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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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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即迈脚朝着他追去。
花船二楼是个“回”字形的长廊,外围一圈一面三间是花客休息的房间和几扇紧闭的雕花窗,中间香风袅袅,暖气融融与一楼相通。
那人沿着长廊隐在重重叠叠的帐幔间,一壁观察着一楼的动静,一壁快步的往一个房间里摸去。
眸光一扫,看到先前那少女竟又追了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收回破门的脚,疾步奔到一扇窗前,欲跃窗而逃。
夏清时刚刚便是从那临江的窗户中翻进来的,她明白,要是让那人跃出窗户,跳进江水里去,可能就再找不到了。
他的身上怀揣着能洗脱爹爹冤屈的证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走。
夏清时加快脚步,几乎飞奔过去,一把扑到那人身后,在他跃窗而出的前一刻,从后硬生生扯住他的腰带,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劲一扯,腰带一断为二。
那人向后跌了寸许,夏清时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一把将他的腰身死死抱住。
半晌,只有楼下的笑声伴着管笛丝丝缕缕地传来。
夏清时紧蹙的眉头一松,手却更加用力,仰头低声冲那人道:“快把你怀里的赃物交出来!”
那人轻轻一笑后,半扭过头来,满脸的莫可奈何:“你还真是穷追不舍。”
害怕他使诈逃走,夏清时将那人抱得牢不可分,前胸不留一丝余隙的贴着他的后背。男子比夏清时高出一整个头,此刻转过头来向夏清时低语,唇齿几乎挨上她的额头。
夏清时只觉得额前一暖,这才发觉自己与那男子的姿势暧昧之极。
惊得连忙放开手,倒退了好大一步。
只刚刚站定,心里头顿时懊恼不已。好不容易钳制住他,却因男女授受不亲本能的后跃远离,窗户就在那人跟前,这次只怕是抓不住了。
夏清时悔恨的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哪知眼前的人竟跟着转过了身,笑意吟吟的望向夏清时。
身后的窗户被推得大开着,因断了腰带,夜晚的江风吹得他宽松的外袍翩翩,如乱飞的流云,身姿出尘,恍若谪仙。
可夏清时却全然没有放在眼里,她的目光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被江风搅动起来的衣袍间。那里原本被腰带束缚住的一块腰牌,此时被一根红线垂系着跌宕在其中。
“你是夏文渊的女儿,夏清时。”
男子突然出声说到,眸光肯定,不是质疑或者探寻,而是言之凿凿的确信。
夏清时惊骇不已,见那人仍旧一副盈满笑意,恣意随性的模样,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沈府里的什么人?”
那块用上等的羊脂白玉所制的腰牌上,刻着一个隽雅的“沈”字。
男子眉角一扬,旷朗而笑:“太子太傅沈临洛随身侍奉,玉练槌。”
夏清时深吸口气,没想到仅是沈府里一个随身侍奉的小厮,便有如此不凡的身手和潇洒之姿。
是她自己将对手想得太过简单……
如此看来,此人定是受沈临洛之命前来夏府毁灭痕迹的,那他怀中锦帕里包裹的证物定要夺过来不可。
玉练槌见夏清时黑白分明的眼珠转来转去,却是半晌没有说话。
于是接着道:“夏姑娘不必多虑,我家公子已派人寻你多日,此刻见你安然无恙,他深感欣慰。”
夏清时眉头一蹙:“你家公子欣慰不欣慰你怎么知道?再说,你认错了人,我可不是什么夏姑娘,我叫良月,是如意馆的人。”
“如意馆?”玉练槌也难得的皱起了眉,“你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
“闲话少说。”夏清时喝到,“你既是沈府的人,三更半夜在夏府里摸东西,那便是偷,不想被关进大牢的话,便乖乖的把怀里的锦帕给交出来!”
玉练槌毫不在意:“沈太尉奉旨查抄夏将军府,不论从夏将军府里拿走什么皆是公事公办。你既不是皇上派来接替沈太尉职务的,又不是夏家小姐,凭什么从我这儿拿走夏将军府里的东西?”
夏清时一愣,只觉这小厮气势不同凡响,反问的言语却又扼要恳切,让她一时间哑口无言,还未来得及回答。
哪知玉练槌话锋一转:“不过,你追我一路,既然这么想要我怀中的锦帕,我便成全你就是。”
“什么?”这下夏清时更是愣住了,看来还真是遇到了对手。
夏清时一向自诩冰雪聪明,善于洞悉人心,往往能一眼看破别人心中所想,可眼前这人,却让她怎么也看不透。
甚至连此人是好是坏都难以分辨,他的一切行迹如此可疑,半夜偷潜如夏府,又隐匿进这花船画舫之中,可一言一行间却又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坦荡潇洒。
玉练槌果真从怀里拿出了那包裹证物的锦帕,伸到夏清时面前:“想要就自己来拿。”
夏清时看出来他是想要试一试自己的功夫,也懒得废话,扬手便朝着帕子抓去。
玉练槌脚下未动分毫,只一手时左时右,忽上忽下,动作却是奇快,夏清时愣是连帕角也没有摸到。
眼看机会就在眼前,稍纵即逝,夏清时只恨自己平日里怎么没有十倍百倍的多加练习,也不至于此刻的一筹莫展,徒劳无功。
“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其动。”玉练槌不动声色,唇畔轻动,飘飘然吐出一句话。
夏清时一点就透,瞬间恍然大悟,这玉练槌身手远在自己之上,自己若是追着他的动作走,只怕永远都是在他之后。只有停下来,看清他的手法,预判出他出手的方向,抢先行动,才有机会夺过锦帕。
夏清时抢先出手,一把抓向玉练槌手中。
玉练槌没想到夏清时领悟力如此之高,刹那便出手致胜,手里一个不小心,锦帕从二楼的木栏杆外向下掉去。
夏清时眼见锦帕落到楼下,不急细想,扭身向下探去抓,因动作实在太快,脚下不稳,竟连整个人一起跌了下去。
玉练槌忙飞身去救,却仅余一阵香风。
好在夏清时应变神速,这花船楼层间隔也不算太高,竟稳稳的站在了底楼平铺的锦幛中央。
下一刻噗呲两根木箭,一左一右的射中了她的腰身。
正文 第9章:庭院深深(9)
眉翠如黛,鬓云攘攘,出帘含笑的姑娘们,玉面含花带露。
可直到姑娘们出来一大半,太子殿下仍是未出手,只有三皇子一人兴致盎然,一把箭射个不停,虽大多都落了空,好歹中了两个,左右已拥上了美人。
酥胸半露的花娘心中犯愁,刚刚已经惹恼了太子殿下,眼看着姑娘一个接一个的出来,又一个接一个的回去,太子殿下竟没一个看得上眼,只怕等姑娘人走完,又免不了要发怒。自己的小命,在皇子的口中,便是连蝼蚁也不如,她可不想真被扔进江里去喂鱼,正寻思着该如何是好,头顶忽有风落下,一仰头,竟有一人从天而降。
花娘差点没吓得晕在当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刺客,作死作到她的花船上来了,这不是坑得她要陪着一同送命吗。
哪知定睛一看,落下地的竟是个玲珑剔透的小姑娘,肤如凝脂玉露,一张小脸,模样甚是倾城。
下一瞬,只听太子殿下手中的木弓轻响,一双眼睛盯上了那姑娘的脸庞,微微一怔,立马挽上了箭。
这下花娘明白了,这小姑娘不是来坑她的,是老天爷派来救她的!
段淮冲见太子一挽上弓,立刻便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太子的木箭已破空而出,段淮冲拈起一根箭擦着盛满黄色汁液的琉璃盏射去。
箭尖柔软的棉布击碎了透明的杯盏,原本洁白如云翳的棉团也染上了黄色的汁液,木箭的去势大减,却仍比太子的箭羽快得多。
噗呲一下,射中了刚刚落下地,还未缓过神来的夏清时。
几乎是下一刻又一根射中,她的左腰间也染上了一团红晕。
一黄一红两团花汁,肆意的在夏清时腰间晕染开来。
“太子殿下的木箭更快,这姑娘该归哥哥所得!”段云瑄迫不及待的宣布结果。
太子殿下嘴角轻扬,眼神里却是满满鄙夷的望向段淮冲。
段淮冲一仰头将酒一倾而下:“是吗?六哥不仅脑子蠢顿,眼神似乎也不太好!”
“你说什么?!”段云瑄拍案而起,一声吼完,又瞬间熄了火气,头高高扬起,语气轻蔑,“七弟,就凭你也敢和太子殿下争吗?”
段淮冲哈哈一笑:“这游戏可是看谁先射中,谁得,可不是看谁是太子,谁得。”
“你!”
段云瑄还欲再说,却听段南唐忽然出声道:“这是一个误会。”
夏清时抬眸望去,只见段南唐目光也正看向她,清清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脸上表情却又分明是在打着圆场的笑意。
仅在这一刻,夏清时便知道,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不会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只怕整个南玉,他也鲜少敌手。
“这丫头名叫良月,是我的贴身侍女,刚刚随我一同来的,一进石宝舫便说身体不适,被我遣下去休息了,不知怎么竟从二楼跌了下来……”
说完,眸光仍未变,脸却是一沉,厉声喝道:“良月!还不快滚回来!”
夏清时躬了个身,快步的退到了段南唐的身后,挨着摘星站定。
摘星额上亦是薄汗浸出,想来也紧张了片刻。
夏清时一双眼睛,遥遥的看向南玉国当朝太子段璟升,就是他毁了她的家,诬陷她的父亲,残害她的母亲……
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夏清时捏紧了拳头,面容却是分毫未变。
“贴身侍女?”太子眯了眯眼,轻哼一声,“三哥,你身边的女人还真是层出不穷。”
说罢,又扫了一眼夏清时,他当然知道段淮冲的木箭快自己一步。既然如此,那便让这个女人以贴身侍女的名头待在三哥身边,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那处处和自己作对,令人厌恶的段淮冲。
这样一闹,几个皇子的兴致全无,笙歌散尽,除了段南唐起初射中的两个,其余几个皇子竟是一个姑娘也没有带走。
花娘连连告罪,唯恐得罪了人。
太子却是一门心思皆在夏清时的身上打转,临到散场之际,段南唐扫了一眼太子后,冲太子殿下和段淮冲道:“今日这事皆是怪我管教无方,明日我定各选十个美人送到二位弟弟府上赔罪。”
如此这般,太子的脸色才又重新好了起来。
待几位皇子走远了,段南唐命摘星赶了马车在前,自己却让夏清时跟着在后头走。
夏清时不知道这三皇子有什么毛病,好好的马车不坐,却偏偏要自己走。不过在那香气腻人,暖如暮春的内室待久了,边走着吹一吹爽朗的晚风,倒还蛮惬意。
“那案子有头绪了吗?”段南唐忽然开口,声音冷冷的和晚风一个样。
夏清时没想到他开口竟问这个事,还以为至少会先问一问自己为什么会从二楼摔下来,或是来这么晚去了哪里……
夏清时连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蹙着眉头思忖了半晌白日里还未来得及梳理的线索。她虽从小冰雪聪明,却从未破过案子,所有的线索就像一堆被缠得乱七八糟的桑麻线团,一时间把脑子里挤得满满当当,却又抓不住线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见身边的人久久没有开口,段南唐低头望去。
夏清时个子纤细,段南唐只能看到她墨黑的头顶上,零星碎发在晚风中有一搭没一搭随意地晃动着,她埋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
段南唐微一沉吟:“据说烟绮罗的死状极为怪异?”
凌乱的麻线瞬间被揪住了一个头儿,夏清时顺着线头儿,一点一点往外扯:“唔……确实如此,按理说,凶手实在没有必要特意搬来一个一人高的木偶放在烟绮罗床上,此举对于杀死烟绮罗来说不仅毫无用处,过程中甚至极其容易暴露自己,毕竟要将如此显眼的东西搬进箬阑阁,要做到彻底的掩人耳目也太难了。”
夏清时扭头看向滚滚流逝的半江水,回想初次见到烟绮罗尸体时的情状:“烟绮罗是被人给活活勒死的,勒人的凶器也并不是和木偶绑在一起的麻绳,可凶手偏偏在勒死了烟绮罗之后,又重新布置了现场,甚至大费周章的弄来一个男人模样的木偶,与赤身裸体的烟绮罗摆出……”
说到这里,夏清时脸微微一红,下意识的看向段南唐,见他面无表情,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摆出如此姿势,想来这应该和凶手作案的动机密切相关。”
段南唐点头:“不错,事出必有因。凶手既然精心布置过现场,就没有理由留下多余的证据,如此的多此一举,想来应该是他内心剧烈情感的折射。”
“如此说来,多半便是情杀?”夏清时想到烟绮罗与木偶的姿势。
段南唐淡漠道:“既不是临时起意的案子,总逃不过爱恨情仇四个字。”
云破天开,月亮移至中天,明亮的光晕掩住了零散的星辰。
夏清时蓦然觉得眼前一亮,脚下的路更明晰了。
“死亡的时辰据汁香院的姑娘凝珠证言,应是在今日一早。”夏清时说到,“凝珠为中秋宴通宵练舞,亲眼所见昨日夜里烟绮罗点着灯在窗前坐了一宿。”
“哦,是吗?”段南唐仍旧面不改色,语气却是有些犹疑,不过犹疑过后,也并未多言。
夏清时脑海里忽然有个至关重要的东西一闪而过,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了。
只得接着往下说:“在烟绮罗死亡的时辰里,整个汁香院的姑娘里只有向来避人住在小东苑僻静处染茶阁内的紫菱川,和小南苑的稚儿,她们两人不在庭院中排演。”
“不过,那时候稚儿与我在一起,除非她有分身之术,否则定没有时间前去箬阑阁里杀人。”夏清时想了想,“在听到发现烟绮罗尸体的尖叫声后,我俩还是一起去的箬阑阁。”
“在去往箬阑阁的途中,倒是碰到了一人。”
夏清时此刻最怀疑的人便是那一脸猥琐的木匠老谭头:“他神色慌张不说,鞋袜皆是湿的,与冯姨她们所言的,目睹了箬阑阁窗外有人涉水逃走相吻合。况且,他本身便是木匠,要做一个一人大小的男性木偶,对于他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最重要的是,他为人极为好色……”
段南唐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接着夏清时的思路往下走,反而看着前面缓缓而行的马车。
车前吊着一盏月黄色的灯笼,摇摇晃晃间将摘星端坐的身形映照在马车背后的回纹窗格上。
“影子是会说谎的。”段南唐出言到。
夏清时一怔,看着那马车上明明暗暗一动不动的人影。
只是按寻常的逻辑,因亲眼见到摘星拿着马鞭坐上了马车,便理所当然的觉得此刻马车上坐着的仍旧是摘星,若是中途换了人呢?夏清时随即恍然,仅仅靠凝珠透过窗户看到烟绮罗坐在窗前来判定烟绮罗的死亡时辰,确实太不谨慎。
“如此说来,稚儿也有嫌疑。”夏清时想到那碟蜜丝玫瑰饼,虽然心中坚信稚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过那只因误吃了玫瑰饼而被毒死的狸花猫,确实有些蹊跷。
段南唐的目光又飘远了,看似无意的随口问夏清时:“你与那稚儿很熟?”
一句极简单的话,用最普通的语气询问出来,不知为何,却惊得夏清时背心刹那间冒出一阵冷汗。
“并不太熟。”
段南唐眸光眯了眯,斜眼睨了一眼夏清时,像是叮嘱,又像是告诫:“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它除了是束缚住你的羁绊外,带来的便只剩下背叛。你若是想要复仇,首先要学会的是,做一个无心的人。”
夏清时明白,越是艰难的希望,越要放弃自我。
“老谭头今日中午便因生病告了假回家。”
“喔?”夏清时正打算明日一早先去探探这个老谭头,没想到他竟先躲了起来。
段南唐冷眼看她:“他住在净衣胡同西巷,夏清时,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夏清时颔首,微一沉吟,忍不住问:“殿下今日让我来这石宝舫是何用意?”
段南唐不再看她,唤了一声摘星,待马车停后撩帘坐了进去。
扬尘而去之时,远远有声音传来:“你来晚了,有些机会,我只会给一次。”
“作为惩罚,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回去吧。”
还真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人!
……
回到折梅院,夏清时抖落一身寒凉掩住房门脱去了鹤氅,从内衫衣袖中摸出一方锦帕来。
那锦帕打了个结,叠成一团包袱的模样,摸起来帕子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夏清时咬住了唇,将帕子掀开,质地上乘的丝绸中央,除了一个锦线刺就的“沈”字外,果真是空无一物。
这锦帕正是玉练槌从花船二楼掉下去的那方,夏清时一落下地,就将这帕子拢在了脚下的裙摆之中,趁着退下躬身行礼之际,将它给捡了起来,一直藏于袖中。
却没想到,竟是个空的。
夏清时恼得将那帕子一把扔到了桌案上:“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沈临洛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贴身的小厮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知道他究竟从夏府里取走了什么……
夏清时噗嗤一声,吹灭了灯烛。
看来,明日除了去探老谭头外,还得抽时间再去会会这个玉练槌才行。
正文 第10章:庭院深深(10)
老谭头姓谭,是孤家寡人一个,已至壮年,却无妻无子。
十年前由外地入京陵,搬到了这净衣胡同西巷,带围院的矮屋里,拜了京陵数一数二的木匠学手艺。勉强学成后,靠木匠活儿混口饭吃。
据说老谭头儿年轻的时候嗜赌成性,败光了家财,走投无路这才背井离乡来的京陵。
这十年里,已戒掉了赌瘾,平日里没有什么爱好,若不做工,便成天的窝在家里,噼噼砰砰的也不知在弄些什么名堂。
夏清时坐在西巷口那口水井边上,一边吃着小贩那里买来的盐津梅干,一边从来往打水的人口中闲聊关于老谭头的事情。
不到一个时辰,已将老谭头的背景打听得差不多了。
不过,倒是没有听街坊邻里的提起他有好色的污行。
夏清时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掬一捧清水来净了手上的蜜渍,往胡同西巷里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就有一人从斜弄的矮墙里翻了出来,两人刚好打个照面。
皆是一愣。
那人眉毛飞扬,满脸的不敢相信:“你这丫头跟得也太紧了些!”
这人正是昨晚的沈府小厮玉练槌。
夏清时也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遇到他,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下,还不用自己再去找了。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夏清时看了一眼矮墙外,只是另一条相邻的胡同,于是手一抬伸到玉练槌面前去,“快把昨日从夏府里偷走的东西交出来!”
玉练槌掀了掀眼皮,脚下不停的朝西巷里走去:“你既不是夏清时,我从夏府里拿走了什么与你又有何干系?”
夏清时紧追其后:“我路见不平,将你这小毛贼人赃俱获!”
玉练槌有事在身,不愿与她多纠缠:“那你报官便是。”
“你……”夏清时话音未落,玉练槌忽儿停了下来,夏清时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揉着额头抬起眼来,只见玉练槌正笑眼吟吟的望着自己。
“我这小毛贼又要进去行窃了,怎么,良月姑娘还要跟着一起吗?若到时被人认作是鄙人的同伙犯,可不要怪我。”
夏清时瞬间如同炸了毛的小猫一样从玉练槌的怀里蹦了出来,刚想骂你们沈府可真没一个好人!
眼一晃,只见玉练槌停在一个篱笆栅栏外,栅栏内是一个见方的小院,院子中央一株老槐树下坐落着两间土坯矮房。
正是老谭头的家。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夏清时晃了晃神,心中疑惑。
玉练槌朗朗一笑,刚想说话,突见院内矮房之中有滚滚黑烟冒了出来。眉头一蹙,急忙翻了进去。
夏清时倒吸口气,也跟了进去,刚走到院子内,便见到一个身影撞破纸窗户,从矮房里跳了出来,往后院逃去。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火!”玉练槌撂下一句话,便飞身奔向后院,朝着纵火那人直追而去。
夏清时拎起木桶打了缸里的清水,就往屋子里跑。
火是从内室里燃起来的,老谭头的屋子里又多是堆积的木材,稍纵间,火光便大了起来,烟熏火燎异常的灼人。
夏清时一进屋子便被浓烟呛得直流眼泪,泪眼婆娑间,恍然见到屋子里似乎影影绰绰的站着好几个人。
心突的一顿,只觉诡异非常,因烟雾缭绕看不太清,不过那些人眼见满室烟火怎么会一动不动?总不会全都是死人吧?
夏清时扯起袖子来捂住口鼻,大着胆子往前两步,这才看清,原来那些三三两两站着的竟是一个个人形的木偶……
那木偶皆是如真人一般大小,有男有女,女形木偶长发束成鸳鸯髻,簪一支扁头朱钗,耳坠明月珰,衣衫翩然,栩栩如生;男形木偶则简化得多,整个人几乎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只是依稀从束起的发上能看出那是一个男人。
不过,这男形木偶却和烟绮罗床上那个,一模一样。
人形的木偶脚下还有零碎的木屑和木凿铁锯等等散落的工具,看来邻里口中老谭头窝在屋子里,传出来噼噼砰砰的声响,便是他做这些木偶时发出来的。
夏清时呼吸一滞。
不论老谭头是不是凶手,烟绮罗的事他总脱不了干系,就算人不是他亲手所杀,木偶总归是出自他的手中。
见火势越来越大,夏清时手中的清水泼过去也毫无用处,她干脆一桶从头淋下,然后扑上去,想要抱出一个男形的木偶以作证据。
哪知木偶略一移开,露出木偶身后,老谭头颈项间系住了麻绳,吊在矮屋房梁中央,看脸色,人已死去多时,在滚滚浓烟之中,晃晃悠悠的,阴暗可怖。
夏清时惊呼一声,急忙后退。没退两步,便被人拦腰扶住。
“怎么了?”玉练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话音一落,玉练槌紧接着也看到了那吊在梁上的尸体。
他倒吸一口凉气,放开夏清时,冲上去欲将老谭头给放下来。
横梁禁不住滚烫的火舌舔舐,玉练槌还未走到,已刺啦一声,带着火光断裂下来,直往木偶中砸去。
木材遇火既燃,玉练槌扫了一眼七零八落的木偶,眸光在那木偶间略一停留。
便转身,拦腰将夏清时打横抱起,往屋外猛地窜去。
刚奔出屋外,身后的土坯矮屋便哄然间倒塌,火光冲天而起,将一切的证据吞噬殆尽。
夏清时一时间怔在了玉练槌的怀里。
脑海里的线索全都串了起来,箬阑阁窗扉外飞快闪过的人影,涉水而过的凶手,神色慌张匆匆而行的老谭头,老谭头湿漉泥泞的鞋袜,以及这至关重要的人形木偶。
除了那条勒死烟绮罗的凶器缕金百蝶穿花的绦带,没有找到。
其他的所有证据皆指向老谭头。
甚至还有汁香院里的各个姑娘都知道的老谭头好色的污行,偷看姑娘们洗澡,偷走玥奴的亵衣,正是他杀死烟绮罗,又用木偶摆出如此暧昧姿势的动机。
只是,这一切都太过于顺畅了。
老谭头死了,在一地的木偶间,以畏罪自杀一般的姿态吊死在了房梁上,然后被一把大火给烧得干干净净。
死人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夏清时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同寻常。
她忽然间觉得,之前自己一直认为老谭头是凶手的想法完全错了,甚至正是真正的凶手,想要让她自己这样认为。
“喂,你还要赖在我怀里多久。”玉练槌埋下头,眸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夏清时看。
夏清时猛然间醒悟,秀眉一蹙,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刚落到地上,便听玉练槌问道:“你来这里不是因为追我吧?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追你……夏清时一听便头大,这话说得,真让人不爱听。
“关你什么事。”
夏清时头一扭,便见衙门里的捕快已涌到了篱笆栅栏之前。
“不想惹麻烦,就溜快些。”
玉练槌也懒得关心夏清时的事,脚一抬,已绕到了院子后头去了。
夏清时明白,这里既是火灾又死了人,自己既在案发现场,少不了要拉进衙门里审讯问话,若办案的不是什么好官,又蠢笨些,破不了案子,甚至会随意拉了人来屈打成招。
便也跟着玉练槌往后院去。
一边问他:“刚刚那个人追到了吗?”
玉练槌只觉得好笑,转过身来看夏清时,一字一句道:“你看看我是一个人吗?”
夏清时一愣,这人真是,问的什么话,不是一个人,难不成还是一条狗吗?
玉练槌不等夏清时回答:“我既是一个人,那人自然是没有抓到。”
“躲我的时候倒是跑得飞快……”夏清时嘟囔着,“我自然知道你没有抓住他,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追上他,譬如看清了他的面目,或者有什么关于他身份的发现。”
玉练槌略一沉吟,随即又笑了起来:“想知道吗?”
夏清时急忙点头。
“想知道的话,随我去城南烟雨斋喝酒去,喝高兴了我便告诉你。”
烟雨斋在京陵城南洗墨路上。
背临京陵唯一的一座云带山,半壁酒斋坐落在洗墨池水之上。
是真正的依山傍水,携云裹雾。远看绿云冉冉,走得近了,早开的腊梅朵朵绽开,涤荡着丝丝缕缕醉人的香气。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玉练槌将帘子一掀开,便有跑堂的伙计迎了上来:“爷,今日可来得早了。”
说着又打量了眼一旁的夏清时,便带着二人往临池靠窗的老位子上引。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位爷带着位姑娘来喝酒。
夏清时坐下,只觉周遭环境甚好,正午的日头照耀在洗墨池上,泛起粼粼波光,送带着清澈的水汽扑面而来。
远望出去,是鳞次栉比,屋檐重重,热闹非凡的京陵城。
近处,却是安静怡然的另一方小天地。
还真有种闹中取静的别致风情。
伙计端来了三样精致的小菜,一碟玉露茴春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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