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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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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程过半,大队人马在京郊的皇家别院歇脚,宫人们早预备了热汤热水,别院里准备了简单的素食,分送给各位主子。
谢贵妃便传下懿旨,命宫妃们稍事休息,用过午膳之后再行赶路。
李嬷嬷随时注意着陶灼华的动向,待瞅着最后那辆马车独行,陶灼华却随着德妃娘娘走在一起,便在谢贵妃身边添油加醋编排了几句。
谢贵妃恨恨道:“果然是个会见缝插针的人,怨不得能爬上四妃之位。今次晓得我因那丫头略失圣心,她便懂得从那丫头身上着手。这才到了大阮不过月余,往后的日子还长,我瞧长宁宫那位能庇护她多久。”
陶灼华那张脸与先皇后实在酷肖,李嬷嬷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娘,咱们是否也要审时度势?陛下那里对她还不晓得是个态度,奴婢私心瞧着,并不想太为难她的意思。若咱们做得太过,奴婢只怕陛下会怪罪娘娘。”
为着祈福沐浴熏香,别院里的素斋又寡淡无味,谢贵妃无趣地将面前的素什锦推开,只拿银勺子挖着一笼新鲜出炉的桂花芝麻糕,皱着眉头说道:“长痛不如短痛,拼着一时之失,断去以后的隐患才更重要。那小丫头的狐媚样子,本宫愈瞧愈觉得别扭。她今时今日还小,若再过得几年,谁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李嬷嬷晓得这到是实情,谢贵妃如此打压陶灼华,虽说眼前看来是下下策,却是为了往后永绝后患,也是釜底抽薪这计。当下默然道:“娘娘睿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不过陛下倘若怪罪,娘娘便要受些委屈了。”
“忍得一时之气,方为人上之人,咱们当初不也是那么做的么。”谢贵妃狠狠攥住手里的帕子,脸上显露出一抹峥嵘的戾气。
一行人午膳后启程,又走了多半个时辰,终于在申时许后赶到皇家寺庙。
皇家寺庙前头是尺许宽的金砖铺地,两侧有几亩莲池,如今虽然枯萎,依然可以想见夏季莲叶亭亭的美妙。池中有数尾金鲤不畏寒冷,正围着池塘中间金漆的的布袋和尚雕像游曳。几株盘根错节的菩提树高大挺拔,将个金粉雕砌的山门映衬得格外庄严。
身着大红袈裟的方丈已然领着寺里僧众迎了出来,在山门前接着谢贵妃与德妃娘娘一行。方丈向谢贵妃合掌致意,含笑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贵人今年又光临敝寺,令敝寺蓬荜生辉。”
一年一度,谢贵妃与方丈大师已然熟稔,见方丈大师迎出门外,亦合掌笑道:“大师客气了,您这里怎么着也算不得蓬荜,快请里头说话。”一众人浩浩荡蒎进到里头,方丈陪着谢贵妃与德妃娘娘说话,下头的小沙弥们便开始安置来客。
陶灼华主仆被安置在一个小院落里朝西的套间,与她同住一个院落的还有宫中两位不得势的贵人,各自带着身边两名宫婢住了南北的正房,到也相安无事。
进得套间,陶灼华瞧着外头是一桌两椅,桌上供着佛龛,除此以外别无常物。里间的一张硬榻是她和菖蒲同住,榻上两床淡灰色的被褥到也干净暖和。墙角搁着炭盆,里面燃着些木炭松枝。乍从外头进来,客房间一阵暖意袭人。
如此的居处,比陶灼华设想的已然好了百倍,便命菖蒲悄悄向德妃娘娘递了话,请她安心。主仆二人再想行李安顿下来,庙里已然早早开了斋饭。
谢贵妃命人传了话来,晚间方丈大师在大雄宝殿讲经,各人愿意去听的便随缘去听,并不强求。第二日便是方丈大师在大殿替太后娘娘祈福,后院放生池放生,要诸妃五更天便齐聚大殿,不得误了时辰。
小沙弥端着各人的饭菜送进房里。大约守着佛门净地,谢贵妃也不好张扬行事,菖蒲冷眼瞧去,自家主子与那两位贵人的饭食一样,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炕桌上摆下一碟白菜豆腐、一碟豆干香菜、一碟五香蚕豆,外加一碗金针山药粉皮,还有一钵煮得透亮的糙米饭,瞧着色泽鲜亮,让人极有食欲。
主仆两人简简单单用过晚膳,陶灼华有心向佛,便披了件青莲灰的棉布暗纹斗篷,带着茯苓去了大雄宝殿。
何子岑兄弟两人陪着德妃娘娘用过晚膳,便也一起陪着她来大雄宝殿礼佛,在殿外与陶灼华碰个正着。陶灼华只觉得一颗芳心呯呯乱,惶急地立住了脚步。
不敢与何子岑的目光对视,陶灼华强忍着心间的悸动,拼命挤出丝自然的笑容,冲德妃娘娘屈膝行礼,说道:“娘娘,您也喜欢听大师讲经?”
德妃娘娘温厚地笑着,伸出手将她搀起,指着身后并肩而立的何氏兄弟道:“多行善、多积德,便算做替他兄弟二人祈福。大师讲经这样的妙事,本宫从来不会错过。到是你小孩子家家,如何能一坐一个多时辰?”
陶灼华腼腆回道:“灼华心里不静,更该多听听梵音佛乐。今次不求能听懂方丈大师多少禅机,只望能有一两句入耳,便是受益无穷。
德妃娘娘听得说得诚恳,多颇有几分慧根,便笑得更为暖心。携了陶灼华的手,两个人一同往里走去。
何子岑自始至终没有望过去,耳间却没有错过一丝陶灼华与德妃娘娘的对答。见母妃与她联袂往里行去,忍不住抬起一张清隽的面容,痴痴凝望伊人离去的方向。
☆、第一百二十章 炭火
皇家寺院里头梵音佛乐盈耳,一场祈福的法事做得如火如荼。
青莲宫内却夜寒萧瑟,娟娘卧在笼了劣质烟煤的卧房里,冰冷的衾被添不了多少热乎气,到熏得眼睛酸涩。她又恨又气,几乎流了一夜眼泪。
原来陶灼华前脚领了菖蒲出宫,内务府后脚便安排人来送炭。娟娘只道谢贵妃良心发现,欢喜地吩咐那几个粗使宫人来接,谁料想细细看去,那一整担全是乌漆嘛黑的劣质炭,一张脸不由沉了下来。
娟娘便问其中一个小太监道:“公公是否送错了,这些炭如何给郡主御寒?”
小太监梗着脖子道:“姑姑这话才说错了,上面怎么吩咐,咱们下面便怎么办事。每一项开支都有登记在册,依着对牌领取东西,每一笔都错不了。”
娟娘还待再分辨几句,两个小太监早便不耐烦,两人以目示意,趁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娟娘只怕陶灼华从皇家寺院回来后,晓得这档子事儿更加生气,便自己留了一部分取暖,吩咐那几个粗使宫人先将剩余的炭搬进库房里。
偏是忍冬不晓事,嫌自己房里炭火烧得不旺,第二日特特寻娟娘要煤,娟娘冷眉冷目对着她道:“咱们宫里什么光景,姑娘不是不晓得,统共还有一筐子好煤,自然留给郡主。你若是嫌冷,小厨房里还有烟煤,凑合着去用吧。”
忍冬大怒,指着娟娘道:“你们主仆这是合起伙来欺侮咱们长公主府的外人不成?寒冬腊月,哪家府邸不给下人御寒的炭火?偏是你克扣我们的用度,在主子面前装什么好人?”
娟娘面慈心善,拌不得几句嘴,指着她说不上话来,直气得浑身颤抖。
茯苓见状,上前喝道:“你眼里有没有尊卑上下?郡主说过娟姨便是这青莲宫的掌事姑姑,便能管得你这嚣张模样。娟姨自己用的什么炭,你心知肚明,偏在这里胡搅蛮缠?摆明了瞧着郡主不在家,欺负娟姨心善。”
忍冬斜睨着茯苓,显然瞧不起这十岁左右的丫头,冷冷讥笑道:“掌事姑姑?可是有什么品阶?还是有什么金册宝书?若同咱们是一样的人,便别摆出三六九等。你们两个都来自青州府,要省出自己的炭去疼你们小姐,自然由得你们去疼,请恕奴婢受不得这份冷,一定要取自己的份例。
便赌气问娟娘要钥匙,要开库房取最后那一篓子银丝霜炭。娟娘昨夜里一宿未眠,今日被她一闹,只觉得头疼欲裂,恨恨喝道:“我依着时日给你们房里送炭,宁肯自己受些冷,也尽量不去短过你们的用度。如今郡主受难,你不说与她同气连枝,反倒这般自私,这难道是你们长公主府的规矩?”
两下里推推搡搡,忍冬要夺娟娘腰间的钥匙,茯苓偏护在娟娘前头,三个人连轴转了几圈,忍冬恼羞成怒,狠狠去推茯苓,娟娘要护着茯苓不受伤害,自己反而一跤跌在地上,额头磕上坚硬的黄花梨炕几,渗出几滴血来。
茯苓吓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哆哆嗦嗦找了块白色软绸,忙着替娟娘包扎。
忍冬眼看闯了祸,嘟嘟囔囔道:“是你自己没有站稳,可不干我的事儿。”打起帘子便溜回了自己房里,只当有这回事儿。
娟娘本就心间气苦,被忍冬这一闹腾,火气憋在心间无法发泄,到午后便发起寒热。陶灼华随着谢贵妃等人礼佛尚未回宫,茯苓失了主心骨,又没个可以商量的人,只急得六神无措。
恍然间想起从大裕启程时,陶灼华特意命她准备了一只药匣,里头规整着好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茯苓便取出来细看,旁的都不认识,不敢给娟娘乱吃,到寻到了一盒十二粒的安宫牛黄丸,简直如获至宝。
晓得这药金贵,茯苓以温水化开半粒,喂给娟娘吃了下去。
晚间宫里送来膳食,仅有一碟酱黄豆、一碟素炒白菜,外加一个飘着几片肥肉片的木耳萝卜汤就着白米饭,娟娘瞧了一瞧,实在没有胃口,便都便宜了忍冬。
茯苓忍气吞声,去小厨房瞧了瞧,寻了两只鸡蛋合面,给娟娘擀了一碗细如发丝的面条,拿几片菠菜开了卤,又点了几滴香油,端来给娟娘吃。
娟娘不忍拂了她一片好意,拿汤碗拨了少许,连汤带水都吃了下去,茯苓依旧不放心,晚间便在房里照应,燃起那烟煤火盆,虽然熏得苦些,好歹略胜于无。
两个人挤在一张榻上,茯苓不时拿手去探娟娘的额头,娟娘十分过意不去,到劝着茯苓去睡。后半夜娟娘又发了一阵热,至天明时方才退去。急得茯苓不如如何是好,几乎一夜未曾阖眼。
第三日午后,陶灼华终于带着菖蒲回宫,茯苓在殿闹口迎她,险些泪水涟涟。
陶灼华不见娟娘出来,心间有些奇怪,还未等她发问,茯苓已然抹着眼睛说道:“娟姨受了风寒,如今吃了药正在发汗,因此才没有起身。”
陶灼华听得风寒二字,又与前世的记忆重合,生怕娟娘有个好歹,急急说道:“快领我去瞧一瞧。”一行走着一行问茯苓可曾请了太医,自己又怅然打住话题。
娟娘不过是一介平民,在这宫内如何请得动太医?幸好陶灼华有着前世那般清晰的回忆,自己早有准备,不至于捉肘见底。她命茯苓快去取药箱,想要将安宫牛黄丸化开给娟娘服用。
茯苓怯怯往地下一跪,垂泪说道:“小姐,您要罚便罚吧。茯苓未经您的允许,便将那安宫牛黄丸化开了半粒,昨夜里喂给娟姨吃了。奴婢晓得这个药金贵,可也没旁的法子,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娟姨受罪。”
陶灼华一把将茯苓扯起来,嗔道:“跟了我许久,难道还不晓得我的心意?我既然预备了这些东西,便是备着咱们不时之需。你能当机立断替娟姨治病,我开心还来不及,要责罚你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敲打
主仆情深,陶灼华并未拿着她们当外人。听得主子发自肺腑的声音,茯苓不觉心间一热,泪水不由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两人径直往娟娘房里去,老远便听见娟娘的咳嗽声。茯苓上前一步将帘子打起,扑面而来的炭火气熏人,呛得陶灼华也咳嗽了几下。
晓得是长春宫又在落井下石,陶灼华目露凝重,眼里闪过一丝坚毅。她对茯苓说道:“将娟姨房里的炭盆换去,我不管咱们还有多少炭,这屋里先笼一盆。”
娟娘昨日吃过安宫牛黄丸,今日精神好些,她晓得已然瞒不过陶灼华,支起身子冲她摆手道:“小姐,这一冬的日子还长,娟姨的身子骨没那么娇贵。不过是偶尔染了风寒,昨晚吃了药,现如今已经好多了,那些炭还是留着您来用。”
方才娟娘躺在榻上,陶灼华未曾留意,她这一起身,陶灼华才瞧见她头上有伤,眸间霎时便凝上了霜花,冲茯苓道:“这是怎么回事?娟姨如何受了伤?”
娟娘只怕给陶灼华添烦,搪塞道:“昨日不小心,脚底下滑了一跤,正碰在炕桌上。茯苓这小丫头心细,非要拿绸布给我包一包,其实不打紧。”
陶灼华微微眯起的眼中有戾气与焦急同时闪烁,她拿手探了探娟娘的额头,见并不烫手,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暂时忍耐下来,便含笑问娟娘要库房的钥匙。
娟娘初时百般不肯,耐不住陶灼华一再坚持,只好将钥匙递给茯苓,由着她去换过炭盆。
再将下剩的半枚丸药化开,陶灼华亲自送到娟娘嘴边。
娟娘昨日烧得迷迷糊糊,才由着茯苓喂自己吃下了那珍贵的丸药,如今晓得这是几十两银子一粒的安宫牛黄丸,如何舍得再吃,急得合掌说道:“这么金贵的东西,茯苓她怎么舍得?小姐您快些收起来,娟姨可不能再吃。”
头上有伤,只怕伤口感染,昨晚又发着烧,这安宫牛黄丸最是对症。
娟娘对于陶灼华何其重要,她又如何会在娟娘的身上吝啬银钱?当下坚持着将那半丸药喂给娟娘吃下,另取药箱拿了些安神的药物给娟娘,嘱她安心静养。
茯苓已然将炭盆换过,娟娘屋气烟气渐散,比方才暖和了许多。菖蒲晓得娟娘生病,也急着过来探望,又将滚水冲了汤婆子,塞进娟娘的被里。
见她睡得安稳,主仆三个这才蹑手蹑脚出了门。陶灼华回到自己房里,一面由茯苓服侍着更衣,一面挂着怒容问道:“茯苓,昨日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给我说听。娟姨素来谨慎,又怎会不小心自己磕破了头?她是如何受的伤,是不是与内务府的人动了手?”
只疑心与前世如出一辙,娟娘被内务府那帮仰谢贵妃鼻息的人所伤,陶灼华忍了多时,也想是时候与谢贵妃再较量一场。
茯苓摇头道:“内务府的人虽然嚣张,到没冲着娟姨怎么样,这都是忍冬的错。”便恨恨把昨日娟娘与忍冬如何口角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诘道:“娟姨好心说她两句,她却不依不饶,还动了手。”
陶灼华听得大怒,吩咐菖蒲立时把忍冬唤过来,叫她跪在自己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敲打道:“我实话跟你说,娟姨打小便随在我的身边,如今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你为着些许的炭便敢伤人,难不成以为这还是在长公主府中,有你祖母为你撑腰不成?”
本待吩咐菖蒲掌嘴,见菖蒲有些唯唯诺诺,陶灼华晓得她从前被忍冬压制惯了,一时没有这个胆量,便自己来到忍冬面前,冲着她便是两个巴掌。
陶灼华如今不过十岁,手下没有多少力气。忍冬脸上虽见了红印,并没有多少疼痛,只是脸面上挂不住,眼泪便流了下来,抽抽搭搭哭道:“郡主,您不能这么偏心,只听着娟姨与茯苓一面之辞便定奴婢的罪过。昨日里她们也曾动手,奴婢一个巴掌拍不响,却要承担全部的罪过,奴婢心里不服。”
一幅强词夺理的样子,叫陶灼华看得厌恶,她冷冷说道:“我处理奴婢,不需要你心服口服。只提醒你一件事,当日你随着半夏去叠翠园给我磕头,可曾注意她给了我什么东西?”
当日半夏手上捧的是菖蒲与忍冬两人的卖身契,将这东西交给陶灼华,便等于将这二人的死活一并交付了她,与长公主府再无关系。
忍冬虽然晓得有这么回事,素日却仗着瑞安长公主的许诺,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今日见陶灼华旧事重提,眼中的寒芒委实吓人,不由心头不由一颤。
只见陶灼华指着她冷冷笑道:“奴大欺主,你欺我在宫里不得势,便敢对娟姨指手画脚。信不信我虽然避居在此,却依旧有权力处置我自己的奴婢?”
忍冬伏地不敢多言,茯苓却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冲她做个鬼脸。忍冬此时不敢发难,自然将茯苓这笔帐重重记在心里。
晚些回了房,菖蒲觉得毕竟姐妹一场,便好心劝了忍冬几句。
忍冬却指着她的鼻子低骂道:“你个背弃旧主的东西,陶灼华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便由着她给你灌**汤。实话告诉你,别说是卖身契,便是良民户籍,只要长公主殿下愿意,都是手到擒来的东西。你莫要以为那个东西在她手上,你便对她死心塌地。”
道不同不相为谋,菖蒲见说不通,也不跟她争辩,自己出来去小厨房熬红枣赤豆粥,准备给陶灼华与娟娘都补补身子。
忍冬本是赌气躺在床上,见没人理她,索性翻身坐起,将房门掩紧,开始一笔一划给瑞安长公主写信。
这些日子看得分明,陶灼华与长春宫积怨已深,却与德妃娘娘有些情谊。她虽然寡言少语,瞧着却不似是能为长公主所用的人。
忍冬事无巨细,写了长长的几张纸,卷成一团拿油纸封好,再悄悄笼在袖里,便披了厚厚的黛色棉布斗篷便出了门。
☆、第一百二十二章 罅隙
再飘过一场小雪,宫里绿萼竞相绽放,陶灼华笔下的消寒图上又添了两朵梅花,便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腊八节。
往年陶府里极重视腊八,总会在青州城四个城门都设一口大锅舍粥,陶灼华还曾随着娟娘去瞧过。如今在宫内行动不自由,除却随着谢贵妃去皇家寺庙祈福,陶灼会还没有机会外出,只能请娟娘煮一锅粥,给随着自己离乡的这些人过节。
内务府送来的用度越发短缺,鸡头米、血糯等稀罕之物早便断了顿。
娟娘提前一天泡了红枣、莲子、桂圆,花生以及各色干果,又剥了些风干栗子凑数,腊八节一早便开始熬制。小火慢煨,不多时便有香香的粥滋味溢出,娟娘一直煮了近两个时辰,才将一锅熬得软糯香甜的粥锅端下来。
旁人大约看不见青莲宫这点东西,陶灼华却记挂着德妃娘娘素日的关怀,命茯苓盛了一钵送去长宁宫。德妃娘娘见陶灼华知礼,心里颇为赞许,命人装了些内造的点心交由茯苓带回去。
午间时陶灼华又请娟娘散了些赏钱,将粥分给众人,连那几个粗使的宫人都在人在份。娟娘特意在小厨房里加了几个菜,准备几个人关起门来过节。
下午时分,有嬷嬷送来了宫里散的八宝粥,大约也是中午熬好,如今已然凉透。嬷嬷颇不耐烦地将粥碗递到娟娘手上,只说是宫里头照着规矩来的赏赐,似是瞧不得清莲宫的冷清,放下东西扭头便走。
宫内照例是一场宴饮,连至善公主夫妻二人都回来陪着仁寿皇帝过节。食着一碗甘甜香糯的八宝粥,仁寿皇帝却好似忽然记起国中还有一位质子,晚宴时便特意问谢贵妃道:“既是宫中宴饮,怎么不见前次那位灼华郡主?”
谢贵妃夜夜被噩梦所扰,根本不愿意见到陶灼华那张脸,故意将她拒之千里,不防仁寿皇帝此时提起,便娇笑着说道:“陛下容禀,臣妾觉得腊八节本是家宴,她一个外人在这里不大方便,早便命人给她送了腊八粥,便没有邀她一同过节。”
德妃娘娘这些日子派人苦苦追查当年先皇后去世的来龙去脉,心间已经有些猜测,却苦于证据不足。见谢贵妃分明故意忽视陶灼华,便从旁敲打,端淑地笑道:“贵妃娘娘这话错矣,陛下恨不得与天下万民同庆,哪里在乎多一个陶灼华。你若说是家宴,岂不是故意叫蓁蓁难堪。”
叶蓁蓁听得谢贵妃说的家宴二字,远远看着席上那一抹淡黄锦衣的少年,心内正自浮想联翩,荡起圈圈涟漪,却被德妃娘娘一句话打回原形,不觉羞红了脸。
何子岑虽然坐着饮酒,他的思绪早便不在此处。只想着青莲宫里三面环水,如今被朔风一吹,还不晓得冰冷到什么地步。青莲宫此时还未重修,四处破败不堪,陶灼华酷爱风花雪月,对着满池枯草败苇,又是孤身一个,想来十分凄清。
本该恨她入骨,偏偏总是事与愿违,思绪不自觉便围绕在她的身上,依然挂念她的冷暖。何子岑无声地叹息,眼望着手里那杯花雕酒发呆。
仁寿皇帝没有留意下头小儿女们的心不在焉,只向德妃娘娘赞许地一笑,说道:“还是德妃晓得朕的心意。”
话说到此处,谢贵妃便是再一百个不甘心,也不敢忤逆圣意。她提起曲颈银制雕花酒壶,替仁寿皇帝斟酒,柔顺地笑道:“臣妾毕竟见识短浅,比不得陛下思虑周详。这也是陛下皇恩浩荡,那灼华郡主有福,臣妾这便派人去传。”
仁寿皇帝面上笑容始终不减,缓缓冲谢贵妃说道:“朕一直认为你是识大体的人,这样的疏忽,以后可不必再有。”
虽然仁寿皇帝面色平和,谢贵妃却嗅出了他眸间的不虞,心内突突一跳,吩咐背后的周嬷嬷道:“你赶紧跑一趟青莲宫,请那位陶郡主过来赴宴。”
周嬷嬷急三火四来传谢贵妃的懿旨,陶灼华推脱不得,便请她先行一步,自己换身衣裳便来。
菖蒲捧了件水绿色描绣金线唐草纹的湘裙,请陶灼华更衣。陶灼华想了一想,却命她重新开箱笼去取那件相思灰大毛领子的窄袖掐腰小袄,下面是黛蓝色折枝海棠的八幅湘裙。又将头发重新散开,结了两只发辫,只绑了一对东珠,镶了几枚黛蓝色的发佃,这才领着茯苓出了门。
陶灼华俯在大殿上面圣之时,仁寿皇帝远远望着下面那抹身姿娇小的倩影,瞧着她身上的相思灰色,在心里黯然唤了一声先皇后的小名。
德妃娘娘有刹那间的失神,片刻便恢复了自然的神态。谢贵妃却是一惊,手中的乌木嵌银筷子悄然滑落下来,掉上自己的裙衫尤不自知。
李嬷嬷立在她身后,忙不迭地重新换过筷子,在她的后臂上悄悄拧了一拧。谢贵妃恍然回过神来,笑着替陶灼华安排座位。
这主仆二人的小动作,被谢贵妃对面的德妃娘娘瞧得清清楚楚。她只是不动声色,命人替陶灼华安筹,笑着问道:“我们喝的都是花雕,你是要喝杯酒暖暖身子,还是与蓁蓁一样来杯枫露茶?”
有心趁着仁寿皇帝在这里,德妃娘娘想叫陶灼华提起青莲宫的缺衣少食,给谢贵妃一个没脸,陶灼华却晓得并不是时机。
她冲德妃娘娘感激地望了一眼,便恬柔地垂下了眼睑,低你说道:“灼华不会饮酒,便叨扰嘉柔郡主一杯好茶吧。”
两人坐在大殿两侧,遥遥相视而笑。叶蓁蓁命人将自己的茶斟给陶灼华,眼中依然是一片清湖潋滟的亲近,不掺一丝杂质。从陶灼华的角度望过去,却分明从那明媚的笑容里读到了陌生。
一点罅隙滋生,裂痕愈演愈深,虽然不晓得是为着什么,陶灼华却了然地明白,这一世再不会有前生的姐妹情谊。亦或前生那一场惺惺相惜的友情,根本便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受辱
身着相思灰色小袄、如青荷般亭亭玉立的陶灼华,便似是谢贵妃的眼中钉,让她一次一次与深夜的梦魇重合,简直寝食难安。
先皇后、谢贵妃、德妃娘娘,这些人都是旧识,打小便不陌生。
那一抹相思灰色,曾是先皇后的最爱。如今坤宁宫里虽然没有旧主,陈设却依然如旧,所不同的便是先皇后虽然香消玉殒,她的小像却依然挂在寝宫之中。
小像是仁寿皇帝手绘,上头的先皇后如新荷初绽,定格在她最美的二八年华。
谢贵妃、德妃娘娘都曾在坤宁宫瞻仰过这幅画像,先皇后梳着两只发辫,身着相思灰色的锦衣,侧着身含笑立在一株合欢花下。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画中的先皇后眉目娟娟,又含了一抹娇羞,那是她与仁寿皇帝初识的时候。
陶灼华今夜的装束如此巧合,与先皇后又多了几分相像,难怪仁寿皇帝都有些失神,谢贵妃更是当场失态。
勉强支撑着宫宴散去,谢贵妃扶了李嬷嬷的手,迎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深一脚浅一脚走回了长春宫,重重往软榻上一坐,揪着自己身上的璎珞发狠道:“嬷嬷,你瞧见当时陛下的眼色没有?”
仁寿皇帝那片刻的失神,李嬷嬷自然望在眼里。她惶惶说道:“像,简直太像了。她怎么穿了那么一身衣裳,难道去过坤宁宫不成?”
“坤宁宫日夜有人把守,没有陛下许可,她如何能进得去坤宁宫的大门?”谢贵妃咬着牙开口,身上一直瑟瑟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害冷,牙齿一直打战。
李嬷嬷忙搀着谢贵妃来到熏笼前坐下,将笼中火拨旺,又递了个手炉在她怀中。谢贵妃怀抱着手炉,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低低说道:“今日陛下瞧那陶灼华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先皇后去了多年,陛下好不容易才将对她的心思淡了,却又冒出来一个陶灼华叫陛下勾起回忆,我只怕当年的旧案又有人重提。”
李嬷嬷也是一阵心惊,强自镇定道:“娘娘安心,皇后娘娘死于天花,宫中人人尽知,跟您有什么关系?便是重新提起,那也是她命运不济。”
谢贵妃半晌无言,将身子倚在大迎枕上,宛如睡着了一般,那急促的呼吸声却暴露了内心的焦虑。她也不睁开眼睛,摸索着拿起炕桌上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一粒一粒捻了起来,急促而又慌张。
哗啦一声,却是谢贵妃的护甲勾到了佛珠的丝线,她又用力一扯,那丝线崩断,佛珠便滚了满炕,有几粒滚落到墨玉的地面上,发出脆脆的声响。
谢贵妃恼羞成怒,将护甲往地上狠狠一扔,上头嵌的绿松与青金脱落,与那些佛珠混在一起,更叫她生气。
隔着帘子,却是宫婢琥珀小心的禀报声:“娘娘,去大裕的人回来了,您可要见一见,还是吩咐他明日再来?”
谢贵妃听得精神一振,重又盘膝坐起,以目示意李嬷嬷将地下收拾干净,冲着外头道:“速速传他进来。”
琥珀领命下去,不多时便带了位黑衣暗卫进来见礼。那暗卫屈身行礼,谢贵妃胡乱摆了摆手道:“你坐下说话,本宫要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暗卫抱拳答道:“启禀娘娘,属下都查得清清楚楚。那灼华郡主果真与瑞安长公主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怪不得与她并不相像。”
苏世贤当日回青州府,事情虽然做得隐秘,却禁不住有心人去查。暗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与谢贵妃听,直听得谢贵妃眉飞色舞。
拿一锭金祼子赏了暗卫,谢贵妃盘膝坐在榻上,一张娇艳的面庞透出几分狠厉,与李嬷嬷笑道:“这才是老天开眼,可不是本宫不留她,实在是她自作自受。欺君之罪做实了,神仙也救不得她。”
谢贵妃第二日便煲了燕窝粥,亲自送去仁寿皇帝的御书房,在书房里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出来时志得意满,眼望青莲宫露出鄙夷的笑容。
过了腊八节,年节的气息渐近,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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