带之的又是深深的酸楚。
若是父母双亲在世,以她昌盛将军独女的身份,又岂是何子岩能够放肆?
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委曲求全。叶蓁蓁将手炉抱得更紧,似要汲取那片刻的温暖,脸上却是风轻云淡的恬柔。
她轻轻敛礼道:“殿下方才也说,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及笄礼不过便是个普通的生辰,蓁蓁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楚王殿下更不必挂心。听闻榆林关地势险要,楚王殿下此去当以国事为重,更须得万事小心。”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何子岩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虞,他粲然对叶蓁蓁笑道:“多谢你的关心,有钱将军照应,子岩相信这趟榆林关之行必定收获满满。蓁蓁,咱们就此别过,以后来日方长。”
叶蓁蓁强忍着胸前一口浊气,才没有张口啐到他的脸上,而是微微屈膝,依旧清清浅浅说道:“殿下一路走好。”
眼瞅着何子岩的身形消失在院中那架盛世牡丹的九幅紫檀木大插屏之后,叶蓁蓁颓然往后头一歪,跌坐在已然落了层薄雪的朱漆阑干上,摸了摸脸上已是一片冰冷。
绣纨快手快脚解下系在衣襟上的帕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柔声低劝道:“小姐身子才好些,如何能在大冷天的落泪。有什么话咱们回房说去,强如在这里叫旁人瞧了笑话。不晓得的,还以为小姐是舍不得楚王殿下出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蓁蓁闷闷将手炉递给绘绮,搭着绣纨的手立起身来,头也不回往殿内走去。至晚间时又发了一阵低烧,叶蓁蓁只吃了半碗小米粥,便饮了太医开的药沉沉睡去。
两个丫头做完了活计,将殿内火盆笼得极旺,见叶蓁蓁睡得甜香,便替她放下了帐子,躲到一旁嗑着瓜子说起悄悄话。
何子岩正值锦绣年华,整个人又是气宇轩昂,往日见着两个丫头自来好声好气,两个丫头心上的天平早往何子岩一边倾斜,不晓得叶蓁蓁这般抵触为着哪般。
绣纨低声说道:“咱们关起门来说句悄悄话,论理主子的事轮不到咱们做奴才的多嘴,咱们也是真心替小姐考虑。若小姐嫁了楚王,跟贵妃娘娘又多了层关系,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怎得偏就推三阻四,不肯给殿下个好脸色。”
绘绮隔着纱帐远远一望,叶蓁蓁依然昏睡沉沉,便覆在绣纨耳边悄然说道:“我与你是一样的心思。俗话说花无百日红,咱们如今住在这里虽然锦衣玉食,却是名不正言不顺。小姐不早早替自己打算,放着楚王殿下这样的人中龙凤不要,非要同贵妃娘娘做对,总归是鸡蛋碰石头。”
叶蓁蓁昏昏沉沉,睡得并不踏实。听得两个丫头窃窃私语,连嗑瓜子的声音都格外腻歪,到似是春日树梢上的乌鸦叽叽呱呱惹人厌烦。
凝神听了片刻,因是离得太远,实在听不清楚。叶蓁蓁便憎恶地皱了皱眉头,哑着嗓子喝道:“有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话乱嚼舌根,出去外头说去。”
两个丫头不提防叶蓁蓁并未睡熟,也不晓得方才那些话她听了多少进去,只吓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忙不迭地住了嘴,悄无声息退出门去。
炭火焙了桔皮与松枝,嗅起来格外清冽。叶蓁蓁搭了床二蓝夹纱的薄被,这一次到睡得深沉,再一翻身便到了天明。
昨夜里出过一身透汗,叶蓁蓁此时身上到爽快许多,思路也格外清晰。
她貌似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上耦合色绡金的四季牡丹帐子发呆,实则心中有些念头飞逝如电。思来想去,有些东西放在叶府总不及带在自己身边安全,她便懒懒地唤了一声绣纨,吩咐她替自己更衣,亲自去同谢贵妃说要回府一趟。
飞絮落花,一片银装素裹之下的槐荫胡同前头车水马龙,更为良辰吉日添了喜庆的色泽。陶府门前张灯结彩,大红地毡由胡同口直铺到大门里头,两侧山子石上错落有致的仙客来与水侧花次第缤纷,与芜廊下、轩窗上一盏盏朱红的灯笼交相辉映,鹅黄与浅紫的穗头和着雪花迎风而舞。
一队队身着蟹青色簇新棉服、腰系大红绸带的侍从们抬着一担担沉甸甸的彩礼自鸿胪寺馆出向着槐荫胡同进发,阔气又热闹的排场几乎引得京中万人空巷。
叶蓁蓁的马车自金水桥出了宫,走不多远便被阻在东四大街的一角。她挑了帘子望着外头熙熙攘攘的场面,又听得有鞭炮焰火的声响,有些不悦地问道:“难不成哪家公候娶亲?怎得咱们没听到动静。”
外头还有雪花零星,绘绮不得已披了厚厚的斗篷,自车上轻盈地跳下身来,亲自前去打听。不消片刻便回来向叶蓁蓁禀道:“并不是娶亲,而是波斯王子在向陶家下聘礼,前头围得水泄不通,还有官兵在维持秩序,咱们约莫还要等一等。”
☆、第三百七十三章 祭拜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还请动官兵出面,竟是陶家那个商贾女的喜期。
叶蓁蓁双手揪扯着十样锦的朱兰勾边丝帕,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
因为谢贵妃的缘故,叶蓁蓁亦无缘当日鸿胪寺馆的夜宴,错失与何子岑的会面。她只听说陶灼华在席间出尽风头,被阿里木收做了义女。
便是敷衍,此时的叶蓁蓁守着陶灼华也做不出欢喜的样子。她只得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命绣纨往青莲宫送了份厚礼,算是贺陶灼华晋封公主之喜。
心里只哀悼着她对何子岑的情深缘浅,又苦于何子岩无上无休的纠缠,叶蓁蓁时常感花落泪,对于朝中近期发生的大事并不上心。
谢贵妃深夜写信,请动武将们出马,她事后听婶母略提了一提。待要阻拦,此时也是有心无力,只得暗自祈祷这几位父亲的旧部明哲保身。
叶蓁蓁也听闻陶家将与波斯联姻,一双儿女佳偶天成,还得了仁寿皇帝的祝福。对这样的说辞,叶蓁蓁不屑一顾,还曾暗自讥笑。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仁寿皇帝荫及波斯的制衡之术,拿着陶家的商贾女换得阿里木的忠心,陶灼华姐妹两个一人一个都落得背井离乡的下场。
想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蛮夷之地的男子还不晓得怎样浓眉虬髯,看起来腌臜不堪,到与守着金山银海长成的陶家庸俗女子有几分相似,叶蓁蓁亦曾暗自腹诽,颇有些落井下石的欢喜。
见扎了红绸的聘礼一担又一担,队伍依旧如条长龙般首尾不见,叶蓁蓁却也眼热这样的场面,不禁再次将车轿挑起条缝隙,想要瞧瞧波斯的王子是什么样。
“来了来了”,人群中远远有人欢呼,一队红衣红绸的侍女走过,后头是并肩三骑枣红马缓缓而至,马头上都扎着大大的红花,彩绸远远在雪中飞扬。
阿西生怕自己怯场,竟约了何子岑兄弟做自己的礼宾,陪着自己共同登门。
黄衫男儿翩翩而至,马背上何子岑皎洁的身姿依然如乱花迷眼,引得叶蓁蓁芳心大悸。她不意在这样的场合间见到这样神采飞扬的他,纵然霁霁如云的笑意没有一丝是为着她,她依然忍不住深深仰慕。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叶蓁蓁死死咬住嘴唇,不让那声低泣溢出嘴唇。而是强迫自己调转视线,往三人中间的阿西身上望去。
能请得动何氏兄弟,当可证明阿西并不是庸俗之人。只抬眸的刹那,叶蓁蓁便晓得自己从前大错特错,此时所有的讥讽都化做艳慕。
马背上的阿西一袭墨黑如织的狐裘大氅被风吹动,露出里头大红的吉衣上明黄锦绣的瑞云如意纹,当是他做为王子身份的象征。
剑眉如风的少年黑发以玉冠绾系,华美清贵之姿并不比中原男儿逊色,反而多了些身姿如松的矫健。
钟灵毓秀,这样的好男儿却要归于陶家那个商贾女,叶蓁蓁不晓得是为阿西不值,还是认为陶春晚配不上这满街的聘礼,竟鄙夷地冷笑出声。
她喝令绘绮道:“不过是下个聘礼,何至弄得万人空巷,更不该阻塞旁人通行,凭什么要叫本郡主等?拿着我的牌子上前,叫车队让开条路,咱们先过去。”
素日的叶蓁蓁柔婉大气,极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绘绮瞧着那并肩而来的三骑,晓得何子岑脾气尚好,却没有胆子去触何子岱的霉头,便磨磨蹭蹭地不肯出声。
瞧着绘绮胆怯的样子,叶蓁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眼风凛冽,露出少有的怒意,低低喝道:“是我使唤不动你,还是我这牌子上标注的身份不够尊贵?”
叶蓁蓁手上的牌子是谢贵妃所赐,不但绘有她嘉柔郡主的名头,还标有长春宫特有的标识,若在寻常自然各处都要让路。今时今日不同,前头并肩而行的是两位亲王携同波斯的王子,绘绮实在不晓得一向明白事理的小姐闹得哪番。
在叶蓁蓁逼视之下,绘绮只得捧着叶蓁蓁的牌子磨磨蹭蹭下了车,堪堪与何子岑等三人的座骑错开,再在人群间翘着脚张望片刻。
所幸离着何子岑等三人不远,便是赵五儿这些个内侍随着凑热闹,绘绮喜出望外,扬着帕子急急唤了声“五儿公公”。
赵五儿耳力极尖,听得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四顾间认得是叶蓁蓁身边的丫头,晓得她必是有事,便提着缰绳过来打个招呼。
绘绮哪敢如叶蓁蓁说得那般嚣张,直接捧着牌子要求对方让行?
她只是将牌子往赵五儿面前一递,颇有些为难地对赵五儿说道:“郡主奉了贵妃娘娘之命,要回叶府处理些急事。咱们已然在这里等了多时,这队伍依然不见首尾,因此想请公公行个方便,叫后头的队伍暂停,咱们这两辆马车先过去。”
赵五儿眼见主子已然走在前头,后头抬得不过是些箱笼,给叶蓁蓁让行之后,他们紧赶两步便能追上。眼见绘绮一脸央求,赵五儿便摆手止了后头的队伍,果真让了叶蓁蓁这两辆车先过去。
叶蓁蓁出了口气,心里并不觉得痛快。她闷声不响地回到叶府,连叔父的正房也不去,径直回到自己的闺房之中,命绣纨打水梳洗。
叶夫人闻得丫头禀报叶蓁蓁回府,暗自皱了皱眉头,却只得打起精神过来说话。眼见叶蓁蓁换了身白底银线绘绣栀子花开的素服,连头上的钗钏也尽数除去,叶夫人不觉楞了一楞,问道:“蓁蓁,今日怎么换了这么一身衣裳?”
叶蓁蓁冷着一张脸答道:“在宫里连着病了数日,吃了十几幅药也不见好。夜间只梦见母亲垂泪低泣,心上实在不好受,故此回来祭拜祭拜。”
叶夫人听得毛骨悚然,心里十分不受用,又见叶蓁蓁脸色惨淡,不觉打了个寒噤,只得耐着性子问道:“既如此,婶母替你预备香油纸烛,陪着你去家庙里拜一拜?”
☆、第三百七十四章 嘱托
叶蓁蓁缓缓摇头,白衣素服的样子格外凄冷,让叶夫人怎么看怎么膈应。
碍着不是自己的女儿,叶蓁蓁头上还有着郡主的封谓,叶夫人只得陪着小心。
叶蓁蓁却不瞧她婶婶母脸上七荤八素的神情,只命绣纨打开那个水绿底子绘绣银蓝忍冬花的哆罗呢包裹,随手一指道:“不劳婶母费心,蓁蓁已然打点好了一切。我夜来入梦,母亲只是在正院间徘徊,便想去那里拜一拜。”
叶夫人以帕掩唇,发出呀得一声惊呼,又忙忙掩住了口,眼中分明带了些惧意。她惴惴说道:“蓁蓁,你母亲虽是至亲,却早已离开多年。咱们此时阴阳两隔,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叫旁人如何瞧咱们昌盛将军府?”
“这里如今不是唤做叶府么?还有几个记得曾是昌盛将军的府邸?”叶蓁蓁冷笑涟涟,拿根银丝带将披在肩后的黑发松松一挽,向叶夫人浅浅福道:“婶娘自便,我带着两个丫头去正院瞧瞧。”
叶夫人脸上青红莫辨,扶在炕桌间的指节却根根发白,显见得隐忍的怒气,只不敢发做。叶蓁蓁话里话外冷嘲热讽他们二房如今鹊巢鸠占,事实虽然摆在这里,可是那块遮羞布让人一把撕开,叶夫人还是觉得自己的面皮火辣辣难受。
叶家打定了主意与谢贵妃联手,拱手送上叶蓁蓁的婚姻大事,对这个侄女等同不管不顾。对外的理由却又冠冕堂皇,只说她得了谢贵妃的眷顾。
叶夫人晓得叶蓁蓁心间不忿,只欺她是个父母俱亡的孤女,无人肯真正为她做主,不意今日听得叶蓁蓁言辞犀利,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不觉深深侧目。
她眼望叶蓁蓁离去的身形静默了片刻,被刘海盖住的眸间露出抹怨毒的眼神,将衣袖一拂,便匆匆往丈夫的外书房走去。
叶蓁蓁并不理会叶夫人的假仁假义,她推开自己闺房的后院门,径直拐上条松枝婆娑的小道,再绕过大理石水墨山水的影壁墙,便是父母从前所居的正房。
物是人非事事休,这一刻的叶蓁蓁对这句古诗词的玩味深入骨髓。
她扶着院里那块玲珑精致的太湖石立了半晌,透过时光的缝隙,恍若瞧见年幼的自己偎在母亲怀里,而院中那棵高大的芙蓉树下,花瓣落了簌簌。
此去经年,再不复从前滋味。叶蓁蓁深吸了一口气,止住心间锐锐的疼痛,方能开口说出话来。她指使绘绮与绣纨两个丫头道:“你们在外头守着,谁也不许放进来,我要单独同我母亲说说话,诉诉心间的悲苦。”
方才叶蓁蓁在她自己闺房间与叶夫人那番答对,已然让两个丫头听得身上汗毛直竖。这会儿听得叶蓁蓁依旧是这般说辞,两人更觉毛骨悚然,自然避之不迭,替她在院中安置好了香油纸烛,便就匆匆退出院去。
红颜早逝,昌盛将军夫人过世时叶蓁蓁年纪并不大,幸而叶蓁蓁一直早慧,善能体查人意,昌盛将军夫人才能放心嘱托一二。
她临终前只将叶蓁蓁一个人唤到身边,万般不舍地替叶蓁蓁拭了拭眼泪,再柔声告诉她:“蓁蓁,世间最好与最坏的其实都是人心,俗语说知人知面难知心,你往后要好生体查,方能明白母亲说的这番道理。”
叶蓁蓁含泪点头,将母亲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昌盛将军夫人已然没有什么力气,她遥遥指着一侧的书桌,让叶蓁蓁去数底下的第三块泥金方砖。
待瞧见叶蓁蓁准确地指出那块砖,昌盛将军夫人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她让叶蓁蓁俯下身来,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又费力地将小拇指伸出,与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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