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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娶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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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下宅子后,我娘利用当街的门面,开了家小店,专门售卖婚庆礼仪上的小物件儿,比如喜字、喜烛、灯笼、鸳鸯绣、连理结、多子图等等。
往日,坊间的寻常人家嫁娶之时,采买准备这些小物件,要分别到字画店、杂货店、刺绣铺等店子里挑选,几乎得跑遍整个洛阳城,而他们到了我娘的店里,一趟就可以置办齐全,省时又省事。
虽说只是个方便人的小铺子,盈利微薄,但好在有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小店的生意慢慢就热络起来。
在陪那些客户挑选物件儿的时候,我娘便会有针对性的打听这些人家婚事的筹办情况。人逢喜事心情爽,对于婚礼上的细节,客户们往往都不吝讲述。一来二去,话头就热络了起来,我娘便从中获得一些她想要的信息。
很快,我娘的第一单生意就来了。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九章 陶坊嫁女
这天午后,隔壁巷子的陶工罗师傅走进了小店。
小店开业前,我娘曾带我去他的罗氏陶坊里买过杯碟碗盏。罗师傅身形高瘦,性情温和,一副从来不会发怒的样子。据说年纪和我娘差不多,但有些显老,第一回见他时,我就叫他作“伯伯”。
来我娘小店的顾客,总是女客居多,象罗师傅这样的,比较少见。罗师傅话不多,我娘打包好他要的灯笼、喜烛这些东西后,他却还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娘就问道:“还需要买些什么吗?”
罗师傅为难的摇摇头,抿了好几下嘴唇,才终于说道:“我也不知道还应该买些什么。”
我娘热心人一个,听得这话,当即就询问他是嫁女还是娶亲?喜日子定在哪天?对方家庭有提什么要求?现在准备到什么程度了?
我娘连珠炮似的问题,让罗师傅顿时愣住,他盯着我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认真回答道:“是小女萍儿出嫁。日子定在这月的初十。对方没提什么要求。现在是在为迎亲布置屋子。”
“初十?没两天了啊。要布置迎亲的屋子的话,那还差挺多东西呢。我这边给你补上。”我娘麻利拆开打好的包裹,将她认为迎亲仪式上必不可少的物件一一加了进去。
“麻烦你了,谢谢。”罗师傅连连道谢。
我娘打好包,将东西递给他时随口道:“你家夫人应该事先给你列个单子,否则这些小零碎的,很容易买漏。”
罗师傅抬手接过包裹,抿唇道:“萍儿她娘,走了十年了。”
我娘一愣,忙忙道歉:“对不起,我失礼了。”
罗师傅却也不再说话,摇摇头,转身拎了包裹走出店铺。
等罗师傅郁郁清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娘才发现方才打包的时候,居然把一对院门上用的大红喜字给包漏了。她拿着喜字刚要追出门去,便遇到新客户上门,她只得退回店里。
待到傍晚,我娘早早的关了店门,拿着那对喜字,带着我去了隔壁巷子的陶坊。
我们赶去时,罗师傅正在张罗着关门歇业。他和徒弟两人将搁在街沿的一个半人多高的描花白瓷瓶小心翼翼抱进屋子,转身见了我们娘俩,一脸吃惊。
我娘满怀歉意的把一对喜字递上前去:“罗大哥,怪我粗心,把这喜字都包漏了。”
罗师傅在围腰上揩了手接过喜字,脸上仍然有些吃惊:“你专门跑一趟送这个?”
“就怕耽误了你布置屋子,所以给你送过来。还好,隔得不远。”我娘笑道。
“那进去坐坐,喝杯茶?”
“不了,你肯定也是忙着,才这么早就关门。我们就不多打搅了。”我娘忙忙告辞。
按照常例,这一桩小生意进行到这里就钱物两清了。谁知两日后,罗师傅又来了店里。
罗师傅来的时候,我娘正在接待另一位客人。既是老客户了,我娘就让我先给他倒了茶水,请他在一旁稍候。
我娘忙碌好一阵,终于陪那位特别挑剔的婆婆选好了如意连理结,送她出了门,正要过去招呼罗师傅,便又有新客户上门。
“你先招呼她们,我这边等等就是。”我娘为难的表情还没显露出来,罗师傅就主动提出他可以再等等。
我娘抱歉一笑,转身继续招呼新来的客人。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罗师傅来的这天,店里生意特别好,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我娘忙得一直不能停歇。
想着这罗师傅也是客户,还是回头客,我娘接待了两三波客户以后,就打算先替罗师傅把事办了。可是罗师傅居然又说:“我的事不急,你先忙吧。”
我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罗师傅便坐在一旁,一边安静的喝茶,一边看着我娘满面笑容的招呼客人。
我第三次端着陶壶给他掺了茶水后,他突然出声问我:“你几岁了?”
“八岁。”
我回答了这个显得特别无聊的问题后,罗师傅居然又问:“你爹爹呢?”
我一愣,回头望了我娘一眼,她正忙着给一位长相富态的夫人推荐多子图,我便压低了声音道:“我爹被洪水卷走了。”
“洪水?”罗师傅眉头微微皱起,随即侧首望向我娘,停顿片刻又问:“你娘叫什么?”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我娘的名字,我还是如实回答了他:“杜衡。”
待送走店里的其他客人,我娘便一脸抱歉的走过来:“罗大哥,你真是我这店里的财神,你一来,这半年后才办喜事的人都来买东西了。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哪里。倒是辛苦小囡替我掺茶倒水了。”罗师傅忙忙站起身来,脸色竟显得有些紧张。
“我记得明日便是喜日子了,莫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置办好?”我娘询问道。
“那日有你帮忙,东西都办好了,就是……就是……”罗师傅说话间突然便有些结巴起来。
“罗大哥有什么难事,直说无妨。”
罗师傅继续结巴道:“萍儿她娘……走得早了些,有些事……我这当爹的……也不好直说,我见杜家妹子是个热心人,就想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平时总是听人叫我娘“苏家娘子”、“苏家嫂子”、“苏家婶子”,第一次听人喊“杜家妹子”,不但我有些吃惊,我娘更是一脸吃惊:“罗大哥怎么知道我姓杜?”
“那个,方才喝茶时,我听小囡说你姓杜。”罗师傅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到没有结巴。
听得这话,我娘瞥了我一眼,随即对罗师傅道:“难得罗大哥这般信任我,待我这边关了店门,就来陶坊找萍儿姑娘谈谈。”
听到这里,我便联想起阴明珠出嫁前,程素也是这般为难的请求我娘替她给阴明珠谈谈。连当母亲和父亲的都觉得为难,这究竟是要谈什么呢?
送走罗师傅,我便好奇问我娘:“娘,罗伯伯是要你给萍儿姐姐谈什么呢?”
“自然是谈‘婚义七礼’中的最后一礼。”我娘瞥了我一眼,转身便开始收拾店铺,准备关门。
“什么是‘婚义七礼’?”
“就是结婚过程中的七项礼仪。”我娘一边收拾罗师傅喝过的茶杯一边回答。
“那最后一礼是什么啊?”
“敦伦之礼。”说到这里,我娘回头看了我一眼,道:“你个小屁孩,问这些做什么?!
“我以后也是要结婚的啊。”
我娘一怔,随即便笑起来:“你才多大啊,就想着结婚了,不知羞羞。”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十章 初识小缺
关好店门,我娘带我再次来到陶坊。
罗师傅早就等候在陶坊大门口,和他下午在我娘店子里安静喝茶耐心等待的模样不同,一见我们娘俩,他就急急走上前来:“你们总算来了,我让小缺准备了些简单的茶饭,就担心凉了呢。”
我抬头望望西天上依然热气腾腾的日头,一脸不解道:“这么热的天,饭菜凉了不是正好么?”
我娘侧首瞪了我一眼,继而对罗师傅道:“原本打算跟萍儿姑娘谈过再回家吃的,既然罗大哥想得这么周到,那就多谢了。”
“是我麻烦杜家妹子,应该我道谢才对。”罗师傅说罢,侧身引我们进了陶坊后院。
上一次进陶坊,我和我娘只是在临街的店面里挑选了陶器,却并没有进得后院来。后院正中伞立着一株大槐树,枝叶茂密,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葱茏之中。而槐树之下,则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制陶工具和大批还没进窑的陶坯。
我一见着这些模样奇怪的物件儿,就迈不开腿了。当即蹲下身研究起一件象是石磨样的东西来。
我娘拉我的手道:“先别看了,你罗伯伯在等我们吃饭呢。”
我佯装没听见,抬手摸了上去,那石磨就慢慢转动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那是拉坯用的轱辘车。等会儿吃完饭,伯伯教你做陶,好不好?”罗师傅见我蹲着不走了,便又折回身来哄我。
我一听就乐了,当即站起身来:“那走吧,赶紧吃饭去。”
我娘和罗师傅便都笑了起来。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轱辘车,那顿饭究竟吃了什么东西,我反倒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坐我旁边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愣了一下,他白皙细致的脸庞,立马就让我联想起侯爷府里遇到的那个小白脸。只不过,他比小白脸个子高多了,眉眼也更舒展温和,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小缺,给妹妹多夹些菜。”木桌对面,罗师傅叮嘱道。
“小缺?好怪的名字。”我抬头望了望身边的哥哥,笑着问道:“哥哥,你缺什么啊?”
“悦儿,不得无礼!”我娘突然喝止道。
“杜家妹子,无妨,小孩子嘛。”罗师傅说罢,又解释道:“小缺是我收养的孤儿,聪明灵性,懂事乖巧,只是他口不能言,有些缺憾,所以给他取名‘小缺’。”
竟问道到了人家的伤心处,犯了忌讳了。我吐了吐舌头,赶紧埋头扒饭,不再言语。
罗师傅却向我娘夸赞小缺心灵手巧,说小缺跟着他学制陶,如今已经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陶坊里出售的那些精致摆件儿,连同我们那日看过的镇店的白瓷描花瓶,都是出自小缺的手。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又抬眼去偷偷打量他。未料到他却也正在看我。眼睛一对上,我顿时象被逮了现行的小偷,“唰”的红了脸。
好在除了口不能言的小缺,我娘和罗师傅也都没注意到我。
一吃完饭,我娘就提说要去找萍儿谈话。我这才注意到准新娘萍儿我还没见到呢。不过这时我对那轱辘车的兴趣明显大于看新娘子的兴趣,所以就提醒罗师傅道:“伯伯,你方才说了要教我制陶的!”
罗师傅看看我娘,又对我道:“我带你娘去找萍儿姐姐,先让小缺哥哥教你,好不好?”
这事也由不得我选了,只好点头答应。
小缺转身取了个布围裙过来,仔细给我系上后,便带了我到一堆黄泥前。不等我开口,他便躬身提起个大陶壶,往黄泥堆里浇水。他把那堆黄泥浇了个半湿,便抬头看着我。
“这是要和泥?”我问道。
小缺点点头,继续看着我。
“要我和泥?”我惊讶道。
小缺肯定的点点头。
前两年,一到雨过天晴的日子,我就会跟秦三妹约在院子里玩泥巴,玩得满身满脸的污渍。对于这和稀泥早就腻了,我摇头道:“哥哥,我不想和泥,会弄脏手。我就玩玩这个车车,好吧?”
小缺摇摇头,眼神坚定。
“小缺哥哥,我不会和,还是你和吧,我就在旁边学着。”
小缺想了一下,便搁下陶壶,挽起衣袖开始和泥。
看着他那双细瓷般白皙的手慢慢陷进黄泥之中,不知怎么我就生出了些许同情:同样是这般好看的人,那可恶的小白脸整日锦衣玉食无聊到给人当奸细,这小缺哥哥却是个苦命的陶工,人的命运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暗自感慨一番后,突然发现小缺正抬眼看着我。我心下一惊:难道他能感觉出我在想什么?
小缺突然勾唇一笑,我看得有些愣怔,他却抬手指了指我脚边的大陶壶。
“是……还要掺水么?”我说话竟然有些不流畅了。
小缺点点头。
我突然觉得跟这样一个长得好看,却又只能用眼神交流的人呆在一起,有些不自在。
正这么想着,前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就急急道:“我去开门。”
小缺看看自己一手的泥,点点头同意了。
我却不知道,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我认识的人。想想这偌大的京城之中,我居然能在城西这么僻静的街巷的陶坊间,遇到相识的人,还真是命中注定。
门外站着的是手提篮子的春娥。
她见了我,也是一脸惊奇:“悦儿?”
“春娥姐姐好。”我遵循我娘的礼仪教导,含笑乖巧道。
“你家亲戚,原来就是这陶坊的罗师傅?”春娥笑道。
想着离开侯爷府时,我娘对程素说的那番投奔亲戚说辞,我便含糊点头。
“你娘人呢?她走了这些日子,夫人十分惦念呢。”
我指指后院道:“我娘在跟萍儿姐姐谈话。春娥姐姐怎么来了?”
春娥转身把门关好后,便熟门熟路的往后院走:“我家便是住在隔壁的。今日适逢府里发了月例,刚送回家来就听我娘说萍儿明日要出嫁了,就想来看看她。”
我点点头,跟着春娥一道走进后院。
“小缺,怎么这时辰还在制陶?晚饭吃了没?”春娥一见埋头和泥的小缺,便皱眉问道。那表情,竟似在担心罗师傅会虐待他一般。
小缺望着春娥,表情有些发愣。
“问你话呢,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春娥的话连珠炮一般。
我便笑起来:“春娥姐姐,你问的问题,小缺哥哥怎么回答?”
春娥突然脸一红:“啊,我都糊涂了。”
我心里便觉得格外安慰:原来,看着小缺会脸红的,不是我一个人啊。
这时,罗师傅正巧从一间厢房走了出来。春娥便提了篮子迎上前去,说是给萍儿准备了一匹上好的缎子作贺礼,因着明日一早要赶回侯爷府,所以急着晚上送来。
罗师傅接了那篮子,连连道谢。
得知我娘正在教萍儿婚后的一些礼仪,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会结束,春娥便提说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春娥摸着我的头笑道:“你们走后,有位小公子还专程来找过你呢。早知道你们住在陶坊,我就把地址告诉他了。”
小公子?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那小白脸还想找我报仇不成?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十一章 窦家学堂
因不想被那小白脸得知行踪后寻来报仇,所以春娥走后,我也没将她说程素惦念我娘的事情如实禀报我娘。我私以为春娥一个月才回家送一次月例,她在陶坊见不到我们,自然会以为我们已经离开洛阳了,却算漏了小缺那一关。
这日午后,我正坐在小店门外的石坎上看对面街坊的阿黑和阿黄抢骨头,一乘杏黄的香罗软轿便耀目的走进了街巷。
广阳门附近的街巷,都是平民商贩积聚之地,平日里鸡鸣狗吠,比竹溪镇的模样好不了多少。这样的街巷中,除了大户人家的仆从来采买物资,寻常很难得见到这样华丽的轿乘。我便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这轿乘之上,自动忽视了对面阿黑阿黄的争斗,也忽视了跟在轿子旁边的小缺和春娥,心下兀自寻思:这轿子怎么看得有些眼熟呢?
尚在思索之间,那轿子便停在了眼前。直到一身绫罗绸缎打扮的程素掀帘从轿乘中走下,我才看清小缺和春娥也在一旁。
“悦儿,不认得我了?”程素笑道。
我忙忙站起身来,福礼后脆生生道:“姑姑好,春娥姐姐好。”
我娘听得我的声音,搁下账本走了出来,见了程素便是一脸惊讶:“夫人?你怎么来了?”
“听春娥说起你家亲戚就住在她家隔壁的陶坊,我便想着来看看你。到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你竟开了家店子了……”程素一边自来熟的往店子里走,一边亲热的拉起话头。
我娘这时才知道我在陶坊就和春娥见过面了,瞪我一眼道:“你在陶坊里见过春娥姐姐,居然没跟我说起过?”
我只能一脸糊涂道:“啊,我只专注跟着小缺哥哥学制陶,把这事居然忘记了。”
这话说完,我便看见立在门口的小缺眼中一亮。
他或许是平日太无聊了,难得有人肯耐心跟着他学做陶,那日他教得特别认真,把和泥、拉坯、塑形、描花的样样程序都仔细的教了一遍,若不是那天时间太晚,他一定还会让我守着那炙热熏人的火窑子直到陶器成形吧。
正这么想着,小缺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我。
只见他瓷白的掌心上,蹲坐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件,却正是那日我自己捏做的一个惨不忍睹的陶杯,杯沿粗糙,外形丑陋。这么难看,他还真放进窑子里烧制了出来,还偏生这个时辰拿出来,不是故意丢我脸么?
我忙摆摆手道:“我家不缺陶杯,这个,就送给小缺哥哥吧。”
“噗……”一旁的春娥笑起来:“你家不缺,难道小缺家还缺么?”
啊?我怎么就忘记小缺是陶坊做这个的专业人士了呢?我尴尬的伸出手,准备把这个丑陋的杯子收回来处理掉,小缺却收了手,将杯子又揣进了衣袖里。
春娥有些诧异,看看小缺,又看看我,随即她便抬步跟了我娘走进店子里去了。
我便对小缺道:“小缺哥哥,你也进来喝杯水吧。”
小缺抬头望望店门,摇摇头,转身便折回了街巷之中。看他高瘦的身影落寞的消失在转角处,我便有些愧疚:他特意将我做的陶杯烧好送来,我却还不肯收下,定是伤了他的心吧?
走进店子里,我娘正在跟程素讲述她的创业理念。程素听得连连点头:“这想法真真是个好创意!没想到苏家嫂子心思这般活络,比我那研究生意经的大哥还厉害。”
我娘笑道:“夫人说笑了,程家大爷营运皇家温汤,我经营这薄利小店,岂可相提并论?”
程素两指捏着茶杯,浅啜了一口道:“生意经讲的不都是供求关系?这点是一脉相通的。我大哥那生意,也不过是仗着好山好水祖辈庇佑,苏家嫂子这生意却真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好创意……”
看这场景,两人竟比在侯府里主仆式的雇佣关系更显得和谐亲热。这时,我便依稀觉得:两个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程素和我娘聊得这般亲热,春娥则在店子里好奇翻看各种婚庆用的小物件。
我待在我娘身旁有些无聊,正琢磨拎了水壶去给门外的几个轿夫倒杯茶,顺便看看阿黑阿黄的战斗结果,便听程素提到了我的名字。
“其实,我今儿来这一趟,最主要还是为着悦儿。”程素搁下手里的茶杯,抬手摸摸我的头,一脸慈爱道:“上次在汝州,我便说起过那窦家学堂的事情。你们娘俩在洛阳定居了,悦儿这年纪也不小了,总归是要寻个学堂吧。”
见我娘没吭声,程素便又道:“我知道你开这店子需要人手,但也不能耽误了孩子。悦儿这般灵秀,去那学堂呆上几年,那行止礼仪却又是不一样的。别的不说,以后选亲事那也是要高出别人一些……”
我望着程素,不知道这进学堂和选亲事有什么关系。却见我娘皱着眉连连点头:“悦儿就是太跳脱了些,让她懂些礼仪淑静一点,倒是好事。”
我很有礼貌的啊,每次见了大人,我娘没提醒我都会主动问好。我也很淑静,除了和小白脸结下梁子打了一架,平时也就是遇到街上有人打架时喊个“加油”而已。
我还在心里辩驳着,程素便道:“那就说好了,明日一早我来这里接她,上学用的物件你都不必准备,明珠原来的屋子里都有。”
“这却怎么好,给府上添麻烦了。”我娘像是很怕欠下什么似的。
“这么说就见外了。母亲早说了悦儿是她孙女儿,悦儿也叫我一声‘姑姑’,都是一家人。”程素脸上的笑容极是和善,但下一句话却着实让我不悦了,她说:“那窦家学堂虽说是家学,但办得极好,教学和管理参考了城东辟雍堂的模式,每学习五日才休学两日。”
每学习五天才能休息两天?这窦家学堂有够变态啊。那窦家的千金小姐们难道不会造反?程家家塾里,有次李老先生连着三天都给大家讲《春秋》,程家几个小姐就罢学了。后来逼得李老先生把课时给压缩了。
我娘虑道:“好是好,就是这学堂在步广里,每日接送都要穿城而过,……”
程素笑道:“苏家嫂子,之所以说这学堂参考了辟雍堂模式,就是寄宿式的,小姐们吃住都在学堂内,每位小姐都有专人照料督学。每五日才许接送一次,就是为防止小姐们跟父母长辈撒娇逃学。”
“这窦家一门,得有多少小姐入学,才会办起这样的学堂?”我娘听了一脸惊讶。
“窦家氏族庞大,安丰侯应召入京时,举族自河西迁来,支系颇多。这窦家的小姐,仅是和悦儿年纪相仿的,便有十五六个。早些年,洛阳本地的贵胄氏族不愿与窦家攀亲,安丰侯得知是那些门第嫌窦家家学粗疏,便下了功夫办学,……”
程素将窦家学堂的来历娓娓道来,听说窦家近年有好几位小姐因才学出众行止端雅被选作王妃,甚至入了皇宫作了贵妃,我娘的眼睛就亮得发光,我便知道情况不妙:这学堂,我是躲不掉了。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十二章 初入学堂
第二日,我是在阿黑和阿黄的吠叫声中醒来的。我一边揉眼睛一边嘀咕:这么大清早的,谁这么无聊给狗扔骨头,吵得人心烦!
“悦儿,你动作快些,侯府的轿子已经等在门外了。”我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想起今日便是我入学之时,我不禁一声长叹:我娘她老人家究竟得有多狠心,才会舍得把她如此乖巧听话的闺女送去住宿学堂啊?看以后做饭时,谁帮她烧火?看以后招呼客人时,谁帮她掺茶?
这么一想,我的鼻子便酸了起来。
这时,我娘已经走到床旁来了。我忙忙跳下床,拿了床尾的裙裳往身上套。
“小姐,穿这个。我家夫人特意让送来的。”春娥从我娘身后走了出来,手上托着套崭新的杏色裙裳。
“春娥姐姐?”我有些惊讶。不是惊讶她这么早来送衣服,而是惊讶她居然出口叫我“小姐”。
春娥将群裳拎开,一边帮我更衣,一边解释道:“我家夫人跟安丰侯夫人说你是她的侄女,你若是穿得破破旧旧,便是丢了汝州程家的脸面。”
我这才留意到她替我换上的衣裙,暗纹凸绣,杏色流光,非同一般。虽我不懂绸缎,但从程家学的粗浅女红知识让我明白这衣裳价值不菲。这般全身精工细绣,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工和心血。
穿戴停当,洗漱完毕,还未来得及吃早饭,春娥便催促道:“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走吧,若是迟到了,那学堂的管事先生会罚站的。”
我娘一听这话,便搁下刚端上手的米粥道:“也是,你第一天去学堂,迟到了毕竟不好。”
嗅着浓稠的米粥香味,我恋恋不舍的跟着春娥走出院子。
竟有两乘杏黄的软轿停在小店门外。有春娥催促着,我也没机会去留意前面坐的是谁。
春娥将我扶进后面的一乘,我娘便追了出来:“等等,春娥姑娘!”
“悦儿,这个你带在路上吃。”我娘说着,便把两个滚烫的鸡蛋塞进了我的手里。我手心一热,眼眶便跟着也是一热。
我娘抬手在我脸颊上抹了一横指,随即笑道:“羞不羞,一会儿让窦家的那些小姐看了,岂不是要笑话你。”
我吸了吸鼻子,一手捏着个鸡蛋,努力忍住不哭。
我娘摸摸我的头,低声道:“去了学堂,一定要听先生的话,不可再调皮。你一个女孩子家,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听得我娘叮嘱礼仪,我那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花就突然蒸干了,我打断道:“我都知道,娘你回去吃早饭吧,一会儿就凉了。”
“可以起轿了!”春娥的声音在轿子另一侧响起,轿子很快就升了起来。
我娘这才松了扶着轿帘的手。轿帘落下的一刹那,我看见我娘眼里也是一汪泪花花。
轿子走了好一阵,我方才发现这宽敞舒适的轿箱里,只坐了我一个人。我忙忙掀开了轿帘,对跟在旁边埋头走路的春娥说:“春娥姐姐,你怎么不上来?”
春娥仰头瞥了我一眼,便又埋头继续走路。
好一阵,她又抬起头来,发现我仍然掀着轿帘看着她,她便开口道:“你如今是侯爷府的侄小姐,我是侯爷府的丫头,怎能悖了礼仪同乘一轿?”
“那,要不我也下来走路陪你?我走得很快的。”
春娥白我一眼道:“小姐,去了学堂可不要再说这般可笑的话,免得那帮真正的千金小姐笑话你。汝州程家虽比不过窦家,但你的行止代表的却是原鹿侯阴家夫人的面子。”
“面子”这个词,一早晨已经听了两次了。不是汝州程家的“面子”,就是原鹿侯夫人的“面子”。我恹恹地放下轿帘,摸着滚烫的鸡蛋发呆。
从城西边的广阳门到城东北角的步广里,几乎要横穿整个洛阳城。此时的洛阳城,还没有彻底从睡梦中醒来,好多街道都是一片静寂,走过几条街巷后,偶尔能听到小商贩们早起拉开铺面的声音和卖油茶早点的吆喝声。
就是听得这吆喝声,我才发现自己肚子在“咕咕”的打鸣。犹豫片刻后,我将一个鸡蛋搁进袖筒,拿着另一个鸡蛋往轿箱上磕。谁知,这轿箱全是用厚厚的锦缎镶装过的,我一路从坐垫磕到侧壁,竟没能把鸡蛋磕破。
想我原本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因在驿路上偶然遇到了程老夫人,我便莫名其妙的当起了“小姐”,这着锦裹缎的日子,连个鸡蛋都磕不破,真是无趣得很。
沮丧了一阵,我才想起自己有两个鸡蛋不是?喜滋滋从袖筒里摸出另一个来,两个鸡蛋一撞,“啪”的一声轻响,鸡蛋便裂了缝。
哎,我娘真是神机妙算。她怎么就算到轿子里磕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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