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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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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副柔软小猫的模样,让段南唐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脸。

    段南唐脸色冷冷冰冰,却忽然做出如此宠溺的动作来,吓了夏清时一跳。

    心中揣摩着,该不是听自己要嫁给沈临洛,这三殿下瞬间有了珍惜感?

    那可得好好享受享受,不然危机解除,就再也没有了。

    所以,当段南唐将手放下来时,眼前看到的便是真如同被挠痒痒的小猫一样,闭着眼,一脸陶醉的夏清时。

    想也不想,段南唐低头吻住了夏清时的唇。

    忽然而来的柔软惊得夏清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放大了的段南唐那张好看的脸,他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鸦青。

    在水光的映照下仿若风霜侵染上的苔痕。

    是经年久月后留下的一点温存。

    “闭上眼。”段南唐闭着眼,却似乎能看到眼前的一切。

    夏清时连忙将眼睛闭上。

    可还是想看,刚想偷偷眯起眼,便听段南唐又道:“不许偷看。”

    无奈,只能紧紧闭着眼。

    在一片黑暗之中,只听两个人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嗯……仿佛是以往所有美好都堆到了这一刻,然后化成了一粒种子,膨的一下发了芽。

    夏清时忍不住想,他们一定会像阿爹阿妈一样相敬相爱吧。

    哪个少女不想一生一代一双人呢?

    只是刚刚溢起甜蜜,却又忽然如遭重击。

    他们共同的心愿是扳倒太子贵妃一党,可夏清时扳倒他们是为了报仇,而段南唐扳倒他们……是为了皇位。

    段南唐心怀的是天下,如真有他心愿实现的那一天,他就是皇上了。

    要知道,皇上从来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

    当今顺德帝已够痴情,爱佳乐贵妃爱了这么多年,妃子甚少,却仍每隔几年便会新宠一个女人,甚至还有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叶南音。

    心底一下就难过起来。

    待段南唐放开自己,便忍不住问:“殿下,若往后你我的身份与如今全不一样了,你……会变吗?”

    段南唐微微一怔,然后轻轻吐言道:“不会。”

    说完定了定,犹豫片刻后,反问道:“你呢?”

    夏清时一个劲的摇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的。”

    “好。”段南唐紧紧握住夏清时的手,“月亮会记住我们今晚说的话。”

    两人又说了会儿不相干的话,段南唐忽然道:“章素珍的死因张伯已经查出来了,是中毒。”

    夏清时一下挺直了脊背:“什么毒?”

    “奎宁。”段南唐淡淡到。

    “奎宁?”夏清时有些疑惑,她没有听说过这种毒药。

    段南唐解释道:“奎宁确实不如鹤顶红、毒箭木、鸩酒、砒霜一般耳熟能详,但在宫中奎宁却很常见。因为奎宁除了能防患疟疾等恶病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就是堕胎,不过若服用过多,便会致死。”

    “原来如此。”夏清时懂了,宫里的女人最计较的便是子嗣,想来着宫墙之中,有不少消逝了的婴孩皆是拜奎宁所赐,化为一滩浓血,再无出世的机会……

    夏清时点头:“我已经找到了那地下的怡和殿,我会查出章素珍因何而死,并且想尽办法寻找蛛丝马迹,揪出太子的来历。”

    “好。”段南唐轻轻到,“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段南唐将载着夏清时的小舟又划回了太液池边,夏清时将披风交还给他,刚刚上了岸,见段南唐仍留在舟上,于是回头问他:“你呢?不上来吗?”

    段南唐摇头:“我住在瀛洲岛上,你快去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夏清时点点头,踏着一路月光正要往回走,背后段南唐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阿时。”

    夏清时心猛地一颤,缓缓回过头去。

    只见段南唐的神色罩在斗篷之下让人看不清楚。

    嗓音不似往常般不咸不淡,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如果能早些遇见你,早到夏大将军出事之前,我一定竭尽全力护你夏家满门平安,护你一世无忧无虑。”

    夏清时心中融融,莞尔笑了起来,只笑了片刻眼角便泛起闪亮的泪。

    “如今也不晚,我们终是相遇了。”夏清时缓缓到,“还记得姜婆婆说过,相……相爱的两个人,就是要这样,你扶我一把,我牵你一下,相互帮衬着,那往后,不管遇到怎样艰难的处境,便都能一如既往的走下去。”

    “现下便是我们互相帮衬的时候,过了这个困境,铸起我们共同的铠甲,往后,什么刀枪剑戟便都伤不了我们俩了。”

    昏暗中,段南唐似乎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夏清时冲他挥了挥手:“快回去吧,夜里湖面上风大。”

    说完便即转了身,一人垂下头往回走。

    也不知道衍哥哥今晚来没来,若来了又到哪里去了……

    思绪刚起,便听前边一座假山后头一阵蛐蛐叫。

    这个季节里,怎么会有蛐蛐?

    夏清时有些疑惑,回头看来一眼太液池,隔着重重树影,也看不到段南唐的身影。

    她迈开脚,便往假山后走去。

    刚走两步,果见一抹金黄色的衣袂在假山后若隐若现。

    “衍哥哥?”

    夏清时遥遥的唤了一声。

    那金黄色的人影一下从假山后站了出来。

    一身锦衣,长身玉立,正是邹衍。

    “阿时,你怎么和段南唐走得这么近?”邹衍微微蹙起了眉头。

    夏清时红了红脸,想必刚刚她和三殿下在太液池边的一举一动都被衍哥哥给看见了。

    来不及解释,便听邹衍道:“你要小心些,段南唐那人城府深不可测,表面和内里相差甚远。”

    夏清时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三殿下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见夏清时这副模样,邹衍轻轻叹了口气:“我到这里时刚好看到你与段南唐上了小舟往方丈岛去,于是一直等在这里。”

    夏清时糯糯道:“衍哥哥你久等了。”

    邹衍摇摇头:“没事,只是担心你……那段南唐……”

    夏清时打断了他的话头:“衍哥哥我知道的,你之前说知道章素珍为何在那大殿中,又为何死去,此刻可以给我讲讲吗?”

    邹衍解释道:“那章素珍是误打误撞进去的。”

    “什么意思?”夏清时问到。

    “十六年前,章素珍在离宫途中误入了那座假山之中,进到地下的通道里,走进了那座大殿。”邹衍接着到,“对于这糊里糊涂进来的嬷嬷,本是要杀掉的,可叶南音心底善良,不忍害她一条性命,于是保住了章素珍。只是性命虽保住了,却也只能和叶南音一样,终日关在那地下,一关便是十六年。”

    夏清时喃喃道:“误打误撞?糊里糊涂?”

    那假山如此偏僻,想来章素珍是在替佳乐贵妃接完生,出宫的途中进去的,对那时的她来说,出宫必定是头等大事,又怎么会有那个心思去假山园里闲晃,偏偏还让她找到了那入口?

    怎么想怎么奇怪。

    “至于她的死,更是巧合。”邹衍到,“章素珍是误喝了奎宁而死的,然而那碗奎宁本是叶南音打算冲清水后喝下的,只因叶南音已怀上了皇上的孩子,而她不愿将孩子生下来。”

    “奎宁冲清水后只会堕下胎儿,并不会致命,哪知却被章素珍端错药碗误喝了下去,白白丢了一条命。”

    夏清时皱起眉头:“这就更不对了,章素珍是个稳婆,岂有不知道奎宁的道理,她一定不会误喝的。”

    说罢,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邹衍,问道:“衍哥哥,这些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正文 第66章:春潮带雨(4)

    邹衍缓缓道:“自打我进宫以来,便发现与我同住一屋的侍卫李磐行为举止有些古怪,总是三更半夜,或是背地里离开众人悄悄走远,好半天才回来,不知去做了什么,有人问起也都是打着哈哈岔过去了。”

    “一开始我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在这后宫之中,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是后来有一次,在他睡得不太安稳被噩梦惊醒时,我听到了他喊出了三个字。”

    “沉香令。”

    邹衍的眸光闪了闪:“想必你已经知道,夏大将军之所以被定为叛国谋反罪,正是因为从你娘的屋子里发现了一枚顺德帝最最忌讳的沉香令。”

    夏清时点了点头,邹衍接着往下说:“当时我便有些怀疑李磐与沉香案或是夏大将军案有关,在他又一次避开众人悄悄走开时,我便远远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邹衍这一跟就花去了半天的时间。

    只见李磐一路走到了御花园,竟采了几株含苞待放,含香带露的蔷薇花。

    邹衍心里打起了鼓,该不会这李磐只是有个相好的也在宫里做宫女,这偷偷摸摸的是要幽会去吧?

    或是如此他在人家背后跟在,也太不道义了。

    可看李磐的神情却没有半分与心爱之人幽会前的高兴神色,反而是一脸危肃,仿佛要去做的是什么危险的大事。

    邹衍于是咬了咬牙,又跟了下去。

    李磐采了满满一手的花,这才离开御花园,转过回廊,来到御膳房。

    却不从前门进去,绕到御膳房后面,常年关闭的那扇小窗前,腾出手来轻轻敲了敲,那小窗立马应声而开,一个食盒从中递了出来。

    不过那扇窗里挂着一道深褐色的帘子,隔着帘子只有一双上了年纪的嬷嬷的手拿着食盒伸出来,邹衍并未看清窗后的人是谁。

    更奇怪的是,李磐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食盒竟往假山园子里走去。

    邹衍越看越是奇怪。

    假山园子里山石太多,那李磐走到僻静处几个转身,竟不见了踪影。

    邹衍连忙奔了过去,找了好几圈,这才发现了假山下的那条密道。

    然后便发现了密道尽头,那间地下的大殿。

    后面,每次李磐送东西进去,邹衍便都悄悄的跟着。

    一来而去也就弄清楚了,大殿里关着的是谁,通过李磐与大殿里的宫女们对话,也知道了殿里那些嬷嬷宫女的来历。

    邹衍还因此知道了这间大殿的运作,除了李磐,还有一个同福宫里的嬷嬷也会往殿里送东西,再顺道取出大殿内要送出去的东西。

    殿里的宫女和那个章素珍是绝对不能出殿门一步的。

    “而在几个月前,我跟着李磐去那大殿中时,却见李磐在假山林中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夜行衣,和一个遮掩其本来面目的面具。就是那一次,李磐化作黑衣人,杀死了大殿里的第一个,也就是你亲眼目睹的那个小宫女。”

    夏清时眉一扬:“那时你也在哪里?”

    邹衍点了点头:“没错,我在暗处听到了大殿内的声响,便想靠近了看个仔细,一走过去才发现李磐并未在大殿门口。”

    “按规矩殿内的人不能出来,同时殿外的人也不准进去。我心知不妙,透过未关严实的门缝往里一看,正看到李磐勒死了那个小宫女,然而,更令我震惊的是,在李磐和宫女的面前,我看到了你的脸,阿时。”

    “我没有想到你也进宫里来了,还在那间大殿里。”

    邹衍满是心疼:“我虽早知道皇上认了一个公主回宫,但我从不敢想那人是你,那日,等李磐将宫女尸体抱出去后,我又悄悄返回了大殿外,然后看到了你被静娴贵妃身边的嬷嬷抱了出来,我跟着那嬷嬷,亲眼见嬷嬷将你随意扔在了山石旁,正想上前去救醒你,便见绿筠姑娘急急的朝着你奔去,直到跟着你去了漱石苑,我才知道,你便是新入宫的那个葵公主。”

    “原来如此。”夏清时叹到,“我果然是被静娴贵妃的人给打晕的,只不知她们为何要将我送去地下的那个大殿中……”

    夏清时接着道:“如此看来,静娴贵妃与那大殿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

    说到此处,夏清时抬起了头,看向邹衍:“衍哥哥,你可知道镜心和李磐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李磐一个侍卫要杀掉大殿之中的人,又为何装神弄鬼的将尸体投到万古塘中……

    邹衍却是摇起了头:“具体的身份,我不知道,在发现李磐不同寻常后,我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他的身世,他只说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其他再不提起。不过,听他与镜心的交谈,我知道他们是兄妹,进宫是为了弄清楚某件事情,应该是与十八年前的沉香案有关。”

    “十八年前的沉香案……”夏清时喃喃到,“这个案子究竟牵扯了多少人……”

    夏清时正思索间,忽听邹衍道:“阿时,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我的父亲更是夏大将军的部下,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证明大将军的清白,更要替你我两家报仇。”

    邹衍顿了顿:“至于你,阿时,这皇宫不是你待的地方,这里太过凶险,你的真实身份一旦被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即便身份不被揭露,不论是饮音公主还是佳乐贵妃,甚至是黑暗深处,我们还未察觉到的人,她们皆想置你于死地。”

    说话间,邹衍从腰上取下来一块令牌:“这是锦衣侍卫出宫行走的令牌,你拿了这块令牌即刻便出宫去吧,远离杀戮与仇恨,去照歌山等我。阿时,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来做。”

    夏清时立刻红了眼眶,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危险,衍哥哥总是会将她护在身后。

    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长剑时,在山林间,碰到发狂的野熊。

    只要有衍哥哥在,她从未担心忧虑过任何。

    可如今,她不能再站在身后,替父亲母亲,替夏家满门报仇这种事情,只能由她亲自来做。

    夏清时摇了摇头,冲邹衍笑了笑,正想拒绝,忽见黑暗之中,有盏灯笼亮了亮,然后是长刀出鞘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粗犷的男声道:“是谁?!谁躲在后面?”

    邹衍一个眼神示意让夏清时别出声。

    自己却走了出去:“老吴头,是我。”

    “衍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该巡视御花园北面那一圈吗?”老吴头的语气里有些疑惑。

    邹衍哈哈一笑,缓缓道:“如此月色,想到太液池边走走,刚刚听到蛐蛐声,觉得奇怪,便进去找了找。”

    夏清时隐在黑暗中,听见长刀重新放回去的声音。

    然后老吴头犹自不相信,却已放松了警惕:“少吹牛!这时节,哪里来的蛐蛐!”

    邹衍搓着手,与老吴头远远的走开了,只有声音遥遥传来:“所以才稀奇呀,不然我去看什么看?听说这皇宫里,许多妖魅之事,万一是什么美人变做的蛐蛐,也好叫我一饱眼福啊。”

    老吴头打了颤:“衍哥,你别说了,这深更半夜的,听得人发虚……”

    ……

    夏清时待到两人彻底走远,才从黑暗之中出来,悄悄摸回漱石苑中,守在殿前的梳儿睡得正香,一点也没发现夏清时离开了这么久一阵。

    换下被露水沾湿的衣衫,夏清时钻进了被窝里,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时分。

    刚醒过来,便听梳儿来禀报今日一早大公主瑶姬特意来漱石苑看望,知道清时还在睡着,也不回去,非要等她醒来不可,被梳儿好说歹说,这才终于劝了回去。

    上次见瑶姬还是在地震出事之前,回宫之后,一直忙着查找真相,也未再去同她玩耍,便连前几日元宵晚宴,因晚宴上接连发生大事,夏清时心思哪在旁人身上,竟连一眼也未看过她。

    想到静娴贵妃与地下那大殿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夏清时决定吃过午膳便去菱悦堂。

    夏清时带着梳儿正要出门,刚替橘毛喂过清水,手里还拿着木勺的安嬷嬷忽然出声道:“梳儿替我将木勺放回去罢,嬷嬷与公主有两句话要说。”

    梳儿见夏清时点头,接过安嬷嬷递过来的木勺,一溜烟便跑得远了。

    安嬷嬷这才道:“让老奴陪公主去菱悦堂罢,今日瑶姬来漱石苑时,老奴远远的看到大公主手上提着一盒子香膏,那香膏看着有些不简单……”

    “香膏?”夏清时有些疑惑,不过安嬷嬷是段南唐指给她的人,总该是可靠的。

    于是点了点头,不待梳儿回来,带着安嬷嬷出了漱石苑,往娴吟宫中慢慢走去。

    春日是真来了,御花园中早开的桃花已发了几枝,带着然然红晕,点化了一个冬天的冷寂。

    夏清时侧头看着那初初开出的桃花,问道:“那香膏有什么问题吗?”

    想来不过是瑶姬带来的小礼物罢了,夏清时相信瑶姬不是一个有心计和城府的人。

    安嬷嬷沉默了片刻:“不好说。”

    夏清时蹙起了眉:“什么意思?”

    “那装香膏的盒子,我看着眼熟,只是……它不该出现在大公主手中。”安嬷嬷垂着头,缓缓说到。

正文 第67章:春潮带雨(5)

    当亲眼看到那盒香膏的时候,夏清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香膏装在一个扁圆的红檀木盒子里,盒盖一掀开,满室满殿便皆盈了茉莉花的香味。

    让人如同置身于盛夏夜之中,鼻息间尽是清怡的气息。

    可不知为何,这盒香膏一下让夏清时想到了先前在锦茵阁中捡到的,云初姑娘的那盒脂膏。

    “葵姬,这盒香膏我可喜欢了,今日便送与你吧!”大公主瑶姬端坐在矮榻前,手一抬,将这香膏推到了夏清时的面前,眸光里亮闪闪的。

    夏清时接过了,刚想要打开,便又听大公主道:“这可是饮音日前刚送来的,我本是舍不得的,可饮音说你下月初便要大婚,婚后便会长久的离开这后宫,你我也不知多久才能见上一回,想也想,也便舍得了。”

    饮音?

    夏清时含笑谢过了大公主,脑海里想起那日在假山后,听到饮音说的什么香泥。

    难道便是这一盒?

    这样看来,这香膏里确实有些古怪,多半这古怪还会要了自己的命。

    这饮音的心思也真是细腻,为撇清自己的关系,从锦妃娘娘那里得来了这盒香泥,又借大公主的手赠给自己,若自己因这盒香泥如愿变成了她心中不能成亲的死人,只怕也查不到她的身上去。

    见夏清时的眸光只是眨也不眨的望着那盒香膏,也不说话。

    大公主很是得意:“怎么样,喜欢吧?”

    说话间用双手支起自己的小下巴:“葵姬,你说,嫁与别人为妻,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呀?”

    夏清时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大公主瑶姬。

    瑶姬如今已双十年华,却仍未有人提亲。

    便连皇上也对她的婚事不闻不问,像是把她给忘记了一般,仍其自在生长,直到亭亭如茂,却无人问津。

    不过瑶姬似乎也没有想过要离开母妃静娴贵妃,离开这从小长大的后宫,因此,倒也从未追问过父皇或者母妃,为何自己迟迟未出嫁。

    直到今日,听到葵姬即将嫁与太傅沈临洛,想到今后皆不能在宫中见到她了,心里颇有些舍不得,这才开始想那嫁人的感受。

    听瑶姬问起,夏清时一瞬间想到的竟是段南唐的脸:“嫁与别人为妻么……”

    脸飞上红晕,又一下变得苍白:“那要看嫁的是不是一心相爱的那个人,若是,嫁人为妻便是一件幸福而温暖的事,是拥有了一个想要终生守望的家;若不是,那便是一生痛苦的开始……”

    “可若不是,那又为何要嫁过去呢?”瑶姬不明白。

    夏清时抬起眼,见大公主眸光中闪烁着单纯而澄澈的光。

    忽然有些懊恼。

    瑶姬从小在宫中长大,却能保持如此纯真的心,她对一切事物都抱有最简单美好的期盼,自己又何必要将那些痛苦的事实揭露给她看呢。

    她这样的公主,自然会嫁给相爱的人,相守一生的幸福。

    于是便莞尔一笑,说道:“你说的对,若不是一心相爱的那人,无论如何也是不嫁的。”

    瑶姬这才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便红了,低垂了眉眼,细糯着嗓音,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夏清时道:“那你一定很爱太傅大人吧?”

    夏清时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只得敷衍的笑笑。

    见瑶姬又问起来如何与太傅大人相识,又如何相爱,等等等等让夏清时不知如何解答的问题,只得找了理由,借口先告辞离开了。

    一回到兰雪殿中,夏清时便将之前在汁香院锦茵阁里捡到的那个银盒子口脂找了出来。

    然后将瑶姬送给她的茉莉香膏摆在一旁。

    夏清时取下头上插着的一根点翠梅花簪。

    这点翠梅花簪是用纯银打造而成,夏清时将簪子放进茉莉香膏之中,哪知放进去半晌,簪子竟并未变黑。

    难道是想多了?

    夏清时有些疑惑,可她清楚饮音如此大费周章令大公主送来的一盒香膏绝不会如此简单,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簪尾有一丝丝浅浅的黑色细线蔓延上来。

    “果然有毒。”

    不过这毒看起来似乎很少,这么长的时间,才有这一点点的反应。

    她拿起云初的那盒口脂来,这口脂里含有的剧毒,须让人日日服用,若有一日停止不服,便会被毒药反噬,如当初那只黄猫一样,全身溃烂而死。

    看来饮音也是想让自己沾染上这种毒,再面目全非而死。

    只是目前这一切都是夏清时自己的猜想而已,这茉莉香膏中的毒与云初口脂里的毒究竟是不是同一种,还需要找识得的人认认才行。

    夏清时自己虽然有了大致的判断,却不能肯定。

    若真是同一种,那这茉莉香膏来自锦妃……

    锦妃与云初……

    夏清时只觉得自己似乎又抓住了一团毛线中的另一个线头。

    此刻便是要确认那是真正的一个线头,而不是一截断掉的毛线而已。

    夏清时将两个盒子皆收了起来,这才让殿门外守着的梳儿去将安嬷嬷唤来。

    不一会儿,便听安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

    “进来吧。”夏清时朗声说到。

    见安嬷嬷推门进来后,夏清时抬起头来,看着她低垂的眼睛,出声问道:“你知道大公主送来那盒茉莉香膏的来历吗?”

    今日上午,安嬷嬷曾在夏清时的耳边亲口说过,那装香膏的盒子,她看着眼熟。

    安嬷嬷细长浑浊的眼睛闪了闪:“老奴只是恰巧在锦妃娘娘那里见到过,今日见那盒子竟在大公主手中,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毕竟大公主向来不与锦妃娘娘走动,至于那香膏的来历,却是完全不知的。”

    不知何为,夏清时觉得安嬷嬷在撒谎,她眼底深处的目光,有些躲闪。

    不过看她的模样,似乎也不打算对自己说真话了。

    夏清时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刚想谴安嬷嬷下去,忽又听她道:“公主还是尽量别用那香膏为好……”

    夏清时挑起了眉:“为何?”

    安嬷嬷踌躇着,有些犹豫。

    夏清时爽朗道:“不必犹豫,直说便是。”

    安嬷嬷点点头,嘴唇开合数次,终于出声:“老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多少也长了些眼力,这茉莉香膏看起来与普通香膏有些不同,只怕是不太稳妥,所以,还请公主最好弃之不用。”

    夏清时追问:“有何不同?”

    “这……”安嬷嬷一怔,“老奴不知,只是……感觉……”

    “好了,你下去罢。”夏清时挥了挥手,看来这安嬷嬷是不会如实告知的了。

    不觉想到,如果是身在宫外便好了,还可以拿去给张伯看看。

    忽然便又想到了沈临洛。

    一想到沈临洛,自然便想到他向皇上的求婚。

    夏清时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一下狠狠的打在了木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门口侍立的梳儿忙跑了进来:“公主!”

    说话间已伸手将夏清时撞得通红的手呵护在自己温暖的手心中,止不住的心疼道:“公主这是做什么!无论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别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公主不心疼,奴婢可疼得着呢。”

    夏清时只得扯起嘴角来无奈的笑笑。

    ……

    近日,宫里传来消息,赵贵人已有了身孕,顺德帝大喜,当即将她封为赵嫔,赏了一对玉如意,一套玉碗碟,各色进贡的瓶器和首饰,甚至让朱喜去打造了一枚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金步摇。

    皇上更是日日皆去赵嫔宫中留宿,一连七日。

    如今便连佳乐贵妃也要给赵嫔七分的面子。

    跟别提其他那些久不得圣宠的女人。

    据说,这赵嫔日日便戴着那金步摇去御花园里闲逛,一日偶然碰见难得出坤宁宫一趟的皇后娘娘,哪知那赵嫔故意将头上的金步摇弄落在地,制止住忙不迭弯下腰去的宫女,竟让皇后娘娘当众替她捡了起来,又亲自替她插回了发上。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春雨一来,御花园里的桃花便如吸饱了水般,扑簌簌一个劲的长个不停。

    没几日已如烟如霞,蔚然一片。

    绿筠一璧说着,一璧扶着夏清时往桃花深处的粉云处走去:“那赵嫔已是人人避之不及,只怕遇上了她,平白被羞辱一番。她如今怀了皇上的孩子,自然是谁都惹不起的,只得吃了这个亏。”

    夏清时听着绿筠口中的话,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瑟缩着拉着自己的手,说害怕的稚儿。

    她知道稚儿不是绿筠口中那性子,也许是仗着有身孕,骄横了些,也不至于到如此不讲道理的地步,这宫里头三人成虎,凡事皆会夸张上许多。

    她不相信,甚至打心底里有些替稚儿高兴。

    她还记得稚儿眼神坚定的光着脚站在夜里,淋下那两桶雨水时的神色。

    在这深宫之中,有心爱的人,便是活活受罪,不论爱的那人是谁。

    眼见稚儿有了骨肉,想她定会把满心的爱都给予肚子里的孩子,那日子定然会好过得多。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夏清时听身侧绿筠小声嘀咕了一句,抬起头来,只觉眼前金光一闪。

    一身金丝银线所绣的锦绣华服,稚儿头戴金步摇,一左一右扶着两个宫女,朝着自己款步而来。

    站定在夏清时的眼前,稚儿莞尔一笑:“葵姬,好久不见。”

    夏清时便也娉娉婷婷地笑了起来:“哪有好久,前几日元宵夜宴上不刚刚才见过么?”

    稚儿看着夏清时缓缓道:“是啊,没有几日,可我一日不见你,便如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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