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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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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腊八节,年节的气息渐近,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从早到晚,大阮皇宫里到似是琉璃世界,处处琼楼玉宇一般。
  内务府得了谢贵妃的懿旨,给各宫里都添了银丝霜炭御寒。轮到青莲宫时,谢贵妃嗤之以鼻:“正经主子都不够分,何况她一个外来的丫头,还不晓得再在那宫内待多久,能省则省就是。”
  李嬷嬷将原话传入内务府,内务府的黄总管察言观色,自然晓得陶灼华为谢贵妃所不喜,这是早存了苛待之心。他便一丝银丝霜炭也不加,继续命人送去些末等的烟煤凑数。
  青莲宫三面临水,冬雪之下格外寒冷。陶灼华听得谢贵妃给各宫里添炭,暗自祈祷她继续做死,能将自己忽视最好。
  娟娘却是瞅着最后一点银丝霜炭燃尽,急得嘴角上火,她耐着性子催了几次,终于等得内务府的人姗姗来迟。
  只怕再与上次一样,待卸下那些炭,娟娘急急去看,一打眼便发现了端倪。
  她陪着笑脸与来送炭的李公公说道:“莫不是底下人疏忽,又错将烟煤拿了来凑数。公公您仔细瞧瞧,这哪里是银丝霜炭?”
  李公公鼻子一哼,冷冷说道:“银丝霜炭是宫里正经主子用的,青莲宫并没有这个份例。这还是咱们贵妃娘娘仁慈、黄公公心善,不忍冻坏了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咱家瞧着你身子骨单薄,也不忍冻坏了你。”
  说到这里,那手毛毛躁躁,竟然轻薄地摸上娟娘的脸颊,想要占些便宜。
  娟娘一向洁身自爱,哪里吃过这种屈辱。心内一时大怒,一巴掌便扇过去,在李公公脸上留下几枚红红的指印。李公公偷鸡不成反挨了巴掌,立时便恼羞成怒,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看得起你是你的运气。”
  李公公抡圆了巴掌,冲着娟娘便要下手,只听得台阶上清脆的声音泠泠响起:“公公好大的威风。”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伤痕

  玉屑纷飞,点点洒落在斑驳的青砖地上,不多时便积了薄薄一层。
  李公公正想冲着娟娘下手,却被人大声喝止。他抬头看时,陶灼华披着件淡青羽缎的半旧大氅立在台阶上。因是赶得急,青丝还未及盘起,尽数披在肩上,此时她眼里含了怒意,面容越发欺霜塞雪般晶莹。
  仗着背后有谢贵妃撑腰,李公公皮笑肉不笑,依然不肯罢手。他指着娟娘道:“不是奴才不卖郡主您的面子,实在是您这里的奴婢不知尊卑、不懂礼仪,今日本公公定要教训于她,看哪个敢多管闲事。”
  不顾陶灼华的阻拦,李公公冲着娟娘便要下手。陶灼华紧走两步,抢到娟娘身前,抬起胳膊去隔李公公那只脏手,大怒道:“你若有本事动手,便只管冲着我来,我的底下人却容不得你们玷辱。”
  纵然有天大的胆子,李公公也不敢直接冲着陶灼华下手。只是方才用力过猛,此时收手不及,掌风依然扫过陶灼华的面庞。他尖长的指甲触到陶灼华的面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陶灼华哎吆一声,拿手捂住了脸颊。娟娘又气又急,忙着查看她的伤势,见已然有血丝渗出,急得惊呼道:“伤在脸上,这可如何是好?”
  茯苓与菖蒲两个也急着围上来,围着陶灼华不知所措。
  李公公眼见伤了陶灼华,心间也是一凛,却欺她弱女年幼,又骂骂咧咧了几句,这才悻悻带着底下人离开。却不直接回内务府,而是走了趟长春宫,将这一幕先说与谢贵妃,请谢贵妃护自己一护。
  谢贵妃正与李嬷嬷几个老仆在玩叶子牌,听得李公公禀报,根本没将陶灼华受伤放在心上。正好上家的乔嬷嬷出了张八筒,谢贵妃将牌一推,喜滋滋说道:“本宫又和了,清一色的筒字,还凑成了一条龙。”
  几位老仆都逢迎谢贵妃手气旺,听得谢贵妃更是心花怒放,指着李公公道:“且安心回去,青莲宫那边自顾不暇,没有人会替她做主。”
  李公公得了这句准话,才将心放回肚回,瞅着谢贵妃手边已然堆着好些碎银,也跟着恭维了几句,这才乐悠悠地回了内务府。
  青莲宫里气氛一派低迷,茯苓赶着去打清水,要替陶灼华清洗伤口。菖蒲已然去寻药箱,想要寻些止血化瘀的药膏。娟娘早是涔涔落泪,牵着陶灼华往暖阁里走。
  只怕那伤不好痊愈,娟娘哽咽着说道:“小姐,娟姨皮糙肉厚,便是挨他一掌又如何?您何苦替奴婢出头。您这脸上若留了疤痕,可叫娟姨如何自处?又叫夫人泉下如何安心?您快坐下来,叫娟姨瞧瞧您的伤势。”
  “不打紧”,陶灼华眸间有簇簇的火花,一颗心依旧呯呯乱跳。
  方才听得娟娘与内务府的人口角,她生怕前世的覆辙又会重蹈,连头发都来不及梳便跑了出去,总算瞧得娟娘无虞。
  她抬手挡了茯苓拧的帕子,不让她替自己净面。眼望着娟娘与茯苓,还有问询过来的菖蒲说道:“我虽是质子,却关系着两国邦交,他们不能冲我下手,要想摆布我身边的人也是万万不能。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然拉力护你们周全。”
  忍冬瞅着旁人忙活,并不在意陶灼华的伤势,心下却是担忧她的处境是否影响到自己的往后。听见陶灼华口气颇大,冷笑着悠悠一叹,丧气地说道:“郡主,你本身便是泥菩萨过江,咱们各人自求多福最好。”
  娟娘怒目而视,菖蒲亦冲忍冬微微摆手,示意她少说两句。忍冬鼻端轻哼一声,啪得掀起帘子便往外走,浑然不瞧陶灼华一眼。
  这嚣张的奴婢势必要动一动,不能由得她吃里爬外,当务之急却是先解决来自谢贵妃的威慑。陶灼华忍了多时,终于等来这绝好的时机翻身。她从镜子里瞅了瞅脸上的伤痕,见那血丝清晰可见,不由泛起丝丝笑意。
  陶灼华命茯苓替自己将青丝稍稍梳笼,只绑了根银色缎带,依然披了刚才的大氅,推开众人便往外走去。
  “小姐,您脸上带着伤,这是要去哪里?”娟娘十分不放心,随在身后问道。陶灼华低低笑道:“长春宫压了咱们多时,我今日势必替咱们讨回这个公道。你们谁都别跟来,且将心放回肚里,我自有分寸。”
  冰肌雪颜,方才被李公公划到的地方沁出丝丝血珠,格外触目惊心。陶灼华飞快地跑过竹桥,绕过一树花墙掩映的甬道,从青莲宫前头的荒山走过,避开宫内巡逻的侍卫,从一条幽静的小路穿到了御书房外头。
  前世曾听何子岑说过,每天这个时辰,仁寿皇帝总会在御书房读半个时辰的闲书,这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何子岑入宫东宫之后,时常寻这个时辰来御书房觐见仁寿皇帝,陶灼华记得尤其清晰。
  至于那条小道,前世里陶灼华走了多回,自然熟门熟路。她径直来到御书房前,往皑皑雪地间一跪,青泠泠的声音蓦然扬起:“臣女陶灼华求见仁寿皇帝陛下,求陛下为臣女做主。”
  守在外头的何公公一个不查,不提防自己眼皮子底下竟跪了个人,他不觉惊出一身冷汗。瞧着那瘦弱的女孩儿跪在雪地间放声高喊,何公公吓得慌忙上前行礼:“郡主噤声,陛下正在休息,您先暖阁里坐坐。”
  陶灼华一抬头,脸上的伤痕便落进何公公的眼睑,他哎吆了一声,低低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这是?快随奴才去太医院抹些药膏,有什么事都好说。小姑娘家家的,可别损了容貌。”
  捡着姑娘家在意的事情去说,何公公晓得陶灼华这是来告御状,只不晓得她如何避开侍卫的眼线,径直到了御书房前。
  只想着先将陶灼华哄开,再打听她是为何人所伤。何公公生怕仁寿皇帝怪罪,不敢叫她轻易面圣。陶灼华哪里听他摆布,以膝当脚前行了几步,复又大声说道:“臣女陶灼华,求见仁寿皇帝陛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御状

  御书房里熏笼燃得正旺,一炉龙涎香气息袅袅,淡若出岫。
  仁寿皇帝手持一卷经书,正读得津津有味,被陶灼华两次呼喊所惊,便信步走到了窗前。从糊着明纸的窗户望去,见一身素色大氅的小女孩跪在雪中,便先起了恻隐之心,隔着窗户吩咐道:“何平,请郡主进来说话。”
  陶灼华搭着何总管的手肘立起,一双青缎的绣鞋已经湿了大半,在墨玉台阶上一步留下一个浅浅的水渍。
  御书房暖意融融,燃得旺旺的炭炉里碚着新鲜的橙皮,还混着松木的芬芳。瞧着寸许长的松鹤长春地毯上被自己弄上水渍,陶灼华有些局促地抿抿嘴,端端正正跪在大阮帝君面前。
  她深深叩下首去,楚楚可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怨:“陛下,臣女无状,实是无法可想,唯有来求陛下一个公道。”
  仁寿皇帝本是盘膝坐在炕上,瞧着陶灼华脸上几寸长的指痕,还有已经凝固的血珠,不由面上一沉。
  谢贵妃此前来送燕窝羹,与仁寿皇帝悄悄提起了陶灼华的身世,指正她并不是瑞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而是苏世贤与前妻所出。
  当时仁寿皇帝回谢贵妃道,他心间有数,一切由他定夺。
  谢贵妃只道仁寿皇帝气急,必定会拿陶灼华与大裕讨个说法。实则仁寿皇帝早过了与瑞安长公主置气的年纪,而且对陶灼华颇多怜悯。
  那一日陶灼华身着相思灰色的小袄,梳着与先皇后相似的发辫,仁寿皇帝记忆颇深。他来到坤宁宫中,端详着先皇后年轻时的画像,一遍又一遍回想两人的旧时光,喃喃自语道:“若梅,是否老天垂怜,让朕有生之年能再瞧一瞧你年轻时的模样,你不晓得那孩子与你有多相像。”
  年轻时不觉得与先皇后有相思入骨的情谊,反而随着年龄渐长,尤如大浪淘沙。仁寿皇帝在漫长的回忆中自动忽略了与先皇后曾经有过的磕磕碰碰,只留下了最美好的曾经。
  便是因为陶灼华的容貌与已故的先皇后相似,仁寿皇帝早知她不过是公主府的养女,却并不揭穿她的身世,反而拿她当晚辈般疼惜。
  两世为人,陶灼华自是晓得仁寿皇帝对她的疼惜。为着往后能站住脚跟,她唯有利用这善良的帝君泛滥的同情心,也是一阵内疚。
  坤宁宫里的画像,今生虽未见过,前世却在先皇后的忌辰年年瞻仰。陶灼华前时便故意着了与先皇后相似的衣袖,梳了同样的发辫,只为在仁寿皇帝心间再为自己添些砝码。
  见仁寿皇帝面沉如水,陶灼华晓得他动了怒气,更惶恐地低下头来。
  仁寿皇帝指着陶灼华的脸说:“莫哭,同朕说一说,是谁这么大胆划伤了你的脸?你又是怎么找到朕的御书房来?”
  陶灼华见问,更若梨花带雨,哽咽着说道:“陛下,灼华晓得御书房在宫里的西南方,出了青莲宫便一直往西南方寻。若碰着侍卫,灼华便小心绕开,今日拼着一死也要面圣。实在是有些话藏在心里,不吐不快。纸里包不住火,纵然灼华不说,陛下早晚也会知道,强如现在天天提心吊胆。”
  掐算着时间,前世这个时候谢贵妃已然派人查清了自己的底细,还将自己的身份捅到了仁寿皇帝面前。仁寿皇帝隐忍不发,还不如自己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更显得身世可怜。
  仁寿皇帝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他将手上的佛经放下,指一指一旁的太师椅,示意陶灼华坐下说话。
  陶灼华却不起身,依然跪在地上,再叩一个头,低低说道:“陛下,灼华虽是大裕皇帝亲封的郡主,却不是瑞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灼华生在青州府,母亲于今夏亡故,生父便是瑞安长公主的仪宾苏世贤。”
  听她自陈身世,仁寿皇帝到添了些玩味,他沉声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李代桃僵,已然犯下欺君之罪,又如何敢与朕明说?”
  陶灼华俯身再拜,低低泣道:“陛下明查,灼华虽不是长公主亲生,却是宗人府上了玉碟的皇亲,名份上占着长女的身份,与那国书相对照,连名带姓都写得清清楚楚,实在算不得欺君。”
  “既是如何,你又何须多此一举,将自己的身世揭开?”仁寿皇帝把玩着腕上十八粒紫檀木的佛珠手串,不动声色地问道。
  陶灼华悲愤地仰起头,眼里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她哀哀诉道:“陛下虽不追究,臣女却怕有人拿着臣女的身份大做文章,欺负臣女身卑位贱。”
  “这话是怎么说,莫非与你脸上的伤痕有关?”仁寿皇帝捻动着手上佛珠,眸色微微暗了一暗,盯着下头清若芙蕖的女孩子。
  陶灼华话语间已经有些哽咽,她垂头泣道:“不错,因此灼华今日受伤,才要闯御书房告御状。灼华深知自己是敌国质子,虽有着郡主的封谓,却不是正经的金枝玉叶。如今既然是寄人篱下,自然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不敢轻易劳动旁人。”
  拭一把徐徐滑落的泪珠,陶灼华继续哭诉:“臣女第一次入宫面圣时,谢贵妃曾经守着陛下金口玉言,许诺灼华与那位嘉柔郡主享一样的俸禄。当时灼华喜出望外,深深感激陛下的仁慈。奈何底下人阴奉阳违,如今天寒地冻,各宫里都添了御寒的霜炭,唯有青莲宫拿着烟煤充数。”
  话匣子一打开便越说越是激愤,陶灼华愤然指责道:“这还不算,今日去送炭的那位公公公然调戏娟姨不成,反而污蔑娟姨尊卑不分,守着臣女便大打出手。臣女不甘心底下人受辱,拼力上前阻拦,反被他伤了面颊。若横竖都是一死,灼华不甘心一味这么糟践,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又怀着满腔义愤。仁寿皇帝耐着性子听了半晌,早明白事情的所以然。必是谢贵妃晓得了她的身份,心里打起自己的小九九,一味纵容底下人对青莲宫肆意践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峙

  仁寿皇帝心里颇不宁静,腊八宴上陶灼华那一抹相思灰色的宫衣带给他太多的回忆,也让他不仅一次忆起自己的年少青葱时。
  两个人的容颜太过相似,仁寿皇帝不信谢贵妃便瞧不出来,敢这样凌辱陶灼华,分明存着丝对先皇后的亵渎。
  仁寿皇帝命陶灼华起来说话,再要何平速传谢贵妃与内务府的黄公公到御书房来。
  谢贵妃连着赢了几把,玩叶子牌玩得正开心,不知仁寿皇帝所为何事,忙忙换了衣裳到了御书房,才晓得小姑娘告了御状。
  仁寿皇帝指着陶灼华道:“阿谢,你来告诉朕,灼华郡主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寒冬腊月,青莲宫的炭又是怎么一回事?”
  陶灼华的身世早便由她捅到仁寿皇帝面前,眼见仁寿皇帝丝毫不提,却依然肯为小姑娘出头,谢贵妃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忆起昨夜梦里先皇后对她笑得那样轻蔑,到好似预见了今日这一幕。
  谢贵妃对陶灼华那张脸既怕且憎,也暗恨底下人不晓事,将陶灼华放入了御书房中。她躬身行礼,认真向仁寿皇帝说道:“陛下,您听臣妾仔细述说经过。这是底下人不小心,划到了灼华郡主脸上。方才李公公晓得自己犯了大错,已然在妾身面前请罪。妾身念他不是有意,已然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还命他明日去向灼华郡主请罪。”
  见陶灼华眸中含怨,秋水滢滢一般望着自己,谢贵妃强忍心间的厌恶,向她和颜悦色说道:“若是吃穿用度不够,你只管来长春宫寻本宫说话。陛下日理万机,咱们可不能为着些许的小事便闹到陛下前头,你说是不是?快随着本宫回去,有什么委屈只管对着本宫说。”
  谢贵妃当场便要颠倒黑白,到指责陶灼华不晓得分寸。又故意问黄公公道:“本宫早便吩咐了各宫里多加些银丝霜碳御寒,难道青莲宫的一直未送到不成?”
  黄公公哪里敢攀咬这本是谢贵妃授意,眼珠滴溜溜一转,故意说道:“奴才早便吩咐了下去,想是底下人懒怠,奴才这便回去彻查,一定不会短了灼华郡主的用度。”
  谢贵妃满意地点头,敷衍地过来挽陶灼华的手,脸上浮着清浅的笑意道:“本宫陪着你一同去瞧瞧,看哪个奴才这么大胆,可好?”
  陶灼华忍耐了许久,便是寻找参谢贵妃一本的时机。如今既然闯入御书房中,又怎能容得谢贵妃信口开河。
  她将身子往旁边一侧,避开谢贵妃伸过来的手,淡淡说道:“贵妃娘娘到会大事化小,李公公去青莲宫本是送炭,若没有个前因后果,又如何会误伤到灼华的脸上?方才带着人在青莲宫里好大的威风,守着灼华便要对青莲宫的人打打杀杀,试为一个奴才,背后若是没有人撑腰,又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威风?”
  仁寿皇帝听到此处,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个李公公?是哪个李公公如此嚣张?一并传来说话。”
  黄总管无可奈何,躬着身子答道:“便是去年新提起来的管事李贵,奴才这便命人传他。”
  李公公方才先去长春宫报了道,得了谢贵妃大包大揽许他无事,此时正坐在房里饮茶听曲儿,见黄公公身边的人特特来传,说是谢贵妃与黄公公都被传进了御书房,如今陛下要见自己,先唬了一跳。
  他一溜烟儿地往御书房跑,寻思道谢贵妃曾说陶灼华自身难保,便又存了些侥幸,寻思着如何将今天的事圆过去。
  御书房里陶灼华往上行礼,对仁寿皇帝哀哀诉道:“陛下,不是灼华有意冒犯天威,您且派人去青莲宫瞧一瞧,那些个末等的烟煤连有头有脸的宫人都不屑用,如今便是我们全部御寒的东西。”
  北地苦寒,仁寿皇帝瞧着陶灼华娇弱的身形,不觉爱屋及乌。他淡淡瞥了谢贵妃一眼,脸上浮起抹讳莫如深的笑意。
  他唤着何公公道:“朕往昔从不过问后宫的是是非非,大约有些疏忽。你带个人去青莲宫瞧一瞧,大裕的郡主在咱们大阮做客,究竟过着什么日子,回来一五一十说给朕听听。”
  谢贵妃听得事关两国邦交,这一顶帽子扣得太重,慌忙跪到了地下。
  那黄公公与李公公二人本是谢贵妃的心腹,素日伶牙俐齿,今日却撞到了枪口上。两人脸上都是又青又白,自知难逃一番责罚。
  若坦承是谢贵妃的授意,既难逃责罚,更怕谢贵妃秋后算帐。
  李公公审时度势,向仁寿皇帝重重叩头道:“陛下明查,都是奴才被猪油蒙心,扣下了青莲宫的供给,想要私下赚几个小钱。方才青莲宫的奴才不服,这才起了口角,想要对她动手。谁料想郡主冷不丁跑出来,奴才不慎划伤了郡主,并非有意冒犯。”
  “呸”,陶灼华并不因他的服软便见好就收,踏前一步问道:“是谁方才在青莲宫对着我的宫人动手动脚?又是谁说,便是这些烟煤,还是黄公公可怜我一个小丫头?难不成陛下金口玉言,许我享郡主俸禄,在内务府眼里便是一场笑话?”
  祸水东引,谢贵妃想要独善其身,抛出些无用的卒子顶罪,陶灼华偏不趁她的意。
  内务府本属谢贵妃的管辖,底下出了这么档子事,她自然难辞其咎。
  谢贵妃跪在地上,瞧着仁寿皇帝虽然不动声色,实则已然添了怒意,慌忙自责道:“陛下,这都是是臣妾疏于管辖,这便回去好生理事内务府,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仁寿皇帝轻捻着手上的佛珠,悠然间一叹,语气里添了些疲惫:“阿谢,自打若梅辞世,你打理内务府有些年头了吧?好好的怎会出现这种纰漏?你好生瞧一瞧陶灼华,便不觉得她有几分面熟?因着这张面孔,你又怎忍心苛待于她?”
  说话间何公公带着人从青莲宫回来,将青莲宫里半点银丝霜碳也无,从主子到奴才拿着烟煤取暖的事明明白白摆在仁寿皇帝面前,仁寿皇帝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说了声:“好”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胜

  谢贵妃跪在冰冷的墨玉地面上,心里将陶灼华念叨了千百遍。
  奈何仁寿皇帝一直不叫起身,她便只能一直跪着。膝下冰凉一片,酸酸麻麻的感觉尤其难受,她强撑着身子,眼里滚落了几滴珠泪,感伤地说道:“陛下,往昔不大注意,您这么一说,臣妾才瞧出来灼华郡主的模样。今日的事的确是臣妾错了,往后必定会好生打理,不出这种疏漏。”
  仁寿皇帝口中轻轻唔了一声,到底是心爱的妃子,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有些心疼,便以目向何公公示意。何公公扶了谢贵妃起身,送她回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谢贵妃将手炉搁在膝盖上暖着,半晌才有了丝暖意。眼见得保不住李公公,也不能叫陶灼华趁意,便假做教导的样子,守着仁寿皇帝谆谆说道:“灼华,你年纪小,难分是非好坏。好端端的,李忠又如何会与你的宫人拉拉扯扯,这里头莫非有什么蹊跷?”
  一盆脏水想往娟娘身上泼,陶灼华泠然说道:“娘娘大可问一问李公公,他守着青莲宫的宫人都说了些什么话。灼华年纪是小,却分得清黑白,总不至偏袒自己的宫人,胡乱攀咬旁人。”
  谢贵妃恨得咬牙切齿,依旧温言说道:“便是错处全在李忠,你的身份尊贵,为个奴婢出头,未免太有失尊卑。若脸上留了疤痕,便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该分得清轻重才是。本宫一会儿先使人将银丝霜碳给你送去,小姑娘家家的,莫要冻坏了身子。”
  陶灼华清冷笑道:“贵妃娘娘差矣,能千里迢迢随着灼华远赴大阮的,自然都是值得我倾心相待之人。更何况娟娘与茯苓两人早便不是奴婢,我今次护不得她们周全,下一个被摆布的便是我自己。因此,灼华权衡利弊,要想过得安稳,无论如何便要保得身边人安危。”
  仁寿皇帝听得陶灼华虽然言辞犀利,说话间未必没有几分道理。想她一个弱女子为了自保,今日竟敢闯御书房,到也有几分胆气,更不忍多加苛责。
  到是谢贵妃明明晓得自己对先皇后念念不忘,心里对陶灼华存着几分爱惜,偏偏屡屡对她刁难,有失她贵妃娘娘的身份。
  仁寿皇帝心间已然有了主意,耐着性子听谢贵妃如何答对。
  谢贵妃被陶灼华一阵抢白,纵然涵养再好也有些坐不住。见仁寿皇帝明知陶灼华的身份而不指正,她便雍容笑道:“是了,娟娘是你生母的旧婢,茯苓又是打小在你身边服侍的人,你重情重义,到也情有可原。”
  想要瞧一瞧陶灼华被人戳穿身份、张皇失措的样子,谁料想陶灼华浅浅一笑,点头应道:“贵妃娘娘说得极对,方才陛下垂询,灼华便曾坦言,自打灼华生母过世,灼华与娟姨的情谊便尤如母女,又怎能容忍内务府的人当着灼华的面对她加以侮辱?”
  谢贵妃诧异地抬头,陶灼华依然笑得恬柔:“贵妃娘娘,灼华不是天生的金枝玉叶,原也不敢自陈身份尊贵,不过,该护的人却一定要护。您手底下的奴才屡屡挑战灼华的极限,是可忍孰不可忍。
  从前没想过与谢贵妃剑拔弩张,陶灼华细思前情,愈发觉得谢贵妃才是宫中最有机会推波助澜的人。
  不甘心皇位落在德妃娘娘所出的何子岑手上,谢贵妃将生母早逝的四殿下何子岩收在膝下,纵容何子岩争夺过储君之位。
  伴随着何子岩夺嫡失败,以藩王的身份远走蜀中,谢贵妃长居迟暮宫中,却不时有些小动作。这般野心勃勃的人,到与瑞安长公主有几分相似。
  两人因着共同的目标走在一起,未必没有可能。
  那个深藏在宫中与瑞安长公主结盟的人,纵然陶灼华两世为人,却摸不到一点边际。与其被动挨打,不若先打乱敌人的阵角,陶灼华每每以言语相逼,想看看谢贵妃究竟如何应对。
  谢贵妃不承想陶灼华守着仁寿皇帝便大有当面与自己宣战的意思,脸色愈加不好看,却不敢露出端倪。她故意不理陶灼华的犀利,而是向仁寿皇帝躬身道:“今次的确是叫灼华郡主受了委屈,臣妾先发落了这内务府的奴才替她出气。”
  便指着李公公道:“你私自克扣郡主定例,又出言不干不净,便免去你管事之职,罚你半年俸禄,再杖责二十,还不滚下去。”
  再指着黄总管道:“你识人不清,管事不严,才惹出今日的祸端。回去罚奉三月,躬身自省。若再有差错,一定从严处置。”
  分明是怕仁寿皇帝开口责难,先保这两人的意思。两个人叩头如捣蒜一般,嘴里喊着谢恩,抹着额头的冷汗,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黄总管灰溜溜地离去,李公公咬着牙自去领那杖责之刑,不多时便有行刑的宫人回来复命。
  谢贵妃发落了这两人,再向仁寿皇帝道:“臣妾这便告退,先将灼华郡主送回青莲宫,替她传太医诊治脸上的伤痕,再将青莲宫的供给补上,莫冻坏了小姑娘,陛下您瞧可好?”
  “不必如此麻烦”,一直未做声,只瞧着谢贵妃发落两的仁寿皇帝开口。
  本来对谢贵妃有些爱惜,想着她是无心之过,方才谢贵妃急急忙忙发落两人,到显得有些仓促,仁寿皇帝慧眼如炬,何曾瞧不明白。
  他言语中带着浅浅的疲惫,淡淡说道:“归根究底,原是朕的不是。阿谢你打理后宫,事务如此烦杂,难免有些疏漏。底下人阴奉阳违,实在难以一一照抚。”
  谢贵妃听得仁寿皇帝竟为自己开脱,喜不自胜地仰起头来,唤了声陛下,刚想开口谦上两句,却听仁寿皇帝幽幽说道:“打从今日起,内务府便交由德妃管束,爱妃你好生约束尚宫局,莫再发生今日的事体。”
  想来自己克扣青莲宫的衣衫首饰,仁寿皇帝也早有耳闻,才特特点出尚宫局来。谢贵妃呆若木鸡,却半句也不敢再辨,只能躬身谢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平

  仁寿皇帝没有再望谢贵妃,而是唤着何公公道:“去将朕炕桌上那个绘着西番莲的花梨木匣子拿来”。
  何公公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捧回了仁寿皇帝提到的匣子。
  仁寿皇帝开了匣子,从里头拿出一只绘着仕女赏荷的青玉镂空小钵,递到陶灼华手上。向她温言说道:“回去使人给你涂上,莫留了疤痕。”
  谢贵妃认得那只小钵,晓得里头是内制的白玉养颜膏,几十种珍贵的药材炼制,滋养肌肤、祛除疤痕的效果都极好。
  不承想一个小丫头竟得仁寿皇帝这般青睐,谢贵妃望着陶灼华曲膝谢恩的背影,眼里讳莫如深,充满了探究与怨恨。
  感受着谢贵妃如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陶灼华将脊背挺得笔直,接了仁寿皇帝的赏赐,又迟疑着开口道:“陛下,灼华还有一事相求。”
  “你还有什么事?”仁寿皇帝盘膝坐在炕上,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分明带了些慈祥,并没有因为小姑娘的絮絮叨叨而不满意。
  陶灼华躬身答道:“陛下,臣女到了大阮,先在鸿胪寺馆待了月余,不曾踏足外头。入宫之后,更是只有青莲宫的方寸之地。往昔在大裕时便听得大阮京都十里繁华,很想要出宫去瞧一瞧京都盛景,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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