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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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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至此,她原先因为戒备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看着张昌宗微微笑着,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味道,慢条斯理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伺候得哀家满意了。”
  张昌宗激动而矜持地笑了起来,唇红齿白眸光湛亮。
  万寿殿紧闭的殿门前,守门的丫鬟和太监早被赶走了,寇蓉独自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渐渐爬上檐角的月亮。
  殿内男欢女爱的动静越来越大,两重殿门都阻隔不了慕容瑛那彻底放纵沉沦到底的尖叫声。
  寇蓉收回目光,看了眼庄严厚重的殿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弧。说到底,在这烂泥塘一般的宫中,不管是主是仆,究其本质,谁又真的比谁高尚了?
  远处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里,白露默默地看着万寿殿前的寇蓉。
  她知道慕容瑛叫寇蓉往耳坠上涂香水来试探她的忠心,她们却不知道她每天都往慕容瑛的鼻尖上涂催情药粉。每天早晚,只在指甲缝里藏那么一点点催情药粉,在给慕容瑛涂香膏的时候,混在香膏里抹在她的鼻子上,剂量之微,任太医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然而日积月累,却终成了溃堤之蚁。
  皇帝说得没错,人的能力都是被逼出来的,为了报灭族之仇,她能做得更多,并且做得不露痕迹。
  次日一早,刘汾急匆匆地来找长安,进门就道:“我得到消息,昨晚越龙没有出宫,代他出宫的是另一个人。”
  长安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道:“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是你干娘派人收买的那个花匠亲口说的。”刘汾道。
  “那越龙现在人在何处?”长安问。
  “我方才去后苑看过了,他在种花。”
  “也就是说,他昨晚在宫中过了一夜。”长安双眸因兴奋而晶亮,道“干爹,此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干娘在长信宫,你只叫干娘派人悄悄盯住那边的动静就成。有一就有二,待下次他再留宿宫中与寇蓉厮混,我们出其不意抓他个现行!”
  “要到长信宫去抓人,单凭你我两个是肯定不行的。”刘汾道。
  “干爹放心,只要陛下首肯,您还怕师出无名么?”长安宽慰他道。
  刘汾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就去安排了。
  长安将他送出门外,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除掉他。毕竟要将一个原本对你满心戒备的人哄得对你言听计从也不容易不是?
  因着来例假和脖子受伤,长安心安理得地在东寓所歇了几日,反正甘露殿有长福和长寿伺候着,也不怕慕容泓没人使唤。
  嘉容这个傻白甜还真以为长安失血过多,也不知从哪儿弄了红糖和红枣来给她补血,还天天来帮她洗衣服。纵然长安脸皮墙厚,看着每天一有空就围着她转的嘉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在她例假时间不长,连来带去不过三天,第四天她便满血复活,重回甘露殿当差去了。
  秋末了,下头进贡了香榧松子等坚果上来。别的还好说,但香榧……长安真的抗拒无能啊。
  慕容泓是个不重口腹之欲的,大盘的坚果在他榻首的案上放了一天他都视若无睹。
  长安觊觎了一天,到了晚间,终于按捺不住,大喇喇地端着那盘子坚果站在榻前对慕容泓道:“陛下,多吃坚果身体好。您若嫌剥壳麻烦,奴才剥给您吃。”
  靠在迎枕上的慕容泓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灯光下,那张脸珠玉般明艳,锦绣般辉煌。
  长安:擦!怎么觉得这小瘦鸡似乎有越长越美的趋势?
  “你剥吧。”慕容泓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一手执书一手搭在趴在他被子上的爱鱼身上。
  长安遂在榻沿上坐下,剥香榧。
  第一颗榧子剥好了自然是递到慕容泓唇边,慕容泓眉眼不抬地张嘴衔了去。
  长安回过身手脚麻利地又剥好一颗,侧过头看看,慕容泓嘴里那颗还没吃完,于是她将剥好的榧子往自己袖中一塞,又剥一颗,回头看看,慕容泓嘴还在动,于是又将榧子往自己袖中一塞……就这样,慕容泓虽是吃得慢,但长安喂他一颗自己倒要藏两颗,剥壳剥得甚是忙碌,殿中一时只听见那细微而清脆的剥壳声。
  慕容泓翻了几页书后,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好吃的小太监正背对着他自以为隐蔽地往自己的袖中藏着果仁,不用看到她的脸也知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定然是几分窃喜几分得意。
  慕容泓眼睑下垂,唇角弯起一个流水浮灯般清浅淡雅的微笑,只觉人生于世,能有这样简单而真实的欲望挺好的。太多的人不敢将这样纯粹的欲望展现于人前,而肯展现于人前的,大约对那人也是心不设防了吧。
  他其实不太爱吃坚果,因为太干,还容易腻。但为着长安能多藏几颗果仁,多几分瞒天过海的得意,他还是忍着腻味比平时多吃了好几颗榧子。
  长安瞧着藏得差不多了,便将盘子放回桌上,伺候着慕容泓漱口净手,想着等他睡了自己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吃榧子了。
  谁知刚刚铺好地铺,那边慕容泓坐在榻上大叫:“长安!”
  “怎么了?”长安听他语气不对,回身一看,只见那九五之尊一边花容失色往龙榻里侧缩去一边看着帐顶道:“有珍珠!”动静大得将爱鱼都吵醒了。
  “什么?珍珠?”长安一头雾水,帐顶有珍珠怎么了,至于这么害怕么?
  慕容泓想起自己惊慌之下竟然口齿不清地将蜘蛛说成珍珠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看着那黑黢黢的东西吊在丝上晃来晃去,一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模样,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急道:“上面有蜘蛛,快把它弄走!”
  原来是蜘蛛啊。长安想翻白眼,但想起自己刚顺了人家那么多香榧,硬生生忍住了。
  她来到龙榻前脱了鞋爬上榻沿,仰着头目光在帐顶逡巡着,这烛光不似灯光那般明亮,她一时看不清蜘蛛到底在何处,便问:“哪儿呢?”
  慕容泓指着帐顶某处道:“在那儿。”
  长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更想翻白眼了。不过绿豆大的一只小蜘蛛,也亏得他眼神好,这么昏暗的光线居然还能注意到帐顶吊着这么只小东西。
  她掏出帕子准备去包那蜘蛛,下脚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帐顶那只蜘蛛身上,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了爱鱼的爪爪上。
  爱鱼“喵”的一声猛窜起来,长安惊吓之下脚下一滑,顿时重心不稳往前一扑,好死不死正好将慕容泓仰面扑倒在身下。
  将慕容泓仰面扑倒也就算了,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费尽心机辛辛苦苦藏在袖中的榧子,因为这个动作而撒得满床都是。


第173章 小甜饼
  长安瞄一眼洒在床上的榧子,再看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九五之尊。
  正当韶龄的少年肌肤如玉眉目如画,那一线红唇红得精致妖娆,恍若披着美人皮的妖孽一般。想来《牡丹亭》里那梦中初会就把杜丽娘“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后来又害杜丽娘相思而死的柳梦梅,也不过如此了。
  “陛下,您好受!”面对如此绝色,吃货附体的长安却一边用手悄悄摸着床上的榧子一边没话找话地拖延时间。
  “还不起开?”慕容泓瞧她长眸眯眯的就知道这奴才没想好事,遂绷着脸道。
  长安心道:不是我不想起来,此时起来,我要怎么解释这床上的榧子呢?
  “陛下,奴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她一边加快了收集榧子的动作一边一本正经道。
  “不管什么事,都先起开再说。”见她不动,慕容泓抬起一手想推开她。
  长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他的头侧压着不让他起身。
  慕容泓:“……”这死奴才又开始得寸进尺了。
  长安看着自己攻气十足的动作及身下那受气十足的美人,心思:此刻最合适的台词莫过于‘小妞,你就乖乖地从了爷吧’!
  相由心生,她心中想得欢乐,脸上表情自然就欢乐。
  “陛下,这件事这样说更能让您身临其境呢。”她道。
  慕容泓看着她那双坏得冒光的眸子,想着看这奴才自己给自己挖坑也挺有趣的,便不急着起身,只问:“什么事?”
  “还有一年您便要大婚了,奴才忽然想起,历朝历代冲龄践祚的皇帝在大婚之前,如果没有房事经验,好像太后都会派有经验的宫女来教导皇帝房中术……”
  慕容泓面上一臊,心中恼道:这没脸没皮的奴才,她真敢这般大喇喇地与我说这些话!
  长安见慕容泓被她说得晕生双颊,心中更为得意,一边摸着剩余不多的榧子一边道:“您说太后会派哪个宫女来教导您呢?要有经验的,还得是太后信任的,吓,不会是寇蓉吧!哎呀呀,癞蛤蟆吃天鹅肉,老牛吃嫩草,陛下您的贞操啊!”她一脸惋惜地摇头哀叹着,摸完最后一颗掉在床上的榧子,松开慕容泓的手腕,抿着小嘴正要起身。
  不防慕容泓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扯了下来,维持着女上男下的姿势将她固定在他胸前。
  长安猝不及防之下,鼻子都差点撞到他的下颌,心中大骂:擦!小瘦鸡抽什么风?
  不过男人就是男人,即便病着,即便瘦弱,这手上的劲道还是挺大的。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长安看着慕容泓微微眯起的凤眸挑起了飞鸟羽翼般妩媚而优雅的曲线,眸底深处却波光明灭勾魂摄魄,妖孽般冶艳得令人心惊。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听到她问,慕容泓唇角新月般轻轻弯起,红唇开合间贝齿如雪,然说出来的话却不似他的盛世美颜一般令人赏心悦目:“朕有什么可担心的?不是有你吗?朕记得你曾对朕说过,为了朕,你能上天揽明月下海擒蛟龙,刀山等闲过火海亦从容。区区寇蓉,区区教导宫女,又何足挂齿呢?届时不管来的是谁,都由你替朕上去受教,朕在一旁观摩即可。”
  长安:“……”
  “陛下,您别开玩笑。”想起慕容泓的为人,长安惊觉,他可能还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来,顿时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道。
  “怎么?你不愿意为朕分忧?”慕容泓好整以暇地问。
  “不是奴才不愿意为您分忧,而是……奴才没那功能啊。”察觉自己又自作聪明地给自己挖了个坑的长安哭丧着脸道。
  “无碍,朕可以意会。”慕容泓道。
  意会你……长安心中骂了半句,猛然打住,因为她发现慕容泓那厮的左手正顺着她的右胳膊往下摸。
  她瞪大眼睛看向身下的慕容泓,这才发现眼下两人这姿势其实还真是挺暧昧的,暗夜漆漆烛火幽幽,孤男寡女叠在一起……看着慕容泓那明艳无双而又幽深难测的眼,长安不得不相信,待这男人真正长成,如此容貌如此心性,到时候或许真的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怀春少女发嗲发浪。
  好在她长安早就过了怀春的年纪,所以还能把持得住。
  “陛下,奴才……”长安刚想找个什么借口来让慕容泓放开她,慕容泓下移的那只手握着她的右手手腕,将她的手扯到两人面前。
  那手里正满满地攥着一把还未来得及塞进袖中去的榧子。
  长安:“……”尼玛偷吃被抓包真的好丢人!
  慕容泓自然不会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丝羞赧,于是故意瞟一眼她的手,再看着她的眼,意思不言而喻: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真讨厌,奴才本来明天想用这榧子做一份果仁小甜饼给您一个惊喜的。现在被您发现了,这惊喜要怎么给?”长安故意娇嗲地嚷嚷道。
  慕容泓果然被她这扭捏作态的声音激得汗毛一竖,一把掀开她坐起身来。正想说话,忽又想起帐顶的蜘蛛,他心有余悸地抬头一看,那蜘蛛还挂在那儿,忙道:“快,先把蜘蛛弄走。”
  长安讨价还价:“您答应不让奴才应付教导女官奴才再帮您弄走蜘蛛。”
  慕容泓瞥她一眼,扬起下颌就欲叫殿外的人进来。
  长安见势不妙,忙道:“奴才跟您开玩笑的,奴才这就帮您把蜘蛛弄走。”她赶紧掏出帕子将那蜘蛛包了,对慕容泓讨好地笑笑。
  慕容泓不理她,兀自展开被子仰面躺下。
  长安磨磨蹭蹭地下了床,想说话,见慕容泓闭着眼,显然是拒绝交谈了,她也只得闭上嘴回到自己的地铺上。
  想起到时候慕容泓这厮可能真的让她和宫女在他面前表演春宫七十二式,长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必须得想个办法彻底打消他这个念头才是。都怪方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提什么房事教导嘛!长安懊恼地在铺上翻来覆去。
  榻上慕容泓长睫微动,闭着的眼悄悄睁开一条缝,眸光清亮地向长安那边投去一瞥。见长安在地铺上辗转反侧,连榧子都没心思吃了,他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弧,心道:叫你拿朕寻开心,朕是可以随便拿来寻开心的人么?
  带着这份不可言喻的愉悦感,他闭上眼,安安稳稳地会周公去了。
  次日上午,慕容泓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便不愿竟日窝在床上。梳洗穿戴完毕,他坐在书桌前看东秦时期的旧折子。虽然这些旧折子放到现在已无意义,但至少可以让他知道朝廷各部门之间到底是如何运作的,朝臣之间到底会因为哪些利益分配不均而产生冲突,乃至于各地的气候水利风土人情都能了解一些。
  今天的早膳不合他胃口,他用得较少,结果才过辰时便觉着腹中饥饿,正待着一旁的长福去传些点心过来,鼻端却隐隐飘来一阵极为诱人的糕点甜香。
  他抬眸一瞧,见长安正眉开眼笑地在内殿门侧探着脸看他。
  见他看见她了,她便大大方方地走进门来,使个眼色让长福出去,然后将一碟子点心放在慕容泓的手边,道:“陛下,这是昨晚奴才答应要给您做的小甜饼。牛乳鸡蛋和面,里面还有压碎了的榧子仁和葡萄干,酥软香甜,您尝一块呗。”
  慕容泓是什么人,见她出现得这般恰到好处,立时明白那不对他胃口的早膳八成也是她搞的鬼,就等着他接受了她这番“好意”,然后好和他冰释前嫌呢。
  他眸光淡淡地瞥了那碟子甜饼一眼,嫌弃道:“看了就觉着腻。”
  “一点都不腻,奴才都尝过了,真的好吃,您尝一块?”长安拿了一块小甜饼凑到他唇边。
  慕容泓侧过身,头转向另一边,无言地拒绝。
  长安狗腿地绕到另一边,继续向他推销她的小甜饼。
  慕容泓抬眸看她,道:“朕不想吃。”
  长安耸起眉头,可怜兮兮道:“陛下,看在奴才一片拳拳心意的份上,您就尝一块嘛。”
  “朕只看到一片早有预谋的虚情假意。”慕容泓不为所动。
  长安:“……”
  “好,奴才当场证明给您看,奴才到底是不是虚情假意!”长安伸出三根手指对天起誓“皇天在上,如果奴才做这份点心给陛下是虚情假意,就让奴才噎死在陛下面前!”说完,她就开始吃碟子里的甜饼。
  “唔,奶香浓郁甜而不腻,既有榧子的松脆爽口,又有葡萄干的清甜芬芳。陛下,您不吃可别后悔哦!”长安一边吃一边啧啧地赞叹道。
  慕容泓:“……”被那甜香一勾,腹中似乎更饥饿了。但他堂堂一国之君,岂能为了区区几块甜饼就被一个奴才算计?
  他高傲地抬着弧度俊秀的下颌,看着手中的折子目不斜视。
  一块甜饼吃完,长安道:“陛下,奴才没有噎死。”说着拿起第二块开始吃,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王婆卖瓜式的自卖自夸。
  听着那奴才在耳边喋喋不休,慕容泓头疼得直想揉额角,怕被那奴才看出他的无奈,生生忍住了。
  好在不过片刻外殿便有人叫长安,长安丢下咬了一口的甜饼出去了。
  慕容泓松了口气,放下折子看着那奴才消失在内殿门口,腹诽:油嘴滑舌的奴才,若不是另有所图,点心送到便可退下了,做戏一般的百般讨好又是为何?
  收回目光时,他有意无意地往手边的碟子里扫了一眼,里面就剩了最后一块甜饼,而且还是被咬过的。不过杯口大小的甜饼,上头被咬了个更小的半圆形缺口,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瞥了眼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内殿,他鬼使神差地将那块甜饼拿在手里细看。这奴才长了一口好牙,看着那细密整齐的牙印,倒真让人觉着齿如编贝这四个字实在是种太过贴切而巧妙的形容。
  这甜饼貌似也真是做得不错,甜香浓郁,果仁与葡萄干点缀得恰到好处,想必不会如以往吃过的那些甜饼一般寡淡无味。
  如是想着,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将甜饼凑到唇边咬了一口。
  正在这时,外殿忽然隐隐传来长安的声音:“……小心些,看着脚下,别摔了……”
  慕容泓猛然回过神来,看着手中被长安咬过,又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甜饼,他手足无措起来。
  此时已经来不及去回想和懊恼自己为何会去吃那奴才吃剩下的东西,他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剩下的甜饼藏起来。如若不然,被那奴才发现他居然吃了她咬过的东西……他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还能怎样在那个奴才面前抬头做人。
  书桌上收拾得太干净,根本无处可藏。若是藏在奏折中,扁扁的奏折无端地鼓起一块,又太容易被人发现。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灵机一动,想起可以藏在袖中。然而这个念头一起,立时便又想到这甜饼香味浓郁,藏在袖中的话,会不会被那奴才闻到味道?
  脚步声已经到了内殿门口,他实在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本能地将甜饼整个往口中一塞。
  长安带着四个太监搬了两盆绿叶金果的金桔进来。
  慕容泓嘴里含着饼,手中捧着奏折,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心口却砰砰直跳,只觉着这辈子都没这般做贼心虚地狼狈过。
  长安指挥着太监们将金桔摆放好,回身征求慕容泓的意见:“陛下,您看放这里可以吗?”
  慕容泓抬眸胡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长安打发了四名太监出去,狗腿地凑到慕容泓身边道:“陛下,今天外头阳光明媚,也没有风。奴才看您今天精神不错,要不奴才陪着您出去透透气?”
  慕容泓不语。
  嘴里含着这么大块饼不能说话,还要担心被这奴才发现,过于窘迫的处境让他双颊微微泛红,浑身都不自在。
  “您若嫌累的话,奴才让人备着肩舆跟在后头好不好?”长安还指望他出去散散步心情能好点,于是孜孜不倦地劝说着。
  慕容泓忍不住了,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长安:“……”不就开了个玩笑嘛,小瘦鸡真难哄!
  她行了个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慕容泓吊着的一颗心刚要落下,长安却又忽然回身,自语道:“忘了把碟子拿走了。”
  慕容泓捏着折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眸中闪过一丝眼见成功却又功亏一篑的懊恼神色。
  长安来到慕容泓的书桌边,伸手拿起空空如也的碟子,有些疑惑道:“咦?方才不是还有一块饼……的么?”她扫一眼面色如常,却自始至终不曾开口,唇角也抿得有些不自然的慕容泓,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
  “陛下,您看到奴才方才离开时留在这碟子里的饼了么?”慕容泓这不识抬举的家伙,方才给他吃他不吃,趁她不在却又偷吃。这哪还像那个披着少年皮的老妖怪?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么。
  听到她问,慕容泓捏着折子的手有些僵硬地松开,伸出一指,眉眼不抬地指了指一旁猫爬架上正在打盹的爱鱼。
  长安见他居然把锅甩给爱鱼,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忍住没笑出声来。
  她放下碟子,一边吊儿郎当地朝猫爬架上那御用背锅侠走去一边曼声道:“哈,爱鱼,你个口嫌体正直的小妖精……”
  慕容泓见她注意力转到爱鱼身上去了,忙胡乱嚼了几下想赶紧把那饼咽下去。谁知越急越出错,饼没咽下去,他倒是给噎住了。他痛苦地抻了抻脖子,端过一旁的茶杯想用茶水把卡在喉咙口的饼顺下去。
  “平时装着对我爱搭不理,一转身却又偷吃我吃过的饼,也不嫌那上面还沾着我的口水。我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你心里这般喜欢我呢……”
  “噗——!”
  长安双手托在爱鱼腋下举着一脸懵圈的爱鱼刚说了两句话,身后慕容泓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长安憋笑都快憋出内伤,回过身一脸不解地看向慕容泓,问:“陛下,您怎么了?”
  慕容泓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两声,好容易终于将那该死的饼咽了下去,强忍着羞恼抬起头,目横春水地瞪着长安斥道:“成何体统?”
  “跟爱鱼说话还要讲体统?”长安惊诧道,“那好吧,奴才不说了,奴才亲它总行了吧。”
  她转过脸将爱鱼举到自己面前,“mua”地在它的猫嘴上亲了一口,欣欣然道:“小乖乖,我也喜欢你啊。”说完又是“mua”的一口,继续道:“我们互相喜欢吧。”
  爱鱼糊里糊涂地被她亲了两下之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当长安第三次把嘴凑上来时,它十分敏捷地抬起一爪按住了长安的嘴。
  长安:“……”一扭头甩开爱鱼的小肉垫,她道:“喂,互相喜欢就要坦率一点啦,欲擒故纵有意思吗?”说着又凑上嘴去,爱鱼又一爪子给她按住了。
  长安百折不挠,爱鱼宁死不屈,于是这欲擒故纵的游戏便进入了乐此不疲的无限循环模式。
  慕容泓在一旁看着,一开始还觉着长安指桑骂槐,脸皮上不免火辣辣的。可随着那一人一猫真的玩了起来,他又觉着这一幕太过美好,美好得不似他现在应该拥有的。


第174章 蛊惑人心
  午膳后,慕容泓照例要午睡。
  刘汾将长安叫到殿外无人处,眉头紧蹙心事重重地对她道:“你干娘那里已经传过消息来了。”
  长安道:“观干爹面色,莫非不是好消息?”
  刘汾点头,虽知此处偏僻,但还是忍不住谨慎地四下观望一番,确定无人窥视窃听,这才低声道:“那越龙夜夜从广膳房的地道进宫,扮作内侍模样去长信宫。但与之厮混的不是寇蓉,而是……太后。”
  长安皱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道:“太后?越龙怎么可能见得到太后?除非……”她抬眸,正好对上刘汾的眼睛,两人顿时心照不宣。
  见刘汾一副犹豫隐忍的模样,长安知道对他这种奴性深植的人而言,就算他再恨寇蓉,他也没有勇气因为一己之私去对抗他的主人——太后慕容瑛。
  但只要他心中还有恨,还有欲望,事情就永远都有转圜的余地。
  “干爹,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只问您一句话,干哥哥的仇到底还报不报?您的家人,还要不要他们从流放之地回来?”长安徘徊两步,停在他跟前问他。
  刘汾面色阴郁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那既然这样的话,剩下的事,交由我来替您做吧。”长安道。
  刘汾倏然抬头看着她,似有些不相信道:“你?”
  长安笑了笑道:“干爹不必惊讶,我这么做,也不是完全为了您。”
  “此话怎讲?你与那越龙又没仇。”
  “我与越龙没仇,但我与寇蓉有仇啊。干爹您忘了寒食粉的事了么?”
  “崔如海都死了,寇蓉未必会再为了他的事来与你为难。”
  长安道:“干爹你错了,寇蓉这不是已经在行动了么?”
  刘汾面露不解。
  长安问他道:“干爹您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对太后应当比我更了解。越龙这样的事发生在太后身上,正常么?”
  慕容瑛与郭晴林等内侍不清不楚这刘汾是知道的,但说从宫外弄男人进来厮混,这事确实从未有过。但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对长安说,基本的防人之心他还是有的。
  长安见他不语,也不追问,只道:“不管这件事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于我而言,这都是个危险的信号。这种危险来自于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干爹您想想看,虽然头一年的重孝期已过,但现在毕竟还在国丧期中,太后与外男来往,这种事情如若宣扬出去,不管太后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都将名誉扫地。而你我都清楚,如果没有寇蓉在中间牵线搭桥,越龙根本就不可能见到太后,在这种情况下寇蓉做成了这样一件事,她的所图会小么?”
  刘汾思虑一阵,问长安:“那你说她的所图是什么?”
  长安道:“其一,崔如海死了,她相当于断了一条臂膀,急需再找一条新的补上。您是宫里的老人了,当是知道在这宫里要想找到一个有能力独挡一面,还要对你忠心耿耿甘当鹰犬的人到底有多难。寇蓉这是在独辟蹊径呢。她是聪明人,深知奴才办一百件好事,说不定都不如枕边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好话,既如此,与其辛辛苦苦地笼络或者培养人才,何不直接送太后一个男宠呢?如此便既讨好了太后,又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何乐不为?其二,干娘的人这么快就发现越龙通过广膳房地道进宫,证明寇蓉此事安排得并不严密,想来不用多久她就会提醒太后,越龙这般进进出出容易被人发现。如果太后对越龙满意,她必会直接建议太后将越龙留在宫中,毕竟从野史上来看,历朝历代掌权的太后身边越龙这种‘假太监’不在少数。只要越龙能留在宫中,她在太后身边便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以后不管任何人想在太后面前撼动她的地位,恐怕都没那么容易了。其三,既然要让越龙留在宫中,那必得是太后身边亲近的位置才能方便他与太后时时见面。可太后身边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要添进去一个新的,必得挪出来一个旧的。这个旧的往哪儿挪呢?只要太后心中产生了这个疑问,寇蓉铲除异己的机会便来了。”
  刘汾后知后觉道:“你是说,我?”
  长安点头,道:“没错,她既然能因崔如海之事害了您的家人,又如何不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之所以留您到现在,不过是没有合适的除掉您的机会罢了。而越龙一旦入宫,这个机会便来了。把您从中常侍这个位置上拉下去,由太后那边派个人过来接替您的位置,就如您当初接替徐良的位置一般,而那边空出来的位置,正好由越龙顶上。”
  说到此处,长安叹了口气,道:“自干爹您来到长乐宫,不能说我们之间真的相处得亲如父子,但我知道您为人还是宽厚的。旁的不说,您是长乐宫的首领太监,如果存心要为难我这样一个小奴才,即便我在御前再得宠,您也有的是法子,毕竟人无完人,宫规却始终是宫规。但快一年下来,不管我是在外头作威作福也好,还是与宫女不清不楚也好,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我心里记着您的好呢,自然不希望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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