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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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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怎么有脸在勋贵圈里走动?
  问题既然迎刃而解,钱氏面上就露了笑,吩咐小丫鬟给严清怡绞头发。
  干爽的棉帕换了七条,严清怡的头发才差不多干。
  正好春桃带了春兰回来,春兰两条腿直打哆嗦,见到严清怡就跪了下去。
  严清怡道:“这不怪你,快起来帮我梳头。对了,你在花房可被人瞧见了?”
  “没有,”春兰仍是心有余悸,声音里带着颤,“姑娘走了不一会儿,那个活水湖边就来了好多人,吵吵嚷嚷的,闹腾半天才散,我吓得腿都软了,幸亏没人往花房里去。”
  说罢,扶着两膝起身,给严清怡梳了个跟先前一式一样的发型,刚梳完,忽然叫道:“姑娘的簪子不见了。”
  那簪子是二姨母给的那套赤金头面里的一对儿,簪头做成白玉兰形状。
  何若薰道:“想必是掉在水里了,我记得给你披斗篷的时候就没见过簪子。”
  小丫鬟这会儿长了眼色,不等钱氏吩咐就捧过魏欣的妆盒。
  钱氏道:“严姑娘戴的是什么簪,挑支差不多的留了戴,等回头我让人把严姑娘那支捞出来再给你送回去。”
  当务之急便是要瞒过别人,严清怡便不客气,挑了支式样相近的戴上,又略微施点薄粉在脸上。
  何若薰仔细端量番,点点头笑道:“好了,只要别说漏嘴,任谁也瞧不出端倪来。”
  钱氏立刻明白何若薰的意图,沉着脸道:“你们都听清楚了,若是谁敢走漏半点风声,立马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屋里丫鬟齐齐跪下,连连诅咒发誓说不敢。
  何若薰笑笑,“夫人不必太过苛责,她们是阿欣屋里的人,想必应该知道轻重。夫人耽搁这么久,怕客人们生疑,不如先回去。我跟三娘也往静雅阁去,兴许已经摆饭了。”
  “也好”,钱夫人微颔首,指了地上散落的湿衣对丫鬟道:“赶紧浆洗了,等晾干后送还严姑娘。”
  丫鬟们恭敬地应了。
  严清怡扫一眼那件蓝底联珠团花纹锦斗篷,与何若薰一道随在钱夫人身后走出萃英院。
  纹锦属于蜀锦,质地几可与云锦比肩,但因蜀地前十几年战乱,织工远不如从前多,故而蜀锦价格上比云锦更贵几分。
  且这个天气,虽说已经凉了,但远不到冷寒之时,披斗篷的会有几人?
  看钱夫人适才脸色,想必她已经料定斗篷主人的身份。
  可她既不说,严清怡也不愿多生是非。
  这样假作没发生过就好,说开了不免与那些权贵纠缠不清,严清怡这样的身份,最好也是一顶花轿抬进去当个姨娘。
  何若薰显然已经考虑到这些,对方才之事绝口不提,反而兴冲冲地指点着路旁花草。
  想起她适才不慌不忙镇定果断的样子,俨然已有当家主母的风范,难怪何夫人以后会让她接管中馈。
  严清怡感念不已,快到静雅阁时,扯扯何若薰衣袖,郑重道:“方才之事,多谢你周全。”
  何若薰歪头笑,“谢什么,你也是因为帮我才弄脏了衣裳。”
  严清怡回之一笑,与她携手走了进去。
  魏欣跟蔡如娇已经从观梅亭回来了,见到严清怡吃了一惊,“你怎么换了衣裳?”
  严清怡点着何若薰恨恨道:“还不是怪她?路旁好端端的花她不赏,非得往花房去,结果弄得一身土,正好离你那里近,就借了你的衣裳换。”
  何若薰作揖打躬地道歉,“你且饶过我这次,回头我赔你一身,不,我赔你两身。”侧头瞧见魏欣又赶紧补充,“……给阿欣也赔一身。”
  魏欣笑道:“这才像话”,对严清怡道,“她是个花痴,看见花儿不要命,你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
  何若薰趁机道:“我看有几株寒兰已经能分株了,看在我跟三娘来回辛苦的份上,你必须得给我几棵,最少三棵,四五棵也成。”
  魏欣哭笑不得,“你这叫趁火打劫,行苦肉计……我无所谓,都给了你也成,可得问过我娘,大不了我死磨硬泡给你要两棵就是。”
  几人正说笑,旁边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姐姐,我以前见过你。”
  严清怡回头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件鹅黄色杭绸比甲,浅粉色立领袄子,头发梳成双环髻,戴只小小的南珠花冠。
  圆圆的杏仁眼黑白分明,仿佛盛着一泓清泉,而腮边一对梨涡,漾出惊喜的笑容。
  严清怡顿时想起来,就是她们到达京都那天,在正阳门口等待军士检查时候见到的。
  难得她小小年纪,记性却这般好。
  严清怡笑着弯身,“我也记得你,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跟谁来的?”
  小姑娘指指身后一个四五岁,长得粉雕玉琢般的男童道:“我带着弟弟来。”
  何若薰给严清怡介绍,“是忠勇伯云家的长女跟嫡子。”
  小姑娘脆生生地道:“我叫云楚青,弟弟叫云楚汉。”
  严清怡也介绍自己,“我姓严,名字叫做清怡,你叫我三娘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开口问道:“严姑娘跟何姑娘一道去花房,怎么就严姑娘脏了衣裳?”


第62章 
  这话说得何其诛心; 难道两人同去花房就非得两人全部弄脏衣裳?
  分明是在质疑严清怡所说的理由。
  严清怡侧头望去,见是适才彭家两姐妹中的妹妹; 叫做彭蕴的那个。她生得一张容长脸儿,柳眉弯弯,长得副温婉面容,脸上带着盈盈浅笑,眸中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怀疑。
  严清怡直视着她,笑道:“我之前种过地; 所以动手扒了泥土瞧,怎么有问题?彭姑娘是觉得我从外地来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是觉得何姑娘不该干干净净,也得脏了衣裳才行?”
  彭蕴脸色立时涨得通红,嚅嚅道:“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敏作为主家; 连忙过来打圆场,“阿蕴是关心三娘; 一时没表达清楚,都是误会; 误会。菜已经摆好了; 赶紧吃饭。”
  严清怡碍于魏家面子; 不再纠缠此事; 移步往里面走。
  今天来的姑娘小姐并不多; 加上魏家三姐妹正好十六人; 再加上云楚青姐弟就是十八人。
  静雅阁摆了两桌; 每桌九人。
  严清怡自然要跟魏欣、何若薰以及蔡如娇做一桌; 云楚青也挤过来,笑嘻嘻地说:“我挨着严家姐姐坐。”
  她年纪小,又形容可爱,何若薰忙往旁边挪了两个,给他们姐弟让了位子。
  云楚汉是带了奶娘的,可他并不用奶娘服侍,而是端端正正在举箸坐在桌旁。云楚青小大人一般帮他夹菜夹肉。
  只是这样一来,云楚青就几乎没有机会自己吃。
  先前耽搁那些工夫,摆饭时早已过了午时,便是严清怡都感觉出饿意,更何况云楚青这般年纪的小童。
  严清怡好几次看到她默默地吞咽口水,想必也早就饿了。
  严清怡见状,低声对她道:“你先自个吃,待会儿菜就凉了,吃冷食对身子不好,我来照顾弟弟,他可有忌口的东西?”
  云楚青犹豫数息,开口道:“弟弟爱吃肉,但是不能由他性子吃,要多让他吃些菜。”
  严清怡点点头,吩咐丫鬟另取一双筷子,将先前云楚青没有够到的几样菜挨个夹了点放到云楚汉碗里。因见那一盘松鼠桂鱼做得可口,想起小童大都爱吃甜口食物,遂夹过一大块,悉心除了刺去,再给云楚汉,又夹了一筷子嫩豆腐。
  云楚汉似乎不爱吃豆腐,撅着嘴不太情愿。
  严清怡低声劝道:“吃了豆腐长个子,你多吃些,很快就能超过姐姐了。”
  她话语温柔,加上照顾薛青昊以及严青旻已经很有经验,知道如何哄劝孩子,倒是让云楚汉比往常多吃了不少菜。
  孩童闲不住,并不怕积食。
  云楚青见弟弟已经吃饱,怕他在席上拘束着闹腾,吩咐奶娘将他带到门口玩,而她却把椅子往严清怡身旁挪了挪。
  严清怡很是意外,苏氏跟罗雁梅待她都很冷淡,她费了好大心思才换得罗雁梅的一丝欢喜,没想到这个素昧平生的云楚青却愿意亲近她。
  不管如何,被人喜欢和信任总归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严清怡侧头问云楚青,“你喜欢吃什么菜,有够不着的,我帮你夹。”
  云楚青笑笑,露出腮边那对好看的梨涡,“我也喜欢吃那鱼,还有山芋丸子,可是爹爹说,在外面吃饭不要只吃喜欢的,免得被人瞧出自己的口味,暗中做手脚。”
  严清怡悚然心惊。
  她是两世为人,可她在七八岁上绝对想不到要掩藏自己的喜好。
  忠勇伯为何要教给云楚青这些?
  会不会有人曾在云家的饮食上动过手脚?
  严清怡心底不由闪过这种想法,很快地掩住,用适才给云楚汉夹菜的筷子帮云楚青夹了块桂鱼,仍是仔仔细细地剔掉了刺。
  云楚青飞快地咽下去,朝严清怡弯了眉眼。
  严清怡回之一笑,无意中发现隔壁另一桌始终有双阴鸷的眼睛盯着自己,她猛然回头,将视线的主人抓了个正着。
  是彭蕴的姐姐彭莹。
  严清怡冷硬地对视过去,彭莹移开了目光。
  这对姐妹真是莫名其妙!
  前世,她跟她们完全没有交集,这世也就是今天才刚刚认得。
  往日无仇今日无怨,她怎么就成了这两人的眼中钉了?
  严清怡压下心中纳罕,平静地吃完了饭。
  下人们撤下杯筷碗碟,端了茶水点心并应时的瓜果来,有秋梨、葡萄,红枣、石榴,更难得还有碟去掉外面大厚皮的文旦。
  严清怡只吃过一次文旦,是罗振业的一个门生从常德千里迢迢带到京都,孝敬给罗振业的。一家人都不知如何吃,还是罗雁回特地打听了食用方法。
  文旦酸酸甜甜,可又略带苦味,既爽口又下火。
  严清怡将云楚汉从外面叫进来,剥出两瓣文旦递给他,云楚汉果然爱吃,吃完了恭恭敬敬对严清怡行个礼,“多谢姐姐。”
  小大人一般乖巧懂事。
  不得不说,云家姐弟被教养得非常好,而且云楚汉这般年纪正是顽皮的时候,难得他没有玩伴还能不哭闹。
  魏欣笑道:“你叫差辈了,你叫我是姑姑,我跟三娘是好友,也该叫她姑姑才对。”
  云楚汉傻愣愣地瞧着魏欣,又回头看云楚青。
  云楚青思量番,清脆地叫声,“严姑姑。”
  倒把严清怡闹了个大红脸,忙道:“叫姐姐就行,这样显得我年纪轻。”笑一笑,问魏欣,“我倒不明白,你是怎么论出个姑姑来?”
  魏欣解释道:“忠勇伯太夫人跟我娘是没出五服的表姐妹,我称呼忠勇伯应该是表哥,他俩叫我一声表姑没错的。”
  反正京都里的勋贵都是亲连着亲,一根藤上能牵出好几只瓜来,严清怡见怪不怪,也没多打听。
  略坐片刻,大家便起身往正房院去寻各自娘亲。
  大姨母见到严清怡果然问起裙子的事儿,严清怡将适才的那套说辞说了遍,大姨母嗔一句,“真不省心,”却再无别话。
  待宾客尽都离开,钱氏打发春桃去萃英院将斗篷取了来,呈给魏夫人看。
  魏夫人扫一眼,重重地叹口气,“不用打听,指定是那位爷的。外头早把周医正请来了,你说那位爷的身子,连秋风都受不住,怎么就敢往水里跳?要是惹起旧病根来,咱家这祸事就闯大了。”
  “这也没法子的事儿,谁能想到呢?”钱氏脸色晦涩不明,片刻迟疑着问:“父亲知道这事不,说没说什么?”
  魏夫人无奈地说:“他那脑子跟榆木疙瘩似的,天天就惦记着那几棵番薯,旁得什么都顾不上。早知道就在外院也建个暖房,随他怎么折腾……眼下只能求那位爷平安无事,别出大碍。”
  皇城从北面的玄武门进去,经过东长房一路往东,有处贞顺门,进去是片幽静的松柏林,穿过石子甬路,可见一座卷棚歇山式顶,黄琉璃瓦青砖边的七间殿宇。廊下挂着烫金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和安轩。
  此时,罗雁回便跪在和安轩门口的青石板地上,虽是跪着,腰杆挺得却直,头也高高地昂着,丝毫不见愧疚之意。
  进得屋内,是三间宽阔的厅堂,东墙开着门,门上挂了石青色棉布门帘,掀帘进去,见靠南窗盘着面大炕,炕上摆着炕柜炕桌等物,靠北墙则摆放着五斗柜。西墙紧挨着炕边架着博古架,绕过去便是内室。
  黑檀木雕着万字不断头纹路的架子床上,七爷斜靠在墨绿色大迎枕上,手里捧一只青瓷碗,小口小口地喝药,许是喝得急,呛了下,引起一连串的咳嗽。
  旁边站着的内侍忙接过药碗放在床头矮几上,又动作麻利地铺开一张帕子接在七爷唇前。
  咳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
  内侍拢起帕子塞进怀里,重新端起药碗,皱了眉,“这药许是凉了,奴婢再让人重新煎来。”
  “不用了,屋里暖和,凉不了。”七爷接过碗,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内侍另外展开一张帕子,七爷抓过去擦擦嘴,“去问问罗雁回可悔过了?若是知错就进来回话,若是觉得没错,仍在外头跪着。”
  内侍踌躇会儿,应声“是”,轻巧无声地走至次间,掏出怀里帕子展开,复合上,攥在掌心。
  出得殿外,问罗雁回,“七爷问你可知错?”
  罗雁回梗着脖子,“我不知错在哪儿?”
  内侍叹一声,将手中帕子展给他看。干净雪白的帕子上,斑斑点点暗红的血渍,令人触目惊心。
  内侍小声求肯,“爷就服个软吧,七爷这身子……连续咳这几气,回回带血丝,再经不得气,也经不得怒。”
  罗雁回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揉揉酸麻的膝盖,大步走进内室,“扑通”又跪在地上,“七爷,我知错了,可不知道错在哪儿?”
  七爷垂眸,不搭理他。
  罗雁回恨恨道:“要不是那小娘们提起济南府,我还差点忘了。去年她害我闹了一路肚子,丢足了人。今儿还拿我娘和三妹威胁我,我最恨别人欺负我娘,这次算是给她个教训,再让她招惹我。”
  去年罗雁回买了杏子后,就张罗着请七爷吃。
  七爷已看穿严清怡的小心思,说他被个小姑娘捉弄了,杏子看着没有熟透,不会特别甜。罗雁回咬了一个,果然不如先前甜,但碍于面子又不肯承认。
  七爷解释说,小丫头先给你倒了茶,茶水苦涩,再吃什么都能感觉甜。
  罗雁回灌了一肚子凉茶,把竹篮里的杏子一并吃了。刚出济南府就开始闹肚子,他骑着马,跑不了半个时辰就慌慌张张地寻地方大解。那天来来回回不知泻了多少次,把随行的內侍和护卫笑得肚子疼。
  更要命的是,再刚硬的汉子也经不住这般腹泻,到最后他两腿发软,连马都上不去。只好在德州请了郎中看,又歇过两天才重新上路。
  从济南府到京都,这一路没少让护卫们笑话。
  罗雁回跟着七爷,何曾这般狼狈过,所以恨严清怡恨得牙根疼。
  有阵子,他还想回济南府把严清怡揪出来好生揍一顿,怎奈七爷不让他离京,只好先把这口气忍了。
  在魏家花房里,他听严清怡提到卖杏子,立刻把去年那桩糗事想起来了。
  他扒开黄瓜枝蔓将严清怡的模样瞧了个真切。
  经过一年,严清怡长开了许多,且换过女装,比往前颇有些不同,但眉眼轮廓还在。
  罗雁回端详片刻就认出她来,又见她裙子,想起早晨在大门口还被她教训了一番。
  新仇加上旧恨,罗雁回终于没忍住,趁着她们在湖边洗手,跑过去推了一把。
  听罗雁回提到往事,七爷缓缓抬头,“你自己没脑子,被个小丫头算计,又怨得了谁?一篓杏子不值钱,扔了便是,可你死要面子,非不承认自己着了那小丫头的道儿,死撑着吃了十几只,这能怪得了谁?”
  这一长串话说出来,嗓子眼儿又痒痒,七爷掏帕子掩唇咳了会儿,续道:“今儿的事,完全是你没道理。若是平常倒罢了,今天淮海侯府上宴客,你把马车停在胡同口,来往客人都不得进来,让谁评评都是你的错。”
  罗雁回梗着脖子犟道:“好,我认栽,这两回都是我错,是我倒霉,那我也得让她倒霉一次。就许她算计我,不许我报复她?我没打算把她怎么着,只是略施惩戒,那湖浅得很,早年间小厮进去清淤,根本没不到头顶,再说我马上就会去喊人来捞她。我吃了苦头丢了人,也得让她吃个苦头丢次人就是。”
  七爷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手指颤着虚点着她的头:“罗雁回啊罗雁回,你还真是没脑子,你身量多高,小丫头身量多高,差着一个半头呢,你没不了头顶,她可是能活活淹死。九月天,水已经凉了,她在水里多待一会儿就多冻一会儿,真要闹出人命,你拿你的性命赔?再一桩,姑娘家衣裳湿了个精透,你却唤小厮来救人,你这是成心败坏人家的名声!以己推人,要是你家三妹被人推到湖里,又招呼小厮来救,你会如何想?”
  罗雁回默了默,面色不忿地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七爷瞧他脸上暴起的青筋,叹一声,“你十岁那年,罗阁老求到皇兄那里,让你跟我住在这偏僻之处静静心。到现在已将近七年,难为你竟耐得住时时陪着我。我本以为你读过这几年书,又养得这几年,遇事总算能多动动脑子多思量思量,看来是我预料错了。也罢,你明儿就启程去辽东找郭鹏,在那里待上一年磨磨性子。”
  “我不去,”罗雁回冷硬地说,“我不离开七爷。”
  七爷淡淡道:“那就两年……要再不听就三年,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给我写信。”
  罗雁回“腾”地站起来,“我回家收拾行装,明天就走。”转身踉跄着走两步,回头又道:“我会认真反思我的所作所为,可七爷也得想想,为着那个乡下来的臭娘们,七爷值得以身犯险?那个臭娘们至多病几天吃点苦头,七爷这身子……七爷好生掂量掂量。”


第63章 
  七爷默默地看着他离开; 掏出帕子又捂住了嘴,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 无休无止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内侍紧紧提着心,看着七爷红涨着脸,看着他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生怕哪一瞬间七爷会突然断了气息。
  终于,这阵咳嗽过去; 七爷直觉得口中发甜,情知又咳了血,也不看,直接将帕子揉成一团; 递给内侍; “小郑子,方才的药; 再煎一碗吧。”
  小郑子恭敬地应道:“是。”出了门,展开帕子; 果然上面又是斑斑红点。
  小郑子叹一声; 扬手叫来两个站在门外等着伺候的小火者; “你; 把这帕子送到太医院给周医正瞧瞧; 大半天了; 咳嗽都没断过。”又吩咐另一人; “你赶紧让人再煎碗药来。”
  吩咐罢; 转身回屋,离内室尚有段距离,便听到声嘶力竭的咳嗽。
  小郑子顿时觉得眼眶发热,他不忍面对七爷那副明明病得严重却非要强装作没事的情状,悄声在外面等了片刻,直到咳声渐止,才加重步子走进去,往茶盅里续过热茶,“七爷润润嗓子。”
  七爷看出他眸中湿意,无力地笑笑,“你家主子一时半会死不了。”
  小郑子再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抽泣着道:“七爷这一年身子已经大好了,上个月还有上上个月都没有咳过。这会儿因个寒门小户的女子,又犯了病……这事儿罗爷做得确实不妥当,可他有句话说得没错。那女子跟七爷比起来,就是鸿毛之于泰山,孰轻孰重谁都能分辨出来,她即便死了又有多大点事儿,七爷何必以身犯险?”
  “哪里就犯险了,这话说得不对,”七爷笑一声,喃喃道:“前人曾说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人命并非草芥,岂能视若未睹?再者,我这病,也不知能苟且几年,那姑娘却正值豆蔻……”
  “七爷心善,一定能长命百岁。”小郑子最听不得这话,哽咽着打断他,泪却是越流越多。
  七爷相貌清俊儒雅,比几位皇子都俊俏得多,待人和善宽厚,又是生在锦衣玉食的皇家,本该娇妻在侧美妾环绕被无数人羡慕嫉妒,却偏偏胎里带着病。
  七爷名楚瑭,乃先帝的遗腹子,是当今圣上楚瑱一母同胞的弟弟,因行七,故而都称他为七爷。
  当年先帝御驾亲征,刚走两个月,先皇后朱皇后查出有孕,因想给先帝一个惊喜便吩咐太医宫人不许张扬。岂知,半年之后,朱皇后没等到先帝凯旋,却等来他染病薨逝的消息。
  朱皇后一惊一吓,孩子八个多月就生下来了。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八个月的孩子本来就半只脚踏在鬼门关上,偏生朱皇后因早产伤了身,且她也了无生意一心巴望着想随了先帝去。
  坤宁宫的宫人既要忙着伺候先皇后,又得照看不足月的小婴儿,而皇宫里其他人则忙着治丧以及准备楚瑱的登基大典,都顾不得坤宁宫这边。
  朱皇后在病榻上缠绵了两个月,终于撒手西去。
  坤宁宫的人又开始准备朱皇后的丧事,更顾不上楚瑭。
  任谁都觉得他是活不成了,他却是命大,硬吊着一口气息活了下来。
  只是身体一直没有好过,天冷了要病,天热了也要病,吃少了病,吃多了也病,喝过的药比吃过的米都多。
  楚瑱即位后,万皇后主掌后宫,正巧她膝下无子,便将楚瑭留在坤宁宫中亲自照料。说起来,楚瑱比楚瑭足足大了二十七岁,万皇后也比楚瑭大了二十六,名义上是皇嫂,其实跟娘亲差不了多少。
  万皇后真是将这个小叔子几乎当成亲生儿子来照看,每天必让周医正来请平安脉不说,饭食也都是让太医院仔细看过,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每餐多少份量,都提前定来食谱。为着楚瑭能随时有热饭,坤宁宫还单独开设了小厨房,有厨子专门给楚瑭做饭。
  按例,皇子们四五岁上要开蒙,七岁就搬到西五所居住。
  万皇后不舍得楚瑭风里来雨里去的到上书房,就在坤宁宫前面的偏殿单独辟出一间给楚瑭当书房,请了翰林院的方学士每两天来上次课。
  方学士跟罗振业私交颇笃,言语中无意透漏出对楚瑭的遗憾,说他资质极好,悟性又高,凡诗书文字,稍加点拨就触类旁通。偏偏身体极差,不过半个时辰的功课,每到最后他也会脸色苍白几乎坚持不下来。
  罗振业考虑了许久。
  家里的长孙罗雁北颇有灵气,可以考虑走科考的路子,而次孙罗雁回资质普通不提,性情颇为急躁,以后恐不能成大器。
  楚瑭受万皇后看重,他身体又差,根本无望于社稷,不管是圣上还是几位皇子都不会猜忌于他,倒不如把罗雁回送去陪侍楚瑭。
  若楚瑭能平安成年,一个亲王的封号是少不了的,罗雁回就是王府数得着的红人;万一楚瑭不幸西去,圣上念在他伺候一场,也会有所补偿。
  再有一桩。
  万皇后自打同时失去两个孩子后,圣上对万皇后颇为愧疚,在有些事情上便以万皇后为重。
  圣上曾经建议万皇后挑个顺眼的皇子过到自己名下,如此皇子就占了嫡出的名分,承继大宝的可能性就大为增加。将来皇子继位,会感念万皇后的提拔之情,也多几分香火情。
  此举无疑是替万皇后考虑。
  万皇后只淡淡说一句,“此事事关社稷江山,我一个女流不好插手,还是算了。”
  圣上遂不勉强。
  由此,罗阁老窥知圣上立储是要过问万皇后的意思,而万皇后最为恩宠楚瑭,说不定可以藉由楚瑭之口说服万皇后。
  翻来覆去思量之后,罗阁老将罗雁回送进了宫。
  彼时楚瑭已经年近十二,不好再住在坤宁宫。
  万皇后怕楚瑭离了眼前被宫女们挑唆坏了身子,便没打算往楚瑭身边安排宫女伺候,但又不能让他天天跟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内侍混。
  因见罗雁回性子活泼,不像是个有心计的,且他身为阁老的孙子,楚瑭使唤他出宫办事也方便,遂答应了。
  万皇后亲自挑得和安轩,一是图清静利于楚瑭静养,二是离神武门近,方便他进出。
  只是楚瑭出宫的时候不多,出京的次数更多,只有去年那一次。
  经过这些年悉心地调养,加上楚瑭年岁渐长,他的身体康健不少,正好莱州知府上折子上表莱州涝灾,楚瑭就自动请缨前去查实。
  逢有灾情,圣上自会派钦差前去探察赈灾,可楚瑭难得提一次要求,圣上也便同意他从旁协助。给派了四名内侍,八名护卫,外加厨子太医,又特地吩咐他不用着急赶路,权当游山玩水。
  钦差在明,大张旗鼓地到了莱州府,楚瑭在暗,阵仗也不算小。
  莱州受灾颇重,先是接连下了三天暴雨,农舍倒塌了许多,紧接着海水涌涨,将十余个村子尽数淹没,死伤及失去下落者数以千计。
  钦差留下来赈灾,因怕莱州闹瘟疫,楚瑭将太医留下相助,顺便找些瓦楞子、葶苈子等泻肺定喘散结消痰的中草药。
  楚瑭带着内侍护卫打道回京,在济南府访寻郭鹏时,无意中遇到了严清怡。
  初见她,楚瑭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子机灵,并未放在心上。可架不住罗雁回一路骂骂咧咧,不是骂她男人婆,穿个小厮衣裳哄骗人,就是骂她坏心眼,讹诈他的银子。
  罗雁回骂一次,楚瑭便回忆一次那天的情形。
  及至到京都,他不但没有忘记那天的事情,反而更加清楚地记得严清怡的神情容貌——白净净的小脸、水嫩嫩的红唇,乌漆漆的瞳仁还有一管清脆脆的嗓音。
  刚进屋,她粲然而笑,笑容明净若雪后晴空;谈到她家杏子,则歪了头带几分狡黠;他开口问及杏子的价格,她又故作淡然地说随爷赏。话虽如此,可那双秋水般清澈的眼眸却雾气氤氲地蕴着湿意,看上去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若非如此,罗雁回也不会慷慨地递给她一角银子。
  楚瑭见到的女子不多,除了万皇后就是坤宁宫的宫女,偶尔能碰到前去给万皇后请安的两位公主。
  万皇后疼爱他,宫女们因怕他病,又怕他怒,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即便是迎面遇到,宫女们也都恭敬地跪在路旁等他走过。
  从不曾有人像严清怡般,俏皮而灵动,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想起以后再也不能见到那个漂亮生动的女子,楚瑭颇有几分遗憾,也便是因此,研墨提笔画了一幅小像。
  怎成想,竟会在淮海侯府邸中见到她。
  她开口说第一句话,他就听出来了,透过黄瓜藤蔓的缝隙,他静静地看着她。
  她长高了许多,也更漂亮了些,粉嫩的脸庞像是初绽的桃花晕着浅浅红润,乌黑的眼眸清澈澄净黑白分明,闪亮得像是天边的星子。
  她撩了裙角蹲在地上扒拉着盆里的土,细细碎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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