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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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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薄愠
仁寿皇帝依稀记得,宣平候府在京郊的产业除却田庄、水塘,藕湾,还圈地修了个狩猎场,涵盖了几十亩广袤的树林,可谓沃野百里都在宣平候囊括之内。
花的是宣平候府的银子,置下的是宣平候府的产业,仁寿皇帝自是不能多说。见魏尚书一脸奇异的表情,他便往下猜道:“难不成他又圈起更大的土地,将东南两方的密林都连成一体?”
“非也,这便是臣疑惑之处”,魏大人条理分明,字斟句酌往下说去:“臣初时也以为宣平候爷是有心将东南那一片沃土归为己有,岂料想一查之下,他的这些产业却早便异主。宣平候府斥巨资在北边的劈柴山中买了一座铁矿,雇佣着一百多人帮工。他府上有大半的财力竟是悄悄转移到了这里。”
提起那座铁矿,魏大人便有些心有余悸。想是里头防备森严,他亲眼瞧见山中的野兔不晓得撞上什么机关,被一箭射穿在地。只怕打草惊蛇,他手下几员得力干将蛰伏在林间几日,不敢轻易靠近。
这几日林间死守,偶然也会窥得有黑衣人的踪迹,魏大人掐算他们出现的时间,当是轮着班一天多时在铁矿四周巡逻。
“臣怀疑那处铁矿十分有问题,只怕惊动对方,便命手下扮作樵夫想要进劈柴山南的山麓,未等靠近便被那黑衣人喝令离开。因是离得近,又特别注意了对方的耳垂,魏大人的手下清清楚楚瞧见对方耳上银环的反光。
至此,那些黑衣人便是宣平候府上派出,已然毫无疑问。仁寿皇帝撒网不收,并非是出自对谢贵妃百般纵容,更不会任由宣平候府肆意妄为。
他一再对谢贵妃让步,只为魏大人暂时还探不出那铁矿里究竟藏着什么玄机,请仁寿皇帝再宽限些时间。仁寿皇帝自己也颇想知晓宣平候府上究竟要弄什么鬼,久居深宫的谢贵妃到底知不知情。
至于杨嬷嬷与秋香的指证,仁寿皇帝深信不是空穴来风。回首当年的往事,他早便怀疑谢氏与先皇后的友情更像一场镜花水月,经不起岁月的权衡。
只为如今还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宣平候府前次能派出九十八名死士,如今既不走寻常路,他们手上究竟还握有多少底牌、是否想要图谋不轨,都是仁寿皇帝想要弄明白的事。
此时投鼠忌器,不能图得一时痛快。仁寿皇帝依旧宛若从前,对谢贵妃百般宠溺,却苦于德妃不懂自己,每每满腹幽怨相对。
百余人的铁矿,规模算不得大,以宣平候府的财力,当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仁寿皇帝还找何平问过,说是劈柴山麓出产的铁矿杂质太多,当地的乡民都不愿开采,那地方分明是处废矿,宣平候府偏就爱若至宝,还花费了大量的银钱,这其中必然还有自己想不通的窍口。
在这里兀自沉思,仁寿皇帝依旧阖着双目不曾睁开。却是珠帘吧嗒一响,德妃重新梳了头,换了身秋香绿的折枝海棠对襟宫裙,袖间挽着酒红色的蜀丝披帛,又自屏风旁姗然走进。
德妃这几日有些清减,素日合身的宫衣略显宽大,腰间便系了条细细的丝带,垂着块双鱼戏莲的玉佩,行走间环佩叮当,颇为端淑大方。
绮罗与锦绫双双随在德妃的身侧,绮罗手间端着个龙凤戏珠的铜盆,里头盛着半盆清水,搭着块雪白的松江棉布巾。
再后头是一身浅紫宫衣的锦绫,手间亦捧着个托盘,上头搁着一套天青色官窑特制的瓷盒瓷罐,当是皂豆、香脂之类。
德妃见仁寿皇帝张开眼来,便冲他轻施了一礼,贤淑地垂着头道:“陛下,晚膳摆好了,臣妾这便侍候您净手。”
将那块松江棉布巾平铺在水中拧过,德妃恭敬地递到了仁寿皇帝面前,再开了一个天青色瓷罐的盖子,自里头挑出一点香脂,些许的小动作做得一丝不苟,却分明是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仁寿皇帝接了布巾,命两个丫头先退下,见德妃依旧面色清冷,不复往日柔情,不觉轻轻叹息。自然晓得自己的做法伤了德妃的心,却也遗憾德妃想得不够长远,为着此事与自己生分。
将德妃的肩膀扳过,仁寿皇帝低低哄道:“你素日是识大体的人,早晚会明白朕做事并不糊涂。你细想想,朕将子岑第一个派出京中历练,还为了他将武将们上的折子留中,这还算不得偏袒么?”
这是头一次,德妃眼中酸意泛滥,不愿再端着贤淑的模样与旁人分享一个丈夫。她红着眼圈从仁寿皇帝怀中挣脱出来,略含些挑衅地问道:“臣妾伴驾多年,替陛下打理后宫,没有犯下半点错处。如今子岑替您促成与波斯两国交好,更为了阿里木父子的造访亲迎出数十里,臣妾母子难得当不得陛下您稍加青睐?还是说,自来讲究子凭母贵,臣妾的儿子便比谢氏收养的儿子都输了三分?”
眼见德妃连嗔带怒,粉面肃杀如料峭冰霜,对谢贵妃也不再使用敬语,仁寿皇帝忍了几忍,终于将涌到口边的话尽数咽回。
他只认真唤着德妃的闺名说道:“你方才也说,你已然伴驾多年,如何行事还如个孩子般冒冒失失?岂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朕昔年夺嫡,亦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出来的荆棘血路。朕可以厚积薄发,朕的儿子难道便不可以?”
德妃悄然回眸,见仁寿皇帝已然薄有愠色,也只得见好便收,将他用过的帕子搁回盆中,再拿挑出的香脂涂上他的手掌。
仁寿皇帝趿了鞋子往外走,偏又折转身子望着德妃道:“朕这双眼阅人无数,不敢说慧目如炬,当有几分明辨是非的能力。这个时候,你莫要想东想西,好生将后宫打理齐整,等待阿里木的驾临才是正经。”
言中总有未尽之意,德妃琢磨再三,竟发觉自己也有错失圣意的时候。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初见
德妃目送仁寿皇帝的背影渐行渐远,又为自己方才脑中一闪而逝的东西喜忧参半,到认真坐下来寻思自己这些日子是否太急功近利,应该好生积淀积淀。
当务之急,的确不是追究这些鸡毛蒜皮的时候。如今仁寿皇帝一门心思顾及着与波斯的和谈,德妃虽不晓得他何以对那么个弹丸小国如此上心,却也明白帝王终归有帝王的道理,只得让自己沉住气,先将目光放在这件大事上头。
帝王不在这里留膳,早便炖上的鱼羊二鲜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香气,德妃娘娘却是提不起胃口,想着长平宫的晚膳简单,便命人给何子岚送了去。
她这里只拿着一道凉拌笋丝与柠香脆藕将就吃了半碗面,便就将筷子撂开,果真寻思起阿里木入京的事,传了内务府总管过来,将一应大小事宜吩咐下去。
阿里木一行其实早便到了大阮,只为行至京郊劈柴山附近时,阿西坚持在山脚下盘桓了几日,便就耽搁了些行程。
本待九月底前到来的一行人,直待十月初九方才姗姗来迟。
彼时大阮的雪花已然开始飘落,初时细屑纷飞如粒粒撒盐,渐渐就凝成飞絮落花一般。路旁早便掉落叶子的虬树枯枝上染了银霜,便显得格外苍劲。
阿西多与父亲漂泊海上,又在气候相对温暖的大裕住了几年,极少见得北国千里冰封的盛景,不觉有些稀罕。
他不愿随着父亲坐在马车里,而是一跃骑上一匹枣红马的马背,打马飞奔起来,感受那玉屑纷飞的凉意扑面而来。
虽然少年时经历过家仇国恨,又痛失了自己的母亲,阿西却一直被阿里木保护得极好,依旧是位单纯而又快乐的少年。
何子岑策马直追,与阿西并驾齐驱。侧目望着阿西湛蓝的眼睛深邃而又宁静,到似是一方未被雕琢的璞玉。偶然有雪花落上阿西纤长的睫毛,他便发出孩子气的欢笑,墨黑的大氅配着他一头卷曲的波浪纹长发,那样不羁而又洒脱。
若不是曾听陶灼华亲口说起,自己也曾见识过他设计出的弓弩的威力,何子岑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个漂亮优雅的男孩子几近人畜无害。
攻破胡里亥宫墙的是阿西设计的强弩、经由陶雨浓之手送与陶灼华的是他亲手改制的火铳,送给陶春晚的袖箭保全了何子岑的生命,这个少年似乎在武器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令其他人望尘莫及。
阿西回望了一下风雪迷离中劈柴山的方向,似是对那处地方还有眷恋。何子岑深深晓得在阿西的眼中,万事万物皆是他的灵感,这一路行来,他几乎不将注意力放在无谓的地方。
因此,在劈柴山逗留的那几日,何子岑满心疑惑,只无法开口相问。
“阿西”,何子岑唤着对方的名字,温煦的目光里满含着真诚,他认真说道:“阿西,我前些日子辗转受了你一份恩情,一直满怀感激。今次有缘相聚,亦是真诚地希望能与你做成好兄弟。”
阿西轻眨着睫毛,漂亮的眼睛如湛蓝的宝石,他微微偏着头疑惑地问道:“赵王殿下,咱们素未谋面,您又如何受过阿西的恩情。”
何子岑勒住缰绳,与阿西并肩策马在雪中缓缓漫步。他微笑着说道:“前些日子一直没有机会与殿下单独相对,因此无缘与殿下细说一二。我与灼华郡主是好朋友,曾有幸得她所赐,用过您赠给她表姐的袖箭。”
几片雪花落上阿西精致的眉眼,少年人眸光中全是璨璨的笑意。
他并不为陶春晚将自己送出的东西私下里借给别人而觉得恼怒,反而真心欣慰能替旁人解了燃眉之急。
白雪飞扬间阿西俊美的五官那样剔透,一如他纯净而又美好的内心,言语亦如青山绿水般朗润舒缓:“如此说来,咱们早便有缘,怪不得一见面便如此亲近。”
何子岑点头微笑,略提了几句鹰嘴涧遇刺的往事,歉然道:“你的五枝袖箭,我一枝也未曾剩下,只能将空空的箭囊还给灼华郡主。打从那时起,我便一直对殿下充满了好奇,想要瞧一瞧能制出这些兵器来的人究竟有什么三头六臂。”
阿西常在中原行走,听得懂何子岑话中的钦佩之意。他并不故做谦逊,而是自豪满满地笑道:“赵王殿下,您有没有喜欢一样东西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我只要一瞧见刀剑枪棍这些东西,便觉得心痒难耐,有时连脚步也迈不动。”
何子岑并非有意套话,却敏感地想起来时阿西一定要在劈柴山驻足,及至人已然离开,又总是悄悄回眸。他不晓得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只碍着与阿西不过初初见面,还没有继续往下追问的理由,只能就此打住。
掬一片洁白的雪花,何子岑将它托在掌心,悠悠远远的目光投向远处,在心底默默唤了一声灼华,清晰地记得已然与她分开了二十一日。此时马蹄得得,何子岑颇有些归心似箭的意味,总感觉自己与她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飞雪迷离之中,阿西并未注意到何子岑目光中满满的思念。他回思着何子岑方才的话,有些迫切地问道:“殿下,您是只与灼华郡主相熟,还是与整个陶家都十分亲厚?”
何子岑何曾晓得阿西一颗心全系在陶春晚身上,只认做他是在询问自己与陶超然的关系,便坦然答道:“子岑与陶公也有几面之缘,彼此相交十分莫逆。”
阿西从何子岑口中听不到心上人的名字,又素来晓得中原人含蓄,生怕惹了陶春晚生气,不敢直接开口问讯,只得绕着圈子道:“我与黄氏夫人和陶家姐弟一别数日,也不晓得他们如今在大阮可还安好?”
前番陶灼华在芙蓉林间被挟持,何子岑顾及陶家人的安危,连自己贴身的暗卫都曾派出,生怕陶家被人有机可乘。
今次见阿西频频提及,忙解释道:“殿下放心,陶家除却您父子二人的暗卫在此照应,子岑亦不敢稍稍松懈,黄氏夫人与一双儿女安然无虞。”
☆、第三百五十三章 教子
风挟雪势,阿西眸中渐渐有了阴霾,被一片失落稍稍覆盖。
听得何子岑详细将陶家四周的布防说与自己,却没有半句提及陶春晚的闺名,颇有些风马牛不相及,阿西鼓着腮帮子闷了半晌。
不怨自己不敢将话说明,反而怪何子岑不解风情,阿西忽得哨呼一声,便打马飞奔。枣红马扬起漫天雪雾,将何子岑愣怔怔丢在身后。
何子岑不解地望着阿西绝尘而去,抚额想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
他哈哈一笑,当即拍马追了过去。雪地里两匹骏马一红一白,身披黑色大氅的阿西身姿如松、白衣飘然的何子岑恍若谪仙,两人将阿里木与随行官员的车队远远甩在身后,尽情地驰骋在一片素白的雪雾中。
阿里木撩起车帘的一角,望着前头雪地里奔弛追逐的两个身影,慈爱的眼光久久不曾收回。这一趟大阮之行,阿里木酝酿了许久,他想要促成两国合谈的心情其实比仁寿皇帝更为迫切。
两方虽然各怀心思,总归是殊途同归,夫论对谁来说都是极有利的事。
这趟大阮之行的目的,阿里木曾坦然与阿西说起,他一定要办好三件事:其一便是与大阮缔结友好的合约,共同牵制瑞安的野心,也为阿西将来继承波斯皇位打下良好的基础;其二便是要兑现昔日的承诺,亲口替儿子向陶家提亲;三则是要收陶灼华为义女,为这个在宫内孑然独立的女孩子带去些温情。
还有最隐秘的一个目的,阿里木没有向儿子提及。
父子二人浪迹江湖数年,阿里木怜惜儿子年少丧母,一直想要他受到最好的呵护。这些年阿西一直被阿里木和他的随从捧在手上,除却研究武器却心无旁骛,没有经过一丝一毫的尔虞我诈。
这个在武器方才卓有天赋的男孩子,说穿了却于人情事故十分不通。
在阿西的心中,黑便是黑、白便是白,他一样爱憎分明,不认得什么叫做口蜜腹剑,更理不清为什么会有人言不由衷。
阿里木只怕自己以后大行,阿西这个心地纯纯如纸的人担不起波斯王的大任,应付不了国中错综复杂的场面。
因此,借着这次中原之行,他想要舍得一时之痛,将阿西放在大阮历练一段时间,让他多经历些风雨的历练,日后也好独挡一面。
瞧得雪地里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年不停地追逐嬉戏,显见得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然结下良好的友谊,阿里木泛起赞许的笑意,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正确。
日暮时分,阿里木一行终于抵达京郊行宫,何子岑先行了一步打点好了诸项事宜,此刻身披黑毛出锋的大氅立在行宫门口相迎,落雪已然在他肩上积了薄薄一层,当是等了一段时日。
阿里木父子上前见礼,双方便又客套了几句,何子岑便将奉仁寿皇帝之命,特意赶来迎候的礼部尚书王大人领到阿里木跟前见礼,愈发显得大阮诚意十足。
晚宴饮了几杯酒,一行人在行宫回廊前各自分手,阿西笑着拍拍何子岑的肩膀,与他约了明日再见,这才随着阿里木回到房中。
这一晚何子岑与阿西都是夜不能寐,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上人。依着何子岑,下午便想打马飞奔,早些回宫复命,再寻个机会见上陶灼华一面。
阿西半卧着铺着寸许长松鹤长春织锦软毡的软榻上,口里衔着块裹了糖霜的红果糕,俊美的面容间是满溢的笑意。
他自何子岑口中得知了些陶春晚的消息,想到两人就要见面,此时边饮口寡淡的茶水都觉得甘之如饴。
趁着几分酒意,阿西不愿独宿,索性钻进了阿里木的帐中,父子两个秉烛夜谈,聊起明日一早便要进到大阮皇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西此刻的心情便是如此,不觉又懊悔自己在劈柴山耽搁了好几天的时间。
陶春晚随着陶超然出海经商,坦荡洒脱间非一般闺阁女儿能比,阿西又是随着阿里木风里来雨里去,往常到有些居无定所。两人行事颇似江湖儿女的豪情,少了许多娇柔做作,直则自打分开都是靠着鸿雁传书,一点也未曾稍离。
此前因为得了陶春晚的准信儿,阿西一直笑得阳光灿烂,他对阿里木说道:“您若是真收下陶灼华这个女儿,春晚必定开心,咱们与陶家也是亲上加亲。”
“臭小子还未娶妻,张口闭口便是春晚。你往后是要替父皇掌控波斯大权的人,眼光如何能不放得长远?”阿里木将食指曲起,在阿西额上重重敲了一下。
他不顾儿子呲牙咧嘴的神情,复又认真说道:“父皇收下陶灼华做义女,确是实心实意,不过却还有另一重意思。那陶灼华的亲事如今只有仁寿皇帝能做得主,如今她抬高了身价,仁寿皇帝势必要将她嫁与可靠的宗亲才能般配,到时候因着这层关系,大阮与波斯的关系才能更加牢靠,你的江山也能做得更稳。”
见阿西目露懵懂,阿里木情知儿子仍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这些年随着自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勇则勇矣,智却不足。
阿里木愈发笃定了要将阿西留在大阮的决定,他耐心教授道:“并不是父亲在利用陶家,而是得天下者必定要举一反三,凡事想得周全。你回去好生琢磨琢磨这些道理,渐渐便能悟出几分。”
阿西点头应下,心思显然没有十分放在上头,而是斟酌着问道:“父亲,是否要等到咱们与仁寿皇帝的和谈结束,咱们才能向陶家提亲?”
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节奏,阿里木又将食指曲起,阿西却早早护住了额头。
阿里木笑骂道:“自然是先有国、后有家。你不将大事理清,又怎么能值得春晚托付终生?你如今已然是波斯的皇太子,凡事要先从大处着手,不能光想着花前月下的小儿女私情,不然便不够格坐上高位。今日这话,一定给我记好。”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夜浓
殿外飞雪簌簌,殿内却是温暖如春。大阮行宫里已然笼了炭盆,此刻殿脚檀香袅袅的烟气缭缭绕绕,到似是熏然的南风初起,让人渐渐有了醉意。
阿西翻了个身,与父亲四目相对。见父亲眼中一片殷切期望之意,方才又连着被骂了两次,神情终于渐渐郑重起来。他认真点着头,一字一句咀嚼父亲话中的道理,开始闭着眼睛认真思索往后的路子。
鼓漏更残,温煦的夜间檀香的气息更加浓郁。一路车马劳顿的乏力泛上心头,听得多宝阁间铜制沙漏疏落之声,阿西渐渐有了睡意。
阿里木闭眼假寐,听得阿西轻微的鼾声渐起,便悄然扯过一旁的真紫色麒麟纹瑞云锦被,爱惜地替儿子覆在身上。复又就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细细端详着儿子耐看的眉眼,无声呼唤了一声亡妻的小字,两行清泪便渐渐从指缝间滑落。
十月初十,依旧是漫天的飞雪中,仁寿皇帝一行终于迎来了波斯君臣数人。
为示自己对这次结盟的重视,仁寿皇帝领着一众群臣亲迎到十里长亭。绵延几公里的红毡铺地,两侧全是银盔银甲的禁军列队相迎,给予了阿里木父子极为难得的殊荣。
明黄洒金的华盖高高举起,一片银装素裹之中显得格外庄严辉煌,上头绘绣着龙凤呈祥的吉祥纹样,又若苍龙与吉凤在云间翱翔,气势恢弘至极。
华盖之下便是仁寿皇帝的御驾,他力邀阿里木同辇而行,与他手挽手坐上轿辇,两国君主一路上侃侃而谈,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何子岑依旧骑着马与阿西并肩而行,他佯装无意地四顾,未能在前来迎候的人群中发现何子岱的身影,不由暗自诧异,面上却依旧含笑如初,与阿西有说有笑地进城去。
礼部安排波斯君臣一行数人先在鸿胪寺馆下榻,待他们洗去一路风尘,紧接着便是仁寿皇帝晚间在鸿胪寺馆举行的盛大欢迎宴会,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倶在出席之列。
陶超然此前早已经结束了西洋之行,他重新回到大阮之后曾经觐见过仁寿皇帝,献上了几份从西洋得来的火铳图,深得仁寿皇帝赞赏。
此时宴馀,除却他们夫妇二人,连陶春晚与陶雨浓亦一并在受邀之列,礼部早早便派人了前去迎接。而陶灼华做为陶超然的至亲,也是此次促成两国和谈的重要人物,自然随在仁寿皇帝等人的队伍中一并前往鸿胪寺馆。
谢贵妃此次无缘盛会,一则因为宣平候府的嫌疑还未洗脱,再则便是因为她与陶家“八字不和”,跟陶灼华的矛盾阖宫尽知,仁寿皇帝生怕好好的宴饮不欢而散,便选择了由德妃娘娘陪在自己身边。
陶灼华依然是素日爱穿的玉簪白云锦掐腰束袖宫裙,只在九幅湘裙的裙摆上以金色丝线刺绣了大朵的菡萏,臂上挽了深诸色带流苏的披帛,行走间恍若暗香浮动,宛然是六月里一片新莲初绽的盛境,唤起何子岑几多从前的回忆。
她与陶春晚两个坐在一起,尽管保持着端漱的样子,见陶春晚的目光总是与阿西不时碰撞,不由得轻笑出声。陶灼华悄然覆在陶春晚的耳畔说道:“果然是绝美的少年郎,不辜负我表姐这番相思一场。”
陶春晚与阿西的恋情已然得到来自陶超然与黄氏的祝福,一场即将水到渠成的盛大花事只是迟早的事,陶灼华话里虽有打趣,却满含着深深的祝福。
见席上仁寿皇帝与阿里木等人相谈甚欢,无人瞧向自己这边,陶春晚心内甜蜜,却佯装嗔怒地将帕子一甩,打到陶灼华肩上。
轻扯着陶灼华披帛上的流苏,陶春晚悄然点着她的额头道:“敢拿着我的东西给旁人用,还在这里不知好歹。再敢欺负我,我便告诉阿西。”
娇酡醇粉的表情如一池春水,落进目光一直往这边追随的阿西眸间,便宛如掉落了漫天的繁星,他的目光不由自主便温柔了起来。
只是想着父亲前一日才给自己的教诲,阿西不敢松懈。他悄然给了陶春晚一个满溢浓情的笑空,又慌忙收敛了神情,故做专注地与身旁的何子岑说话。
以何子岑与陶灼华这般两人为世的经历,即便是心里深埋着对方,如今也学会了含蓄以待,到不如陶春晚与阿西这场恋情来得张扬热烈。
见陶春晚与阿西两个人你侬我侬间到有些欲盖弥彰的成份,陶灼华好笑之余却也泛起深深的酸楚。前世里的阿西始终不曾显山露水,若不是伴随着阿里木的陨落走完他短暂的一世,但是湮灭在芸芸众生间隐姓埋名。
阿西是否有机会收获过一段真挚的恋情,陶灼华无从可知,却深深记得陶氏姐弟先后死在瑞安魔掌之中。那一世的陶雨浓不惜以清白之躯以身侍敌,而陶春晚未及绽放便就红颜凋零,都成为陶灼华永久的歉疚。
陶灼华挽住了陶春晚落在自己披帛上的手,认认真真说道:“表姐,灼华哪里有半句打趣的成份。你们两个十分般配,灼华是真心实意想要为你们祝福。”
华烛璀璨,殿内银红绡金的烟霞幔帐无风逶迤,似有天光云影落上陶春晚的娇颜。一向洒脱大方的女孩儿含羞带笑,便多些了些杏花烟润般的温柔。
隔着几级墨玉石阶的距离,陶灼华将目光悄然投注到阿里木身上,打量着这位东山再起的波斯新皇,心间充满了感激。
前次在陶府隔着一堵花墙初见,阿里木还是落难的草莽,为了得到些新式的武器鼓动陶超然与他远走西洋。如今再见,他虽贵为波斯之主,依旧气宇轩昂,眼中的坦然与赤诚却从未稍减。
锦上添花时时有,雪中送炭能几人。只要想起他前世身处险境间依然能为陶超然舍生,陶灼华亦真心替这侠肝义胆的汉子高兴。
察觉到陶灼华好奇间又带些钦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环绕,阿里木便将视线转到她的身上,冲着她友好地微笑。
☆、第三百五十五章 心机
阿里木宛若一位慈祥的长者,望向陶灼华的目光中充满了关爱。
他招手唤她过来,将早便备好的一幅七口凤钿翡翠头面赐给她,笑着说道:“本王是听你婶母与春晚提及,你一直喜欢翡翠,才命人重金打造了这幅头面,可不晓得称不称你的心意。”
陶灼华倏然而笑间若云彩叠锦,她向阿里木盈盈一拜,继而诚挚地说道:“东西只在其次,最让灼华感动的是波斯王这份心意。灼华恭喜波斯王守得云开见月明,数年苦心经营,终于夺回本就属于您的东西。”
阿里木颇为喜欢陶灼华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若不是一直以来被强烈的复仇信念所支撑,他也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说起来前几年与陶超然海上航行,偶然遇到那片满是铜锡矿藏的荒岛,才是阿里木此次功成的最大契机。
航海图是来自陶灼华之手,阿里木便对她格外亲厚。
守着仁寿皇帝,阿里木毫不掩饰他对陶灼华的喜欢,不仅上前亲自搀着陶灼华起身,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还特意将坐在另一席上的阿西唤起,要他与陶灼华见礼。
两人素未谋面的年轻人早便经由陶氏姐弟口中晓得了彼此,更算不得陌生。一身宝蓝色绘绣金黄菖蒲纹的阿西气宇轩昂,随了阿里木七分长相。
漂亮的男孩子鼻梁挺秀,深邃的大眼睛魆黑若星,肩后披着一头微微卷曲的鬃发,唯独缺了阿里木那一脸络腮胡须,比父亲更清秀绝伦。
他的中原话说得极好,向陶灼华微微欠身间唤了声灼华郡主,便露出一口白若编贝的牙齿,笑得格外灿烂。陶灼华回了个礼,也借机仔细打量着他,想好生瞧瞧陶春晚的心上人究竟什么样子。
今次欢迎晚宴是在鸿胪寺馆内气势最恢弘的含章殿内举行,场面布置华丽至极,阿西目之所见都是些亲切而又友好的大臣们,瞧起来温醇慈厚。
祥乐声声,自两侧偏殿间隔着水音传来,身着绯色宫衣的婢子轻盈地穿梭在一桌桌席面之间,珍馐美味此地端上,气氛祥和而又融洽。
在高台上端坐的仁寿皇帝和德妃娘娘亦是春风满面,与他的父亲和陶超然说话间十分随和,阿西浑然瞧不出一丝陶春晚向她提及的后宫里头满满的尔虞我诈,更瞧不出陶灼华何曾接轨薄冰,便露出些疑惑的神情。
五枝袖箭早便用光,陶灼华只得箭筒还给陶春晚,算不得完璧归赵。她向阿西轻轻一福,言语间表达了歉然之意。
说起自己熟悉的东西,阿西嘿嘿一笑,笑容比方才更加夺目。他疏朗地摆着手道:“物尽其用,才是它们的造化,灼华郡主又何必客气。只为相隔太远,专为郡主打制的这个东西今次才能奉上,算是我做兄长的一份心意。”
阿西心地单纯,浑然不觉得自己守着满殿君臣唤出陶春晚的闺名有什么不妥,到是仁寿皇帝心间一动,望向陶超然的目光更添了些器重。
只为了陶灼华携带方便,阿西专为她打制的袖箭比陶春晚那幅更加小巧,依然可装五枝弓弩,射程更比从前那个远出足足十米。
阿西喜滋滋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紫檀木镂空雕花小盒,请陶灼华现场瞧一瞧那小巧精致的东西。紫铜剑鞘打薄了一层,份量并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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