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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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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基皱起眉,表情有些痛苦,像是心头伤疤被人揭开。他轻声说:“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广桥心里突然起了怜悯。他自小稳重,性子也平和,但论年纪还是少年,如今可能是初尝情滋味,哪里弄得清楚。

“家基大人……”广桥把话声放得缓和些,“大人有什么难过的,尽管和广桥说。”

“广桥”,家基声音恋恋的,像回到了孩童时代,“阿种表面温柔有礼,可我觉得她其实是个孩子,表面的一切都是伪装。她是脆弱的孩子,偏偏要装大人模样。”

广桥低头想了想,只是有些不信。在她看来种姬举手投足温柔有礼,也会体贴别人,不像家基说的那样。

“家基大人是可怜……同情她?”广桥忽然觉得心定了些。

家基摇了摇头,惘惘地说:“有一点,可似乎又不止可怜……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广桥正要接口,家基的目光突然尖锐起来,盯着她问:“广桥觉得阿种……对我有些情意?是真心还是假意?”

家基问得古怪,广桥反而疑惑起来,呐呐地问:“广桥不明白家基大人的意思。”

“也许是我多疑?我隐隐觉得奇怪,刚开始阿种似乎有意接近我?但我细想想又不像,她是多单纯的女孩儿。”家基犹犹豫豫地说,眉间挤出川字。

广桥也怔住了,把昨日和种姬的对话又从头想了一遍:她说了什么,是什么表情……家基也不做声,房里一片寂静。

良久,广桥坚定地摇了摇头说:“家基大人多心了。广桥觉得种姬大人是真心。”

家基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说:“自小在大奥里呆着,又经历了许多事,人也变得复杂了——总把人往坏处想。”

广桥还是不放心,又追着问:“家基大人疑心假意……种姬大人假意接近,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广桥急急地把话咽了下去,她知道家基懂的,一直有人想害他。

“广桥也知道,近几十年田安家过得不舒坦,如今又灭了家。若是想岔了,难保不怪在父亲大人身上……”家基字斟句酌地说。

广桥的心猛地一沉,家基的话有道理。种姬入大奥才数月,就和家基之间生了情意,似乎快了些,很像是刻意所为。

不过种姬的神情不像作伪,当真是少女动情的模样。她既对家基有情,总不会害他,也不会害他父亲。

见广桥不说话,家基又接着说:“如果她是真心……我也完全放心了。”说完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

家基笑得开心,广桥反而心酸起来,垂下头不忍看他。

“家基大人,种姬大人是妹妹。”广桥轻声说。

“我明白。我明白。”家基脸上的笑容黯淡下去,嘴角残着笑意,却有些悲哀。

“以后还是少独处吧。”广桥把残茶倒进建水,开始煮新茶。






第131章 两难
将军家治又来了,闲闲地坐在一边,望着花瓶里的菜花出神。金黄花朵配上翠绿茎叶,太鲜艳了,简直不像真的。

“时间过得太快,又是一年春了。”他自言自语似的说。

广桥也笑着点头。人到了一定岁数,会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天一天像风一般刮过去,耳边似乎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记得吹上御苑种了不少菜花,此时一定金黄一片了。”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似乎有些神往。

“办个赏花会也不错。”广桥虽没什么兴致,也不能不接话。

将军家治忽然笑了,半皱着眉说:“我向来怕麻烦,广桥也一样。去年家基兴致高,提议要赏花,今年也不提了。可能是嫌我们闷,不乐意同我们一处。”

广桥笑着摇头说:“将军大人是多心了,家基大人纯孝,最爱和将军大人在一起。”

“当真?”将军家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最近他似乎静默了许多…当然,原先就是不爱说话的孩子。”

广桥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将军说得没错,近来家基大人确实有些萎顿,似乎人也瘦了。原不是活泼孩子,越发安静了,静得让人觉得不安。

也许是种姬大人的缘故。自从和他说要和种姬保持距离,他确实做到了,两人似乎再没独处过。他连广桥这也不常来了,像在避嫌。

种姬也明白,在广桥面前从不提家基。她依然是温柔守礼的模样,只是人也消瘦了。原本脸颊鼓鼓的,有些少女的娇憨,如今也陷了下去,显得一双眼睛越发大。

“阿种似乎也瘦了呢?”像是猜到了广桥的心思,将军家治突然问了一句。

“请将军大人饶恕广桥失职。”她赶紧弯下身行了一礼,她是种姬身边的女官,种姬瘦了,她自然有责任。

将军家治疲倦地摆手,“你快起来,不必那么拘礼。”

广桥有些踌躇,自己和家基、种姬都说了,让他们记住自己身份,不要生了超过兄妹之情的情感。

两个孩子都听话,别说独处,连见面都少了。可她又迟疑起来,不确定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说到底,种姬只是将军大人养女,并不是家基的亲妹妹。

两个孩子如今这般难过,她看着也有些不忍,要不要和将军大人商量呢?她垂下头想了又想,只是拿不定主意。

将军家治微微笑了,轻声说:广桥有什么烦心事吗?”

广桥不禁怔住了,他怎么知道?

将军家治叹气说:“广桥有个习惯:一有拿不定主意的事,眉心就蹙在一起,还会低着头。”

广桥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可不是一个川字?她虽然心头沉重,还是笑了出来。

“你来江户许多年了,二十多年了?似乎一直没怎么变,习惯啊,心性啊。”将军家治颇有感触地说。

“广桥没什么长进,自己也羞愧得很。”想起旧事,广桥心头越发沉重了。

“往事已矣,来者可追。”将军家治故意笑了笑,“烦心事是什么呢?”

将军家治在她面前向来没什么架子,态度轻松,语气也和蔼。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武家领袖,倒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广桥怔怔地看着他,他反而有些窘了,轻轻咳了一声。

“将军大人,有件棘手的事,广桥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决定说给他听,他是通情达理的人,又最爱家基,必定事事以家基为先,不必瞒他。

“你说,我听着。”将军家治的表情严肃起来。

“关于种姬和家基…”

将军家治的眼睛猛地张大了,额上也起了几条纹路,似乎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是闹了别扭?”将军家治勉强笑着说。

广桥摇了摇头,悄声说:“将军大人还当他们是孩子?家基大人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将军家治脸上的血色猛然褪去,喃喃地说:“难道…”

“彼此有些好感。毕竟年纪相当,说话也投机。”

“广桥什么时候发觉的?”将军家治的眉头拧成一个结。

“不敢欺瞒将军大人,大约两个月前。”

“你并没有和我说。”

“已经和两位大人谈了谈,劝他们牢记自己的身份。两位大人聪明智慧,都是一点就透。”

将军家治长长地吁了口气,哑声说:“哪个少年不多情…家基虽然老成,毕竟是少年心性。”

“家基大人身边颇有几位俊俏女中,不过似乎没受过宠爱。”

将军家治虚弱地笑了,“我那位父亲十三岁就有了宠爱的女中…幸好家基不像他。”

“家基大人立身谨然。”广桥也叹了声。

“所以才精神萎顿?那是动了真情呢。”将军家治按了按太阳穴,一副头痛万分的模样。

“广桥有些犹豫”,她把语气放缓和些,“两位大人若有情,也不是一件坏事…”

将军家治望了她一眼,低声说:“阿种毕竟是我的养女,说出去影响家基的声誉…他可是未来的将军呢。”

“广桥原先也是这样想,后来觉得两位大人有些辛苦。将军大人也看到了。”

“我知道你为他们着想…不过人言可畏。”将军家治苦涩地说。

广桥低着头不作声,御台所在世时多希望家基大人在婚姻上如意些,难道他也要走父亲的老路?

“一个月前朝廷御史来了,我想你也知道。”将军家治顿了顿,显然想起了千种有补带信来的事。他不知内容,但也隐约猜得到千种与她关系不一般。

广桥有些尴尬,只默默点了点头。

“朝廷没明说,但有意让家基迎娶皇族女子。上一任天皇与幕府关系紧张,朝廷有意修复。”

广桥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一颗心像灌了铅,重重地向下坠。

“将军大人已经答应了?”她黯然望着窗外,明明是花红柳绿的明媚春景,不知不觉间也褪了色,灰扑扑的,像被蒙上一层土。

“没有明确说,但朝廷既然有意,拒绝也很难。”将军家治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如果…如果不是要迎娶皇族,将军大人会同意让种姬大人做御帘中吗?”广桥鼓气勇气问。

将军家治古怪地望了望她,似乎在说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将军大人对田安家当真没有心结吗?”广桥静静地问。

将军家治眨了眨眼,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

“若说毫无心结也是假话,但田安家已落到这步田地,局面已经是再坏不过了,我还会对他们如何?阿种是个好孩子,就算她流着田安家的血,我也喜欢她。”

“将军大人喜欢种姬大人,只是因为万寿姬大人的关系,并不为她本人。”广桥故意不说下去,种姬在将军家治心里,不过是万寿姬的影子罢了。所以,若将种姬嫁给家基,他也许并不高兴。

将军家治垂下头想了想,缓缓地点头。

“将军大人觉得种姬不是好人选?”广桥穷追不舍。

“为了家基…迎娶皇族女子更好些。”

“家基大人可能会难过…将军大人难道不懂那滋味?”广桥急切地说。

将军家治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眼中有怜悯,也有悲伤。

“听说一桥家的侧室又怀妊了,就是大奥出去那位。治济比家基大不了几岁,早做了父亲。家基的婚事也要抓紧了。”将军家治淡淡地说。

广桥心头涌起一阵悲凉,她明白,将军大人已不预备再谈下去了。家基和种姬的悲剧已然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
人必须时时抱有一期一会的意识—昨天关上电脑,今天就不一定打得开了,比如我。这一章是PAD打出来的,我的手要断了。





第132章 逼迫
樱花开了又落,杜鹃又开得热烈,等梅雨季终于过去,江户又到了最热的时候。种姬住在大奥的御殿一带,房舍宽敞。虽然夏天暑热,只需打开门窗透气,穿堂风一阵阵刮过,房里人也一身清凉。

转眼种姬入大奥快一年了,性子越发沉静,连相貌似乎都变了些。原是鼓鼓的小脸,上面嵌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如今两腮陷了下去,眼里的光芒也少了些似的。菱角形的小嘴微微抿着,带着若有若无的哀愁。

过两日是种姬的生辰,将军家治喜欢她,御年寄高岳最精明,早准备好好庆贺。御三家、御三卿也都送来礼物庆祝,说是御三卿,田安家当主亡了,如今只勉强算半个。不过种姬原是田安家女儿,送的礼自然要厚些。宝莲院还亲自来大奥看望,说是提前给姬君大人贺芳辰。

宝莲院原在大奥住过几年,对各处的布局都一清二楚。御年寄高岳满脸带笑地引她进来,她看着心情极好,同高岳笑着聊了几句,无非是些闲话。

快到御殿时,广桥也迎了出去,御年寄身份等同于幕府老中,原也是一等一的身份了。但宝莲院是御三卿正室,地位崇高,而且又有种姬大人这层关系。她虽不是种姬大人的生母,也是嫡母,看在种姬面子上,也得对她客气。

宝莲院低头进了御殿,眼光锐利地扫了扫房内陈设,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大奥女中都是人精,见将军家治喜欢种姬,哪有不努力巴结的道理。别说吃的用的,连房里的一丝一线都是最好的,连装果子的食碟都嵌了螺钿,发出幽幽的淡青色光芒。

种姬坐在上首,表情有些尴尬,如今她是将军姬君,嫡母也得向她行礼。礼毕,广桥亲自招呼人上茶,宝莲院向她笑了笑,有些不耐烦似的。广桥心里一动,宝莲院是嫌自己碍事?她与种姬大人许久不见,可能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宝莲院再着急,面儿上的礼节还是得准守,带笑问了种姬大人起居,又特意向广桥点头,感谢她对种姬大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这都是套话,广桥也答得熟极而流。渐渐的套话都说完了,房里有尴尬的空气在流动。

广桥向种姬看了一眼,那女孩儿坐在织锦垫上,两手安稳地交叠在膝上。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有些焦躁似的。她娘家来了亲人,本该觉得高兴吧?虽然宝莲院只是嫡母,毕竟是从小在身边的人。可她似乎并不开心,眼睛略下垂,愁思简直要滴出来,双唇抿成一条线,像被一种惘惘的恐惧包裹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广桥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望了宝莲院一眼。那中年女子尼装打扮,雪白头巾柔柔地覆在头上,没有一丝皱褶。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容,和上首的种姬大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种姬本来话少,都是广桥和宝莲院一来一去地寒暄。套话快说尽了,宝莲院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又笑着看了广桥一眼。广桥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早已懂了:宝莲院想和种姬大人说说私房话,她在这里碍事。

广桥用探询的目光望了种姬一眼,种姬呆着脸儿,有些不情不愿似的。广桥顿时心软了,这孩子不想让自己走?那她就陪着好了。

宝莲院见广桥若无其事地坐着,微微撇了撇嘴,旋即带笑对种姬说:“香诠院有些话托我带给种姬大人呢。”

广桥心中警铃大作,一丝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漫了上来:香诠院是种姬的生母,宝莲院特地提起她来,是给种姬施加压力吗?毕竟宝莲院是田安家的主母,香诠院在她手下讨饭吃。

种姬微微一抖,双手握得更紧了。广桥不错眼珠地望着宝莲院,想说句重话让她安分些,只听种姬低声说:“广桥先出去吧,留我和宝莲院聊聊过去的旧事。”

宝莲院脸上浮起胜利的微笑,斜眼瞥了广桥一眼,慢慢捧起茶碗抿了一口。种姬如此说,广桥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得不起身告辞。

突然有风从敞开的拉门吹入,种姬微微眯了眯眼,宝莲院的头巾也被吹得一抖。广桥走到门前,听宝莲院含笑说:“这风吹得十分讨厌,还是把门窗关牢得好。种姬大人以为呢?”

 

广桥刚出门,宝莲院起身拉上了门,回身向种姬一笑。

“你似乎瘦了呢?大奥的饮食应该比田安家还好,那就是因为其他的事了。”

种姬轻轻咳了一声,摸出手巾按了按嘴角,低声说:“母亲大人身体都好?家里一切都好?”

宝莲院摇了摇手说:“种姬大人如今是将军家的姬君,母亲大人可不能再喊了,实在承受不起。”

种姬点了点头,有些无奈似的。

“今天来是提前向种姬大人庆祝,也想问问事情进展得如何。”宝莲院敛了笑意,突然严肃起来。

种姬的脸猛地褪了血色,白得像张纸,眼睛垂了下来,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看种姬大人的神情,似乎是不太顺利……”宝莲院叹着气说。

种姬的头垂得更低,她梳着整齐的发髻,露在外面的一截颈项白得耀眼。天气暑热,门窗又关得紧紧的,她颈上浮起薄薄的汗,几缕碎发黏在上面。

“我田安家难道就这样一蹶不振了?你故去的父亲也一定不服气……他处处都比他那个哥哥强,偏偏一辈子憋屈。”宝莲院鉴貌辨色,换了悲伤的语气。

“时间过得太快,治察似乎也殁了许久了。”她又长长叹了一声。

“治察哥哥……”种姬模糊地喊,两行眼泪直流下来,沿着脸颊向下淌,扑簌簌地打在绢衣胸口。

“治察哥哥早在另一个世界了。你如今有个新哥哥,听说要娶亲了。”宝莲院冷冷地说。

种姬猛地睁开眼,形状姣好的眼里盛满了痛苦和忧伤。宝莲院定定地望着她,脸上表情换了几换:先是震惊与不信,后来慢慢变得确定,还带了点嘲笑和鄙夷。

“我当真没想到”,宝莲院抿着嘴笑了,“原想要钓鱼,没想到鱼儿没钓着,反而差点折了鱼饵。”

“母亲大人……宝莲院说什么?”种姬迷迷糊糊地接了一句。

“你自己不清楚?”宝莲院尖刻地说。

“清楚?我什么都不清楚……”种姬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容,“活着真是辛苦,真想和治察哥哥一起去了。”

“这话实在混账!”宝莲院勃然大怒了,“你竟那么没出息!老天为什么让我的治察死了?你若和他换一换多好?你活着有什么用?”

种姬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宝莲院恨恨地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气。

“不要哭了!”宝莲院低喊,“我难得进大奥一趟,你偏只哭,白白浪费了宝贵时间。”

“你让我怎样?我又能怎样?我是将军大人的养女,是家基哥哥的妹妹……我们是兄妹啊,别人坚决反对,我又能怎么样?”种姬满脸是泪,哭得嗓子都哑了。

“别人坚决反对?谁反对?”宝莲院皱起眉头问。

“广桥……将军大人可能也知道了……”想起这几个月的煎熬,种姬哭得更厉害了。

“等等”,宝莲院向她摇了摇头,“他们反对?反对什么?家基喜欢上你了?”

“我不知道……家基哥哥对我很好。”种姬的眼里突然多了光彩,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那还不算最坏。”宝莲院的心情忽然好起来,忍不住抿嘴一笑。

“阿种不懂。”种姬轻声说,双唇微张,像个不明所以的孩子。

“我原以为你一厢情愿爱上家基,家基却对你无所谓。家基可能喜欢上了你啊……不然广桥为何要反对?所以幕府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家基的婚事……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宝莲院喃喃自语,听得种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阿种,我看家基也是喜欢你的。”宝莲院斩钉截铁般地说。

“家基哥哥已选定了御帘中吧?不管他对我是否有意,一切都晚了。”种姬脸上露出凄苦的笑。

“你懂什么?只要他喜欢你,你还有机会。”宝莲院低声说,“实在不行,做侧室也是可以的,只要抢在正室前面生个男子,未来这天下就是田安家的了。”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宝莲院眼里掠过警惕的光,匆匆住了嘴。

广桥的声音在门前响起,“家基大人听说宝莲院大人来了,特意遣人送了两碗刨冰来。”

刨冰是难得的吃食。幕府夏天用的冰都是加贺前田家献上的,一路快马加鞭运到江户,一车冰早化了大半,块块都十分宝贵。

宝莲院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瞥了种姬一眼说:“你那家基哥哥还是在意你的,所以爱屋及乌,我也有幸尝一尝刨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木有修好…





第133章 误解
雪白刨冰上浇着金木樨花熬成的浅金色糖浆,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宝莲院笑吟吟地吃了两口,轻轻地放下了银匙。她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什么贵重吃食也只是寻常。

“谢家基大人美意。”她对广桥点了点头,又有意无意看了种姬一眼。种姬捏着银匙,怔怔地望着碗里的晶莹冰屑,似乎一口也没吃。她也是爱甜食的,如今却没了胃口。

广桥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宝莲院方才特意关上了门窗,可隔着拉门,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只字片语,什么田安家,什么鱼饵…联系到种姬的表情神态,她也有二三分明白了。

宝莲院哪里是来探望种姬?分明是债主上门讨债的模样。

难道真如家基和将军家治疑心过的那样,种姬入大奥别有用心?目标是家基?所以来了数月就和家基彼此有了情意。说是彼此有情,只怕家基是真情,种姬只是假意吧。

想到这里,广桥心里猛地涌起愤懑:家基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么好的孩子,居然有人要欺骗他…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怎么能允许?

宝莲院又闲闲地说了两句家常,种姬无情无绪地应付着。广桥在一边冷眼瞧着,怒火越烧越旺。她努力保持住若无其事的神态,嘴角噙笑坐在一旁,只盼着宝莲院赶紧走,她有许多话要问种姬。


门窗全打开了,凉风穿过,吹散了房里积攒的郁气。广桥送了宝莲院回来,见种姬还是呆呆地坐在上首,只盯着果盘上的螺钿出神。

广桥行了礼,种姬如梦初醒般地向她一笑,眼里空落落的,没一点神采,像是劳累了一天。

“种姬大人对螺钿感兴趣?这是唐国来的食器,御台所大人很喜欢。”广桥笑着说。

“青贝削得那么薄,一点点嵌出那么富丽的牡丹,匠人的耐心真了不起。”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用心,什么大事都做得了。”广桥淡淡地说,双眼灼灼地望向种姬,想看她表情有无变化。

种姬的脸突然红了,像是全身血液都涌到头脸,广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也发觉了,眼里慢慢带了绝望和无助。

“大事?古往今来有那么多成大事的人,旁人只羡慕他们的成就,谁知道他们内心是不是积满了苦楚?”种姬喃喃地说,脸上带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

“种姬大人也有意做大事吗?”广桥单刀直入地问。

种姬的目光原是惘惘的,听了广桥的话,忽然闪出几点光芒,广桥忍不住生了一丝惧意。

“广桥想说什么?”种姬微笑着问。人被一路追赶,直追到悬崖边,知道再无退路,反而镇定下来。横竖不过一死,也就听天由命了。

“广桥罪该万死,方才听见了几句话。种姬大人是身兼重任的吧?”广桥冷冷地看着那女孩儿,原以为她斯文可亲,没想到是诡计多端的人。

种姬依然笑着,只是嘴唇发了白,顿了一顿说:“没错,我入大奥前宝莲院反复说过,能否重兴田安家,只在我的表现。”

“重兴田安家,所以要蓄意接近家基大人?他是温柔善良的人,种姬大人忍心欺骗他?”广桥咄咄逼人地问。

“欺骗?”种姬轻声重复一句,嘴角微撇,眼睛也眯了起来,像是听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找机会和家基大人独处,他又怎么会……着了迷?”广桥以为种姬装腔作势,气得也忘了自己身份,语气极重。

“着迷……我才是着了迷吧……”种姬慢慢笑了,笑声越来越响。她自从进大奥,一直温柔静默,行为举止十分守礼,广桥从未见她这个样子,不禁目瞪口呆。

种姬仍然在笑,眼里渐渐带了泪水,泪水盈满眼眶,又缓慢地滑过脸颊。广桥突然心软了,这女孩子似乎经受着巨大的痛苦。

“将军大人将田安家害成这个样子,我原是恨他的。可因为家基哥哥,我谁也不恨了,我只恨自己,恨自己没勇气一死了之。”种姬摸出手巾细心地擦干眼泪,对着广桥一笑说:“活着实在辛苦。”

只是十多岁的少女啊,话里却带着深刻的绝望。广桥忍不住问:“种姬大人对家基大人是真心?不是欺瞒?”

种姬轻轻摇头说:“我原本……存了接近他的心,可一旦和他熟了,不知不觉被他吸引……原本是假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真心。这是报应吧?我原想欺骗他,反而对他生了情意。”

广桥暗暗点头——自己也是在情网里挣扎过的人,鉴貌辨色,觉得种姬说的不是假话。那样悲哀的眼神,不是情意能装出来的,更别说只是十多岁的少女了。

“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宝莲院方才责备我不顾田安家死活,我又能怎么样?她想让我和家基哥哥成婚,以后再兴田安家,可广桥也说了,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只是兄妹。”种姬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用手背抹了又抹,只是抹不完。

“我也和将军大人说了,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兄妹……不过……”广桥低声说,和将军家治交谈的情景又在眼前重现,她忍不住又叹气。

种姬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喃喃地说:“将军大人果然知道了啊。他也不同意吧……”

广桥点头说:“朝廷有意让家基大人迎娶皇族,似乎是哪个宫家的女王。毕竟家基大人是下一任将军,历代御台所大多是京都来的。”

“婚事已开始准备了么?”种姬怔怔地问。

“似乎将军大人已与幕府老中们讨论人选,不久就要结纳了吧。”广桥狠着心说,早早断了她的念头好。

“家基哥哥曾经是念着我的,这也就够了。本来我就不该入大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种姬低着头,像在自言自语。

“家基大人是难得的好男子。不过是要做将军的,儿女私情只能摆在其次了。”

“都是怪我。一开始存了不纯的心思,所以才结出如今的苦果。只希望家基哥哥不要怪我。”种姬默默地看着瓶中的桔梗花,一时看出了神,广桥心里又酸又苦,什么话都说不出,便也跟着看。

她听说桔梗是武家女子的象征:笔直的花梗配着淡蓝花瓣,清淡又洁净,酷暑天也如常绽放,像无论什么逆境都保持淡定从容的女子。

多难过都要保持淡定从容,这样的女子太苦了,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看着种姬平静的面容,广桥忍不住想。


八月初秋风刚起,江户还是烈日炎炎,看不出一点秋意。将军家治和幕府老中选了一位御帘中人选,比世子家基小三岁,出身高贵,再合适不过了。

消息早传开了,女中们也不时闲聊,说家基大人娶了亲,就该搬到千代田城西之丸居住,女中们也要分一拨人去。人人都说家基大人脾气和蔼,只希望未来的御帘中大人也是好相处的人。

种姬早恢复了常态,按时吃饭,按时就寝,看着也平静安详,只是眼里没了光彩。像是魂魄早飘去了别处,只留一个躯壳在大奥里。广桥有些焦心,可人最难胜过一个情字。她自己糊涂了一生,也没什么信心去劝说别人。

还是热,可花木敏锐,早知秋来。园子里的金木樨打了密密的花苞,还没绽放,远远能嗅见甜蜜的香气。种姬特别爱这花,时时去园子里看,广桥也跟着去。她立在木樨树前,一看就是半晌,悄无声息的,不知在看什么。

“种姬大人很喜欢金木樨。”广桥忍不住说了一句。

“田安家园子里有许多……广桥,看到它,我就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种姬垂下头,望着自己穿着雪白足袋的足尖。

广桥正想劝她看开些,她又接着说:“我曾和治察哥哥一起夜访金木樨,结果治察哥哥的风寒变重了。要是没有我,也许他还活得好好的。”

“人的寿数都是注定的,想这些只是徒然自苦罢了。”广桥柔声说。

种姬的眼泪滔滔地涌出来,很快爬满了两腮。她定定地望着木樨浅黄色的花苞,脸色越来越白,看不出一点血色。

“早膳也没怎么用,又在毒日头下晒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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