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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录-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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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北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光复杂的叹道:“查出结果或许亦是枉然,有时候真相往往更加让人无法接受……不过,你如今出落得如此的聪敏又胆识过人,若你父亲看到,想必也分外欣慰……”

正文 第84章:云开雾散(10)

    “什么意思?”夏清时心中疑窦丛生。

    听叶北亭的话,似乎他不仅认识自己的父亲,还清楚父亲被害案幕后的真相?

    夏清时两道弯弯的眉毛瞬间绷得笔直,刚想出口询问,忽然听营帐外闹哄哄的嘈杂起来。

    还来不及开口,便见叶北亭不再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透过营帐掀开的缝隙,夏清时看到外面一众士兵拖着五个大银箱子正从不远处运来。

    箱子果然如预料般来了,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只见为首的士兵头子邀功一般将五口大银箱子一溜摆在叶北亭的跟前,便道:“这些皆是我们从对方马后截获来的东西,箱子都如此昂贵,只怕里面的宝贝更是价值连城!”

    夏清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思索着,若是被叶北亭给瞧出了破绽,她该如何做才好……

    正想着却见叶北亭哈哈大笑着,便亲自命人将箱子打开来看看。

    只见一众士兵瞬间围拢了过去,遮挡住了夏清时的视线。

    夏清时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只待等着箱子打开白鸽飞起,沈临洛带兵而来即可。

    只是……须得留下叶北亭的活口,向他询问清楚父亲的事才是。

    不过片刻间,便听到五只银箱子上的锁同时被撬落在地,数百只鸽子振翅而飞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是叶北亭的一声暗骂:“上当了!兄弟们赶紧上马,离开此地!”

    叶北亭转身忙奔向自己的营帐,身形刚入帐中,便听滚滚马蹄如惊雷般响起,不远处的山石震动,草木摇栗。

    来不及了!听那疾奔而来的马蹄声,如此的迅猛,想来沈临洛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势必呈四面合围之势包抄而来,逃定然是逃不掉了。

    叶北亭明白,自己被攻了个出其不意,首先气势便已输了五分,此刻军心动荡不安,一片人仰马翻,士兵们手忙脚乱,便连盔甲也未穿,又输了三分。沈临洛如神兵天降,如此境况下,只怕是以一敌百。自己这一方毫无胜算,可即便如此,逃也逃不掉了,即使是场败仗,也只能拼了!

    叶北亭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册画轴,揣入怀中,便奔出营帐,抬手,示意战士敲响战鼓。

    擂擂的鼓声霎时便起,响彻云霄。

    此时,已能看到沈临洛率领的兵马越过了四面的山头,举着长矛从上俯冲下来。

    便如惊涛骇浪,层层叠叠,蔚然浩大。

    叶北亭扯开嗓子,高喊一声:“兄弟们!拼了!”

    一声令下,原本四下里奔走逃命的士兵们立刻随手捡起身边的刀剑,嘶喊着便迎着骇浪冲去。

    他们便如被磨光了的镰刀割过的麦子,一茬茬接踵倒下……

    夏清时只能听到惊天动地的呼喊声,浑厚悲壮的战鼓声,排山倒海的马蹄声。

    这便是战场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在过去和此刻,无比鲜活的烙刻进夏清时的心上。

    在这战场之上,每一个倒下的士兵都有名字,他们也曾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却在这里成了数以万计的无名尸体之一。

    夏清时忽然间明白了叶北亭的话。

    做大事往往便会牺牲无辜者的性命。

    环顾四海,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夏清时闭上眼,鼻息间已尽是血腥之气,让她仿佛如同置身于当初那间逼仄的蛊室之中。

    即便是她,也曾伤害了那么多无辜少年的性命。蛊室中的那些少年虽不是她亲手所杀,但她能活着出来,便是以他们皆死去作为代价……

    鼻头一酸,便有两行热泪滑落。

    眼前却是忽然一亮。

    夏清时吸了吸鼻子,睁开泪水涟涟的眸子,便见沈临洛一身戎装从营帐外进来。

    见到夏清时满脸泪水,沈临洛登时变了脸色。

    “我来晚了。”

    沈临洛一璧柔声安慰到,一璧替她解开捆缚的绳子。

    夏清时刚要解释,却已被沈临洛一把打横抱起。

    夏清时瞬间被埋进了沈临洛的怀里,如同掉进了一座温暖的小山之中。

    她挣扎着刚将脸露出来,便见沈临洛一手抱着自己,另一手拿着一把长剑,嗓音朗朗道:“别哭,谁欺负了你,我便替你讨回来!”

    沈临洛飒踏如流星,十步杀一人。

    顷刻间便已冲出敌人的包围,翻手欲将夏清时放在他的坐骑白马背上。

    夏清时来不及说话已坐在了银鞍之上,眼眸一抬忽然见到叶北亭正从一屯粮草左侧后退。

    “快!叶北亭要逃!”夏清时伸手一指,急声高呼。

    沈临洛顺着夏清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叶北亭带了一小众兵马欲逃。

    他将手中的长剑入鞘,转手便拿起马背上的三石弓。

    这三石弓可不似寻常木弓,须得三石之力才能拉开,是天天年年练出来的惊人臂力。

    只见沈临洛挽起弓来,手臂轻松一拉,弓弦满开,霎时间弓箭便如闪电般破风而去。

    那势头震得夏清时一愣。

    不是夏清时见识少,而是能拉开三石弓的人向来稀罕。

    直到如今,夏清时见过的仅有她的爹爹夏文渊夏大将军,和今日,这沈临洛两人而已。

    在军营之中,若有人能拉开二石弓,并且准头足够,已然是个人物了。

    只是夏清时的爹爹是数十年来战场上练出来的臂力,而这沈临洛,如今还这样年轻……

    等夏清时回过神来,飞箭已激射至叶北亭眼前。

    叶北亭想躲,已然不及,只见箭尖瞬间便要没入他的胸口。

    一切都只在转瞬之间,夏清时倒吸一口凉气:“留活口!”

    这时才将留活口三个字喊了出来。

    沈临洛眉锋一扬,抄起长剑便往叶北亭奔去,刚奔到一半,便见箭镞已刺中了叶北亭胸前正中。

    三石弓威力惊人,虽然两人相隔甚远,却也是血肉之躯不能抵挡的,叶北亭眼见是活不成了。

    夏清时咬牙,若他一死,自己又该向何处去寻找父亲一案的真相?

    正愁闷不堪,却见叶北亭似乎是胸前受了剧痛,忽然身子一躬,弯下腰去。

    哪知在他弯腰之际,一个画轴竟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而刚刚沈临洛射出的那枚箭羽正插在那卷轴画的玉轴之上……

    系画的红绳恰好被箭头刺断,画卷散开摔落在地。

    叶北亭捂着胸口,却已立起了腰来。

    看了一眼地上的画,刚想俯身去拾,只见沈临洛已提着长剑朝着他奔了过来,看势转瞬即至。

    生死只在毫厘之间,叶北亭眉一皱,危急关头竟远远的望了一眼夏清时,忽而下定了决心,转身便逃。

    “别让他逃了!”夏清时立在马背上高呼一声,随即扬鞭策马而来。

    只是护在叶北亭身后的一众侍卫皆是他的死侍,待夏清时和沈临洛料理了这些士兵后,叶北亭早已逃得没了影子……

    夏清时心中惋惜,不过好歹人还活着。

    只要人活着,总能再找到他!

    无意中一低头,却看到了那幅散开的画卷。

    浑身上下一震,便再也移不开眼睛。

    画卷之上是一个抱着婴孩,坐在庭院灼灼榴花树下的女人。

    婴孩裹在红彤彤的锦绣连枝珊瑚的襁褓被中,而那女人正是夏清时的娘亲。

    虽然夏清时从未见过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不过只一眼,她便知道那婴孩是她自己。

    因为那相同图案的锦绣连枝珊瑚襁褓被,是夏清时从小用到大的。

    画中正是夏府的庭院,以往的无数个夏日里,娘亲都曾抱着夏清时坐在庭院中那株最大的榴树下,谈天说地。

    有时风大,夏夫人便会命人进屋子里去将那锦绣连枝珊瑚被取来,盖在夏清时的膝上。

    指着被上奇异的连枝珊瑚图样,对小小的夏清时说:“这个呀,名叫珊瑚,是海底里的东西,娘亲也未曾亲眼见过。不过在娘亲小时候曾在江边听那从海边溯流而上的人讲起过。”

    说完,点一点夏清时的额头:“怀着阿时时,娘总是想起大海,想象着海水的模样,世上的万千河流自打开始流淌便已被定好了方向,只得一刻不停的奔向大海,只有大海是波澜广阔,自由自在的,于是娘阿便绣下了这珊瑚,只愿我的阿时如那大海一般。”

    那时候的夏清时已懂了些常理,扑闪着乌溜溜的眸子,指着不远处,从重重屋檐缝隙中微微露头的云带山道:“老夫子说,山的那头便是海,等阿时长大了,便带娘亲去山那头看海!”

    夏夫人便掩嘴笑起来,用自己光洁的额头,抵着怀中女儿嫩生生的额头,眸光对着眸光,柔声道:“呐,阿时眼睛里就有海,娘亲此刻便已看到了,哪用等以后?”

    “真的吗?”夏清时眼睛一亮,小胳膊小腿手舞足蹈的一下子从夏夫人怀中蹦出来,直冲进屋中,让喜儿拿了铜镜来,冲着镜子左看右看,却始终看不到哪里有海……

    直到长大后,夏清时才知道,山的那头还是山,海在更遥远的地方。

    而自己的娘亲,实在活得太短,终其一生也没能看到大海。

    那张锦绣连枝珊瑚的襁褓被,因是娘亲孕中一针一线亲手绣成的,虽每年夏府皆添置了新的被子,那襁褓被却一直留在夏清时身边。

    ……

    沈临洛见夏清时久久的望着眼前的画卷,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再看画卷上那人的模样,依稀便是夏夫人。

    沈临洛曾在宫宴上有幸见过夏夫人一面,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夏夫人的画像竟会从叶北亭的怀中掉落出来。

    这事实在太过蹊跷。

    忽然便听耳边,夏清时定定出言道:“一定要再找到他!”

    沈临洛捡起画卷来,翻身上马,将夏清时护在身前,语气坚决的应道:“好!”

正文 第85章:游园惊梦(1)

    沈太傅得胜归来,顺德帝龙颜大悦。

    除寻常赏赐外,竟亲授沈临洛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是世代享受优越或免罪的凭证,俗称免死金牌。

    这丹书铁券一赐,用不用得上倒是次要的,单单是这份殊荣便令人侧目。

    自南玉开国以来,至今仅三人得此宝物。

    便是夏清时的爹,为国征战一辈子,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劳苦功高位至大将军的夏文渊,也没有。

    想必,顺德帝是极其的赏识沈临洛的。

    夏清时刚从雪貂背上下来,便听到了左右传来的种种议论声。

    雪貂便是沈临洛的坐骑。

    得胜归来时,沈临洛不由分说便将自己的马儿让给了夏清时骑。

    说,这雪貂是良驹,跑起来便如御风,夏清时坐着也要平稳安和些。

    虽然对于夏清时自己来说,这那一战,在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之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沈临洛却觉得夏清时也吃了不少苦头,他本想让夏清时随饮音一同乘坐马车而归。

    只是饮音和夏清时两人似乎都不愿共处一处

    于是沈临洛便将雪貂让给了夏清时。

    刚进京陵,沈临洛便先行一步直接进宫面圣,夏清时和饮音两位沈夫人舟车劳顿,顺德帝爱抚,特意准许她们直接回府,好生休息。

    便连两个公主胡作非为,闹到战场上去的事,也不予追究了。

    夏清时刚欲迈进家门,便听身后饮音的声音传来:“你可真是命大,被那叶北亭抓去竟也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夏清时转头一笑:“彼此彼此。”

    说罢不再理饮音,径直走进府中。

    绿筠和梳儿已经等在了庭院中,绿筠面目含笑,仍旧是那副稳妥的模样,梳儿则抱着毛蓬蓬的橘毛,一双眼眸间含满了泪,正怔怔的望着自家公主。

    夏清时失笑,梳儿这小丫头,老是爱哭鼻子。

    也不知她这样的性子,她爹娘怎么放心将她送进宫里来。

    夏清时曾经听梳儿提起过,她之所以进宫,是因为爹娘的期盼。

    这老爱掉眼泪的性子若是放别人宫里,只怕早被打死好几回了。

    在宫中最忌讳的便是哭哭啼啼,好在夏清时从不在意这些。

    “公主,你瘦了些,也黑了些。”梳儿心痛的迎上前来,行了个礼后仰起头来,一个劲的看着夏清时,似乎是要看清楚她与先前还有哪里不一样。

    绿筠却啐了梳儿一口:“胡说!我们公主还和之前一般貌美,白着呢!”

    夏清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就数你会说话。”

    说罢故作正经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可都有办好吗?”

    绿筠忙摇头:“公主交代的事,绿筠可办不了。”

    “怎么?”夏清时疑惑到。

    绿筠抚了抚橘毛的毛,只听橘毛随即咕噜噜一声叫。

    “因为这橘毛可厉害得紧,没几日便成了这沈府里的老大,什么鸟儿雀儿见了它躲都躲不及,更别说那豆黄,如今更是以橘毛马首是瞻,在橘毛面前便连尾巴都不敢扬起了!”

    “哈哈哈。”三人一齐笑了起来。

    惊得一旁打盹的豆黄蓦地一跃而起,四下张望,还以为那凶巴巴的小黄毛又来挠自己了……

    ……

    到得晚上,绿筠服侍夏清时睡下了,便即下去歇息。

    梳儿当值,守在阁外。

    夏清时闭上眼睛,只觉屋子里烛光太多,明晃晃的照得眼前一片亮堂,便放声道:“梳儿,将烛火灭掉两盏。”

    许久不见梳儿有动静,刚要起身去看,却听梳儿怯生生道:“公……公主,能不能多点两盏灯呀,奴婢,奴婢有些怕。”

    夏清时疑惑不已:“怕什么?”

    梳儿颤了颤:“公主久不在京陵,不知道最近京陵郊外流言四起,说是……说是最近年年闹饥荒,皆是因为鬼怪作祟,便连京陵城中,已闹起了鬼……”

    话音还未落,晚风轻拂而过,搅得烛火扑簌簌一个劲不停的抖动,吓得梳儿一声轻叫,好半天,便连大气也不敢出。

    夏清时自然是不信这些的,抿唇一笑:“梳儿,你过来。”

    “是。”梳儿脆生生应了,起身来到公主床前,撩开床边的幔帐侍立在床头。

    夏清时往床里边挪了挪,拍了拍身旁冲梳儿道:“外阁太凉,进来挨着我睡吧,我自小阳气旺,鬼怪轻易不敢近身,你大可睡得安心。”

    梳儿大惊,俯身便要跪下:“奴婢万死不敢……梳儿卑贱身躯怎敢与公主同床而眠……”

    夏清时却不当一回事,小时候她也爱挨着喜儿睡。

    特别是冬日里,一个人睡被窝里总是冰凉,娘亲又只准许她三日去挨着睡一次,其余时候,她便拉了喜儿,两人抱在一块儿,整个被窝一下子便暖和起来。

    这样一觉便能美美的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分。

    夏清时眼一闭,故意沉了嗓音:“梳儿,你看你背后是什么?”

    梳儿呀的一声大叫着,一下扑到了夏清时身上。

    夏清时便顺势一把将双手已冻得冰凉的梳儿拉进了被窝里,一边咯咯咯笑个不停。

    夏清时许久没有这样子开怀大笑过了,时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笑罢见梳儿一脸的忐忑不安,遂宽慰道:“梳儿你别怕,我前十六年里都不是公主,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你只需把我当朋友,或者当姐妹!”

    夏清时确实骨子里就不是公主,曾经跟着爹爹征战沙场,最困难的时候,还在泥地里和一群汗臭满头的士兵一起睡过觉,她一辈子也不会像个公主一般娇贵。

    见梳儿忽而又红了眼眶。

    夏清时心中一慌,难不成自己身为“公主”,举动太出格,将小丫头给吓着了?

    哪知梳儿却抽抽噎噎道:“公主,您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梳儿何其的幸运,此生竟能服侍您……”

    夏清时随即松了口气,又无奈:“你可真是,害怕也哭,担心也哭,高兴也哭,感动也哭,这么爱哭,可真是水做的!不过,你这样的性子,你爹爹娘亲怎么放心将你送进宫来呢?”

    夏清时实在忍不住问到。

    却没想这一问梳儿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瓮声瓮气道:“我爹娘早已经死了……”

    然后从梳儿磕磕绊绊的讲述中,夏清时才得知。

    原来,在梳儿七岁那年,半江曾发过一次大水。

    水浪铺天盖地而来,将多少京陵百姓吞没在江水之中。

    临近江岸的街巷也一并淹没了。

    梳儿的爹娘便是在那时候遇到了一位贵人。

    他们不知道那贵人究竟叫什么名字,甚至连她是什么身份也不清楚,只是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道不是寻常百姓。

    当洪水来时,那贵人恰好在江边,她被浪卷进江水里,又在危机之中抓住了一艘花船的桅杆。

    梳儿的爹娘为了救人,不顾自己危险涉水而去。

    贵人是救了过来,然而他们夫妻两个却一个也没能回来,一家人瞬间便只剩了梳儿一个。

    夏清时伸手替梳儿拭去了眼角的泪:“那你……为什么要进宫呢?”

    梳儿答道:“因着小时候家里实在很穷,便连饭也吃不上,阿娘说若是进宫做了宫女,哪怕是最粗使的浣衣女,也再不愁吃穿。”

    顿了顿,梳儿又道:“我已连着递了好几年的名册进宫,今年已是入宫的最后年限,本以为因为身世家境,只怕这辈子也进不了宫了,却不想皇后娘娘慈悲,竟将我选了进来。”

    这梳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夏清时叹了叹气,随即放缓了嗓音,轻轻道:“如此一来,你更不用怕什么鬼怪了。”

    梳儿止了泪,有些不解:“为……为什么?”

    “我们心中惦念着的人,一旦逝去,便再也见不到了。”夏清时抚了抚心口,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可这世上若真有鬼,那我们岂不是还有机会见到那些日思夜想的脸。”

    如此一想,梳儿果真不再害怕了。

    竟起身去将屋中的灯盏皆灭了,默默期盼着能在夜色之中,见到久未谋面的爹娘……

    ……

    与夏清时的芷萝阁一墙相隔莳汀阁此刻却还是灯火通明。

    饮音坐在桌案之前,品了一口君山银针。

    流莺站在饮音身后,她的左半边脸上有道半寸来长的伤口,横亘在雪白的脸庞上,显得狰狞不堪。

    这道伤口,是在敌军营中,兵马乱战之时,慌乱逃命时意外所伤。

    只是不巧伤在了脸上。

    当时饮音被放了回去,一到沈临洛身边便忙着想让沈临洛疼惜自己,完全忘记了还关在敌军营帐内的流莺。

    亏得流莺命大,在沈临洛攻来的时候,挣脱绳索逃了出来。否则当时的乱境之中,谁还能顾及到一个小小的侍女?

    这一趟出去,主仆两人受尽苦楚不说,还一无所获。

    饮音将茶盏重重的掷在桌上,缓缓道:“你说,怎样才能让那葵姬从我眼前消失?”

    说罢又自言自语叹道:“她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转世,命如此的硬!大火烧不死她,地震震不死她,剧毒之药交到了她的手上也没起上作用,这次她孤身落入敌军手中,本以为终于不会再见到她了,却没想又一次侥幸逃脱!”

    从小到大,从未如此不顺意过,饮音砰的一下将茶杯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颤。

    流莺却忽然开口:“公主,也许我们不必杀了她。”

    “你什么意思?”饮音问到。

    流莺答道:“妇人最重德行庄重,若她失了这最要紧的东西,即便太傅大人一心护她,老爷夫人也留不得她,整个沈府也再容不下她。”

正文 第86章:游园惊梦(2)

    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纱窗。

    近来天光愈渐明媚,京陵却是愈加乌烟瘴气。

    关于京陵城中闹鬼的传言越演越烈,竟弄得城中人心惶惶,甚至一过酉时,天暗下来,家家户户皆闭门不出,街上人烟稀少,茶楼酒肆门可罗雀,哪里有往日里一国之都的繁盛模样。

    便连顺德帝也听闻了此事,特意下旨命沈临洛协助京陵太守刘知周彻查此事。

    令他们务必查出谣言的源头,肃清国都,还百姓安宁。

    为此,沈临洛已连着好几日奔赴郊外,几乎日日不着家。

    这一日大早,沈怀谦刚出门上朝去了,沈夫人还在睡着,便有丫鬟穿帘而进,前来禀报,少夫人已侯在门外,等着给夫人请安。

    沈夫人虞氏伸手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打气精神来。

    自打上了年纪,她便害了失眠的毛病,晚上睡不着,早上又起不来,白天里成日的犯困。

    振作片刻,方开口问道:“哪个少夫人?”

    “饮音公主。”

    沈夫人有些吃惊:“唔,是她?”

    在她印象中,饮音可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从不起床的。

    再说,因着她的两个儿媳皆是公主,身份非比寻常,自打嫁进沈府时,沈夫人便免了早上请安这一套规矩。

    却不知她今日来这么早,是为何事……

    沈夫人梳妆收拾好,一出门,便见饮音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外。

    流莺站在她的身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见沈夫人出来,饮音立马挂上了笑脸:“娘,饮音听说您最近夜里睡不安稳,特意命宫里的太医用进贡的草药熬了清心羹,卯时一送到,我便给娘送了过来。”

    沈夫人挥手,命身后的嬛儿上前接过了食盒,问道:“你卯时便来了?”

    饮音点头:“太医说了,要想要清心羹的效力最好,须得是早起第一口服用,我得赶在娘起床前等在这里才行。”

    流莺接话道:“不仅如此,这清心羹还得趁热喝才好,公主见夫人未起,特地命奴婢装了暖炉在食盒中,如此一个多时辰,这羹还和刚熬出来时一样。”

    沈夫人叹道:“你真是费心了。”

    饮音忙道:“侍奉娘,是儿媳妇的本分,怎能称得上费心!”

    说罢,饮音便留了下来与沈夫人一同用膳。

    席间,饮音一璧喝粥,一璧冲沈夫人道:“娘,太医说了失眠倦怠多是忧思过虑,平日里无事,娘须得多去园子里逛逛才对,多透透气,夜晚才能睡得香些。”

    饮音说完,看了一眼沈夫人脸色,见她不置可否,便又道:“反正临洛今日也不在府中,我一人也无趣得紧,若娘愿意,我便陪娘出去到处走一走罢?”

    “嗯……”沈夫人含糊着应了一声,“我这毛病,确实是多走动走动为益。便连怀谦也说,我这整日里闷在屋子里,都快闷出霉气来了。”

    “只是……”沈夫人叹到,“我生性不爱热闹,也不喜逛街,却不知去哪里走动。”

    饮音一笑:“娘有所不知,近日何家班刚到京陵,赁下了城南的烟雨斋,在洗墨池上搭了个台子,每日里只演一场。”

    沈夫人爱戏,只是这京陵的戏班子她年轻时便听了个遍,早已没了兴致。

    而这何家班的戏据说别有心意,总能翻陈出新,每到一地皆风靡一时。

    沈夫人早听过他们的大名,只没想竟来了京陵。

    遂出声问道:“今日是哪一场?”

    饮音回说:“牡丹亭的游园惊梦。”

    沈夫人却一下失望起来:“游园惊梦?那是唱烂了的一出戏,我便连台词也背得下来了。”

    饮音却摇头:“娘有所不知,何家班的这出是新编牡丹亭,和以往的大不一样。去看的人那才叫络绎不绝,不提前半月预定都抢不上位置,不过我自然是有的。”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枚竹牌,牌面上刻了个“梅花坞”。

    这梅花坞是烟雨斋里最上佳的雅间,临池观戏位置绝佳。

    沈夫人笑了:“反正闲着也是无事,那便去看看他何家班的牡丹亭有什么独到之处!”

    说罢,不忘命嬛儿:“去叫上绾陶一起。”

    嬛儿正要应,却听饮音道:“绾陶妹妹近日素爱往烟雨斋去,这何家班还是她告诉我的呢。今日一早流莺便见绾陶出了府,兴许又去了烟雨斋,我们没准能在那儿遇上。”

    沈夫人道:“还是她快我们一步,如此,我们便走罢。”

    待沈夫人出了门,饮音这才拉住了流莺,低声道:“快去芷箩阁把葵姬叫起来,就说夫人叫她去听戏,其余的一概别多嘴一句。”

    “是。”流莺应喏。

    饮音走了两步,不放心,又道:“用尽一切法子,千万让她来。还有你确定沈临洛今日要回府?”

    流莺点头:“刘大人昨日亲口给我说的,只怕估摸着时辰,太傅大人也该回来了。”

    “好。”饮音松了口气,“你知道该怎么做,快去吧。”

    流莺颔首,朝着芷箩阁飞奔而去。

    ……

    夏清时随流莺赶到烟雨斋时,洗墨池的台子上,一出游园惊梦正唱到【皂罗袍】。

    台上的美人眼波流转便似那池中水,嘤嘤呀呀叹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推开梅花坞的青竹门,夏清时果见沈夫人和饮音端坐其中。

    流莺找来的时候,夏清时本想婉拒,毕竟她从小便不爱听戏。

    却被流莺以沈夫人的名头,近乎要挟的领了来。

    一见夏清时,沈夫人便笑道:“你果真在这里!”

    夏清时只觉奇怪,刚想问不是你让流莺叫我来的吗?

    话还未出口,便听饮音道:“快坐下吧,好戏正要上演,可别错过了。”

    于是,夏清时便大喇喇的坐下了。

    目前的情形,夏清时一目了然,看来是饮音千方百计想把自己骗来这里,她倒要看看,这饮音在弄什么好戏!

    梳儿侍立在夏清时身后,见流莺提着茶壶要来给新入座的夏清时斟茶,忙接过了,自己替公主倒上。

    夏清时只觉得无聊。

    见沈夫人看得入迷,她估摸着时间,打算坐一会儿便离开。

    夏清时的时间可不多,关于娘亲的那副画,关于叶北亭,等着她去寻找的答案皆淹没在迷雾之中。

    她还得细细查找真相。

    听台上的戏文又唱完一段,夏清时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便欲起身告辞了。

    她没空再与饮音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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