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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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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座之人原本调笑的脸,突然有些异变,原来,杨毓正用一根尖锐的素簪,抵着他的胸口。
  杨毓笑的妖艳无边,接着道:“郎君命贵,可愿伴阿毓赴死?”
  时间静止般,众人端看着杨毓的行为,眼中尽是惊讶。
  刚刚奉承的士人惊呼道:“小女郎,你可知此人是谁!快放下!”
  男子仰着头,依旧骄傲的像个胜者一般道:“你刺杀我,就算我死,你也活不成。”眼中带着浓浓的兴趣,甚至比之前见到杨毓更加闪亮,那是猎人发现美味的猎物时的眼神。他笑着道:“你这女郎真教我好奇,你真当这小小素簪能杀我?”

  ☆、第三十二章 获救

  杨毓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她的眼流光溢彩,她的唇樱红如朱,她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在华美的光影下似乎隐隐的蒙上了一层光晕,她缓缓的道:“我惧矣!”她说,她很怕,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张扬。
  王靖之撑起身子,他理理衣襟,动作如同弹琴一般的美妙,接着他慢条斯理的自榻上起身,气定神闲的走上前去。
  杨毓望着他的笑,却如坠冰窟。
  王靖之握住杨毓抵着那人的手,缓缓的放下,转头笑着对那人道:“羽弗慕,这女郎我替你调教几日如何?”
  :“这美人生的如此诱人,性格却太过刚强。虽然美,却带着刺,你真能调教的好?”男子问道。下一瞬,那人抿唇一笑,瞥到王靖之一直握着杨毓的手,并没有放开,转而道:“王靖之也喜欢这样的女郎?”
  王靖之笑道:“既是佳人,谁人不爱?”
  男子也是一笑道:“好好好,既然是王靖之要,这美人,我便给你又如何。”他似乎想到什么,招呼身侧的兵士道:“将那黄金珠玉鸟笼造好,一并送到王靖之府上!”
  :“是!”兵士斜眼瞥了杨毓一眼,淫邪一笑。
  杨毓头脑中一直混乱的嗡嗡响,王靖之不是冷眼旁观?不是置身事外?
  王靖之伸手环着杨毓的腰肢,脸凑近杨毓洁白修长的颈子,细细嗅了嗅,抿唇一笑,在杨毓耳边道:“他将你给了我,以后你便是我的卿卿了。”
  杨毓秀美的腰背一僵。
  :“既然该谈的都谈了,我便带着我的卿卿回府了。”王靖之扬唇笑着,对那人道。
  那人一副了然的表情,伸手推了杨毓一把,这一推将杨毓直接推进王靖之的怀里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请吧。”杨毓跌在王靖之怀中,一股远山似清远的气味钻进鼻腔,让她这几日的紧张突然崩开。身体更软了几分,就如同一只没有骨头的八爪鱼一般。王靖之笑得更加开心了。
  杨毓回头望了一眼依旧高坐在堂,与那羽弗慕把酒言欢的裴良,裴良的眼睛也瞟到了杨毓的眼神,却依旧没有任何话语。
  被王靖之环在怀里,杨毓周身被他清冷飘袅的气息所包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那是山林里自然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她心脏似乎静止了一般,木然的走出了,木然的上了他的马车,端坐在一旁。
  马车哒哒而行,王靖之端看着低垂着眼眸的杨毓,缓缓的道:“刚才,若我不在,你真的宁愿自绝?”
  杨毓抬起眸子,扬唇而笑道:“便是我死,也要那人先走一步才甘心。”
  王靖之偏着头,打量着杨毓道:“你这女郎,也同那些世家女郎一般,着香囊华服的,竟不惧这血腥之事。”他心里隐隐的,那块早已结冰的位置,略微有些裂痕。
  杨毓低着头道:“我与阿秀毫无依靠,若是不行事带煞,岂不早被人生吞活剥。”
  :“活着不好吗?至少那人能给你锦衣华服。”
  杨毓抬起头,双眼墨如点漆,扬唇一笑道:“生如蝼蚁,何惧生死。”
  王靖之凝了凝眉,无声的叹口气:“你这女郎啊。”
  杨毓低下头,隔了片刻,缓缓道:“多谢郎君。”
  王靖之抿抿唇自鼻尖发出一声:“嗯。”
  又是半响的静默,杨毓微微抬头打量着王靖之的侧颜,那来自高门大阀的贵气,昏暗中翩然若仙的男子,杨毓不自觉的痴了一痴。
  尤其是那双如同暗夜中的星星的双眼,特别特别的清亮。
  :“他是谁?”杨毓嘴唇抿的紧紧的。
  王靖之缓缓地道:“我的敌人。”
  :“我们在哪?”杨毓又问。
  :“敌阵,南阳。”
  南阳,被鲜卑人和羯人占领的南阳,她竟然被掠到胡人阵中,她缓缓地闭上眼。
  马车悠悠的行了足足半天,停了下来,王靖之放下手中的书简,又望了杨毓一眼:“回吧。”杨毓被车夫搀扶着,下了马车。
  耳边却传来那人勾唇浅笑道:“记得,他已将你送与我,以后你便是我的卿卿。”
  杨毓愣了一愣,刚想再问,却发现马车已经掉头,飞快的走了。
  :“女郎?”门房的下仆惊叫一声,看了看杨毓,又看了看绝尘而去的马车。开着门,将杨毓晾在门口,飞跑进院。
  杨毓笑着摇摇头,独自进门,只见祺砚和静墨身后跟着十几个府中的下仆,满面又惊有喜道:“女郎终于回来了!”接着便是围着杨毓哭作一团。
  杨毓回到书房,静墨送上安神的参茶。
  :“无量天尊。”祺砚念了个道号,双手合十道:“多谢满天神佛保佑女郎。”
  :“那日。。。”杨毓刚要张口。
  静墨便垂着泪道:“那日和女郎到成衣店二楼,不过一会功夫,那店便说不再迎客,将我们赶了出来,我们怕败坏女郎名声,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又不敢报官,只能偷偷的自行寻找,第三日还是没有消息,又到邻近的城池去寻。”
  杨毓心间一惊道:“不是说胡军最近蠢蠢欲动,附近的城池何其危险,你们也是待嫁的妙龄小姑,怎敢如此行事!”
  祺砚和静墨有哭有笑的点头道:“女郎可有所失?”说着二人不停的查看这杨毓的身体。
  杨毓温和一笑:“无,我无事。”
  :“是谁救了女郎?女郎这几天去了哪里?”静墨急切的问道。
  杨毓思索了片刻道:“我临时起意,去了苍山游玩几日,是王靖之送我回来的,你们看。”杨毓起身转了圈,明媚的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
  王靖之送她回来的,两人望着女郎身上绝美的华服,和她脸上故作轻松的神情,暗自互相交换个眼神,心中明白,杨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愿她们二人担心。
  :“是,女郎无事便好。”静墨微笑着。
  :“对,无事便好。”祺砚也假笑着,眼圈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杨毓淡笑着,到底是谁,让那个被称作羽弗慕的人知晓自己?
  羽弗慕,羽弗慕。杨毓心中默念着,羽弗,鲜卑姓。这个名字,她定是在哪里听过的,只是,是哪里呢?
  夜空如洗,繁星点点,闪耀着光芒,杨毓唇角勾了勾,想起那人如星的双眸,那张脸就浮现在自己眼前一般。
  窗外悄然飘下片片洁白,冬天终于来了。

  ☆、第三十三章 唤她卿卿

  :“入冬了。”杨毓望的出神,怔怔的不知想些什么。
  门外传来急促的步伐,一身幼蓝的白鸢入门来,略一俯身:“禀告女郎,桓氏郎君传书而来。”说着将信传上来。
  杨毓打开竹简,依旧是龙飞凤舞的草书,一见这字,杨毓如同看到桓七郎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自己面前嬉笑着道:一二月不见,心中如同蚁噬。恰逢初冬赏雪,怎能无美相伴?明日洛水寒庐,请卿抱琴前来。
  这桓七郎什么时候起,也会咬文嚼字的和自己说话了?杨毓一笑,伸伸腰颈道:“该出去走走了。”
  次日清晨,空中的洁白轻飘飘的落在青顶马车顶上,缓缓驶出南街。
  寒庐是聊城的名士们冬日相聚之地,杨毓知道桓七郎这封请柬的重量,这个时代,能够参加文人、士人的宴会,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女郎,到了。”静墨挑开帘幕,杨毓抱琴下车。
  几个士人见到,嬉笑着上前来,看清杨毓一瞬间,人群中响起几声抽气。
  只见杨毓乌云般的头发披散与耳后,白皙的脸庞透着幼粉,双目如同一池秋水熠熠生辉,流光溢彩,眉心一点朱砂,唇角勾着一抹笑意。身着宽大的蓝色褂裙,将不盈一握的腰肢束的紧紧的,显得格外的窈窕有致,外罩着深蓝色的大氅,整个人被清澈宁静和艳丽张扬交织着,说不出的魅惑,言不尽的清丽。
  一庾姓青年不由惊叹一句:“好身段,好容貌。”
  一个略微年长的士人,脸长得有些长,声音略尖,不悦道:“何等妖媚的俗物,也入得寒庐!”
  杨毓轻哼一声,眸光微闪,唇角挂着一丝娇嗔道:“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方到腮边。”
  众人看看长脸士人,不禁哄堂大笑,杨毓也用衣袖微微遮掩着笑意。前世的杨毓就算远远的看一看这些人,也会因他们周身的风流气度、清超高远而目眩,今日见过这许多位士人,他们清高自持,却宽宏如月,原本紧绷着的杨毓,这下真的放松了下来,神态动作,也少了刻意,多了自然。
  士人调笑着,一个庾姓少年笑道:“樊公长脸,却没碰到这般形容的。”
  士人脸色一红道:“你这姑子怎地与桓七郎一样,偏爱揭人之短。”
  杨毓眼中有些自言流露的狡黠,闷声轻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士人抿抿唇,脸色依旧微红道:“既抱琴而来,便奏一曲,若是中听,便放你入内。”
  杨毓抿抿唇,这样的情景,她早已有准备。唇角勾着一丝不屑,她解下外披着的大氅,递给静墨,掀起褂角,席地而坐,七弦琴放于双膝。动作行云流水,不落一丝刻意。
  流水般的琴音仰面袭来,令人如坠山林之中。
  左手轻勾,右手慢捻,飞雪片片,落于杨毓的琴弦,如同一副美妙绝伦的画卷。一曲“长清”奏的清宁高远,令众士人目瞪口呆。
  :“杨氏阿毓,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进来,原来是在这附庸风雅呢。”一听这调侃的语气,便知来人是谁了。
  桓七郎调笑着又点点头道:“也是也是,似你这般任性又颇具才情的女郎,做出这样风雅之事也不奇怪。快进去吧,别着凉。”
  杨毓抱着琴,淡漠的扫了刚刚讥讽她的士人,唇角微勾,挑挑眉道:“阿毓刚才一曲,奏的可还中听?”
  士人脸色微微一红,随即释然一笑,反倒走上前来,迎着风雪解开衣襟,对着山谷放声狂啸,吟啸之音狂放不羁。
  杨毓勾唇一笑,信手抚上琴弦,一时间,高高低低,泱泱荡荡,长啸,琴音相互交合,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肆意洒脱。
  琴止,啸止。
  :“哈哈哈。。。。。”士人放声大笑道:“杨氏阿毓,是我错矣。”
  杨毓勾勾唇角道:“君子好度量。”
  桓七郎心间笑笑,对着人群后面笑道:“王靖之,你说的没错,是杨毓来了。”
  众人一惊,不自觉的让开一条路,只见那人依旧穿着洁白无瑕的宽袖大袍,明明是平民所着的素袍,却有种如云如月的气韵,发丝松散的束于肩头,脸上依旧是那般的清冷绝尘,身上依旧是那般玉树兰芝。
  唇角携着一分薄情道:“卿卿整日蜗居于室,终于叫我得见了。”他的声音特别清亮,如同玉打冰凿,配上那高远飘袅的气质,唇角一扬,似有若无的笑,杨毓又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与她的距离何止千山万水。
  众人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卿卿,那原是夫妻间的称呼,也是对亲近之人的爱称。
  一声卿卿,杨毓心间好像猫儿挠的似的,痒痒的,酥酥的。她粉腮绯红,暗自用指甲狠狠的刺了刺自己。
  桓七郎脸色巨变,猛然回头望着杨毓,有些震惊,有些置气,话语冲出口道:“你心悦王靖之,便该早说!做我的妾,便让你难以忍受”沉吟一瞬,似乎衡量着什么,接着道:“做王靖之的妾,便令你欢喜吗?”
  众人已经哗然一片。
  杨毓淡漠的瞥了一眼桓七郎,一字一句的道:“我,杨氏阿毓,此生,后世,绝不做任何人的妾。”眼中带着煞看向王靖之。
  在场诸位士人又是一惊,原以为是个有些才情的小姑子,纵然做出一些个高洁之事,纵然有些风度,也万万没想到,她会拒绝桓氏贵门,今日一席话,也令那些觊觎她的世家子们,重新衡量眼前这个迎风而立,决然于尘的俗艳女郎了。
  王靖之依旧仰着头,眼角掠过一丝惊异,随即消失于眼底,声线依旧冷漠却携着一丝调笑,步履优雅的走向杨毓,将她肥庾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微凉的手中道:“卿卿何不入庐?”依旧洁白的牙齿闪亮着,王靖之口出此言,心中竟隐隐的有些欣喜。
  杨毓暗自将手动了动,想要抽出。
  王靖之的手微微的凉,十指修长,见杨毓想要挣脱,却拉的更加紧了。
  杨毓咬咬唇,脸色有些绯红,一双清亮的水眸,眨啊眨。压低声音,微笑着道:“王靖之,你想毁了我的名声吗?”
  王靖之慢条斯理的扬扬唇,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杨毓。却见杨毓面色沉着,他偏偏头看向杨毓,那双清亮的令人尖叫的双眸一瞬不瞬。
  杨毓微微蹙眉,她那只被他的手包裹的手指,留着尖利的指甲,杨毓手上微微用力,指尖几乎嵌入他的手掌。王靖之那双淡远如山的眉微微一蹙,只一瞬间,他松开了手掌,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杨毓笑着看着他,自人群中穿过,随着王靖之进入到温暖的寒庐。
  坐于榻几之上,众人分别绕着中间一条修的精致的暖流坐成一圈,取自上巳节的曲水流觞之意,可做游戏用。

  ☆、第三十四章 心黑之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杨毓被安排坐在了王靖之与桓七郎中间。
  刚才狂放的士人名叫樊明,此刻依旧露着胸膛,笑道:“杨氏阿毓,你现在是王靖之的卿卿,我可再不敢调笑与你了。”
  杨毓笑道:“君子又岂是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俗物?”
  樊明又是哈哈一笑,接着道:“好个小姑子,果如孔老之言,有我辈风采。”接着道:“斗禽,投壶,藏勾这等游戏不适合今日此情此情,便如往年冬日一般,行传花酒令如何?”
  众人没有异议,乐得如此。
  王靖之坐于高位,望着杨毓道:“若是传到我,便让我的卿卿抚琴如何?”
  杨毓微笑着挑眉道:“夫未迎娶,毓不曾嫁,何以卿卿?”
  王靖之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樊明笑道:“王靖之,你这妇人可并不领情。”
  王靖之笑着捏着酒豪饮,白玉似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犹如敷上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荧光似得,他缓缓的,美酒自喉头流淌自四肢。
  众人纷纷侧目,等着他的回答。
  王靖之唇角一抹淡淡的,温柔的笑容,声音清亮如雨打清碧道:“此乃卿卿我我之语,何必当真?”说着,他偏过头,对杨毓微笑道:“我的卿卿恨嫁了?”
  杨毓本是一本正经的质问,这一下,却变成杨毓与王靖之娇嗔笑骂的话了。
  杨毓本是个唇舌尖利的人,这一下却突然不知如何作答,一张俏脸滴血般的通红,有些哭笑不得。
  接着,众人狂声大笑。
  杨毓低下头,挑挑眉头道:“王靖之,你何以待我如此残忍?”说着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明亮似秋水潋滟。
  王靖之顿了一顿,抿抿唇,轻柔的道:“莫怕。”说着,他一双皓腕拿起榻几上的玉壶,将杨毓的酒杯斟满。
  莫怕,莫怕什么?杨毓眉头轻挑。
  桓七郎眉头深锁,目光冰冷的瞪着王靖之,强忍着怒气,低声道:“杨毓还要嫁人的,你不要太过。”那眼中是压抑的怒气,令原本白弱病瘦的桓七郎面色有些微红。
  王靖之扬唇一笑,依旧的雍容得体,缓缓的道:“阿毓是你的?”
  桓七郎咬咬唇,似乎衡量了一下心里的话,缓缓的道:“莫要招惹于她,徒惹阿毓烦忧。”
  王靖之一手抚上杨毓柔软温热的小手道:“我行事向来由心,你这桓氏嫡子,能左右?”
  杨毓一双眼中泛着盈盈的光,抿抿唇,声音清脆的道:“郎君醉矣。”说着又一次抽回小手。
  坐于杨毓身侧的桓七郎小声道:“阿毓不需忧心,我会再与他说。对了。”桓七郎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突然道:“上次回去始终想不通,究竟为什么那杨姝的五石散竟然让她自己中招,你却只是醉酒。”
  杨毓抿唇一笑,饮下一杯美酒,勾唇道:“杨姝很聪明,她将五石散抹于酒杯,而不是下在酒中,我即看穿,便趁其不备,以牙还牙之。”
  桓七郎疑惑的道:“世间竟有这样歹毒的小姑子,幸好你无事,不然。。。”他没再说下去,安坐于榻上。
  这些名士,无一不是才华高绝之人,若是前世,这样的情景她是万万不敢肖想的,就连站在他们身后,远远的看一看,也会觉得自惭形秽,杨毓转眸看看身边如玉树琼楼的王靖之,瞬间觉得二人之间的差距何止千万里。
  这人行事分明轻佻任性,却让人生不出一丝拒绝。杨毓一晃神,隐约瞧见王靖之脸上浮现笑容,她眨眨眼,在看去,却并未再看见。她缓缓的转过眸子,不再看去。
  王靖之抿唇微笑,清亮的眼中发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不消一刻,下仆将一壶酒放于托盘上,置于环形水流上,托盘随着水流,缓缓的飘动着。
  一人开口道:“便从我开始。”说完,一个下仆转身击鼓,鼓点优雅沉重。
  花球传过王靖之,王靖之却将花球抛在榻上,不再往下传,直至鼓声停歇。
  桓七郎笑道:“王靖之,你军旅三载,没想到却如此不守规矩。”
  王靖之一仰头喝尽杯中美酒,缓缓的道:“我想守规矩,却更想听卿卿抚琴,两相比较,我便弃了规矩了。”他的话那么的任性,那么的不讲道理,可是配上那一身的月影华晨、雍容闲雅,便叫人无法拒绝。
  众人又是一笑,似乎王靖之生来就应该如此任性。随着王靖之的目光,看向杨毓。杨毓勾唇,挑挑眉,将琴放于膝盖上,指尖流淌出一串清亮的音色,杨毓张口唱到:“洛水云雨,梅菊不闻。”她眉眼一瞟,风情不言而喻。接着唱道:“谢天谢地谢诸君,我本无才哪会吟。黑心黑肺黑君子,却把无情做有情。”本是毫无韵律的一首打油诗,却被杨毓清艳中带着沙哑的音调,唱的带着靡靡之稥,情意绵绵。
  王靖之无法给杨毓任何承诺,却自第一次见面起,不断的撩拨她的心,让她无法心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琴声逐渐停下,杨毓起身对诸人行礼。
  桓七郎露出洁白皓齿,眼中尽是邪恶的笑意道:“阿毓口中那黑心黑肺黑郎君,定是王靖之。”说罢,哈哈大笑。
  王靖之却扬唇,慢条斯理的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言罢,又一杯酒灌下。
  王靖之的意思是,我亲你,爱你,所以叫你卿卿,如果我不叫你卿卿,那谁又能叫你卿卿呢?
  众人又是调笑一番,杨毓放弃了,等他们厌了,自然就不叫了,索性饮几杯酒。
  逐渐的,杨毓觉得有些热,精美的衣料竟然很硌人,哪里都不舒服,直想将衣袍散开,额头酝出细密的汗水。似有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她想起身却有些头重脚轻,脚下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又瘫于榻上。
  :“桓七郎。”杨毓刚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坏了。
  那是一种妖娆中带着魅惑的音调,略微有些嘶哑,直叫人浮想联翩。
  桓七郎此刻一如刚才狂放的樊明一般,散开袍子,露出白瘦的胸膛,眼中有些迷茫。他微微迟疑,笑道:“忘了告知你,这宴会的酒中都调入了五石散。”接着,缓缓的回身,一股温热的鼻息喷在杨毓的耳边,桓七郎的声音带着些孩子气般的撒娇道:“阿毓,阿毓,你便随我吧,不做妾,便做我的外室之妇如何?”
  说着,将手臂搭在杨毓的肩上,杨毓只觉得桓七的臂膀并不是想象中的无力,相反,居然很结实有力,当桓七郎的脸凑到杨毓的脸边,杨毓瞬间清明,猛地推开桓七郎:“桓迨凡!”
  桓七郎痴痴一笑,放开杨毓,自言自语般道:“你不愿么?”又干笑一声,声音中有些悲凉道:“我桓七郎何时这般用尽心力,低头周全,却还是得不到,这世间竟真的有我得不到的。”说着摇摇晃晃的起身,出了门。

  ☆、第三十五章 浊了郎君

  杨毓似乎听见桓七郎说五石粉,头晕脑胀,身边的一切叫声,笑声,琴声,狂啸声逐渐变远,变模糊,她扯了扯领口,露出一片白皙幼嫩的肌肤,妖娆魅惑的令人窒息。
  只觉得有人横抱起了她,走出了门。
  失去重心的杨毓,耳贴着这人的胸口,听着他与自己同样韵律的心跳,痴痴一笑。穿过一条木廊,进入一间干净的草庐,此人将杨毓放于榻上,动作轻柔细心。
  杨毓只觉得耳边逐渐清净起来,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带着灼人的情思。
  :“卿卿。”
  王靖之温润的笑着,露出两排贝齿,那叫人只想欢喜尖叫的脸颊,微微的透着粉红。发丝微乱,垂下一缕正随风左右调戏着杨毓的脸庞。
  :“郎君清高淡雅,阿毓俗媚不堪,云泥怎能相间?”看着王靖之有些疑问的表情,杨毓带着醉意,抚上他的侧脸,痴痴一笑:“真的是你?不,不。”杨毓摇摇头,否定道。
  她失落的一瞬间,小脸垮了下去。下一瞬,她的眸光晶亮道:“琅琊王靖之超宏脱俗,便是多说几句话,也不过是戏谑,定是梦的。”笃定的暗自点头,她又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抚摸他柔滑的发丝似乎不够尽兴,不满的撅着樱唇,似迷非迷间,清艳的脸虽仍然年幼,却魅惑天成,窈窕中见妖娆的身姿。她大着胆子迎上王靖之的嘴唇,轻轻的啄了一下。
  软软的,热热的,唇齿间带着一些令人回味的甘香。
  她松开唇,看着同样扬唇浅笑的王靖之,自言自语道:“为何,你会入我梦中呢?”她指尖轻佻的勾着他的下巴,眉眼间如同绽开的罂粟。她痴痴一笑道:“虽然是梦,却恁的令人酥软?”
  听闻杨毓的酒醉之言,王靖之眉间那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逐渐散开,飘渺的仙人之姿,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情丝缭绕的味道。
  他低下头,轻轻的、缓缓的吻住她的唇,慢慢的,冰冷的双手隔着恼人的衣衫摸索着,杨毓只觉得什么东西冲上大脑,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忽然间,腰间一松,接着衣襟完全的散开,有风吹到她温热的肌肤上,令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迎着他的手,杨毓的身体有些颤抖,她轻柔的道一声:“郎君。”王靖之的心,似乎化作悠悠洛水一般,软成了一滩。
  他低下头,那片薄唇,轻触之处,让杨毓又是阵阵颤栗。她面色微醺泛红,眉眼微微蹙起,紧张的似乎要昏死过去,她不自觉的咬咬舌尖。
  舌尖的痛感与身体的酥麻同时充斥着她的大脑。
  会痛,这不是梦!
  “嗡”的一下,杨毓忽然清明了一瞬,头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紧紧的绷住,猛地推开王靖之。
  王靖之那张清俊的令人窒息的脸上,剑眉微蹙,略显细长的双眼微微有些诧异,清冷的唇角携带着不同往日的邪魅。一袭素袍白衣胸口无意间散开些许,露出挺拔俊美的胸口。没想到她突然的抗拒,被推了一边,愣了一瞬。随后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
  杨毓一闪,并没有闪开,王靖之双手慢条斯理,行云流水般,将杨毓的衣襟整理好,唇角一扬露齿而笑道:“我的卿卿,谁也看不得。”他笑的淡雅如雾,杨毓不禁晃了晃神,似乎那人刚才唇角的邪魅从未出现,只是她看错了一般。
  杨毓已不知该惊还是该羞,慌张的双眼通红,她抽了一口凉气道:“我并非你的卿卿。”只说出这一句话,眼泪就自那双还有些迷茫的眸子中夺眶而出。
  她的眼泪一边流水般的落,她的小手便一直胡乱的在脸上抹着。而那人,只是默默的看着,不时的递上素白带着清香的帕子。
  她哭了一会,终于渐渐止住了,狠狠的道:“若今日之事被他人知晓,我的名声啊!”她痛呼了一声,面色凄苦着。王靖之却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声音清亮,如珠玉敲击般的道:“你挑中的人,可是裴良?”
  杨毓微微转眸看向他,似气话,似真心的道:“他是个良人,况且。”杨毓看着王靖之那探寻的眼睛,不自觉的转眸看向草庐外逐渐结冰的洛水道:“那是我拼一拼,有机会配得上的人。”气势却较之刚才更虚了。
  裴良并非世家出身,这样的人,只要他对自己倾心,只要她略微努力,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王靖之摸摸还带着她的馨香的嘴唇,坐在榻上,悠然自得的手拄着光洁显得有些傲倨的下巴,扬唇笑道:“你这小姑子,还真是坦白。”似乎想到什么,又笑道:“是否,我从不在你的选择内。”
  杨毓惊异的盯着他那带着飘袅之姿的脸,点头道:“郎君出身高门大阀,阿毓不敢浊了郎君”。
  王靖之一挑眉,接着道:“我这郎君的唇,你吻过。我这郎君的发,你抚过,连我这郎君的胸口。”他唇角的笑意分明清超高远,偏偏这话却让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胸口,接着道:“你也碰过,却还说不敢浊了?”
  杨毓低下赤红似血的脸,恨不得钻进冻着寒冰的洛水之中,她轻轻的道:“是。”
  王靖之深以为然,接着道:“正因你不敢浊了我,或许还有那桓七郎。你从不忌讳被桓七或我看到你的城府。”
  杨毓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绯红也退去几分,坦然的道:“好人想要成佛,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要念经千万遍。而坏人,只需放下屠刀。”她顿了顿道:“等我哪一日嫁入裴府,便放下屠刀。”杨毓那带着清艳的小脸扬起一抹微笑,眼中隐含着让他看不透的悲凉。
  王靖之摇晃着起身,瞥了一眼榻上的杨毓,那是何等的威严,还没等杨毓反应过来,王靖之盯着杨毓那双漆黑的双眸,薄唇淡淡的溢出一抹愤怒道:”歪理。“心间恨了一恨,不过是个俗艳的女郎。
  突然俯身,狠狠的吻上她的唇,两唇只贴合几秒,杨毓却似乎忘了怎么呼吸,他清冷淡漠的道:“你既费尽心思的挑起我的兴趣,而我又轻易的对你侧目,便觉得不可轻易饶过你。”
  此人说完这一席话,便绝尘而去,毫不留情。
  :“啊!”杨毓看着王靖之的背影,想要叫住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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