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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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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的眼泪猛地涌出来,糊了脸上的脂粉,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宗尹摸出怀纸塞给她,笑着说:“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也是白问一句,你为何那么激动?”

“阿玉自从跟了大人,从没有过其他男子……除了十多年前那位藤林大人……那也是大人派给我的任务……”阿玉呜呜咽咽地说,平素的风情全不见了。如今的她看起来只是寻常妇人,正在痛心疾首地指责丈夫薄幸。

“从前的事不必说了。”宗尹皱了皱眉头。藤林——上一代伊贺组头,是他设了套,让藤林与阿玉相识,阿玉那时不到二十岁,正是最美的时候,藤林哪里逃得过?很快成了阿玉常客。

伊贺组是不能置外宅的,连外室都不能有。他一下拿住了藤林的弱点,逼迫藤林暗杀世子家重。可惜……藤林胆子太小,于是才有了培养阿富的计划。

听宗尹语气生硬,阿玉哭得更伤心了。

宗尹叹了口气,拿起怀纸为阿玉擦眼泪,柔声说:“再美的女子,哭起来也不好看。”

阿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带着泪珠,鼻洼里也有泪,看起来滑稽得很。

“是我的孩子?”宗尹眨了眨眼睛。

阿玉抿住嘴,慢慢点了点头。

“想不到四十出头,又有孩子了。”宗尹嗬嗬笑了两声,声音空洞,听不出什么笑意。

阿玉缩了缩身子,脸色又凝重起来。

“生下来也不是不行。”宗尹侧着头想了想。

阿玉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大声问:“当真?”

见宗尹不说话,阿玉又急急地说:“我很想留下这个孩子,能和大人有个孩子,我实在太高兴了。我会好好养他,绝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能和你有个孩子,我也很高兴啊。”宗尹悠悠地说。

阿玉一把抓住宗尹的手,把脸颊贴在上面摩挲,带着哭腔说:“刚才我怕得厉害,生怕大人不让我留下这孩子……毕竟您是有身份的人。”

“我有什么身份?”宗尹嘴角带着笑,漫不经心地问。

阿玉顿了一顿,默默低下了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宗尹笑吟吟地追问。

“阿玉什么都不知道。”阿玉拼命摇头,发髻里一缕头发散了出来,弯弯曲曲地垂在脸颊上。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宗尹提起銚子斟了杯酒,动作如常,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那日……丰千代大人与那位姑娘在梅屋相会……”阿玉嗫嗫嚅嚅地说。

“你偷听了?”宗尹把酒碗捧在手里,看也不看她。

“没有”,阿玉连忙否认,“当晚丰千代大人回去,我跟在轿辇后面。一路到了大人的宅子。”

宗尹皱起眉笑了笑,慢悠悠地说:“你是老江户人了,对江户熟悉得紧。我百密一疏,竟忘了这一茬事。”

“德川大人不用担心,阿玉绝不会泄露您的身份。”

“你看,你立刻改了称呼,都叫我德川大人了……秘密是守不住的,我仔仔细细守了十多年,可惜丰千代一个不小心,被人跟踪了。我的心血付之东流。”宗尹嘴上说得悲切,表情却轻松,似乎并没当回事。

“大人不相信阿玉?”阿玉扑到在地,抬起头哀哀地说。

“我原本相信你啊……除了不跟你说我的真实身份,其他什么都不瞒你。谁知你信不过我,偏偏要跟踪我儿子。”宗尹把酒碗凑到唇边,浅浅地饮了一口。

“阿玉对大人是全心全意的爱慕。”

“当真?”宗尹饮尽酒,将酒碗丢在一边。酒碗在榻榻米上滚出好远,撞在远处的花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头垂得更低,宗尹用一根指头托起她的脸,两眼定定地看着她。阿玉缩了缩脖子,宗尹把她拉到自己膝上,右手按在她后颈上。他拉得开上百斤的弓,只需用力按下去,一切麻烦都没了。

“您是要置我于死地吗?”阿玉抬起脸看他,笑得温柔又妩媚。

宗尹似乎吃了一惊,旋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右手在她颈项上轻抚,像摸着一只撒娇的猫。阿玉也不低头,只是望着他的眼,他并不闪避,两人久久地对视着,眼里似乎都有深深的情意。

宗尹把阿玉抱在怀里,在她唇上吻了吻,悄声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日我有事,后日下午再来。”

“大人不生阿玉的气吗?”阿玉仰起脸。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宗尹淡淡地说:“孩子的事,我们后日再细谈。你这两日好好想想——你想入一桥邸做侧室,也不是不能的事,可这个孩子麻烦。”

“德川大人多虑了。”阿玉刻意把“德川”这个姓氏咬得极重。

宗尹扬起眉,有些不解地望向她。

阿玉接着说:“阿玉没有想入一桥邸的意思。阿玉只是想要一个德川大人的孩子。”

“孩子都可爱,哪有什么不同?”宗尹扯动嘴角笑了。

“所以说……男子多薄幸呢……”阿玉垂下眼睛笑了笑,“后日阿玉恭候德川大人。”

宗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亲……为什么……收藏了却不看?……





第73章 说服
从德川治济记事起,父亲德川宗尹永远都是好整以暇的模样:衣饰永远精洁,裁剪细致,色泽花样内敛,绝不像豪商那般夸饰;发髻永远整齐,仪态永远落落大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似乎万事不萦于心。

可今晚不一样。德川治济长了十几岁,从没见父亲那么烦恼过。

宗尹皱着眉头,面前放着只茶碗,连动都没动。

“父亲大人深夜召唤,不知有何事?”德川治济带着笑。一年来他似乎长大了许多,与父亲交谈时也淡定起来,不似以前那般唯唯诺诺。

宗尹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柳桥那梅屋,你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德川治济笑了笑——那是他和阿富定情的地方啊,那时他还是纯情少年呢。

“那老板娘怀妊一个多月了。”宗尹言简意赅地说。

德川治济嘴角露出笑意,淡淡地说:“恭喜父亲大人了。”

宗尹苦笑一声:“你猜到了?我和阿玉的关系。”

“儿子不是傻子”,德川治济顿了一顿说:“父亲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见父亲不说话,他又笑着说:“生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父亲大人也说过,孩子多多益善嘛。”

见儿子打趣自己,宗尹恨恨地横了他一眼说:“你说风凉话?若不是阿玉跟踪了你,她也不知我的身份。”

“儿子闯祸了。”德川治济低头认错。

“事已如此,说这些也没用了——况且也是我疏忽,竟让她有了孩儿。”宗尹咬了咬牙,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孩子要不要留?”德川治济小声问。

“孩子肯定不能留,留着只是祸患。俗话说母子连心,留了孩子,母亲一定要纠缠一世。”

“若把阿玉接进一桥邸呢?又不少一口饭给她吃。”

“我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麻烦。出身一般的町人——以前还与伊贺组的藤林有过纠缠,万一被人发现,都是话柄。”

“儿子以为父亲大人对她颇为喜爱呢。”德川治济闲闲地说。

“我对她确实喜爱,不然怎么相处了十多年呢。”

“父亲大人对女子的喜爱,也不过如此了。”德川治济笑起来。

“女子一麻烦起来就不可爱了。”宗尹叹了口气,颇为遗憾似的。

“父亲大人预备怎么办?让她处理了孩子?”

“她不情愿,说什么自己养活,绝不给我添麻烦。我不是不信她,只是……我从来不喜欢夜长梦多。”

“那给她服一剂药好了。调在酒里汤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孩子没了也只是天意。”

宗尹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我难道不知这一招?药箱里有现成的,江户最好的医师配出来的‘月水早流药’……”

德川治济忍不住笑了,悄声说:“月水早流?这名字当真古怪。”

“这时候管什么名字?这是最灵验的药,一剂下去葵水立至,所以叫月水早流。一包一两金。”

“天下人儿子只敬佩父亲大人,只要世间有的,没不知道的。”

“奉承话先留着吧”,宗尹并不领情,闷闷地说:“我没想好阿玉如何处置。要说一干二净,还是连她一起除掉的好。”

“一夜夫妻百日恩,事到临头,又有些舍不得?”德川治济笑吟吟地接了话。

“若论知情识趣,阿玉是难得的……岁数大了,却对孩子执着起来,真让我头疼啊。”

“说明阿玉真心喜欢父亲大人,所以想要个父亲大人的孩子。也是难得了。”

“她若真心喜欢我,就不要给我找麻烦,乖乖处理掉孩子最好。”宗尹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父亲大人最后怎么和她说的?”德川治济好奇地问。

“我说后日再去,让她明日好好想想。”宗尹颓然捧住脑袋,眉间挤出个川字。

德川治济站起身,寻出只青瓷缠牡丹纹香炉,静静点上一炉白檀。白烟袅袅升起,一股清苦的香气在房内散开。

“用白檀静静心。”他对宗尹说了一句。宗尹也不理他,整个人歪在肘枕上。

“后日阿玉若再不同意呢?”

宗尹缓缓地摇了摇头,猛地阖上了眼。

“父亲大人要拔慧剑斩情丝了?”德川治济笑着看父亲,看来阿玉颇得他欢心,竟然让他有些舍不得。

“阿玉若执迷不悟,只有一起除去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宗尹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素日的宁静神情。

“父亲大人舍得?”

“这世间,没什么舍不得的人,也没什么做不了的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宗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抹茶原本苦味重,冷了后更苦到心里。宗尹默默看着茶碗,茶筅搅出的细腻泡沫早已散去,只余下浓绿茶汤,浓而稠,喝在嘴里像最苦的汉方药。他一口一口喝得干净,摸出怀纸拭了拭嘴角,对儿子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

“阿玉既真心喜欢我,为我死了也没什么痛苦的,反该高兴才对——唐国圣人孔子也说过:‘求仁得仁又何怨?’”

父亲的话初听起来无理又无情,细想起来合情合理。果然父亲大人棋高一着,德川治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天还没完全黑,月亮已上来了。从梅屋的格子窗看出去,树梢上一个月亮,隅田川里也有一个,遥遥相望,像是永不得团聚的恋人。

德川宗尹按约定来了,脸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老板娘阿玉亲自出来迎接,他略一张望,笑着说:“今晚梅屋倒安静,女中都放假了?”

阿玉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答:“说来也巧,女中家孩子生了急病,我打发她回去了。厨房师傅也有急事,备了菜后先走了。”

“今晚只有你我两人,得好好说说私房话。”德川宗尹笑得更开心。

“是啊,没人会打扰。”阿玉笑着附和。

“那就最好了。”德川宗尹淡淡地说,径直进了房间。

常来的房间,摆设也一样雅洁,不知怎么的,似乎多了种隐隐约约的肃杀。墙壁前一只净白瓷瓶,疏疏插着几枝枫叶。瓷瓶是唐国所制,瓷胎薄得透明,映得红叶更红,有些可怕起来。

“这红叶倒热闹。”德川宗尹笑着说。

“季节变化,转眼快到深秋了。记得阿玉是深秋时节遇见大人的。”阿玉在宗尹对面坐下。黑漆膳台上已摆好了菜肴,乍一看寻常,都是极费功夫的。

“十多年了啊。”宗尹叹了口气。

“记得初遇大人哪日,大人点的正是这几样菜。”

德川宗尹懒懒地扫了一眼,赤贝刺身,油炒车轮虾,生鲍碳烤过,加鲜蘑熬成汤,汤色淡如水,其实鲜美异常。

“亏你还记得。”

“大人的一切,阿玉都牢牢记在心里。以前一直是,以后也是。”

“这话说的,我得好好敬你一杯。”宗尹含笑提起銚子,给阿玉斟了碗酒。酒浆清冽,在朱漆酒碗里泛着滟滟的光。

“谢大人赐酒。”阿玉举起酒碗,左手衣袖遮在嘴上,慢慢饮完。

德川宗尹微微笑了,给自己斟了一碗,轻声说:“既然饮了酒,说明已经想通了?咱们也会和以前一样。”

“大人赐的酒,阿玉不敢不饮。但若要害肚里孩子,阿玉宁死也不答应。”阿玉放下酒碗,眼神坚定,似乎打定了主意。

宗尹一口饮尽碗中酒浆,目光恋恋的,似乎有千般不舍。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阿玉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计较他有几分真心。

“阿玉不舍得离开大人,但大人若不留这孩子,阿玉也只能一死了。”

宗尹脸上笑容不变,悠悠地说:“也许是我太惯着你了?……你是要挟我?”

阿玉从蒲团上滑下,低低地伏在榻榻米上,哀声说:“阿玉不敢,阿玉只想要个大人的孩子。”

“从没人敢要挟我德川宗尹……只有你,你仗着我宠你”,宗尹捧起阿玉的脸,凑在她耳边说:“我本该拂袖而去,不过,谁叫我喜欢你呢?”

明明只是秋日,宗尹的手冷得像冰,阿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要没了这孩子,我保证我们会和从前一样。”宗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

“阿玉真的想要个孩子……一个大人的孩子。”阿玉纵身扑在宗尹怀里,哀哀地哭了起来。

宗尹温柔地拍着她,像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孩子有什么好?又哭闹又讨厌。怀妊也辛苦,呕吐不止,身材变形,脸上长斑——那可不是我最爱的阿玉了。”宗尹喃喃地说。

“已经怀妊了……”

“这是个失误,处理了就好,就当一切没发生过。我啊,是最喜欢你的。”宗尹把阿玉搂得更紧些。

宗尹的话听起来亲昵又甜蜜,阿玉身上却起了细细的颤抖,把脸伏在宗尹的手臂上,不敢抬头看他。

宗尹垂下头,从阿玉的脸颊一直吻到颈项,又渐渐吻到胸前。

阿玉的呼吸急促起来,宗尹笑着说:“十月怀胎,我得多寂寞啊。“

阿玉脸上泛起红晕,宗尹双臂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小袖的下摆敞开了,露出雪白的小腿。

阿玉赶紧压住衣角,宗尹拉开她的手,嘴唇压在小腿上,一路向上亲。

“这么好的人,我一日都离不了,何况十个月呢。”宗尹的声音里带着含糊的笑意。

阿玉抓住宗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阿玉没怀妊时,大人也不是日日来啊。这些话都是哄阿玉的吧。”

宗尹抬起头,阿玉脸上的红晕全都褪去,一张脸苍白得可怕。

“就是你,敢和我耍小性子。”宗尹笑了,给自己斟了碗酒。

阿玉不说话,从宗尹怀里挣了出去,重新坐回蒲团上。

宗尹摸出个纸包,绯色和纸在行灯下格外鲜艳。

“喝了它,所有烦恼都没有了。你还是原来的阿玉,我不会亏待你。”宗尹脸上的笑容突然不见了,声音冷冷的,直刺到阿玉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刚开文的时候,编辑提醒说不架空的文容易被考据党挑刺。
我说没关系,大家可以讨论啊。
原来热文才有人挑刺……我想多了,编辑也想多了……泪。





第74章 妙药
德川宗尹拈着纸包,直直地递到阿玉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养尊处优惯了的。阿玉猛地向后缩,像看见了毒蛇猛兽。

“这不是□□,这是解忧药。”宗尹松开手指,纸包啪嗒一声落在榻榻米上。

“这到底是什么?”阿玉战战兢兢地问。

“这是江户最有名的月水早流,我不信你没听说过——你又不是良家女儿。”宗尹皱起眉,眼里有一丝不耐烦。

阿玉心里又酸又苦,她不是良家女儿——她曾做过艺妓,在宗尹之前,她也有过其他男子。可她对宗尹一片真心,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

那么多年,她从未违拗过他,独独这一件,她想要他的孩子。但宗尹如此折辱,以前说的甜言蜜语,无非都是做戏罢了。

阿玉越想越心酸,两行眼泪直流下来,落在水色小袖的衣摆,洇出朵朵墨色暗花。

宗尹也不理她,径直打开纸包,里面是淡白色粉末,与一般药粉并无什么区别。他端过阿玉的酒碗,将粉末倒入碗中,又浅浅斟了些酒。

粉末瞬间融化,依然是清冽的酒浆,看不出一点异样。阿玉眼睁睁地看着,牙齿咯咯打起战来。

“喝了吧,一切烦恼都没了。”德川宗尹抬头看她,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

“这也是你的孩子,你忍心杀了他吗?”阿玉撕心裂肺般地叫起来。

“我有许多孩子,并不稀罕再多一个。”宗尹冷冷地说。

“大人有许多姬妾,也不稀罕少一个吧?”阿玉突然止了泪,神情也平静下来。

“何必呢?”宗尹皱起眉,反手拉过肘枕靠着,“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是阿玉贪心了,总以为大人心里多少有一点阿玉的位置。如今看来只是痴心妄想罢了。”阿玉静静地说,声音有些沙哑。

“我对你够有耐心了……你不要多想。”

“我若不饮这杯酒”,阿玉扬起下颌,点了点那酒浆,“德川大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听到德川大人的称呼,宗尹眼里闪过两点火光。

“怎么说?”宗尹饶有兴致地问。

“我是艺妓出身,却有了御三卿之一一桥家当主的孩子。这事泄露出去,是个大丑闻啊。”

“倒不妨事。我德川宗尹是有名的浪荡子,不怕别人说什么。”宗尹露齿一笑,似乎全不以为意。

“德川大人若真那么洒脱,为何十多年前要算计伊贺组头藤林呢?”

“你想明白了?”宗尹直直地看向阿玉的脸。

“女子若留了心,什么都查得到——只是我从前没留心。”阿玉叹了口气,露出凄凉的笑容。

“你还知道了什么?”宗尹的指关节轻轻敲着膳台,像等着听最有趣的故事。

阿玉摇摇头不说话。

“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请大人放一条生路。阿玉会离开江户,永不会回来。”阿玉伏在地下悄声说。

“你还是要把孩子生下来?”

“阿玉不会放弃他。”

“如果我不许呢?”

一阵短暂的沉默,房里静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的草原。

“你要去奉行所告发我?你以为一桥家是什么身份?”宗尹笑出声来,眼里充满鄙夷。

“大人是御三卿之一,与将军家同气连枝,不管犯下什么罪行,将军碍于颜面,都不会公开追究。阿玉不是不知道。”

“那你为何说刚才那些话?”

“大人表面恬淡,其实是有雄图大志的人,更不愿连累了丰千代大人,让他不受将军待见。”

“你拿我儿子的前程要挟我?你好大的胆子!”宗尹似笑非笑地说。

“女子肚里有了孩儿,胆子也会变得大一些。”阿玉安静地回答。

“你胆子大,可你父母兄弟的胆子一定不够大”,宗尹叹了口气,颇为痛心地问:“你我之间怎么会闹到这步田地?”

阿玉表情不变,嘴唇却发白了。

“你父亲去年死了,母亲还在。弟弟万次郎在深川开杂货铺子,本钱是你这个姐姐出的吧?你也算厚道了——当年父母把你卖了做艺妓,你倒念旧情。”宗尹提起手拍了两下,像在表扬她的孝义。

“一人做事一人当,阿玉的事与万次郎他们无关。”

“万次郎四年前娶了媳妇,已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叫万吉,一个叫阿绢?夫妻很和美啊。”

“阿玉并不知道这些。”

“你这做姐姐的,怎么不关心弟弟呢?你若离了江户,他们万一有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好呢?”宗尹一脸担忧地说。

“你要对万次郎他们怎样?”阿玉的嗓音里有细微的颤抖。

“不是我要怎样,而是你要怎样。”宗尹用一根手指挑起阿玉的下颌,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大人与阿玉相识十多年,阿玉今日才明白——大人算无遗策,阿玉怎么也逃不出大人的手掌。”

“呆在我手心里有什么不好?你执意要飞走,我也很惆怅啊。”宗尹夸张地叹了口气。

“就算阿玉想回到大人掌心,大人也不许了吧?”阿玉抬起眼看他。

“破镜重圆是佳话,可惜我不这样想。将破了的镜子勉强拼在一起,日日看见伤痕,心里反而更不好过了。不如丢了镜子,倒能永远记住它没破时的样子。”

“阿玉刚才出言无状。大人这番话,看来是不愿原谅我了。”

“归根结底还是怪我——不该让你怀上孩子。我会记着阿玉的,那个善解人意的阿玉。”

“大人放心。等大人离去,阿玉会做该做的事。”

宗尹笑着摇了摇头,柔声说:“我怎么忍心留你一个人?自然要陪你到最后一刻。”

阿玉斜斜地瞥了他一眼说:“德川大人怕我半夜逃走了?我实在没力气了……原以为受大人宠爱,今晚才知道只是自己蠢——在大人看来,阿玉不过是脚下的泥罢了。”

宗尹温柔地摸了摸阿玉的脸颊,悄声说:“脚下的泥有什么不好?没有软乎乎的泥,脚下硬邦邦的,走着也不舒服。“

“若有来世,阿玉可不愿做脚下的泥了。”阿玉拼命挣出一个笑容。

“今生还没了结,莫谈来生。”

像是想到了什么,宗尹正色说:“女中和厨子知道什么吗?”

阿玉猛地笑了,轻声问:“大人连他们也不放过吗?”

“看你说的,我可有颗慈悲心。为免错杀,特地问问你。”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也是今晚才知道德川大人的可怕。”

“德川大人这称呼听起来头疼,还是不要叫了吧?”

“还是叫大人的好——毕竟阿玉曾以为大人是真心爱护阿玉的。”

宗尹笑着问:“阿玉,你准备怎么上路呢?”

阿玉瞟了他一眼说:“大人这样问,一定是为阿玉准备了好物事。”

“有备无患,所以就带来了。”宗尹从怀里摸出个白色纸包。

“一个是月水早流,另一个是断肠药?大人早计划好了,若阿玉不答应害了孩子,那就连阿玉一起处理了?”

宗尹把纸包托在掌心,垂下眼看着,闷闷地说:“我以为阿玉不会让我为难,谁知最后还要到这一步。”

“原来一切都是阿玉的错”,阿玉不怒反笑,“只怕大人从未真心爱过任何一个人吧?”

“我爱过阿玉你啊,谁叫你不听话,让我苦劝许久,仍然不依。”宗尹一副伤心模样。

阿玉怔怔地看着他俊秀的脸,恨不得给他一个耳光。

“这是最好的药,石见银山的矿物炼成的。据说喝下去立刻就去了黄泉,几乎感觉不到痛苦。”宗尹淡淡地说。

阿玉提起銚子倒酒,宗尹伸手拦住了。

“这药与酒有些冲突,还是溶在水里的好。”

“汤里呢?这是阿玉与大人邂逅时的菜品,用这汤服了药,到了三途川也记得大人。”

“你在黄泉好好等着,我总有一日会去陪你的。”

“大人陪阿玉喝个送行杯吧?就用这汤。”阿玉把两只朱漆汤碗端出来,并排放在桐木盘上。

“送行杯?我们十多年恩爱,要喝就喝交杯的。”宗尹把两只汤碗换了地方,笑着说:“我想用阿玉的碗。”

阿玉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低声说:“大人如此疑我?”

“你今晚把女中和厨子都打发了,难道不是做什么准备?”

“大人可以不喝。”

“我既然说陪你最后一程,总不能一点不喝,就算不喝酒,也喝点汤吧。”宗尹打开纸包,把粉末倒入自己的汤碗,轻轻摇了摇,粉末瞬间融化不见。

宗尹将汤碗递给阿玉,又端起阿玉的汤碗,向她轻轻一笑。

“先干为敬。”

宗尹把空碗亮了亮,默默地看着阿玉,似乎在催促她。阿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里有一丝怜悯。

宗尹急速地眨了眨眼,哑声说:“汤里放了什么?”

“斑蝥毒……这是阿玉为自己准备的,谁曾想大人如此信不过阿玉。”

宗尹将汤碗丢出老远,嘶声说:“你故意害我?”

阿玉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他的面颊,柔声说:“你不要怕,我马上也去。你等我,我一定会赶上的。”

宗尹嘴角流出一道鲜血,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阿玉拿开蒲团,给他摆了个较舒服的睡姿,用手指阖上他的眼。

从厨房搬来柴火,堆在屋正中,把銚子里的残酒浇在周围。打开行灯,取出蜡烛,在柴火上点了六七处火头。

柴火冒出滚滚浓烟,阿玉咳了两声,取出团扇扇了几下,火舌猛地蹿起,把阿玉的脸映得通红。

阿玉不慌不忙地端起汤碗,一口喝尽,回到德川宗尹身边躺下,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

“大人不要着急,阿玉来了。”阿玉喃喃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两个都死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75章 儿女
静静的秋夜,熟睡中的田沼意诚突然被叫醒,他揉了揉干涩的眼,朦胧地问了句是谁。

同寝的妾室慌张地说:“世子大人召唤。”

世子大人……一桥家的世子德川治济。田沼意诚有些纳闷,在一桥家侍候那么多年,从没遇到半夜逢召的情况。

田沼意诚呆呆地立着,由妾室脱下寝衣,取麻布公服穿上。

“世子大人在书院等您。”传讯的护卫匆匆说了句。

到底怎么回事?走在寂静的廊下,田沼意诚有些不安。听见脚步声,草丛中的铃虫怯怯叫了两声,旋即住了口,像被吓住了。

德川治济独自坐在书院里,偌大的房间,只孤零零点着一盏行灯。月亮的清辉透过格子窗洒进来,明晃晃的一片,行灯的光芒显得更黯淡了。

德川治济扬了扬下巴,护卫识趣地走了,轻轻带上了门。

田沼意诚扫了德川治济一眼,穿着寻常武士的衣物,足袋上有些形迹可疑的黑斑——他刚才可能出去了。

德川治济原只是斯文有礼的少年,这两年似乎变了。不光相貌,连举止仪态都与他父亲越来越像。所以说父子连心。

今晚突然召唤,到底为什么?

“一桥家能不能逃过此劫,就在你一人身上了。”德川治济缓缓地说。

田沼意诚悚然一惊:一桥家是御三家之一,与将军家同气连枝,地位如此尊崇,有什么劫数?

“请问大人现在何处?”田沼意诚轻声问。

“父亲死在柳桥。今晚。”德川治济语气单调,没一点起伏。

田沼意诚张大嘴,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少年。他悄悄拧了自己一把,这太荒诞了,像是梦境。

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不是梦。田沼心头浮上另一个念头:是不是睡得迷糊了?以前听人说过,有一种迷魂症,病人睡着后会动弹,会说话,和清醒时无异。可一觉睡醒后全不记得。

“我方才去了柳桥。父亲死在一个酒家,酒家已烧成一片灰烬。好在园子大,没烧到别家。”德川治济径直说下去。

“大人为何去柳桥?又发生了什么?”田沼意诚慢慢信了,心也沉重起来——柳桥是有名的风月地,御三卿死在柳桥,这是大丑闻。

“你也知道柳桥是什么地方。父亲大人在那有个外室。”德川治济简单地答了两句,依旧面无表情,像戴了个面具。

“外室起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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