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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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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西喜滋滋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紫檀木镂空雕花小盒,请陶灼华现场瞧一瞧那小巧精致的东西。紫铜剑鞘打薄了一层,份量并不沉重,机括精致谨密,却又极好操作,显然比之前年送与陶春晚的那个又有新的改进。
  阿西在武器方面的造诣可谓一日千里,陶灼华由衷地赞道:“阿西殿下制出的东西,样样都是巧夺天工,这份礼物灼华十分喜欢。”
  仁寿皇帝早便听闻得当日攻破胡里亥防御的那远程弓弩便是出自眼前的少年人之手,又见他一派天真烂漫,到与宫里头这些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们性格大相迥异,不觉对他更添些喜爱与好奇。
  他含笑唤着陶灼华的名字道:“这样的好东西,不晓得朕有没有眼福亲自瞧上一瞧?”又冲阿里木一挑大拇指道:“虎父无犬子,阿西太子在武器方面的造诣放眼天下间,大约少有人及。”
  再冲何子岑几个目光威严地一扫,仁寿皇帝吩咐道:“你们同龄人更该好生亲近,阿西太子在大阮这段时间,你们都该尽到地主之谊,可不许怠慢贵客。”
  今次何子岱依然人影未见,到是何子岩与何子岕随同仁寿皇帝一同参加这次宴饮,加上一直陪着波斯君臣的何子岑,共是兄弟三人。
  听得仁寿皇帝吩咐,他们三个自然起身齐齐应诺,冲阿西露出友好的笑意。
  赠与陶灼华的袖箭被何公公拿大红金漆的托盘托在手上,送到仁寿皇帝面前。仁寿皇帝翻来覆去瞧了一瞧,用自然是会用,却深为那小巧的剑鞘能容下五枝袖箭之多满心疑惑,便谦逊地让阿西请教。
  阿西见仁寿皇帝亲自垂询,到有些腼腆,刚想开口细细解说,阿里木却笑着将他挥退:“雕虫小技,也敢拿在陛下面前卖弄,还不快快退下去,与几位皇子殿下好生亲近亲近才是正理。”
  阿西习惯性地挠了挠头,果真听话地坐到了何子岑旁边。
  年龄相当的人总是有着相同的话题,何子岩与何子岕虽未亲眼瞧过那些东西,只见仁寿皇帝的推崇,便对阿西添了好些钦佩。
  何子岕性格内秀,大多的时候但听不语,何子岩却极会做人,几句话便拉近了与阿西的距离,几个年轻人相谈甚欢,席上一时言笑晏晏。
  何子岑归京之后,依然未曾见到何子岱,不晓得何以如此重要的场合他也缺席。想问一问德妃娘娘或是陶灼华,又苦于没有机会单独面对,只瞧着席上德妃娘娘雍容端淑的笑意十分真实,到不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只得暂时将这一节压下。
  他眼望白衣翩然的陶灼华重新归座,便悄然以目示意,无声地做了个“子岱”的口型,也不晓得对方是否能够看懂。偏是陶灼华蕙质兰心,无法亲口答对,只冲他做个安然无虞的神情。

  ☆、第三百六十六章 缔约

  何子岑得了陶灼华的示意,心间自是一宽,便沉下心来仔细去想何子岱究竟有什么事情,能比此次随着仁寿皇帝大宴波斯贵客更为重要。
  几个年轻人的位次离得颇近,见何子岩与何子岕的注意力都在阿西身上,而陶雨浓适然独坐间依旧不卑不亢,何子岑到高看他一眼,便借机攀谈起来。
  陶雨浓心间埋藏的秘密早便生根,却迟迟不敢破茧而出,只对陶灼华的一言一行格外关注。方才她与何子岑两人眉目传音,不过短短一瞬,旁人未曾发觉这其间的默契,却尽数落进陶雨浓的心底。
  苦涩便在陶雨浓心底缓缓荡开,一波一波的涟漪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面对何子岑的友好,陶雨浓亦真情相对,露出干净又温暖的笑容。
  当年海上航行茫茫,荒岛上又人迹杳杳,陶雨浓时常与阿西凑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忘记了哪一个星韵皎洁的夜晚,他与阿西并肩躺在沙滩上,听得远处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忽然便聊起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那时节阿西已然对陶春晚上了心,他信誓旦旦对陶雨浓说起,若是真喜欢一个女孩子,这辈子便一定要守在她的身畔,不管她待自己是甜蜜还是疏远。
  阿西还说,是好男儿便要保护自己所爱的女子不受伤害,他一定要倾毕生之力,让她每日快乐展颜,做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当问及陶雨浓时,陶雨浓的眸中倒映着天上的星光,宛若谪落在人间的精灵。
  他幽然而笑,只淡淡说道:“我若与她两情相悦,自当一辈子不离不弃。若她的心里已然有了旁人,更多的便该是成全。”
  那时不过是信口而说,到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如今自西洋归来不过两年左右的时光,对陶雨浓来说却是沦海桑田,落得只道天凉好个秋的惋叹。
  将喜欢默默埋在心底,是因为陶雨浓敏感地感觉到陶灼华心里藏着个旁人,却不知晓究竟姓甚名谁。直待此次宫宴,陶雨浓始知自己触到了迷底。
  爱一个人,便当爱得无怨无尤。今时今日,陶雨浓不想食言。
  瞧着何子岑从容内敛的谈吐,他将那丝苦涩压在心底的最深处,反而露出爽朗的笑意,那璀璨的眉眼不仅感染了何子岑,更感动了陶灼华。
  唯有她一人知晓前世与今生里他为她做出的牺牲,也唯有她一人知晓陶雨浓深藏在心底、连父母至亲都未曾吐露过的隐秘。
  坐在德妃娘娘下首的黄氏夫人因离得远,听不见下头这些小一辈的少年在谈论什么事情,却能从他们舒朗的笑容间感知气氛的融洽,一颗揪着的心渐渐放下。
  黄氏夫人少与权贵打交道,面对雍容华贵的德妃娘娘初时稍略局促,又生怕一双儿女失了礼仪,不由瞻前顾后。如今见着场面融洽,方渐渐自如了起来。
  阿西从前听陶春晚提过她的表妹,只认做这从小娇养的女娃儿该是爱攀附在藤蔓上的菟丝花,柔弱得让人怜惜。及至今日宴上初见,却又觉得这女孩子到是纤弱里透着刚强,几次三番化险为夷,依旧不为身处险境烦忧,乐观得叫人心疼。
  想起父亲曾说要收这女孩儿为义女,阿西便觉得十分开心。一股子男子汉的气概上涌,他忽然觉得豪情万千,想要代陶春晚好生保护他们的妹妹。
  席间何子岩对他颇为热情,到让阿西有些不知所措,他敷衍地应付了几句,便就借着更衣出去透了透气,回来换到了何子岑的下首,与何子岩隔开了距离。
  阿西小声唤着旁边席位上陶灼华的名字道:“灼华郡主,父皇一心想认下你做为义女。你愿不愿与阿西结拜为兄妹,做我波斯的公主?”
  前番陶超然代阿里木向陶灼华询问,陶灼华并未拒绝,见阿西这般一本正经的发问,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位少年发自肺腑的真诚,不由浮起了笑意。
  陶春晚曾听父母提及此事,颇想与陶灼华的关系更近一层。此刻见阿西一派烂漫地问出,她亦是满含期待,等着陶灼华的回答。
  对于与前生截然不同的结局,陶灼华并不排斥。今世的陶春晚既然心悦阿西,早晚是他的新娘。那么,她再成了阿西的妹妹,往后自然是亲上加亲。
  见陶灼华含笑不语,却并不推辞,阿西便晓得了他的心意。他朗朗笑着,大步流星走到阿里木的身畔,弯腰在阿里木耳边低语了几句。
  阿里木便抬眼望向陶灼华,露出赞许又高兴的笑容。
  画风好似忽然有些转变,令何子岩琢磨不透。他方才见阿西对自己敷衍,借着更衣的托词换了位次,心间便有些不虞,如今又被何子岕悄悄问了句什么话,便错过了阿西的问题。
  眼角余光间只看见阿西与陶灼华窃窃私语,到似是征询陶灼华的什么建议。
  一时间何子岑但笑不语,却含着欣然的喜意。何子岩抬头间又望见阿里木以一幅长者的模样这般慈爱地对陶灼华观望,何子岩心间蓦然一紧,更敏锐地扑捉到了仁寿皇帝眼中一抹精光,心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大约与自己的利益相悖。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于何子岩却是十分漫长,他恍然间好似猜到了什么,那念头却又快得抓不住,只紧张地瞧着阿里木将目光转身仁寿皇帝,笑着开口谈起了波斯的诚意。
  水到渠成的合约比双方相像得都顺利许多,本以为会为着各自利益有些争执,不曾想这样严肃的军国大事便在仁寿皇帝与阿里木的觥筹交错间达成一致,显见得双方都有足够的诚意。
  如此一来,本是一场款待贵宾的宴会,喝到下半场却成了缔结友好合约的庆功酒,更令两国群臣喜出望外。
  若说在座的有谁对这皆大欢喜的场面满心沮丧,便唯有何子岩而已。眼见得何子岑与阿里木父子融洽的关系,他如何不晓得此次何子岑在群臣之间威信大增,风头霎时便盖过了自己。

  ☆、第三百六十七章 教诲

  波斯境内矿藏丰富,此前阿里木手间便握着几个未曾开发的金矿。
  面对仁寿皇帝的诚意,他表示波斯愿意对大阮提供财力的援助,以供大阮购置红衣大炮等武器,夯实国家兵力。做为回报,仁寿皇帝当即便下旨开放与波斯相临的几处通商口岸,并允许波斯的客商自由往来在两国之间。
  仁寿皇帝还当场责令兵部加强对大阮沿线与波斯接壤地带的防御,无形中为波斯立起一堵保护墙,减轻了波斯军事上的压力,
  阿里木得偿所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以金钱铺路,为自己区区弹丸之地换得仁寿皇帝的庇佑,往后靠着这棵大树,便不惧瑞安借着胡里亥滋事。
  两兄弟的内乱此前引发波斯境内民众的恐慌,也给国计民生带来一定程度的破坏。此时波斯百废待兴,阿里木急需为自己争取些时间。
  仁寿皇帝也是暗自舒展了紧皱的眉头。他自先帝手中接过来的便是一个捉襟见肘的烂摊子,国库入不敷出。所幸这些年风调雨顺,好歹有了些盈余,却又全用在了与大裕的战争上头。
  得了阿里木的资助,金钱上总算有了些保障,又断了瑞安的强援,还可以拿着陶超然带回的火铳图纸好生研究一下西洋的武器,仁寿皇帝实在是一举三得。
  不仅如此,失去胡里亥这棵摇钱树,仁寿皇帝再不必惧怕瑞安有闲钱去购置红衣大炮对着大阮的城门,他的国家终于固若金汤。
  两位君主各取所需,已是皆大欢喜。办妥了这件大事,阿里木再向仁寿皇帝略一欠身,诚挚地笑道:“不瞒陛下,小王对这一趟贵国之行期待已久,除却两国结盟的大事,还要两件私事要办,其一便是为着灼华郡主。小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能够允准。”
  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未必及得上阿里木与陶超然的友谊。如今阿里木重登大宝,自然要爱屋及乌,赐给陶灼华些尊荣,也让她免除身为质子的尴尬。
  满殿文武、连同仁寿皇帝与德妃娘娘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陶灼华身上,陶灼华瞧着阿西跑去阿里木身边窃窃私语,又是一脸喜气,情知是为了收自己为义女之事,便莹然立起身来,冲着高台上的两位帝君轻轻一福。
  阿里木眼中的慈爱之情从未稍减,他指一指陶灼华,对仁寿皇帝诚挚说道:“陛下,您也晓得灼华郡主的舅舅是我的挚友,我们昔日共同出海航行时,他日夜为甥女独自一人身处大阮而忧心。可惜我那时自保无力,更无暇替好友分忧。今日侥幸有些成就,便想要回报挚友的知遇之恩,想要认下灼华郡主为义女,并册封她为我们波斯的公主,不知陛下您允不允?”
  想与瑞安抗衡,便须断去她的左膀右背,波斯国内兄弟之争背后有着瑞安那双翻云覆雨手的推动,仁寿皇帝一清二楚。如今阿里木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与大阮交好,于公于私他方才的提议都极好。
  况且陶超然今次的行事少不得陶灼华的运作。此前何子岑频频与陶灼华会面,许多个消息都是看似局外人的人一手传递,能与波斯结盟,这个小姑娘亦是今次的功臣。
  仁寿皇帝便和颜悦色望着陶灼华道:“灼华,波斯王的话你都听到了。朕十分赞成你能与波斯王缔结这样美好的缘份。只因这是你的私事,朕不便替你做主,你自己拿正了主意,自己去答复波斯王吧。”
  阿西星眸璀璨,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陶灼华,等着她的答复。而何子岑目露微笑,更乐见其成。唯有何子岩心底黯然,晓得谢贵妃此次又输得干脆。
  陶灼华成了波斯的公主,身上维系着两国的和平。她又与德妃交好,到时候这功劳依旧会算到何子岑头上,却是明晃晃地捞了个最大的政绩。
  何子岩埋怨着赵将军、钱将军等人办事不力,仁寿皇帝到如今还将他们的折子留中,并不安排自己的差事,却暗地里给何子岑留了这么个大馅饼。
  暗自祈祷着上苍有灵,能听见自己的心声,何子岩真想能出个什么事情把阿里木的提议搅黄。他有些紧张地望着陶灼华,期待她不要答应。
  却见陶灼华嫣然一笑,冲仁寿皇帝欣然说道:“陛下,您也晓得灼华的真实身份,我本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郡主,不过是出身陶家的商贾之女。能得波斯王的庇佑,灼华十分愿意,恳请陛下成全。”
  没有矫揉做作的推脱、亦没有鸡犬升天的狂傲,陶灼华安之若素,神情依旧恬淡如初。仁寿皇帝哈哈大笑,向阿里木说道:“今日真是双喜临门,波斯王专为缔结两国邦交而来,又收了如此聪慧出众的女儿,当真可喜可贺。”
  仁寿皇帝当及以目向德妃娘娘示意,娘娘悄然起身,下去备置厚礼向阿里木道贺,又重新传了伶人舞妓,奏起欢乐祥和的曲子。
  阿里木爽朗的笑声经久不曾停歇,他唤了陶灼华上前,郑重解下腰间一块龙凤呈祥的玉佩,赐给她好生收起:“灼华,父王今日赐你象征我波斯皇室的玉佩,你便永为我波斯的公主,你可要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
  陶灼华往前走了两步,端正地跪在阿里木脚下,郑重接了他手间的玉佩系在自己裙上,重又向阿里木磕下头去,清晰地唤了声父王,认认真真说道:“灼华自当聆听父王教诲,无论何时何地,绝不做有悖于两国邦交的事、绝不给父王脸上抹黑、绝不置波斯帝国的安危于不顾。”
  阿里木重重点着头,拉了陶灼华起身,却又殷切教导说:“灼华,你的人品父王自然信得过,不过还要依着你们中原的规矩,对你有几句教诲。”
  往日时常与陶超然谈古论今,阿里木对中原的文化十分熟悉。他向仁寿皇帝拱手,认真说道:“小王亦曾读过《战国策》,对里头一则小文记忆犹新,今日班门弄斧,便拿里头的文字教诲灼华几句,请陛下不要见笑。”

  ☆、第三百六十八章 酒醉

  阿里木外表粗犷,实则内心十分细腻。要为陶灼华撑腰,便要做得真心诚意。
  见仁寿皇帝微笑颔首,他便冲陶灼华殷切说道:“灼华,你虽是我波斯的公主,可这一辈子大约要永远留在中原。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灼华,你可晓得《战国策》中那位燕国之后?”
  陶灼华亦是书香浸润、德馨芳华,闻得阿里木提及燕后,她已有几分猜得对方的用意,感激之余肃然应道:“灼华晓得,燕后本是赵国的公主、赵太后的掌上明珠。自打燕后远嫁,赵太后虽思女心切,每每祭祀之时却必祝燕后不要归来。这便是父王您方才所说的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阿里木点头赞道:“好孩子,从今往后,父王每每祭祀之时,必当以这位赵太后为楷模,也祝愿我的灼华当效燕后、不必南归。”
  昔年战国之乱,诸侯国之间互相联姻以巩固彼此的关系,也互相拓展势力。
  若燕后归赵,不是燕国覆灭便是两国的关系出现裂痕,自当为赵太后所不喜。
  如今阿里木以史为鉴,拿波斯借喻燕赵,又拿燕后暗指陶灼华,分明是请求仁寿皇帝给陶灼华一个好的归宿,也好叫他这做义父的放心。
  两人四目相对,仁寿皇帝眸中深邃如潭,阿里木却是清湛见底,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的决心十分坚定。
  片刻之间,仁寿皇帝便就想得周全。何子岑前番等同表白了心迹,以赵王之尊迎娶陶灼华为亲王妃,从哪里都算不得辱没。若真能缔结这份美好的姻缘,到能令阿里木安心,更当对大阮死心塌地。
  恍若春风徐徐吹起,大殿里暖香融融,更是一片祥和。仁寿皇帝拈须笑道:“波斯王今次到与朕想到一处,灼华自打到了我大阮,真可谓福慧自矜、德馨双修。这样的女孩子,朕如何能不爱惜?”
  话虽隐晦,却是守着满朝文武应下阿里木所求。阿里木又是一阵畅快的欢笑,端起酒杯真心实意敬了仁寿皇帝。
  两人借古喻今,陶超然自是听得明明白白,深感阿里木这份意气,见他的眼光遥遥与自己相对,便端起酒杯致意。
  阖宴之上,除却黄氏少了些诗书底蕴、阿西还不曾精通中原文华,旁人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如今仁寿皇帝对波斯的态度便决定着陶灼华的后半生,更有不少人开始将何子岑与陶灼华联系在一起,开始考虑站队的问题。
  何子岩握着酒杯,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拦路虎愈来愈猛,只觉得心间一阵黯然。却听得身边何子岕嗤地一声轻笑,将声音压得极低与他说道:“仗着读了几篇古言,却敢拿到这里引经据典,当真蛮夷之地,行事也与旁处不同。”
  此时此刻,何子岩心间哪顾得上何子岕的冷嘲热讽,只想着快些回到宫里,再催催德妃娘娘拿那几位将军说事,赶紧将自己送出京城,好闯出番事业与何子岑抗衡。他不悦地瞪了一眼何子岕道:“多少双眼睛瞧着,你莫浑说。”
  何子岕无所谓地将杯中的花雕掉去,招手唤人替他重新盛盏葡萄酒来。琥珀色的美酒倒映着夜光杯的潋滟,轻轻晃动间便是令人目眩的稠艳。
  绝美的少年郎冷眼瞧着不时有大臣上前向两位帝君敬酒,更有人恭敬地来到何子岑身边,连何子岩居然也被兵部两位将军拉到了旁边说话。
  来来去去,杯子里满溢的酒水渐渐成空,大殿里热闹的气氛从未稍减,便是近在咫尺却又似隔着九重青天。何子岕忽然无声浮起一湾绝美的微笑,那笑容不经意间便牵动了肺腑,恍若被剜起深深的伤口,又重重洒了一把盐花。
  原来无形之中各人周围早便自成了帮派,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走不进旁人的世界。不止仁寿皇帝对他漠视,连一众大臣们也对他敬而远之,他自始至终都是个局外人,势必要习惯孑然独立,要安静得恍若空气。
  豪华的欢娱之中,寂寞总如潮水蔓延,如兑了黄连的苦酒,何子岕却是一杯接着一杯,舍不得那飘然若仙的感觉。高台上仁寿皇帝的笑脸渐渐模糊,似在自己眼前,又似是离自己那么遥远。
  添酒的宫婢瞧得何子岕薰然的脸色渐红,眸中已然有了醉意,便不敢再将他面前的酒杯注满,而是悄悄换了茶来。
  茶与酒的味道,何子岕此时已然分不开,他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使唤,好似要滑落到紫檀木嵌螺钿的曲腿坐椅之下。生怕仁寿皇帝怪罪,他使劲撑着面前的高几,宽大的袍袖带倒了浅褐的茶水,湿哒哒沾上了云水青的锦衣。
  “七皇子醉了”,恍恍惚惚间,何子岕听得有婢子将娇柔的声音放低,却透出几分不耐烦的语气:“寻两个小太监将殿下扶至偏殿,快去叫小豆子过来侍候,也不晓得殿下有没有捎着衣裳。”
  何子岕只恐仁寿皇帝不喜,努力支撑着早便不听使唤的身子,想要驳斥那宫婢的话语,在旁人听来,却只是几句含糊的呓语。
  紧接着周围便是一片静默,扶在自己身畔的那两双手也温柔了许多。何子岕迷迷糊糊间听得何子岑低声斥责着什么人,然后他便恍恍惚惚地好似浮上云端,不觉欢喜地笑出声来,再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声,又是一阵流也流不尽的泪水。
  何子岑瞧着这个最小的弟弟一时欢笑一时痛哭,浑然不晓得他此刻在经历怎样的内心煎熬。只是扶着他到了偏殿,命人打水给他洗漱,吩咐小豆子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裳,再命宫婢速去做醒酒汤来。
  一时是何子岑关切的声音、一时是小豆子急切的呼唤,一时又是仁寿皇帝放大却模糊的脸。满满一碗醒酒汤灌了下去,何子岕轻轻一叹,便再也记不清楚。
  大殿之间,依旧是觥筹交错,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仁寿皇帝与阿里木身上。对于何子岕悄然地退席,几乎无人注意。

  ☆、第三百六十九章 归宫

  德妃娘娘是瞧着何子岑悄然退出去,问了绮罗才知道何子岕酒醉。
  这个谜一样的男孩子远不如何子岚对人亲近,却不妨碍德妃娘娘对他的疼惜。只怕奴才们看人像菜碟,德妃使了绮罗前去照应,又在仁寿皇帝面前瞒下。
  眼见陶灼华身份更添尊荣,德妃亦替她高兴。欣然举起面前的酒杯,冲陶灼华笑道:“如此大的喜事,还不快些敬你父王一杯?”
  陶灼华亦是浅语低笑,与阿西、陶春晚、陶雨浓几个一同上前敬酒,并把陶氏姐弟引见给德妃娘娘,几个人谈话间言笑晏晏。
  席间融洽的气氛一直不曾消散,借着与阿里木推杯换盏之间,仁寿皇帝眼中精芒稍纵即逝,却不得不再次正视陶灼华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
  此时此刻,他不再拿陶灼华以普通的闺阁女子相待,而是敏锐地意识到她身上维系的东西大约比自己预料的更加丰厚。
  仁寿皇帝私心揣摩,阿里木能重夺王位,算得上是位心思缜密的人物。他若只想报达陶超然昔日之恩,大可惠及陶家姐弟,却无须给陶灼华这样的尊荣。
  能得了阿里木青睐,还不惜叫自己守着满朝文武表态,许下陶灼华后半生的安逸,仁寿皇帝笃定这里头大约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便对陶灼华更加好奇。
  昔日陶灼华无声无息间便对大裕景泰帝的爱妾刘才人等施以援手,植善因种善果,才有鹰嘴涧一役刘才人的人全力以助。仁寿皇帝记得清清楚楚,援军里头也有阿里木的一支队伍,无声无息对杀手们包抄在后。
  能调动波斯人一起出手,显然不止因为陶灼华身为陶家外甥女这么简单的身份。仁寿皇帝目光炯炯,打陶灼华身上闪过,不由替何子岑点了个赞。
  若不是碍着何子岑曾说,大丈夫要先立业后成家,更碍着何子岑说过他自己的姻缘要他自己做主,仁寿皇帝真想现在便颁一道圣旨,将陶灼华实实在在圈进赵王府里,叫两个小孩子凑成一对夫妻。
  何子岑安顿了何子岕回来,宫婢已然将残羹撤去,几个年轻人重新并成一席。
  阿西一侧坐着陶雨浓,另一侧便是陶春晚,他终于得偿所愿,与陶春晚悄悄说起话来。只怕厚彼薄彼,便热忱地唤了陶灼华一声妹妹,又轻轻说道:“妹妹,待忙过这一阵,我再替你和春晚制些防身的好东西。”
  当晚在鸿胪寺馆内的宴饮一直持续到天明,一则庆贺两国缔结友好的联盟、二则替阿里木与陶灼华这对父女贺喜。两国群臣们也是不醉不归,借着机会各自攀谈,场面热闹至极。
  何子岩郁闷之极,又不敢表露出来,在年轻人这一席上也只得稍安勿躁,端着一贯和煦疏朗的笑容,不时与何子岑和阿西说话,偶尔与陶雨浓喝上一杯。
  他瞧不惯陶家的出身,却又不得不敷衍应对,面对其他人的熟稔与随意,便显得格格不入,连笑容便僵硬了几分。
  何子岩生怕失仪,只得趁着不胜酒力出来更衣。立在阶前斑驳的树影下,何子岩命宫婢去取杯薄荷茶给自己醒酒。瞅瞅无人注意,悄然唤了自己的心腹内侍过来,要他连夜将消息递给谢贵妃。
  澄碧的薄荷茶盛在汝瓷金线盅里,宛若一汪碧玉生津,从头到脚都透着爽利。
  何子岩连饮了三杯,浇灭了方才浮躁不安的情绪,耐着性子重回大殿,想听听还有什么动静。此时他才恍然发现,这么重大的场面,何子岱却一直未曾出现。
  两国合谈的初步意向达成,仁寿皇帝等君臣还要留在鸿胪寺馆与阿里木的人继续磋商细节,送了陶超然一家离去之后,德妃娘娘第二日午膳之前便带着陶灼华回了长宁宫。
  德妃到是发自内心替陶灼华开心,想着昨晚一宿未睡,要她先回去阖阖眼,晚间约着何子岚一同来用晚膳。
  陶灼华告辞而去,德妃这里还喜滋滋与绵绫说道:“这才是因祸得福。灼华这丫头从小就没得过父亲的关爱,还被瑞安那毒妇送到了这里。好在如今有了波斯王的庇护,往后走路更能将腰板挺得笔直。”
  绵绫咯咯笑道:“灼华郡主自来就将腰板挺得笔直,若不然她哪里能等到如今波斯王才来替她出头?娘娘您忘了,郡主来咱们这里的第一个冬天,就将谢贵妃闹了个灰头土脸,现如今内务府已然被娘娘牢牢把持在手上。”
  说得德妃娘娘到是淡淡一笑,与锦绫说道:“小妮子伶牙俐齿,竟敢连本宫也打趣上。不过话说回来,灼华从前行事便既犀利又缜密,不声不响结下几多人脉,真真叫人喜欢。出去使人给本宫送个口信给清平候夫人,叫她明日进宫。”
  锦绫答应着下去,德妃娘娘在榻上歪了一歪,却只是不困,独自一人陷入沉思之中。儿子的心事渐渐明晰,仁寿皇帝那里却迟迟不曾开口。生怕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德妃娘娘便要传了亲妹妹入宫,想要寻个什么法子替仁寿皇帝添把火,也成全儿子的心意。
  晚间陶灼华果然约了何子岚一同来长宁宫陪着德妃娘娘用膳,此前何子岕被内侍送回,何子岚专程过去探看,此刻脸上还挂了丝愁容。
  德妃知她是为何子岕担心,便笑着拍拍她的手臂道:“男孩子哪个不是醉上几场才能长大,你莫要担心。本宫已经问过了子岑,子岕只是饮了些葡萄酒,想来后劲不大,全当好生睡一觉解解乏。”
  何子岚唯唯应诺,谢了德妃娘娘的好意,只牵挂着方才兄弟情绪低沉,也不晓得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耐着性子问一问。
  此时陶灼华被波斯王收为义女的消息方才在宫里传开,便有木昭仪等几位与德妃相契的嫔妃各自准备了礼物送去青莲宫。晓得陶灼华在德妃这边,便又亲自过来贺喜,何子岚方才晓得陶灼华有了另一重身份,不由深深向她注目。

  ☆、第三百七十章 谋皮

  昨夜的酒宴到了后半场,何子岑昨晚终于逮着机会单独同德妃说过几句话,晓得是德妃安排何子岱去寻高嬷嬷,眼眸不由暗了下来。
  如今几处人马兵合一处,有些资源早便共享。是云掌柜那里先查出了那所谓的言五便是从前的许长佑的底细,后头何子岑兄弟又发觉何子岕并未与这高嬷嬷这老仆断下联系,反而跟许长佑搭上了关系。
  及至秋香招认用来毒害茯苓的丸药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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