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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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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循声扭头看去,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人出现在巷道尽头的拐弯处,而且那人长安认识,御药房的小太监,甘松。
甘松显然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熟人,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人,转出拐角抬头的刹那,那惊讶中微带一丝慌乱的表情怎么克制也没克制得住。
长安看着他不说话,钟羡此时自然也不会出声。甘松就这样迎着两人沉默的目光不太自然地走过来,难掩尴尬地跟两人打了招呼,一溜烟地走了。
待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耳畔,钟羡才转过头来看了长安一眼,然而这一眼却立时让他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正如长安原先预料的一般,他立时便面红过耳无地自容了。人在极度羞愧与尴尬之时第一反应自然是落荒而逃,是以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长安也不拦他。
钟羡走了没几步,被他自己深入骨髓的礼仪与教养拦了下来。他停住步子,但终究没有勇气回头来看长安,背对着她有些艰难道:“抱歉,方才我失态了。”
“为何要道歉?”长安问。
钟羡本欲离开的身形一顿,大约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长安不答反问:“方才,你为何不推开我?”
“我为何要推开你?”长安靠在那砖缝间生着薄薄青苔的墙壁上,一张俊俏的小脸被暗色的背景衬得珠玉也似。
迎着钟羡疑惑而纠结的目光,她微微笑了起来,三分真心三分狡狯:“你这么好,我能与你相交已是三生有幸。所以,不管你是把我当朋友还是当成其他什么人,我都甘之如饴啊。”
钟羡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待她与众不同了,因为她本身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说的话,她做的事,乃至她的想法和观念,都与他平生接触过的其他人大相径庭。
她的这句话让他无以为继,纵然失礼,他也只能沉默地转过身,独自离开。
长安看着他消失在巷道口,微笑的表情一收,转过身对着墙面拳打脚踢:“该死的太监!该死的封建礼教!还我煮熟的鸭子!”
发泄完愤懑情绪,长安扶正头上的帽子,又整理一下仪表,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正待循着来路出去,脑中闪过方才甘松那惊讶慌张的模样,她脚步一顿,转身向巷道深处投去狐疑的一瞥。
这条巷道到底通往何处?此处离太医院并不近,也非通往太医院的必经之路,甘松为何会从里头出来?
她素来是个胆大包天又好奇心旺盛的,当即从小臂内侧抽出慕容泓送她的那把刀握在手中,放轻脚步向巷道深处走去。
却说钟羡出了小巷,心中一片空白而茫然的麻木,走了几步之后却又忽然想起,方才长安好像说有事情要请他帮忙来着,有了那段插曲之后,两人好像都忘了这回事了。
如何是好?要不要回去找她?
钟羡思虑片刻,最后决定就在巷口等着她。
长安握着刀,戒备而谨慎地转过巷道深处第一道弯角,不见有人。但巷道还在往前延伸,临近第二道拐弯处墙面坍塌了一角,长安为了避让地上的碎砖,注意力难免就分散了一些。结果刚还未转过第二道拐角,眼角余光忽见有一道人影迅疾地向自己扑来。
她心中一凛,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避,手中的刀就向对方扎去。结果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人用手臂压着脖子摁在了墙上,自己手中的刀也到了对方手中,此刻就危险地抵在她的脖颈上。
她抬眸一瞧,哟,又是熟人,陈佟。
“陈公公,真是幸会,又见面了。”长安忍着脖颈处的不适和后背上的磕痛,艰难地扬起笑靥。
陈佟目光扫过小刀鲤口处那个泓字,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抬眸看向长安。
长安见他目光冷冰冰的,刚想说话,脖颈却被他的胳膊用力压住。她一阵窒息,到口的话便咽了下去。
“不想死,就离郭晴林远些!”陈佟低声警告她。
就在这时,钟羡忽然出现在巷道第一道拐弯处。原是他在小巷口等了片刻不见长安出来,暗忖她并没有什么在巷道中停留的理由,便进来一探究竟。如今见长安被人压着脖子抵在墙上,他眉头一皱,恰足旁有一块碎砖粒,他脚下用劲,将那块碎砖粒当暗器向陈佟踢射而去。
他出现得突然,动作又快,陈佟反应不及,那块碎砖正中他压着长安的那条胳膊。胳膊一颤,握着刀的手自然跟着向前一移,长安只觉勃颈上一线冰凉,随后一阵切肤之痛,心中不由大骂:擦!钟羡你个猪队友!如果他刀刃抵着的是颈动脉,这一下姐岂不是挂了?
见钟羡来了,陈佟丢下刀捂着胳膊就跑了。
钟羡赶至长安跟前,见她勃颈上鲜血淋漓,脚下掉着一把刀,这才惊觉方才那人并不是单纯地用胳膊压着长安的脖子,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只是这刀短小,刀身又乌沉沉的不反光,他在远处没能发现而已。
他拔腿就欲去追那逃走的太监,长安捡起地上的刀道:“不用追了,我认识他。”
钟羡回身,见她抬手欲去触摸勃颈,忙从袖中掏出帕子按上她的伤口,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道:“对不住,我没看到他手中有刀。”
“不怪你。小伤而已,我去太医院包扎一下就好。对了,你怎么又回来了?”长安按着勃颈上的帕子问。
钟羡道:“我想起你方才说有事要请我帮忙,走时忘了问你是何事了。”
长安将小刀插回小臂内侧的刀鞘之中,笑道:“你不提我也忘了。”她踮起脚凑近钟羡的耳旁,这次钟羡终是没再将她推开。
“劳烦你去探望赵合之时,替我带一句话给他,就说他让赵椿带给我的糕点差点要了嘉容的命。记住,这句话只能对他一个人说。”长安低声叮嘱道。
钟羡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两人一同出了小巷,长安要去太医院,钟羡则要出宫,不能一起走了。临分别,钟羡叫住她道:“今日之事,若你需要人作证,可随时派人通知我。”
“作证?”长安颇觉好笑地问“你以为我会如何?去陛下面前告他?”
钟羡蹙眉:“他方才用刀抵着你的脖子。”
长安摆摆手道:“他没想杀我。你是会武的,当是知道如果真想杀一个人,刀子直接就从脖子上划过去了,绝不会出现停留在勃颈上的可能。”
“纵然只是威胁,他也做得过了。”钟羡道。
“过了,那是在你的世界以你的道德标准衡量的结果。但是在这里,”长安仰起脸来环顾一下偌大的宫阙,目光落回钟羡脸上,微微笑道“这样的事,正常得不值一提。”
钟羡眉目深沉地看着她,不语。
“我真的没事了,你回去吧。放心,这宫里的事,如何应付我比你有经验。”长安道。
所有的鲜血和伤痛都掩藏于锦帕之后,她的笑在阳光下灿烂一如方才未受伤时的模样。
钟羡收回目光,未再多言。
辞别了钟羡,长安便收敛了笑意,一路晃到太医院,一番打听,得知许晋又在御药房摆弄药材。
“哎哟,许大夫,快给我瞧瞧,今天我这条小命可差点就折在你手里了。”御药房,长安一屁股在正在舂药的许晋对面坐下,嚷嚷道。
一旁的甘松见状,赶紧将药房里几名不相干的太监差遣出去,很自觉地拿了伤药及干净的棉布过来。
许晋抬眸看了长安勃颈上的伤口一眼,道:“伤口不深,甘松,替安公公好生处理一下。”
“是。”甘松刚要拿着棉布来替长安清理伤口上的血迹,长安手一抬,盯着许晋道“以往再小的伤许大夫都会亲自给杂家处理,而今怎么倒假他人之手了?莫非是怪杂家未能如约替你取来《诸病起源论》?杂家承认那件事是杂家办得不好,不过来日方长,或许在其他方面杂家能对许大夫做出些补偿呢?比如说,那郭晴林,未必就比杂家更好应付吧?”
许晋舂药的动作一顿,起身去一旁净了手,用布擦干了,然后回到长安身前,取过甘松手里的棉布,亲自替她处理伤口。
长安仰着脖子眯缝着眼,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样道:“许大夫,杂家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怎么不说话呢?”
“我不说话,是因为说不出安公公想听的话。”许晋一边动作轻柔认真仔细地替长安的伤口敷着药一边眉眼不抬道,“安公公若不想下次这伤口深到处理不了,最好也别多说话。”
第171章 教导徒弟
长安在许晋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事重重地走在回长乐宫的路上。
虽然她根本没指望通过今天这件偶然发现的小事就掘出许晋的老底,但许晋那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态度还是让她有种狗啃王八无处下口般的不爽。
呸呸呸!什么狗啃王八,是老虎啃王八!
她心底暗自发狠:许晋啊许晋,既然你与郭晴林他们有来往,证明你也不是那么无欲无求干净通透嘛。只要你长着狐狸尾巴,我长安迟早给你揪出来!
回到长乐宫甘露殿前,长福老远就兴冲冲地迎上来。抬头看见长安勃颈上缠了一圈布条,他笑容一收,关切地问:“安哥,你脖子怎么了?受伤了?”
长安道:“没什么大事。你这儿什么事啊,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长福道:“方才卫尉所的人送来一百二十二两银子,说是长禄留下来的。可是我记得长禄总共就留下来五十三两银子并两串铜钱啊。”
长安叹气,道:“这你都想不明白?在他们和我们都没有办法证明长禄究竟留下来多少银子的情况下,你说陛下是倾向于相信他们还是我们?当然是我问他们要多少他们就得还多少回来。”
长福恍然大悟:“原来是安哥你当着陛下的面问他们要的啊。”
长安见他一副单蠢的模样,明知这孺子即便可教,教起来也会十分困难。奈何眼下无人可用,长福这厮还算老实听话,也只得勉强教一教了,遂对他道:“你跟我过来。”
两人一起来到刚入宫那会儿吃午饭的后花园凉亭,想起当时三人如今只剩了两人,两人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难免唏嘘。
长安大马金刀地在亭栏上坐下,问他:“我问你,昨晚太后派人来通知陛下,说他身子不好,今天可以不必亲自去长信宫拜寿,陛下当时是如何回复的?”
长福想了想,道:“陛下说‘知道了’。”
“以你的理解,这个‘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陛下到底是会去还是不去?”长安问。
长福面露难色,显然这个问题就已经属于让他伤脑筋的范畴了。他思量片刻,看着长安试探道:“意思是不是陛下可能去,也可能不去?”
长安对他招招手,长福赶紧凑到她身边,不料长安抬手就在他额上弹了个脑瓜崩儿,骂道:“我说你长着这玩意儿别只为了增加身高好不好?这样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长福摸着额头委屈道:“我一早就说了我笨,安哥你又不是到今天才知道。”
“你笨你还有理了?”长安抬脚作势要踹他。
长福想躲,身子摇了摇,到底还是呆在原处没动,闭眼咬牙等着受长安这一脚。
见他这副模样,长安倒又踹不下去了,只轻轻踢了他一脚,道:“坐一边好好听着,今儿安哥我有空,开导开导你这木鱼脑袋,你可不兴左耳进右耳出。”
“是,都听安哥的。”长福忙滚到一边去乖乖坐好,一副三好学生认真听课的模样。
长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靠在亭柱上道:“看一件事你不能只看这件事本身,因为没有哪一件事是单个存在的,它必然有前因,有后果,有与之相关的其它事件。如果你做不到在短时间内完整全面地将一件事研究透彻,那你至少也得搞清楚它的前因和后果分别是什么,以便你做出正确的判断。就拿太后派人通知陛下今日不必去长信宫祝寿这件事来举例,这件事的前因是什么?很明显,太后今天寿辰,按规矩陛下是必须要去太后宫中为其祝寿的。然而陛下现在龙体抱恙,太后为了体贴陛下,这才叫他好生养病,不必亲自去拜寿。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有两个,第一,陛下顺水推舟,不去拜寿。那么众人得知此事定会称赞太后的慈爱。第二,陛下心领太后的美意,坚持去拜寿。那么众人得知此事定会赞誉陛下的孝顺。两相比较,你觉着陛下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长福道:“陛下应当会去拜寿吧。可是既然陛下决定要去,又为何不直接与长信宫的宫人说清楚,而只说了‘知道了’这三个字呢?”
“只有不能付诸行动的善举,才需要用言语去让世人了解自己的心意。如果能用行动证明的事,又何必多费唇舌呢?更何况因为身份使然,太后与陛下不似寻常母子,他们多的是心照不宣,表面上的话,是永远不会说得太明白的,这一点你必须要明白。”长安道。
“哦。”长福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
“再来便是陛下带钟羡去长信宫拜寿一事,现在你试着如我方才那般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分析一下。”长安翘起二郎腿道。
长福定了定神,犹豫着开口道:“这件事的起因是陛下要去给太后拜寿,钟公子正好来了。后果是……如果陛下不带钟公子去拜寿,会……会……如果带钟公子去拜寿,会……安哥,我真的想不出来。”他哭丧着脸道。
“陛下在甘露殿时已经对钟羡说了,因为他身子不适不能替太后招待男客,所以这次太后寿宴并未邀请男客。如果你记得这句话,就该明白就算陛下不带钟羡去拜寿,也不会引起任何不利的后果。那么陛下带钟羡去拜寿,必然有他自己的目的。联想起钟羡的背景,父亲是太尉,定国公,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勋贵,而钟羡是他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而且尚未娶亲。也就是说,不管是哪方势力想与太尉结成一派,联姻,是最直接也最可靠的手段。如果陛下对此事不加干预,太尉与其背景不凡的亲家必将成为朝中威胁到陛下皇权的一大党派。太后寿宴,千禧殿里都是各大世家与达官贵戚的夫人和小姐,陛下于这种场合下带钟羡露面,只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向众人证明,不管太尉是何态度,他唯一的儿子,是陛下的人。不管她们之中谁出于什么目的想与之结亲,到最后,他身后所代表的那方势力都将与钟羡一起变成陛下的人。只要想明白这一点,你就会知道在千禧殿前落舆时我为何不去扶陛下,而让钟羡去扶了。最后陛下在千禧殿关于钟羡的那番话,也证明我所料不错。”
长安说得轻描淡写,长福却听得目瞪口呆。
“安哥,这、我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这些啊。”他挫败道。
长安本来还想跟他说陛下在千禧殿故意装作虚弱的样子其目的在于迷惑众人,毕竟对于那些世家而言,唯一能再上层楼的途径就是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后为妃,诞下具有他们家族血脉的皇子继承大统。而陛下的虚弱无疑会给这些野心家以极大的信心和动力。对于那些已经根深蒂固的大世家而言,这是稳固他们势力的一个方法。对于那些正在如星星般冉冉升起的新世家而言,这是他们超越古老世家的一个契机。
至于他言行和态度中表现出来的对太后的恭敬和仰赖,恐怕也是为了将来在后宫中兴风作浪做准备了。毕竟初见的印象是最深刻也最难磨灭的,陛下今天这一露面,绝大多数的贵妇小姐恐怕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陛下身子如此羸弱,将来能应付前朝之事恐怕已是勉强,至于后宫,定然是由太后和皇后协同打理了。
只要将众人的想法往这方面引导过来,以他的聪明,将来万一因为前朝需要而在后宫中进行一些势力调整,也尽可将锅推给太后和皇后去背。
但见长福这样,长安也就收回了到口的这些话,只道:“这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勤能补拙吧。以后没事的时候多琢磨琢磨身边听到的看到的事。要知道,想在陛下身边安安稳稳长长久久地呆下去,这些事情你可以懂了装作不懂,但你千万不能真的不懂。”
“我会努力的,谢谢安哥提点。”长福道。
“唉,今天好累,晚上你替我在甘露殿值夜吧。若是陛下问起,知道怎么说么?”长安站起身道。
长福看了看她的脖颈,斟酌着道:“就说你……痔疮犯了?”
长安笑着弹了下他的帽子,道:“孺子可教也!”
两人来到甘露殿前,老远就看到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太监站在海棠树下。见长安过来,负责带那太监进来的中黄门道:“安公公,这是考工室的人,说是按你的吩咐过来找你的。”
那瘦太监听说眼前之人便是长安,遂上来行礼道:“奴才太瘦,见过安公公。”
长安一听就笑了,道:“太瘦?还真是人如其名。”
她叫长福自回甘露殿去当差,自己带着太瘦走到一旁,问:“杂家的猫爬架,是你做的?”
“是。”太瘦埋着头道,“奴才不懂规矩擅作主张,钱公公已经教训过奴才了,还请安公公恕罪。”
“他打你了?”长安见他双颊凹陷的脸上面色既黄且白,问。
太瘦不敢抬眼看她,只摇了摇头。
长安突然伸手到他肩背处一摸,他吃痛地一皱眉,微微瑟缩了一下,终究是没躲。
“我说你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得了什么病?”长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太瘦头更低地垂下去,道:“不是有病,是家里穷,从生出来就没吃饱过。”
“现在还是吃不饱?”
太瘦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来跟着杂家做事,杂家包你一天三顿饱饭如何?”长安忽道。
太瘦一怔,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她,满眼疑惑地嗫嚅道:“为、为何?”
长安笑道:“杂家就喜欢你这种人才。你若愿意,回去收拾收拾,调你来长乐宫的圣旨顷刻就会下达的。”
能从考工室调来长乐宫,还能有饱饭吃,傻子才不愿意。
打发了太瘦,长安又去甘露殿向慕容泓求恩旨。慕容泓自然就发现了她勃颈上的布带,问:“脖子怎么回事?”
长安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给树枝刮了一下而已,陛下不必挂怀。”不是不想告诉他脖子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只是如果如实告诉他的话,她要怎么解释跟钟羡钻小巷子的行为?
慕容泓将目光从书上转移到她脸上,好整以暇地问:“哦?在哪儿刮的?若是在长乐宫通往丽正门的正道上,朕是不是又该把钩盾令拖过来打板子了?”
长安腹诽:小瘦鸡到底会说话啊,说来说去,不就想问我是不是跟钟羡去钻小树林了么?
此时再狡辩无疑是不明智的,承认也是万万不能的。
“啊,陛下,奴才忽然想起有件要事忘了办了。”长安倏然站起身,脸上一本正经,脚下却奇快无比地溜出了内殿。
慕容泓看着她消失在殿门外,眯了眯眼,也不做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长安觉着身子有些乏,算算日子,恐怕又要来例假了,于是便决定回东寓所去看看月事带还够不够用。经过茶室时,刚好看见嘉容拎着小竹筒出来倒茶叶,她忙装作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上。
嘉容抬头见了,赶紧上来扶起她紧张地问道:“长安,你怎么了?”
长安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身上道:“我遇刺了,大约失血过多,脑中好生晕眩。”
嘉容此时也看到了她勃颈上的布条,急道:“那怎么办?我这就去找人去叫大夫过来给你治伤。”
长安摇摇头,气息孱弱道:“我已经瞧过大夫了,这失血过多,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回来的,大夫也无能为力。”
“那、那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嘉容撇了竹筒,费劲地撑起长安的身子道。
长安点头,道:“好,辛苦你了。”说着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嘉容身上。嘉容咬牙坚持着,两人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地往东寓所走去。
第172章 蜘蛛
长安成功地将嘉容拐回自己房里做月事带,自己装病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长安,这痔疮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何会如女子一般每个月都要流血呢?”嘉容一边裁布一边问。
“这痔疮啊,真是种痛不欲生的病啊!你是不知道,每次……唉,算了,我怕说出来你今天午饭都不想吃了。”长安装模作样道。
“治不好吗?”
“若是治得好,我还用请你帮忙做这玩意儿吗?”
嘉容想了想,抿着小嘴笑道:“治不好,那岂不是和相思病一样?”
长安见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心中又不能理解起来。在她看来,一个女人,被困在敌营做着俘虏,每天除了混吃等死还是混吃等死,这生活有什么盼头?缘何看她居然还能活得有滋有味的?
她侧过身子,以手支额,问:“嘉容,栗子酥的事,难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怀疑赢烨?依我看,就是他没本事把你救出去,又想反攻大龑,又怕遭人诟病为争天下连妻子的性命都不顾,干脆就先毒死你,如此,他就师出有名了。”
嘉容笑容微敛,垂着长而密的眼睫,摇头道:“他不会的。”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就算不相信我自己,我也不会不相信他。”嘉容忽然抬眸看着长安道。
长安:“……”
嘉容复又低下头去,一边裁布一边道:“自爹爹去世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姐姐至少还有武功,还有才情,我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他若嫌我累赘,在此之前就有千百次的机会将我抛弃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他抛弃我会更好。可是,正是那一次次的坚持,让我坚信,他这辈子都不会抛弃我。”
“嘉容,有时候听你说你和赢烨之间的事,让我觉得你对他可能只是感恩,而非是爱情。你自己真的分得清这两种感情吗?”长安不能理解她的这种信念,于是准备给她混淆一下概念。
嘉容道:“原先或许分不清吧。可后来遇见你之后,我就分得清了。我对你就是感恩,对他是爱情。”说着,她还抬眸对长安笑了笑。
长安:好在姐不是个觊觎你美色的真男人,否则听到这句话还不一口血喷出来?
她双臂枕在脑后,平躺在床上道:“眼下看来没有他你也能活得好好的,他在你生命中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嘛。”
“你错了。”嘉容很难得地反驳她道。
长安扭头看她,发现她一向软弱天真的眸中此刻却闪动一种奇异而坚定的光芒。这种光芒所代表的含义她不明白,但却奇异地触动了她的心。
“和他在一起才叫活,而现在,我不过是活着而已。为了等他而活着。”嘉容道。
提起赢烨,她连握着剪子裁布的动作都变得情意绵绵起来,“他喜欢看我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所以我每天都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说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看着这样的嘉容,长安忽而有些感慨:谁说她没有资格快乐呢?她拥有这世上大多数女人梦寐以求却又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那就是,与一个深爱她的男人,相爱。
尽管两世为人,长安都不知道爱情这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模样,但看嘉容如此,她就知道爱情大约真的是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能让人变得无坚不摧无所畏惧。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原先读到这句诗时她是满怀不屑的,但现在她却有点相信了。别人不说,至少赢烨和嘉容这一对,她觉得他们也许真能做到生死相许。
是夜,长信宫万寿殿,慕容瑛泡进洒满了香花的浴桶。
一天都在应付那些成了精的女人让她有些身心俱疲。四肢酸软着,心头却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人心浮气躁烦闷不已。然而找杜梦山看过了又说她身体无碍,所食所用之物也都没有问题,这让她不得不相信,这问题或许真的出在她自己身上。
她曾听过一句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的虎狼之年都在压抑中度过……不,应该说她这一生都在压抑中度过,到如今,终于如江河日下日暮途穷一般,再也不能自已了么?
“你们都下去吧,哀家想静一静。”她有些心灰意冷地对在左右伺候的宫女道。
宫女们听话地放下巾帕澡豆等物,退出殿去。
她仰头靠在浴桶上,闭目小憩。殿中一时静得针落有声。
然而这寂静中却渐渐响起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慕容瑛刚要睁眼,一双手却轻轻按上了她光裸的肩。
她惊了一大跳,立时避到浴桶的另一侧,双目圆睁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浴桶边上那俊美却陌生的男子厉声喝问:“你是何人?”
那男子似乎也吓了一跳,忙噗通跪下道:“草、草民张昌宗,是寇管事让草民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慕容瑛惊魂未定,张口就欲叫人进来,张昌宗却猛然抬起脸来,满眼乞求:“太后娘娘,求您救救草民,寇管事说若是伺候不好太后娘娘,草民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看清了他的脸,慕容瑛猛然记起,这不是前一段时间在后苑碰到的那个在道旁便溺的男子么?难道是寇蓉见她放过了这男子,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看上了这男子?
不过当日放过这男子的举动确实与她一贯的作风不符,也难怪寇蓉多想。
慕容瑛看着张昌宗那张年轻而五官秀致的脸,按她以往的做法,定是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殿去,然后将擅作主张的寇蓉狠狠地责罚一顿。
可今天……今天是她四十九岁寿辰,明年的今天,她就年届半百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此算来,她的大半辈子都已过去,越往后,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只会每况愈下。即便到时候真的扳倒了慕容泓,有条件寻欢作乐了,只怕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些如蝼蚁一般的贫贱女子都能享受的男欢女爱,凭什么她慕容瑛不可以?凭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却连这最最基本的欲望都要几十年如一日地苦苦压抑?
就算她不压抑了,旁人又奈她何?就算慕容泓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皇朝新建,他需要的是尽可能快地建立和巩固皇族的声望和名誉,而不是往自己的姓氏上泼粪。
就算赵枢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滔天的罪孽已经犯下,若再与她反目,他就真的无路可退了。更何况,今时今日的他,又有何资格来指摘她的不检点呢?
就算百官知道了,敢声张吗?或许有那敢声张的,但他们没有机会声张,因为慕容泓和赵枢会先一步替她堵住他们的嘴。
念至此,她原先因为戒备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看着张昌宗微微笑着,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味道,慢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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