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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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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沈昕娘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不必可怜我,或是久病未好,或是天生不知,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从不曾拥有过,就不知道失去的难过……”
是了,不曾拥有过就不会惋惜不会遗憾。
该惋惜的是自己!分明那人曾经就在他身边,分明触手可及。可他偏偏要等到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好。
他为什么要将她扔在冯家这个最是偏僻的角落?
为什么要答应齐王,与她和离?!
冯七郎面色沉重。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隐隐约约还听到上房有哭声。
他想到被他惹哭的杜媛之,心中便一阵烦闷。
倘若没有杜媛之从中搀和,或许……他和沈昕娘不会弄到如今这局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点心匣子,转身又去了书房。
“姨娘……郎君回来……又,又走了!”丫鬟怯声禀道。
“什么?”杜媛之从妆台上直起头来,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表哥见到她哭的这般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定会心软,一定会来哄她的!可怎么?
“为什么不进来?他去了哪儿?”杜媛之泪眼之中尽是不可置信。
“去……去了书房……”丫鬟小声道。
杜媛之抬手拂去妆台上放着的首饰胭脂等物。
哗啦啦一阵响,她越发伤心恼怒。
“娘子再睡会儿吧?”丹心听到里间有动静,便立在屏风处低声道。
“不必,今日还要出门。”沈昕娘已经起身。
丹心进得里间为她梳妆。
沈昕娘长发乌黑似带有泽亮的光,柔顺的披在身后,“去备车。”
丹心颔首退出。
马车备好的时候,冯七郎也听说沈昕娘今日又要出门。
他忙不迭的赶来,看着扶着丹心的手,正要上马车的沈昕娘道:“你要去哪儿?”
见沈昕娘回头望来。来尤以号。
他连忙补充道:“我,我送你去!”
免得路上再出事。
沈昕娘却缓缓摇了摇头,“不必,想来,你还有事情要忙。”
“没有,我哪里有什么事……”冯七郎的话音未落。
身后便传来分外幽怨的一声:“夫君……”
冯七郎回头。
杜媛之红肿着一双眼睛,脸色苍白,恍如不胜微风的娇花,羸弱的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你来做什么?”冯七郎低声问道。
杜媛之委屈望他,朱唇也不似平日里艳红,倒有些泛白。她哆嗦着嘴唇,好似千言万语都卡在嗓子眼儿,只一双莹莹有泪的眼睛望着他,一言不发。
冯七郎听得马车响动,回过头的时候,沈昕娘早已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二门外行去。
他皱眉,心头有种难言的滋味。
看到杜媛之楚楚可怜的样子,总算没有再冲她发脾气。同她一道回了院中。
“昨日是我不对,让夫君为难了……”杜媛之态度极好的认错。
冯七郎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知错就好,日后不要再耍小性子了,我放妻书都写好了,她这两日就要走的,你跟她争什么?”
杜媛之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却咬牙切齿。
昨日就说放妻书已经写好了,去她院中,不过是为了给他放妻书而已。
如今这话的意思,是放妻书还没有给了?
“先去城南。”沈昕娘吩咐道。
丹心答应了一声,掀帘探出车外,给车夫指着路。
马车停在一片居住着贫民的小土房草屋外头。
沈昕娘下了马车,在丹心的搀扶下,来到先前劫持了她那车夫家门前。
车夫听闻动静,连忙奔出。
瞧见沈昕娘,“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听说百渡一下抓急书无,里面可以看后面的章节!
“娘子,娘子大恩大德,小的这辈子都不敢忘!我家栓子好了!全好了!今早自个儿就吃了一张胡饼呢!是娘子恩德呀!小的给娘子磕头!谢娘子大恩大德!”车夫感激的泣不成声。
沈昕娘缓缓点了点头,“嗯。”
说话间,小男孩儿也从屋里头出来,虽然十分瘦弱,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枯瘦的脸上也泛着健康的红润。
“他从两岁起就血尿,昨日竟全好了……”车夫絮絮叨叨的说着。
沈昕娘面无表情的听着。
丹心连忙打断车夫的絮叨:“你叫铁柱是么?”
车夫一愣,停住话头,“是,是,娘子有何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沈昕娘看着他,缓声道:“有件事,要你帮忙,你若已经用过早饭,这便走吧!”
“啊?哦,是是!”能为救命恩人做事,铁柱兴奋不已。
拜托了那日帮他看门的婆子,再帮他照顾照顾儿子,他便追在沈昕娘后头而去。
如今赶车的车夫一瞧见铁柱,倒是大吃了一惊。
“你,你不是……”不是劫持了娘子,被人杀了头了么?
铁柱摸摸脑袋一笑,“我来给娘子赶车!”
车夫愣愣的让到一旁,看着活生生的铁柱坐在他旁边,“驾…………”的一声,御马而行。
“你没死啊……”行了好久,那车夫才低声问道。
车夫闻言,一声长叹。
眼前晃过自己那血流一地,被断了子孙根,后来又被砍了脑袋的发小。
他一时分不清,娘子究竟是狠心之人,还是仁慈之人。
但不管娘子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娘子是救了他儿子的人,是他和他儿子的救命恩人!单这一点,他就得对娘子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马车在秦记典当行附近停下。
沈昕娘依旧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
这次,她挑了临窗的雅间,推开窗户恰可以将秦记典当行尽收眼底。
车夫和丹心扮作一对落魄的父女,大步迈进典当行。
丹心拿出当初当了那块红翡的当票。
“掌柜的,我来赎回我家传家之宝!”丹心声音清亮。
“传家之宝”四个字又咬得格外清晰。
霎时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管是典当行里头的人,还是外头过路人,纷纷侧目向典当行里头看过来。
掌柜的一愣。
这丫头,和她口中的那块红翡他可没忘。
可是……竟然真的来赎了?他料定了人不会有钱来赎,当日就借花献佛的送给沈夫人了呀!
“小丫头,当的时候是五百贯,要赎回去,可就不止这个数了呀!”掌柜的眯着眼睛,眼中泛出精明且贪婪的光道。
丹心回头看了“她爹”一眼,口气为难道:“那……要多少?”
掌柜的伸出五根指头,在她面前翻了两番,“这个数!”
丹心吞了口口水,回头低声唤道:“爹……”
“那是你娘生前给你留下的唯一念想,别说我病了,就是我死了!也不能当!多少钱?不管多少钱!也得赎回来!咳咳!”铁柱愤然说着话,捂着嘴就咳了起来。
铁柱身量较瘦,脸上又涂了粉脂,看上去苍白一副病态。
这么一说,加之一咳嗽,众人便自行脑补出他病久无力,家中需给砸锅卖铁给他治病的情形来。
高高的柜台后头的掌柜支起脑袋,劝道:“这位老哥哥也要想开点,东西再好,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总不能要东西,不要命吧?还是赶紧回去治病吧!”
铁柱将手一挥,“不行,不用多说,不管多少钱,我们照规矩给就是了!她娘留给她的嫁妆不能当!”
周遭一片唏嘘之声,纷纷为这男人的重情义而感慨。
这年头,宁可自己病着,也不动妻子留给女儿嫁妆的好男人可不多了!
☆、第49章 闹出人命
掌柜的咧嘴一笑,“我也是为了你好,一千五百贯,你能拿得出来么?”
丹心一听,好似傻了眼。本文最快无错到 抓 机阅 读。网面色苍白的看着“她爹”。
“不过三日!翻了三倍!你!你……你这不是典当行!你这是打劫呀!”铁柱脸上泛出病态的潮红,大声怒道,话说完,担心自己吼得太大声,不像病人,赶紧捂了嘴,咳嗽起来。
一副被气坏的样子。
掌柜的脸上越发得意。“早先当的时候,我就说了,玉器这种东西,没有实价,合了眼缘,价值连城,不合眼缘,分文不值。所以当初死当。对你们来说更有好处。可姑娘坚持活当,活当,这利钱自然就更多,咱们当票上写的清楚着呢!”
丹心将当票拿回。仔细看了看,“你!你欺负我不识字!”
铁柱一把抢过当票,满面哀求的递给一旁看热闹的人,“乡亲,您给看看,这上头怎么说?莫叫他欺我眼睛不好,我女儿不识字就蒙骗我们!”
一旁被问及之人,也是个热心肠,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就将当票上的字给念了出来。
掌柜的一早就做好准备,上头果然写着利钱一日一番。
“没有利上滚利,已经是我们典当行仁义了!”掌柜的声音里都透出精明的味道。
“啧啧,”一旁路人摇头,“这买卖是双方你情我愿的,当票上写的清楚。就算是他一日一番,可姑娘也是按了手印的……”
说完,还忍不住连连摇头。
铁柱萎靡的蹲在地上。
在众人和掌柜的都以为这父女两人要绝望离开的时候。
铁柱却慢腾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探入怀中。
将沈昕娘一早给他的飞钱拿了出来。
“祖宅我已经卖了,你娘的东西不能动……”铁柱有气无力的哆嗦着手,将怀中有些皱吧的飞钱摊平,满目绝望道,“原想租个小屋。能捱到你出嫁,就行了。如今……全拿去吧!”
周遭已经有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一个久病的大男人,为了赎回妻子的遗物,连祖宅都给卖了。
这是不给自己留活路了呀!
众人的感情毫无意外的偏向这对苦命的父女,看向掌柜的目光已经满是愤懑。
掌柜瞧见飞钱,瞧见飞钱上大红的官印之时,心就凉了,暗道坏了!怕是栽人家坑里了!
“你们且等等,那红翡在后头放着。”掌柜的一面拖延时间,一面让小伙计快马去沈家去取。
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掌柜的头都大了,这下,他怕是马屁没拍好,倒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原想讨好沈夫人的,只怕是要在沈夫人那儿记上他一笔了。
掌柜的忧愁想到。
他让人请了父女俩坐下,自己坐在柜台后头,眼皮子直跳。
怎得他这心里惶惶的,怕是还有大事要发生呢?
后头马蹄声一过,掌柜的就从凳子上蹿起来一次。
心里惴惴不安的,他坐都坐不住。
终于后巷门动,小伙计一脸汗气喘吁吁的上前,将一个布包塞到他手中,伏在他耳边道:“沈夫人说,那块红翡……丢了!”
小伙计分明压了极低的声音。
可听在掌柜的耳中却像是打了炸雷一般。
登时他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
栽了栽了……
“掌柜的……”小伙计们连忙扶住他,“您可不能倒,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掐人中的掐人中,拍胸口的拍胸口……
掌柜的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那么多闲人在外头,就等着看热闹呢……”掌柜在后台里头踱着步子,着急忙慌道。
“软的怕横的,不过是一个要病死了的男人,和一个小丫头,掌柜的随便打发了他们就是!看热闹的人也就看个热闹,不管他们的事,他们还会伸手不成?”小伙计在一旁劝到。
掌柜的稳稳心神,点了点头。
摆正了脸色,来到柜台前。清了清嗓子,“飞钱拿来,东西还给你们!”
丹心一下跃起,递上飞钱,从掌柜的手中接过布包。
当即打开布包来。
掌柜的道:“当票还么给呢……”
话音未落,丹心就大叫起来,“不是这块!这不是我娘那块!”
周遭看热闹的人当即就瞪大了眼睛。
“你说不是就不是?来讹人的吧?!”掌柜的眉毛倒竖,立时吼道。
“大家伙儿看看,这是在当铺里能值五百贯的红翡么?”丹心扔掉包在外头的布,将里头那块有杂质,且色泽灰暗的红玛瑙捧了起来。
“那日我见了,根本就不是这样子!那红翡油润透亮,纯美无暇,一点杂质也没有,世间罕见!”
“是啊,瞧这东西,能当五百贯?笑死人吧!除非掌柜的瞎了!”
议论之声,让掌柜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这就是你们当的红翡!你们说不是就不是了?聚众闹事,给我轰出去!”掌柜的吼了一声。来尤役才。
立时从柜台后头冲出几个伙计来,手里拿着家伙什,将丹心铁柱两人打着往外轰去。
就连穿着布衣的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挨了几下。
丹心哭嚎起来,“爹,打死我了,他们打死我了,爹……救命呀……他们夺了娘的遗物,还要夺了我的命呀……”
丹心哭声凄厉。
铁柱有些苍白的脸被憋出病态的潮红,一把推开自己身前的小伙计,去护在“女儿”跟前。
“打出去!打出去!”掌柜的吩咐道。
不长眼的伙计,拿着木棍就往铁柱身上招呼。
可“久病无力”的铁柱,却被愤怒激发出潜力来,一把夺过伙计手中的木棍,劈头盖脸的朝那伙计打去。
看似他的棍法凌乱无章,可却处处击打在伙计要害之处。
后见他反手拿棍子在那伙计身上一戳。
那伙计竟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死人啦…………秦记典当行打死人啦…………”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掌柜的一听,脸唰就白了。
他走出柜台,推开人群上前查看。
原以为是伙计的下手没轻没重,将那一对父女给打出了什么好歹。
可挤到前头一看,倒在地上的竟是自己家的伙计。
他当即又惊又怒:“是这对父女!这对父女打死人啦…………”
铁柱被丹心搀扶着,捂着嘴咳嗽连连,孱弱的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
丹心白着一张脸,像是被吓坏了。
说他们打死人,鬼才相信!
“让开都让开!有人举报,秦记典当行聚众闹事,闹出人命!衙门办案,无关人等退让!”一队带着管帽,着着官服,蹬着皂靴的金吾卫推开众人上前。
“有人举报……”走在前头的金吾卫话还没说完,便瞧见躺在地上的伙计。
他蹲下身来,试了试那伙计的鼻息。脸色一僵,回头冲领头道:“死了!”
金吾卫们当即将秦记典当行给围住。
掌柜的、拿着棍棒的伙计们,以及相互搀扶的一对“父女”都被控制住。
“是他们,是他们打死了我家的伙计!”掌柜的指着铁柱说道。
金吾卫看了那站都站不稳的男人一眼,冷哼一声,“都带走!”
“走走,衙门看热闹去!”围观人非但没少,反而越发兴奋起来,跟在金吾卫后头,就往京兆府而去。
沈昕娘离开窗边。
来到矮几前,素手开始烹茶,她的动作流畅,神情专注,好似刚刚底下发生的事情,对她一丝影响也无。
随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咕嘟嘟的红泥小炉里溢出茶香袅袅。
烹茶的水并非茶楼里从城外清泉寺的古井里拉回来的水。
而是她手掌上,阴阳泉眼的白泉水。
水质清冽,茶香馥郁。
饮之甘甜润喉,温润舒爽之感,溢至四肢百骸。
她微微闭目,享受着通体舒爽的感觉。
静静的,似乎品着茶香,又在等待着什么。
京兆府中,府尹将秦记典当行的掌柜及伙计羁押。
原本连丹心和铁柱也要被关押起来。
但一来有围观百姓证明,这两人是受害者,反击那死了的伙计,也是因为铁柱护女心切,且也没见他使什么力气,那伙计就倒下了。
二来,也是最关键的原因。
丹心见府尹,向府尹禀道:“我娘留下的红翡,乃是一对,为了给爹爹求医治病,小女不得已,才去当掉了一只,大人明鉴,秦记典当行是贪昧下我娘的红翡了!”
说着,她将掌柜的给的一块含有杂质的红玛瑙拿出,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红翡来。
红翡清透油润,光鲜可爱,红的仿佛要滴出血的颜色,上头没有一丝杂质。
触之,还有冰凉莹润的手感。
府尹一见,眼睛都看直了。
丹心又道:“这红翡不禁好看,还有妙用。以红翡泡水,用之洗面,能保持容颜年轻,祛除皱纹。正因此,我爹才说什么也不让我当掉我娘的遗物,要为我留作嫁妆的!”
丹心哭着可怜巴巴的说着。
府尹闻言,眼中一亮,“果真?”
丹心连连点头。
☆、第50章 被瓮子盖住了头
府尹想了片刻,“这两样东西,都需作为证物留下,待寻回另一半红翡,才能交还!”
丹心想了想道:“理当如此。
府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丹心恳求道:“大人,我爹身体不好,吃不得牢狱之苦,还望大人能让我爹在外头随时听候传唤!”
秦记典当行因出了命案被查封。
丹心和铁柱却被从衙门的后门放了出来。
沈昕娘坐在茶楼之中,饮完一壶水的时候。
雅间的门缓缓被敲响。
沈昕娘微微侧目。
丹心已经洗过脸。卸去装扮,推开雅间的门,垂手立在门口。
“娘子,事情都办妥了。”丹心低声说道。
沈昕娘点点头,起身向外走来。
茶楼的后院,铁柱却蹲在马车边上。
虽然洗去了脸上粉脂,可他的脸色,却依旧不怎么好。
听闻脚步声,他忽的抬起头来,看到一身素衣,长发劈在身后,安静怡然的沈昕娘时。他又默默的垂下头去。
好似口中有好多话想问,可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沈昕娘踩着马凳,正要上车,忽而转过脸来,看着铁柱,“手软么?怕么?”
铁柱闻言,抬头,却不敢直视沈昕娘,只看着她脚下的马凳,咽了口唾沫,“不怕……但……但娘子怎知要我敲打那几处地方……娘子可知敲打之后,那伙计就会……就会……死了?”
沈昕娘目光淡然的看着他,“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铁柱怔怔。
是啊。娘子一早就告诉他,起了争执,他们该怎么做,甚至连退出典当行他该和丹心距离多远,丹心如何凄厉喊叫求救,他如何应对拿着家伙什的伙计。娘子都提前有交代。
与他们面对的情形,几乎分毫不差。
娘子教他如何袭击抵御凶猛的伙计,连手上应该有多大的力度都有交代!且叮嘱他一定不能记错。
既如此精密。娘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结果?
娘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此下来,那伙计……会死?
看着沈昕娘平静淡定的入了马车。
他怔怔不能回神。
这真的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么?为何杀人在她看来也这般随意?
她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她的心中也是这般平静,没有触动么?
那是人命啊!
铁柱赶着马车,接了冯家赶车的车夫一道。
来时路上,两人还有问有答。
可回去一路,只听得冯家的车夫聒噪,铁柱一句话也没有。
马车行至城南,铁柱跳下马车的时候。
丹心忽而挑起车帘子,“娘子说,你若怕了,日后就别住这里了,拿着钱,另寻一个住处吧!”来叉双亡。
说完,就要放下车帘。
铁柱片刻的迟疑,猛然抬头道:“娘子是我们父子的救命恩人!欺负娘子的人,就是欺辱我们父子!我不怕,随时愿意听后娘子差遣!”
丹心闻言,笑了笑,放下车帘。
马车缓缓而动。
丹心拍着心口,低声道:“比昨日那血淋淋的场景差得远呢,他竟怕了。”
沈昕娘缓声道:“昨日并非他动手,今日人却是死在他的手里,那感觉,自然是不同。”
丹心点了点头,挨近了沈昕娘几分,“那娘子呢?娘子会不会怕?”
沈昕娘侧脸,“怕什么?”
丹心张了张嘴,忽而笑了,“娘子不怕,那婢子跟着娘子也就不怕。”
沈昕娘点点头,没有出声。
可不知为何,脑中却对杀人的感觉并不陌生。
不管是借他人之手谋算性命,还是亲手杀人,她想来非但心中没有一丝触动,还隐隐有种熟悉之感。
以前那个傻子,也会杀人么?
沈昕娘低头看着自己净白无暇的纤纤手指,漆黑恍如深渊的眸中蒙上了一层隐约的迷雾。
沈尚书下朝回到家中,便听得朱氏大发雷霆的声音。
他皱眉不悦入内,“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秦记典当行被人查封了!”朱氏寒着脸说道。
“什么?!”沈尚书顾不得喝茶,蹭的便站起身来。
“今儿前晌的事儿,听说是京兆府派人查封的!掌柜的和伙计都在京兆府里羁押着呢,他们不知道这是咱们家的产业么?老爷去说说?”朱氏皱眉道。
“怎么就查封了?好好的?”沈尚书拍着桌案。
朱氏抿着嘴,不愿开口。
“瞒着我?这几日我就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如今都捅出篓子来了,还要瞒着我?那你自己去京兆府让人把封条拆了,把人放出来吧!”沈尚书怒道。
朱氏被沈尚书这么一吼,红着眼圈将前因后果讲了。
“哪里知道他们竟还会来赎?这是出了家贼了!东西怎么就丢了呢!老爷……我就说秦记这名字不好,早就该改了名字的……”朱氏一面解释,一面还不忘为自己开脱抱怨。
沈尚书啐了一口,“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使绊子,你和那掌柜都是蠢货,看不出人家是盘算好的?明明是个套子还往里头钻!如今被人套住了脖子,才晓得要告诉我!这典当行,迟早要败在你手里!”
被沈尚书骂了的朱氏抹着眼泪道:“是我蠢,我上了当,老爷就别说这些了,赶紧想想往后怎么办吧?那典当行日进斗金的,咱们家这么多人,这么多开销,典当行一查封,可怎么办呢?”
沈家上下,大半开销都赖着典当行。
这些年沈尚书上下打点,家中积蓄并不多。
典当行被查封,就影响收益,倘若被查封的时间长了,更是要大伤元气。
“那红翡,果真不见了?”沈尚书皱眉问道。
朱氏点点头,“里里外外都在找过了,连孩子们的屋子都搜了,哪儿都没有……”
“莫不是外头的贼进了家里了?”沈尚书皱眉道,“别让我知道,是谁给我使绊子!哼!”
一片火光之中,沈昕娘忽的坐起。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丹心闻声冲了进来。
沈昕娘净白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黑亮黑亮,格外幽深。
“娘子,娘子怎么了?做恶梦了么?”丹心跪在床边。
发现沈昕娘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了。
娘子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怕的呀?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子,没了亲娘,爹又不疼,一步一步,都要靠自己走下去。她不狠下心,又能如何呢?
丹心满目疼惜。
沈昕娘却缓缓问道:“我的病,是怎么好的?”
丹心一愣,想了想答道:“听闻是一场大火,把娘子老家临着的好几座山都给烧了,火势大,烧到了村子里,几乎不剩下什么,留下命来就是万幸。娘子和素衣得以逃脱,打那儿以后,娘子就好渐渐好了。娘子……不记得了么?”
“好了以后的事情记得,以前的……”沈昕娘缓缓摇头,确实有大火么?
她的梦中冲天的火光,就是老家被烧的情形么?
“为什么山间会突起大火?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沈昕娘看着丹心又问道。
丹心摇头,“娘子,婢子不知,素衣也许还记得……”
沈昕娘缓缓点了点头,“备水,我要沐浴。”
从沈昕娘出门回来,杜媛之就坐立难安。
她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冯七郎就再跑到沈昕娘的院子里去。
生生一夜都没睡着,清晨起来的时候,还顶着个黑眼圈。
冯七郎晨起从冯家的校场回来,一身大汗还未落去。
杜媛之就巴巴的盯着他看,欲言又止。
冯七郎被她盯得有些不耐,“有什么话,你就说!”
杜媛之笑着上前,奉上一碗茶,“夫君喝些茶吧。听说……齐王爷给了三日的期限……如今亦是第三日了吧?”
冯七郎闻言,脸上一僵。
胸口放着的放妻书仿佛有灼热的温度,烫的他心疼肺疼。
“夫君是重情义的人,便是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在,只怕也不好拿出当面拿出放妻书来……”杜媛之伸手为冯七郎小心翼翼的捏着肩膀,“不如夫君将放妻书给我,我去给她?”
冯七郎面色沉冷。
心中从未有过的难受。
他拳头不由捏的紧紧的,“不曾拥有就不会遗憾”,如今他心中尽是失去后的痛悔。
沈昕娘分明是他的妻,一个屋檐下生活,她早就好了,自己也早就知道她好了。
为何一直要盯着她身上的短处,而看不到她的好处呢?
那顿晚饭的香味似乎还萦绕在鼻端,还滞留在唇齿之间。
自那顿晚饭之后,他在食用了十几年,早就用惯的冯家饭菜,竟觉寡淡无味。
心中万分想念的,就是在她那僻静的小院中尝过的,从未品尝过的鲜香。
他如今闭目之时,眼前晃过的就是她平静无波的脸颊,“并非我不想笑,而是,不能。”
她清冽淡然的嗓音,竟那般悦耳。
为何以前从未发觉?
他是被瓮子盖住了头,蒙住了眼睛么?
☆、第51章 她,死了
“夫君?”杜媛之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将他眼前沈昕娘那淡然的表情,完美无瑕的脸推得碎裂开来。
“夫君不是已经写好放妻书了么?”杜媛之又问了一遍。
冯七郎缓缓点了点头。
杜媛之轻笑,“那夫君就交给我,我去给她送去吧!”
冯七郎迟疑片刻,倘若要他亲手将放妻书递交与她手中。只怕他如今,真的,真的做不到了吧?
那晚的笑话,那晚的对弈,是缠绕他眼前久久挥散不去的记忆。
哪怕在校场中,哪怕在书房里……他一闭眼,她好像就在对面……
冯七郎将手探入怀中。缓缓抽出那仿佛千斤重的信封。
杜媛之抬手抢过,满脸堆笑,“我现在就给她送去!”
她雀跃离开。
冯七郎口中却泛起苦涩。
丹心刚刚为沈昕娘熏干头发。
乌黑顺滑的长发披至腰间。
她身上还带着刚刚沐浴过的清香和清爽。
杜媛之快走而来,额上微微冒汗,脸颊泛着仓促的红晕,发髻微微凌乱。
看着一身素衣,恬淡安逸的沈昕娘,她觉得自己好似瞬间就矮了下去。
“啪…………”为了增强气势,杜媛之猛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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