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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湖有点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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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缨站在离戏台子不近不远处,来回踱步,听见里面忽而响起满堂喝彩声,又忽而是惊声。
她遥遥张望,心内不安。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燕无恤先从那边出来,苏缨便朝他挥手。他点足几下掠过来,一手揽住苏缨,几下纵跃朝山上去。
耳边风声呼呼而响,苏缨挂在他身上,听见他说。
“白玉京已经找到浮游山,你今晚就必须走。”
苏缨嗯了一声,这才猛然忆起方才鼓中的一幕一幕,霎时间脸烫的如火烧火燎——
“你……”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亲你?”
燕无恤有些低沉的声音隐在悠悠的风声里,语意直白,更加令苏缨这个未经人事的少女满头雾水,磕磕巴巴,问不明白。
“为……为什么?”
燕无恤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轻声道:“待料理完白玉京这帮人,我便去你家中寻你。”
苏缨懵了,一时没转过弯来,盯着他发红的半边脸颊,自己也不由得红了脸,低声道:“那……那你要先偷偷给我递信,我家后院有个狗窦,你在狗窦下埋信,我让阿曼去取。你可不要贸贸然就拜会我父亲,会被打出去的。”
燕无恤正欲说什么,忽然一仰头,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只见浮游山上,一道浓烟自山中升腾而起,铁灰深沉,浓暗蔽日,正是李揽洲的住所。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
第30章 却原来幻梦一场
燕无恤加快速度,急赶而上。
然而,已经晚了。
他赶到李揽洲的小屋时,最后一根烧黑的房梁堪堪落下,砸起了一片烟尘。
只见烟尘四散,菜园狼藉,腌制的鸟雀散落一地,李揽洲平日精心照管的鹤鸟也败羽横陈在地,满院子被洗掠得狼藉不堪。
燕无恤直往小屋去,在未尽的火光之间翻找着,最终寻到他上一条厚厚棉絮间的身体……李揽洲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唯有身上的衣衫和高挑异于常人的身姿方能让人辨认出是他。
燕无恤愣愣望着李揽洲的尸首,似不敢相信一样,反反复复辨认。
他伸出手去,碰到了尸首腰间悬挂的一块玉——这是李揽洲过世的娘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揽洲曾说,翩翩君子,如琢如磨,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便是哪日死了也要佩着玉去。
燕无恤紧紧将它握在了手中,喉间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哽咽。
身侧火焰还未尽,尘烟还四起,燕无恤就坐在废墟之间,面前摆着李揽洲的尸首。
苏缨远远立在他身后,只见他手臂肩膀微微颤抖,低垂着头,将玉佩握得关节泛白,一条被烧的七零八落得穗子垂在掌心旁。
良久良久,他似终于才从窒息间喘过气来,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便连那吸气的声音,都带着浓重的沙哑。
“……揽洲。”
揽洲与他,相交莫逆,亲如手足。
“李揽洲。”
十余来来,放鹤山林,与世无争。
谁会害他性命?谁要害他性命?谁能害他性命?
燕无恤眼眶发红,手指颤抖,合捏成拳,一下一下捶打在木碎石渣、尘灰热烫的地上,直至手腕一侧满是淋漓鲜血,犹未停手。
苏缨原知他悲伤难抑,一直默默不语,任他发泄,此时见他状若疯癫,忙上前拦住了他的手。
“燕……燕无恤”苏缨喊住了他,却不知这样的情景当如何安慰他。
所幸,燕无恤经她一拦,也并未再做出过激的动作。
他只是翻过手掌摊开,注视着自己沾满尘灰的手,看着看着,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他轻轻道:“揽洲常说我有翻江倒海之能,可到底,有甚么用呢?”
……
天将暮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春雨润如丝,追风不知何时从山间下来,在草地上慢慢踱步,吃着沾满露水的青草。
苏缨身上衣衫皆打湿了,蜷在树下的一角,雨丝像无孔不入的细绵一样,灌入眼角,模糊视线。
燕无恤为李揽洲立好了一座简陋的坟茔,数根相并的湘妃竹立在墓前,就算作了墓碑。
燕无恤摩挲竹身,一壶喝剩下的老酒,倾了墓前。便唤上苏缨,牵马下山。
燕无恤一路并未回首,只有苏缨,在踏上荒路山径时,回头望了一眼。
也是暮时,山雨朦胧。李揽洲为自己选的隐居地风雅无限,有一大片竹林,此时竹林寂寂无声,细雨穿林打叶,群山默默,四野昏昏。 一夜山鸟飞尽,只余数只老鸹,扑扇翅膀,长声鸣叫。
燕无恤携着苏缨下了浮游山,连夜离开了悬村。
……
此时此刻,百里之外,山海之间,一隅华美的居室当中,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秀公子,那公子手持黄金罍,其中盛满了鲜红的酒液,是自波斯而来的葡萄美酒。
锦衣公子凭栏远眺,漫拍栏杆,轻裘缓带,笑意雍容。
他酒意尽了转身之时,身前赫然立着一尊巨大的水精笼——那是一个方寸一丈。四四方方,被黄金底座托起来的华美牢笼,几乎占满了整个居室,当中惶惶然,飞着一只轻盈的燕子。
面前就是水晶牢壁,燕子浑然不觉,仍旧一下一下,将脑袋撞到水晶壁上。
“可怜的东西。”锦衣公子伸出苍白的一只手,状若心疼的将手指轻轻抚摸在燕子拼命撞击的水晶上。
这样巨大的一个水晶笼,重量非凡,不管燕子怎样撞击,也难以造成分毫的撼动。
锦衣公子赏玩了半晌,微微笑道:“你停下来看看,可没有障隔呢,没人想拦住你。你明明就和我、和众人一样,清清楚楚的,关在无垠的天地之间。”
他隔着水晶,爱抚那燕儿的脑袋,语气怜惜。
“关在自己心里。”
……
苏缨是到了白马驿时,察觉到燕无恤对她态度的变化的。
原本,自从小寒山来,燕无恤对她态度大为异常,时常会将目光投在她身上,言语之间也温柔和顺,动作狎昵,甚至那日与他单独二人困在鼓中气息想触时,他还作出了亲吻的轻薄暧昧之举,仿佛满腔柔情呼之欲出。
苏缨被他弄得一时意乱情迷,也含羞带怯的回应了他。
然而言却一诺,两人都素未剖白过心迹,戏台上的鼓中一幕,就如幻梦一场。
自李揽洲之死半个月过去了,燕无恤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只对她说,李揽洲之事还有内幕,不知道被人查到什么地步,让苏缨暂时跟着他先莫要回家,免累及家人。
然后一路上冷冷淡淡,除了必要的交谈,再无多余的半个字。便是苏缨主动与他交谈,哄他开心,也只有极为简单的回应。
初时,她只当燕无恤太过悲痛,无暇顾及她的感受,也并未说什么,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跟着他行走。
苏缨身上还有伤未痊愈,不能久久骑马,必须下来步行。从浮游山上下来路险要难行,有时候走得太长了,脚下就磨起了一个一个的水泡,水泡磨破了,又生新的,走起来火辣辣的疼,偏燕无恤还走得快,她只有熬到了休息的地方,才剥开鞋袜,小心翼翼自己给自己吹一吹。
两日、三日、十多日。
半个月。
从悬村,一路往东走,到南山,到华阳镇,到白马驿……
从暮春,走到初夏。
燕无恤一路只留给她一个远远的背影,仿佛她是令人避之不及的蛇虫一般,连靠近点走都不行。让苏缨渐渐明日过来,他并非心情不好,只是在回避自己。
白马驿外,苏缨足下已经疼的不能再往前一步。
“燕老二。”
苏缨终于忍不住,喊住了他,站住不肯再往前行。
燕无恤只当她要休息,回头遥遥一望,便牵马走到了树荫下。
然而苏缨脚下挪也没挪,就定定站在烈日下,历经几多风霜,她一路虽艰难坎坷,仍旧每日仔仔细细的清洗梳洗,是以身上并无多少风霜痕迹,一双眼睛干净剔透,亮亮的像含着一泓清水。
此刻那双眼睛毫无闪避,明亮清澈,紧紧盯着燕无恤,让他微微侧开头去。
这些日子,原本有满腹委屈,满心疑问,然而苏缨深知,旁人对自己什么态度,是半点也勉强不来的,话盘盘旋旋,从口中出来,也只有简单的七个字:“我们……分道而行吧。”
燕无恤微微蹙眉,道:“为何要分道?”
苏缨直白敞亮的说:“我不愿和你一同走了。“
第31章 留一夜灯红酒绿
苏缨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情绪一览无遗。
三分气恼,三分失落,三分难过,皆直白而坦诚,与她出口的话一般,那样开门见山,不留回旋余的地。
她的脸庞在阳光照耀下,颊上绒毛也分毫毕现,那样的少年心性,粲若光华,薄若流云,飘忽不定。
燕无恤静静看着她。
他站在树荫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一动也不动。
苏缨经烈日所照,眯起眼睛,眼里他灰黑色的影子摇摇晃晃,逐渐模糊。
身边一条大道,烟土飞扬,不时过往行人,各个行色匆匆,偶尔有人见二人停驻,投来一两眼,又快速离去。
良久,还是苏缨先开口:“你若需要我的帮忙,还可来我家找我,还是我先前告诉你找到我的方法。”
燕无恤仍旧没有说话。
苏缨又道:“那、我们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再见。”
燕无恤点点头:“好。”
苏缨心里忽然难以抑制的失落起来,视线里的燕无恤模糊得更厉害了,甚而那只是一点幽微的鼻酸。在她转身走了没有多久,就又被脚下磨损的疼痛吸去了注意力。
她没有朝燕无恤的方向走,而是直进了白马驿。路上花了三个铜板,乘了一辆拖着干草的牛车,又花了两个铜板,买了一碗湃着果子的凉茶,凛冽的酸梅味儿、粗涩的粗茶味儿、还有水里难以掩藏的土腥味儿,搅合在一起,冰冰凉凉的滑入喉咙,她便又觉得好些了。
白马驿不仅是个驿站,还是个小镇,是从岭南一代北上西京的必由之路,南来北往的商贾常常在此停歇,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大通衢重镇,风物云集,奇异新鲜。苏缨看到镇口悬挂的彩旗、华灯,又看到绕镇而过的一川碧水上竟是密密匝匝的酒棋,舟行其上,酒家面着水设了木台,一座又一座木台上累着高高的酒坛子、酒碗,客商泛舟饮酒,顺流而下,一路便在水边的木台上取酒。满舟花载,一川酒香,水声夹杂银钱落罐、店家吆喝、伶人弹唱之声。见此繁盛热闹的场所,苏缨登时便将些微烦恼愁绪,尽抛了九霄之外。
酒川一隔,苏缨看到其中一家店挂出了二十年陈酿“白堕春醪”,传说这酒乃前朝洛阳刘白堕传下来的,酒香十里,香醇无比。素有谚云:不畏张弓拔刀,但畏白堕春醪。苏缨从前曾在家中尝过一次,欢喜无比,可阿娘拘着不肯让她多喝。此时此刻,阿娘是管不着了……苏缨摸了摸身上的荷包,里头立时就能分辨出来的几十个小钱。
苏缨两手托腮,闻着似有似无的白堕香气,怔怔望着一川的热闹灯火出神。
不远处乃是一个戏台子,伶人趁着水声,在幽幽的唱着俚曲儿。
“凭他一张笑脸,两副心肠,似则个金玉其外,不如强梁。”
“我与他一面相欢,自比鸳鸯,却落了情比命薄,笑说荒唐。”
“趁如今红颜未老,对镜梳妆,怎耽得春去秋来,一枕清霜。”
苏缨更年少时,随着家中长辈听戏,见着台上才子佳人,呢哝软语,言辞传情。喜那辞藻华美,红妆姣好,裙裳精致,丝竹悦耳。此时此刻,却能听出那伶人一段情思揉在唱词之间,唱的人心感触,柔肠百转。
夜幕降临之后,水中灯影摇曳,旖旎浓影,酒香更甚。
苏缨坐了半晌,稍稍恢复精力,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她想登去船上,也顺流而下,尝一壶春酿,却捉襟见肘,没有银钱。
她漫无目的,在街头走着。只见十来步一隔,便有人持筐卖荼蘼花,馨香四溢。又有许多女子,有些衣襟间佩着荼蘼,满面红光,喜笑颜开。因问一个卖花的老妪:“婆婆,今夜为何这么多人都佩荼蘼花呀?”
老妪道:“今夜是白马驿的送春节,谁收到的了荼蘼花,就是收到男子的爱慕。你看这满街的小娘子,哪个身上没几朵花?“她说着,目光就在苏缨身上逡巡。
苏缨忙道:“我……我不稀罕这个,我的都扔了。“
老妪似信非信,也不理她,自卖花去。
苏缨远远避开这条花香四溢的街口,转入另一条街,只见满大街挂满了算卦相面测字说书的水牌子,又或者是吹拉弹唱的伶人身前搁一个铁钵子,忽然看见街边一家小小的坊里,围着一大群人,在当中起着哄,很是热闹精彩。
苏缨从人缝之间钻进去,她身量娇小,模样漆黑,很快就窜到了最前,原见是一个斗蛐蛐的局,桌上一排摆了十来个笼子,有人在开斗局。蛐蛐儿需要在店里买,买好买坏全凭运气,赢一局得一两银子,输一局赔一两银子。
除了斗者,旁人也可押注,凭胜负分红。
苏缨眼睛便是一亮。她这些日子在江湖漂泊,出生入死,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难以仗身,吃了不少大亏。此时重新看见自己擅长的东西,不由得身心俱畅。
她只有九十文钱,老板因让她在最底下一排蛐蛐之间选。那均是些老弱病残,多色白色黑、窄身曳尾者,没有青色和赤色、体壮头大的上品,苏缨一个挨着一个辨认,用一根麻杆轻轻试探,不多久,便看中了角落一直身量尚小的蛐蛐——这只蛐蛐品相很好,黄麻大头,青项金翅,腿长齿强。唯一输在背窄力弱,好在斗志高昂,或可稍微弥补先天不足。
老板问:“你真要这?这可是个病种。”苏缨让他将蛐蛐分出来,单独装到了一个小笼子里,自个儿在手里宝贝万分的捧着:“就要它,旁的我不要。”
苏缨给她的宝贝蛐蛐取了一个名字,叫小燕。
苏缨拿着小燕性质高昂的投入了战斗。
燕无恤找到苏缨的时候,就见到了这样一幕——
一身布衣身量矮小的苏缨,挤在一群不务正业专门斗蟋蟀的纨绔子弟当中,喊着比他们还要气势恢宏,雄赳赳、气昂昂的辞号。
“我的燕将军来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小燕一去兮勇无双。”
“小燕,咬它!”
第32章 绽荼蘼花开子时
小燕在苏缨的调弄下,大杀四方。
它虽身躯娇小,胜在脑袋大,身子灵活,斗志高昂。不一会儿就连胜了两局,苏缨赢得二两银子,身旁也多了几个拥趸。那边厢老板见这么只瘦弱小虫,竟也有些能耐,心肠暗悔,不该九十文钱就便宜卖了去。他在一旁唉声叹气:“这原是小童子放错了,是第一排的虫子,原要卖五百文的。”
苏缨道:“待会儿若多赢了,我还能少了你的彩头么?”
老板旋即喜笑颜开,一通吆喝道:“大伙儿快来看了,小店里新到的燕将军,连挫了黑将军和青将军的锋芒,后生可畏,神勇无匹呀。”
苏缨刚刚拿下第三局,宝贝无比的把她的燕将军用新买来的青泥瓦罐收好了,打算休局一场,再觅对手。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燕无恤。
燕无恤抱着手站在长桌的另一头,兴味甚浓的观战,此时也抬起头来,将她震惊的目光戴了个正着。
苏缨下意识便收了钱往后躲去,轻易便将自己藏在了几个高大观客的身后,偏生老板又将她找了出来,道:“怎么不让燕将军下场了?”
纵隔得远,苏缨也能感觉到燕无恤的眼神正直直的黏在她身上,苏缨想起“小燕”这自己一时凑趣起的名,方才还被她高声宏亮了唤了多次,给他听了去,倒显得自己对他念念不忘,不由得后悔不迭,面上热烫。胡乱抓了一把钱给老板,又将小燕还给了他。道:“这玩意儿玩物丧志,不可纵了,我不通这个的。”
“您这也说不通,原本没少斗蛐蛐罢?”
苏缨不答,从人群之中钻了出去。
苏缨要直接出门,又觉如此行事太过小气,放慢了脚步,果见燕无恤一手负在身后,朝她走来。他与中午分别时模样并无两般,皆与她一样的粗衣加身,风尘仆仆,然而不知是否灯下看差,他此时眼神已与往日大不一样。
苏缨驻足对他笑了一笑道:“燕老二,好巧,你也来斗蛐蛐么?”
她这样的欣喜和坦然,反倒让燕无恤面色不大好看。燕无恤沉默了一下,道:“不巧。”顿了顿:“我追一个人追到了这里。”
“一个人?”
“正是那日我们在悬村遇到的戏班子。”
苏缨心里一凛,李揽洲身亡那日,她与燕无恤在悬村下遇到了一群古怪的戏班子。燕无恤与他们对阵了几招后,他们从戏台下的暗道跑了个干干净净。燕无恤身恃绝技,并不将他们看在眼里,因此也没有跟着追。
然而上山发现了李揽洲的尸首之后,再回想当日的戏班子,便觉处处有古怪。
倘若能抓住一个,究竟是谁主使杀了李揽洲,便能逮到端倪。
燕无恤后来画了那日锤鼓大汉的画像,走烟信送去给刘叔寻求线索。
刘叔道他要寻人,烟信一来一回太费时间,就算有线索,赶到都没人了。便生生派了四五个人出来,驻在悬村附近一带的酒馆中,挂起刘叔的梨花巷的旗子,如此便多了四五个烟信接收点。
燕无恤今日午时和苏缨分道扬镳以后,正巧又遇到一个烟信点,刚好得了消息——击鼓大汉昨日出现在了白马驿做古董生意的富商谭兴家中宴席上。
今夜白马驿在庆贺迎春节,谭兴每年此夜子时都会在莫川上设践花宴,宴请达官贵人。燕无恤说,击鼓大汉今晚出现在谭兴所办的莫川践花宴的可能性极大,因此折返回了白马驿。
苏缨听完,喃喃道:“原来如此……”又问:“你要去践花宴寻他?”
“不错,我一定要揪出杀揽洲的凶手。”
“你要如何去践花宴呢?”
“我当伺机而动,乔装进去。来寻你是教你今夜莫去践花宴凑热闹,早早的避开。”他视线扫过杂乱无章的蛐蛐铺:“也莫在这等地方流连。”
苏缨疑惑的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
燕无恤又将他负在身后的手收了收。
苏缨不由得好奇他究竟在身后藏了什么,有意瞥几眼,燕无恤却不着痕迹往后倒退了一步。
苏缨只得作罢,话头一转,笑眯眯道:“我有一个法子,我方才斗蛐蛐时听见有人说,那践花宴的请帖弄到不难,有人卖的。
“你自己一个人太过打眼,那人又滑不留手,万一再溜了寻他就难了。现下我有了三两银子,我去借一件好衣裳,雇一辆马车,扮作一个西陵来的富户人家小姐,你就扮作我的护院,如何?”
燕无恤皱一皱眉,待要反驳。苏缨又道:“你让我试一试,若混不进去,我便装作打秋风混酒吃的,也不会惹人注意。若进去了,你悄悄换件衣裳易一副容貌,离我远远的,真打起来,我就混在人堆里跑了,有什么事我也能去给刘叔报个信,比你自己一个人岂不是好得多。”
燕无恤还是不放心,要说什么。
苏缨已先他一步,走在了前面。
燕无恤犹自沉思。
苏缨趁着燕无恤不注意,她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燕无恤背着的右手后,竟是捏着一朵已有些萎顿的、小小的荼蘼花。
不由得一怔。
……
践花宴设在白马驿莫川之上,那是一处水中芳洲,架起了重重楼阙,恍若漂浮在水面上。
此时楼台上满系了飞虹一样的红缎,遍饰了满楼的花团锦簇,至于丝竹管弦,粼粼如波,姣童佳人,临水照花,桌案上堆满了各色鲜果、花朵,数不尽的珍馐美味,美酒佳酿。满天匝地的灯火,几乎将莫川照成了一川游火。
前来的宾客络绎不绝,马车排成了长长的一路,围观者遥遥站在岸边,借着水声听一曲仙乐,说些谭兴财大气粗,贯通南北,手眼通天的逸闻。
亥时刚过,一辆玲珑的八宝马车停在了码头口。
赶车的是个干瘦老叟,跟在车边的是一个身量高大,面色黝黑的青年人,车中芬芳馥郁,装饰以兰芝香椒,老叟打起帘子,露出当中锦缎绣边的一双纤纤细手,那手莹白如玉,五指若水葱,指间是一封鲜红如火的请帖。
里头的声音又柔又细,彬彬有礼,对仆从道:“烦请过目,我父今日身体抱恙,谴我会宴。”
这样娇俏柔美的声音,温温和和的香气,不繁不简的行头,全不似镇上来混酒吃的人。
仆从几乎没有查验,就让她下车上了船。
苏缨一身水青色苏缎窄裙,描眉点唇,双眉若蹙,是西陵风靡一时的“晚来妆”,面罩轻纱,头发挽作西陵年下最时兴的双衔环髻,头上清淡,只饰以一朵幽幽的荼蘼花,愈显得素雅娴静。莲步姗姗,上了接客的舟。
燕无恤跟在她身后,也上了船。
桨声轻摇,水雾迷茫,丝竹声越来越近,水中汀洲若楼阁幻境。
燕无恤目光瞥见一人正在岸边向他招手,却是今日在刘叔烟信点见的小伢儿,那个人不住的摇手,虽隔了水雾,依旧能感其焦急万分。
来不及分辩他想说什么,船身一震,已停在了芳洲下。
第33章 歌九韶太初古音
践花宴上,嘉宾满座,来往如织。
苏缨踩着木梯,拾级而上,只见顶上几个偏厅,皆铺满柔软的红毯,满盈着红艳的烛灯,是给宾客的暂歇之处。
主人家古董商人谭兴是一个望之六十许的老人。
张罗招待女眷的乃是谭兴的夫人傅氏。傅氏笑吟吟的持着苏缨的手,将她往女眷的偏厅带,苏缨以纨扇轻轻遮掩,对身后燕无恤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下去随小厮们吃酒,散席再来接我。”
燕无恤应诺着去了。
他转身未过了多久,一个晃眼,忽看见人来人往的长廊尽头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那身影姿态,竟像极了已经死去的李揽洲。
燕无恤快步跟了上去。
苏缨在偏厅入座,此时已呈上了美酒瓜果、香茶茶点。凡女眷集聚之所,谈笑的不过是家中琐事、时兴妆容、衣服料子之类。无人注意苏缨,她偏歪在偏厅一角,取了一盅肖想已久的白堕春醪,佐以一点黄糖,默默品尝。
有一个柳眉杏眼,面目姣好的碧衣女子过来与她搭话,道:“妹子哪里人士?”
苏缨道:“西陵人,我家父亲有事不便,这才遣我来赴宴。”
碧衣女子道:“巧得很,我也是西陵人。”二人攀谈了一会儿,各自道了籍贯年岁,碧衣女子轻轻道:“妹妹知道么,谭老爷家真是手眼通天,今晚践花宴上,还有京城来的伶人。”
白玉京。
苏缨想到的唯有这三个字。
苏缨问:“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兴的曲目么?”
碧衣女子道:“说是叫甚么《十二楼》,如今京中宫里传出来的曲儿,想是得宫中哪个贵人所悦,传唱到了市中。说是西陵东市的教坊,光是排这首曲子,就千挑万选了十几个腰肢柔软的豆蔻少女,请了从前宫中乐府的老人作教,排了整整半年呢。据说去年元夕天子与民同乐时,这支教坊曾在天极门前献舞,连宅家都欢喜无限,御笔亲题‘游云间’三个字。谭老爷能请得他们来,可不是银子能作数的。”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京中来的教坊伶人所演《十二楼》,有十二曲,各调歌舞,分别是太初、鸿蒙、圣君、羲皇、蓬瀛、腾骧、列觞、清歌、餐霞、漱瑶、云间、长生。
践花宴开在顶楼,席间能纳百人。并有一广阔水台,四面通风,云纹屏风,鲛绡帷幕,侧边光是横陈乐器之处,便有两间屋子这样广。
顶悬琉璃飞灯百盏,下树火烛几十树,照得满堂亮如白昼。
更有鲜花匝地,靡香漫天,宾客皆叹:“今年的践花宴,与往年相比,简直是一个云霄之上,一个泥土之下。”
还有好事者问谭兴:“清公是上哪里作了生意,难道捐官入朝了不成?这样的奢靡,若无官职爵位,恐惹人非议啊。”
谭兴一脸笑呵呵,面上既不显得色,也不露怯意,只说:“我请各位喝酒、听曲儿,开了二十坛陈酿的白堕春醪,难道还堵不住诸公的嘴不成?诸位可要替我捂严实了,若走漏出去,谭某祸事不说,耽误了诸公年年春朝在此喝酒取乐事大啊。”
一时,满堂皆乐。众人抚掌而笑。好事者催:“谭清公,酒已开张了,还不把你那从京城远远寻来的宝贝,献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谭兴哈哈大笑:“正来了,诸位请看。”
在他话音刚落的当头,一丝幽幽的丝竹之音想起来,满堂皆寂,往台上看去。
只见广台之上,已抬出清古萧疏的七弦琴,一炉沉香缭绕,佳人端正而坐,按弦而奏,琴弦间流淌出端正肃穆的太古之音。有一影立于屏风之后,身姿曼妙,随着琴声曼妙而歌。
单这一琴、一人,便是开场大道至简,只取真意的太初。
苏缨环顾席间,并不见锤鼓人之影。
碧衣女子与她比邻而坐,轻轻一点她手臂道:“你左右看什么,不看真一些,往后可就看不到这样的歌舞了。”
凡这样的歌舞曲调之集,开篇必是立意,为十二曲之主。侧耳聆听去,却是一支靖国时下最常见的曲牌清歌调编的,一首令人听得大是怪异的曲子。
唱道是——
太初有真意,大道为我赋。
西登轩辕台,怀倥偬,拂不去,月如素。
东临苍茫海,青霄孤帆入,长风怎堪驭?蓬莱阕,漫漫戏帘幕。
寄北天渺一粟,望南帝春心负,穷中极而归土。
英雄襟袖,漫揾泪如簌。
白首对山河,却只道,心如故。
一字一句,由有些孤怆的女声唱来,如泣如诉,听的人如身炙热火,心怀冰雪。
这首《太初》唱的是一个穷尽南北,上天入地,走投无路,最后“却只道,心如故。”的孤独萧索之人。不独苏缨,在座的宾客皆感大为怪异。
宫中曲调,虽不尽是雅正之音,但绝少这样的萧杀孤苦之句。用这样一首曲调来作“太初”给《十二楼》开场定调,简直是匪夷所思。
太初唱罢。台上撤走了纯正清雅的古琴,换上了钟、缶、笛、萧。并十五六个豆蔻年华的佳人,翩翩跳起舞来。
佳人身软如柳,舞袖如云,当中缓缓、小心翼翼的簇拥出一个装在滚轮木架上的,巨大而笨拙的大鼓。
看到那鼓,苏缨心头猛地一跳。
这竟与那日她和燕无恤进的水鼓一般大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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