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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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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那就证明他有恃无恐,不怕她对他起杀心。
长安睁开眼,侧过头看着还趴在笼子里的爱鱼,内心纠结。
福州有一群狼,这儿有一只虎,最好的结果无非是驱虎杀狼,再杀了虎。可是陈若霖这只虎,到底该如何驱?
驿站楼下,龙霜检视过随行人员,确定各处并无异样,刚想上楼来见长安,却被昨日与公羊同来的一名禁卫军叫住。
“龙将军,羽林郎大人让属下带了一封信给你。”禁卫军呈上信件。
龙霜接了信,走到一旁去看。
褚翔的字她是认得的,褚翔在信中问她以往向陛下汇报情况都说了些什么?为何陛下每次收到她的信都十分不悦。他说陛下在宫中日日忙于政务已是焦头烂额,让她以后若非紧急之事,尽量报喜不报忧。
龙霜看完褚翔的信,想起那天长安说她事无巨细地将这边的情况报与陛下知道,只会让陛下不高兴,想不到真是这样。
报喜不报忧,可哪来的喜呢?
长安沐浴完,人也彻底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了。她叫吉祥把房里收拾好,唤公羊上来。
“安公公,您找我?”
长安点头,神色温和道:“这一路你辛苦了。”
公羊忙道:“不辛苦,奴才久在宫中当差,全托安公公的福才有这机会出门游览。”
“既不辛苦,那就劳烦你把这猫给陛下送回去吧。”长安道。
公羊傻眼:“啊?”
“你就跟陛下说,爱鱼乍离了主人,一路辗转居无定所,始终处于惶恐不安之中,时间长了,怕是要致病。再者,此番我所去之处有一只虎,万一一时看顾不周让它跑出去填了虎口,岂不是辜负了陛下一片心意?所以,还是让它回到陛下身边比较妥当。”
“安公公,这……”长安话音方落,公羊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苦相。
“你放心,你只要原话转述,他不会怪罪你的。”长安安抚他道,“起来吧。”
公羊闷闷地爬起身来。
“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们安排两艘船,你们先走水路,再换陆路,如此便可少受些颠簸之苦。吉祥。”
吉祥早得了她的吩咐,上前交给公羊沉甸甸的一包银子。
“出门在外,行路已是辛苦,饮食上就松快些。这些银两你拿着,权当杂家请兄弟们喝茶。”长安道。
公羊恭恭敬敬地谢了。
长安看着他,看了好久。
公羊不明所以地回望着,静候吩咐。
谁知片刻之后,长安突然收回了目光,道:“无事了,你下去吧。”
她原想问问他慕容泓的近况,可转念一想,知道了又能如何?他送猫过来,许是从龙霜的汇报中听闻了陈若霖之事后做的决定,只是一只猫,能改变什么?她若回以相当的情意自能让他好受些,但她此去,原本就是不打算再回去的,又何必继续和他牵扯不清?就让他以为她已经冷了心断了情,也没什么不好。
安排妥了爱鱼今后的去向,长安又有些忧虑起来。她对陈若霖说被送到潭州去的陶夭必然是假的,以陈若霖的个性,定然会派人去找真的陶夭,要是陶夭落在他手中,那可大大不妙。
慕容泓走了一招险棋,但这次她却不能给他任何助力了。她随行之人,包括钟羡的手下,这会儿恐怕都处在陈若霖眼线的监视之中,一旦有所行动,必会被他察觉。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祈祷老谋深算的慕容泓这次也不要自砸招牌,千万不要被陈若霖以及旁的势力找到真正的陶夭所在。
瞧,她本质上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平时表现得和嘉容千好万好,紧要关头,却毫不犹豫地偏向慕容泓。嘉容此刻不管落在谁手里,都不会比落在慕容泓手里处境更差,因为慕容泓是所有势力中唯一不可能会和她的夫君赢烨结盟的人。而对其他人来说,若不用她来建立和赢烨的盟友关系,她又有什么价值呢?她有这个价值,她就能活着回到赢烨身边了。
慕容泓,你要她说他到底哪里比别人好,她说不出来。可她就是对他怀着一腔对旁人没有的怜惜之情,追根究底就三个字,舍不得。从来都是舍不得,胜过其它。
长安正靠在窗边发呆,圆圆来了。
“爷,你昨晚让他们送回来的那位公子,如何安排啊?”圆圆现在替她管着身边人事,她脑子活络,也擅管理,除了要支领银子外很少来找她拿主意。
“就跟鹿韭老薛他们一般安排就行了。”长安想起自己昨夜一时冲动带了那男子回来,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没事找事。不过既然已经带回来了,也不好再送回去。
“好的,只是我看他换洗衣裳都未带一件,腿脚不便又不会说话,是否要安排个人照顾他?”圆圆问。
“不会说话?……你下去把他叫上来。”
过了一会儿,那男子跟着圆圆来到长安房里,向长安作了一揖,然后就垂着眸站在那儿一声不响。
长安借着天光将他看了个清楚,此人二十出头的模样,清瘦修长,羸弱白皙,穿着一身白衫,简单挽着头发的样子,给人的感觉真的和慕容泓很像。寻常人形容翩翩公子总是说温润如玉,他们是清冷如玉那一挂的。
“你叫什么名字?”长安端起吉祥刚刚送来的早茶喝了一口,问他。
男子不说话,也不动。若不是昨夜初见他曾跟长安说过话,此情此景,恐怕长安也得怀疑他是个聋哑人。
“你说我替你拿回你的琴,你就做我的琴师,我可不想要一个哑巴做琴师。”长安淡淡道。
男子袖子微动了动,终于开了口,声音仍是毫无情绪起伏的那种寡淡:“我没有名字。”
他这一开口倒把圆圆惊了一跳,她一直以为他是哑巴来着。
“是因为昨日已死,今日恍若新生,再世为人,所以不愿提昨日的名字是么?”长安问。
男子似乎很不喜欢开口说话,但长安有言在先,他也只能勉强答道:“是。”
长安道:“要不要名字本是你的自由,但没有名字不方便别人称呼你。若真如你所言,殊言是你的琴,那你理应姓云,以后,你就叫云胡可好?”
男子还是简单的一个“是”,仿佛只是在本能地应和长安的问题,至于她到底说了什么,他并未过心。
“你想要拿回你的琴,总要给我个大致的方向,你可知琴在何处?”长安问。
男子微抬眼睫,但依旧没有看长安,平静道:“福州。”
连慕容泓都知道殊言琴是岳州云家的,可见这琴泰半是云家的传家宝。而今琴到了福州,他这云家公子则被卖入欢场,中间发生的事怎么想都不足以让当事人这般平静。不过长安确实没从眼前之人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仇恨来,没有仇恨最好,如此才不至于给她旁生枝节。
“知道了,你下去吧。”长安看着云胡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对一旁的圆圆道“罢了,给他配个小厮。”这样的腿脚别说骑马了,上下马车恐怕都不大方便,需得有人扶一把。
陈若霖昨夜被烧了个水寨,今天一天都没见人影。长安也没出去走动,只留在房间里陪爱鱼。
虽然这家伙貌似已经忘了她,但她还是喜欢它的。
小心翼翼地培养了一天的感情,到了晚上,这家伙终于肯让长安近身了。
长安就坐在存放它私喵物品的箱子旁边,将胖橘搂在怀里,细细地抚着它温暖的皮毛,低声道:“你还是回去吧。我要去的地方有只大老虎,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而且万一半途中再遇到刺杀,慌乱中顾不上你让你跑了怎么办?你这养尊处优的货,野外生存能力肯定约等于无,跑丢了就是死路一条,你承认不承认?”她轻轻捏了捏爱鱼肉嘟嘟的小肉垫,爱鱼威胁性地伸出被剪过的小爪子。
“你回去告诉他,我没事,他只要保重他自己,我就放心了。”她握着它两只前爪和它面对面,叮嘱道“我拿十斤小鱼干贿赂你,一定要帮我把话带到啊!”
第611章 河神县
送走了爱鱼,长安也没在望江县逗留,带着人昼行夜宿,不日已到河神县。
钟羡和狄淳他们大约提前得了消息,早就在通往河神县的官道上候着了。
看着前面乌压压的一帮人,长安双腿一夹马腹,正想快些迎上去,策马与她并排的陈若霖忽然来了一句:“昨晚你睡着了。”
长安:“……”特么的天天晚上死赖在她床上不走,她两夜没睡好,第三夜还能睡不着?
“既然知道我睡着了,想必你还是睡不着,这又是何苦呢?”长安目视前方。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想到以后还有几十年要一起睡,当然是越早习惯越好。”他说这话时音量不小,前后左右应是都听见了。龙霜心中再不适应也不敢多说什么,卫崇却是受不了地一抖缰绳,道:“你们慢聊,我先走了。”说完就策马跑了。
长安倒还算淡定,看着前面距离越来越近的河神县一干人等,幽幽道:“你越是如此,便越难如愿以偿。”
“是吗?你若这样说,我便更想试试了。”说到此处,他向长安这边微微倾过身来,笑着低声道“我猜你今晚会主动邀我进房。”
长安忍着一脚把他从马上踹下去的冲动,策马快速跑到前面去了。
隔着几十丈远,长安就看到了钟羡,他比印象中黑瘦了些,不过颜值还在,所以依然是人群中最显目的那个。
钟羡显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长安,见她策马而来,还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微笑起来。待到长安到了近处,不及说话,拱手便拜。
长安如今九千岁的名头顶在头上,到哪儿都不免让人跪一地。
“都免礼吧。文和,狄县令,好久不见,一向可好?”长安利落地下了马,笑容和煦地跟钟羡和狄淳打招呼。
钟羡好久不见长安,如今乍然得见,高兴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然而一抬头,一个好字尚未出口,心便沉了下去。
他看到了长安脸上的伤疤。
几个月过去,长安脸上那道疤早已不像刚受伤时那样狰狞,慕容泓送来的药膏她也有好好擦,伤口如今就余半根手指长的一条细疤,算是恢复得比较好的了。只不过她脸小,皮肤又光洁,所以乍一看还是很明显。
他目光凝滞了一刹,想问她又顾忌周围人多,硬生生忍住。倒是一旁的狄淳问了句:“安公公脸上这道疤是怎么回事?”
长安不以为意,随口道:“小伤而已,不值一提。”
只这简单的一问一答,便叫钟羡知道,他一年来在感情上所做的种种努力都白费了。
若只当长安是寻常,这样一个问题,又何至于纠结?
他没有做到,没有做到像当初离京时想的那般,让距离和时间帮助他慢慢放下长安。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龙霜等人已来到近前。
长安向钟羡和狄淳介绍龙霜和陈若霖。
龙霜和钟羡彼此都是认得的,毕竟小时候都是一堆儿玩的人,不过这几年不大见面罢了。倒是陈若霖,因其相貌和身份的缘故,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他只管凹着个月牙儿笑,风情摇曳的目光很没诚意地扫视一眼众人后便脉脉地落在了长安身上。
钟羡观察着他。
狄淳与长安龙霜等人寒暄完毕,伸手让长安:“安公公这边请。”
长安也礼节性地抬手相让:“请。”谁知手还没放下,就被旁边的陈若霖一把握住。
钟羡见他大庭广众之下竟敢直接去握长安的手,欲待上前阻止,又自觉没这个立场,只能握着拳僵立在那儿看他意欲何为。
狄淳等河神县的官绅们也是看得双眼发直,只龙霜和卫崇见怪不怪。
“作甚?”众目睽睽,长安也不好过分发作,斜着眼问陈若霖。
“袖子上沾了一根马鬃。”陈若霖说着,真的去她的袖子上拈下一根马鬃来。
众:“……”
长安自他掌中将手一抬,面色如常:“多谢。”
陈若霖朝她笑了笑,虽没再说什么,但此刻无言,倒比千言更耐人寻味。
长安对这男人无可奈何,继续和狄淳钟羡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驿站的方向走。
“前些日子我送来的那些人和物可还得用?”长安问钟羡。
钟羡笑道:“与及时雨一般无二。”
“得用便好,那些人中好些都是路上遇着的衣食无着的流民,若能帮着修堤,可谓两厢便宜。”长安道。
“旁的倒还好,只是那一百多位姑娘……不知安公公送来此处是派何用场?”狄淳在一旁斟酌着问。
长安听他弦外之音,道:“看来那些姑娘给狄县令添了不少麻烦,无妨,既不得用,此番我将她们带走便是。”
狄淳忙道:“安公公切莫误会,她们倒是并未给我添麻烦,只是……”
他话没说完,钟羡便虚拳掩唇咳嗽了一声。
长安转头看他,他道:“前头便是驿站了。驿站条件简陋,我看你带的人也不少,恐怕安置不下,要不你且去县衙将就数日?”
长安道:“我在此不会久留,至多两日吧,住哪儿都无所谓。”
钟羡微愣,失落之后又是释然。她此行重任在身,河神县也不过是她路经的一个小县而已,她也确实没有理由在此久留。
到了驿站前,长安的随行人员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钟羡跟长安说着话,目光无意中往后面一扫,蓦然停住。
长安见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且一脸惊诧,跟着回头往后面一看,云胡正从马车中出来,因他一身白衣光洁如雪,人又生得冰肌玉骨白皙干净,所以在一众风尘仆仆的随从中显得尤为醒目。
“怎么了?”长安看过之后,自认并无什么不妥,遂问钟羡。
钟羡已经回过神来,摇头道:“无事,方才是我看花眼了。”
长安默然:看花眼,难不成你第一眼也将他认作了慕容泓?
将大部分随从都塞进驿站安顿下来后,长安带着小部分亲随和陈若霖等人继续跟着狄淳和钟羡往县衙的方向走。
“方才我在来的路上,瞧见西边似有一个码头。按理说临江又有码头的县不会穷到哪里去,狄县令,你这县衙怎还如此破败?可是为官太清廉之故啊?”到了县衙门口,长安仰头望着檐角有缺损,牌匾也已褪色的县衙大门开玩笑道。
狄淳道:“让安公公见笑了。公公有所不知,那西边虽有码头,却非是衙门的码头。文和治水重任在肩,本来早该奔赴别处,正是因那码头之故才在我这小小的河神县逗留至今。都怪我这个知县无用,一并拖累了他。”
钟羡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长安却好奇问道:“哦?此话怎讲?”
狄淳一边让着长安与陈若霖等人往县衙里走,一边道:“安公公来时见了码头,那可曾见码头南侧的山上有座寺庙?”
长安回想一番,道:“原来那山腰上绵延一片的是寺庙,看着倒与别处的寺庙不大一样。”
“是不一样,那座寺庙名叫河神庙,供奉的不是菩萨,而是河神……”狄淳刚说到一半,后头有人喊着少爷跑了过来。
长安听着耳熟,回头一看,不是竹喧又是谁?
竹喧乍见长安,见他对自己又扬起那促狭的熟悉笑容,表情一时精彩,纳头给他行了个礼。
“起来吧。你这小厮,见了杂家面色如此难看,怎的,杂家会吃人呐?”长安笑斥。
竹喧和她也算是老熟人了,故虽地位相差悬殊,倒也不似旁人一般怵她,闻言便道:“安公公切莫误会,奴才面色差可不是因为见了您。”他转向钟羡,愤愤不平却又难掩遗憾道“少爷,那妇人……死了。”
钟羡蹙眉,顾不得大家都还站在过道上,急问:“怎会如此?”
竹喧道:“我按少爷所言,去刘家以重金相诱,劝他们不要献出孩子。那刘大倒是动心了,可他老娘不肯,将刘大夫妇与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扬言要去跳江。刘大扯住了他娘,没想到那刘氏娘子见没了希望,悲愤交加,竟触墙而亡。奴才施救不及,无力回天,只得回来了。”
钟羡怔怔站了一刹,强自按下眸中翻涌不休的情绪,将此事撇在一旁,继续和狄淳一道引长安等人去县衙后院的厅中休息。
长安就在厅中一边喝茶一边听狄淳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从河神县这个地名就可推断出,山上这个河神庙那是由来已久。县里百姓对这个河神庙十分信奉,在他们心里,庙里的住持排第一,县衙里的官老爷排第二。每年到了丰收的季节,上供给庙里的那部分粮食不用人催自己就跑去交了,朝廷的税催一百遍也交不上来。那河神庙呢,仗着自己乃是民心所向根基深厚,也从来不把历届的河神县县令放在眼里,擅自征用当地百姓修了个码头不说,还占了一个藏量极丰的煤矿,经年累月地雇佣百姓去挖煤贩卖,所得也丝毫不分给县里。
钟羡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在三十年前曾发生过一次大的决堤事件,且勘查下来,后建的堤坝并不稳固,尤其是河神庙擅自修建的那个码头,严重破坏了河神县这一段堤坝的整体性和坚固性。钟羡想要封闭码头重新加固河神县这段堤坝,只是与河神庙一直谈不拢。事关全县百姓,牵一发动全身的,也不能硬来。
钟羡试图让河神县的百姓明白决堤的危害和重新加固堤坝的必要性,没想到在这河神庙的和尚很有几手本事,竟能说得百姓们同意每年交出一对童男童女来祭祀河神以求平安,且这要人命的祭祀已经接连举行了近二十年,已被当地百姓视作理所当然不可违背之神谕。在神谕面前,谁还理凡人之言?
今日触墙而亡的那个刘氏娘子是外地嫁来的,今年要献出祭祀的童男正是她的儿子。她对河神庙的信奉不如本地百姓那般顽固,闻此噩耗便来县衙寻求帮助。钟羡刚来此地时曾与河神庙起过冲突,结果是几乎全县的壮丁都拿着棍棒刀斧聚到县衙前来要狄淳交出他这个冲撞神庙的奸小。最后还是狄淳耗尽了他在此地苦心经营几年积累出来的官声才帮钟羡弥平了这场争端。
此番那妇人来求时,钟狄二人也是因为这个前车之鉴,才没有从官面上出手干涉。没想到最后还是酿成这等惨剧。
长安听完了故事,笑着看一眼旁边一脸沉郁的钟羡,道:“这河神庙也就遇到你们这两个有原则好说话的,才得以嘚瑟到今日……”
她话没说完,一名衙役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禀道:“狄大人,钟大人,不好了,百姓又到衙门前来闹事了。”
第612章 上山
狄淳起身道:“八成是为了那妇人之死。文和你且在此处招待安公公与陈公子,我出去看看。”说罢向陈若霖与长安告罪后就匆匆出门往前头去了。
钟羡在后院听着前头的喧哗声越来越大,终于坐不住,也向长安与陈若霖拱手道:“长安,陈公子,抱歉,我需失陪一下,你们请自便。”
“没事,你且去忙吧。”长安甚是善解人意道。
钟羡也出去后,长安侧过头,与陈若霖四目相对。陈若霖笑问:“不去帮忙?”
“怎么帮?与一群无知乡民比谁的嘴皮子利索谁的嗓门大?杂家没这个闲情逸致。”长安站起身来,舒展一下四肢,招呼陈若霖“走,去看看你那一百多位美人被安置在何处了。”
许是觉着县衙安全,又或许事关钟羡,龙霜难得的松懈了神经,没有时刻守着长安,和卫崇一道去县衙门前帮着维持秩序去了。长安让吉祥留下来传话,自己和陈若霖两人从县衙后门出去了。
“什么叫我那一百多位美人?你这话说得可有些醋味。”出了门,陈若霖还不忘撇清自己。
“这话难道不是实话?既然是你要的,自然就是你的人,你必须负责。”长安负着双手,一边往西边走一边幽幽道。
“我要的就是我的人了?如此说来你早就是我的人,怎不让我负责?”陈若霖心情大好地展臂揽住长安的肩膀。
“你说话便说话,爪子别乱动行不行?”长安肩膀一抖,想把他的手抖下去,没成功。
“待会儿少不得还要让我背你,此刻肩膀借我搭一下又能怎样?夫妻之间,不是本就该这般互相扶持的么?”陈若霖本就长得魁梧奇伟身躯凛凛,长安个子虽不算矮,可她骨架子纤细人又瘦弱,被他往怀里一搂恰似那被老母鸡罩在翅下的小鸡仔,险些连头都露不出来。
长安气闷:“这般言辞滔滔地占些嘴上便宜,有意思么?”
陈若霖笑着附耳曰:“千岁是在提醒我应该占些更有意思的便宜?”
他俩走的也不是那人迹罕至的陋巷,一路上不时有举着农具的百姓往县衙那边赶,见到他两个容貌不俗的男子勾肩搭背举止亲昵,一个个都目露异色。
长安恼了,低斥道:“还不放手!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陈若霖一点也不恼,兀自搂着她亲亲热热地问:“千岁的意思是,待到月黑风高之时,便成体统了?”
“陈三日你够了!”长安真恨不能堵上这男人的嘴。
“对你,我永远都不可能会觉得够。”陈若霖用表白一样的语气含情脉脉道。
长安脖颈上的汗毛竖起一大片,她横起一肘不遗余力地击在陈若霖胸腹处。
陈若霖万分配合地弓背含胸捂腹呻吟:“哎呀好痛,肋骨怕不是都被你给打断了。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怎这般大力气?吃大力金丹长大的吗?”
长安被他夸张的表演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恐他蹬鼻子上脸,又急忙绷住,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笑了,我刚才看见了。”陈若霖大摇大摆地跟上来。
长安道:“大街上看猴戏还得给点面子呢,何况是你陈大公子亲自下场?”
“只要你能天天这么笑,我便天天下场给你演猴戏也无妨。”陈若霖大度道。
长安:“……”没脸没皮的男人太可怕了,她多毒的话他都能接得住。
她出来时对吉祥说要去看那一百多个女子,但出了县衙后门后便一路往位于河神县西面的河神庙去了。陈若霖毫无异议,跟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品评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是个很健谈的男人,见多识广,幽默风趣。跟他在一起,只要他愿意开口,你就永远都不必担心会冷场。但长安的心思却从来也不在与他维护关系增进感情上。
快到山脚下时,她忽然问陈若霖:“你知道煤能炼铁吗?”
陈若霖看着她笑。
这男人十几岁时也不知是何等盛世美颜,到了二十六岁那脸依然像春夏之交的湖光山色一般明艳动人。也难怪,碧眸红发的他自然比那黑眸黑发的要多几分颜色。
“对我,你不必利诱,若一定要诱,那我只接受色诱。”陈若霖笑着道。
“陈三日,你与我正经些说话会死吗?”长安抱着双臂瞪着他道。
陈若霖一脚踏上路边的石头,眼中笑意未退,语气却正经:“只消不是和别的男人暗通款曲,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你若能无往不利,我自不用多说半个字。若有人对你不利,我也绝不多说半个字,直接灭他满门。怎么样,这话够正经么?”
长安哼笑,道:“我还当你真如传言中一般,不在意女人的贞洁。”
“传言是没错,他人妻女的贞洁,我有何可在意的?我自己的女人自然不同。”陈若霖道。
长安转身继续往山脚走,道:“你要求自己的女人对你忠诚,你自己的忠诚呢?嗯?顶着个睡遍榕城的名头,可不大容易叫人对你死心塌地。”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还谈什么控制别人?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下半辈子除了你之外,我绝不再碰第二个女人一根手指头。如有违背,你就杀了我,以我遗孀的身份继续作威作福。”陈若霖跟上她。
长安终是失笑,感慨道:“陈三日啊陈三日,你说你叫什么陈若霖啊,你应该叫混不吝。”
“你叫我什么都行,只消最后的称谓,是夫君。”陈若霖也以感慨的语气道。
长安无语,一门心思爬山去了。
难以想象,这么个小县城之侧的高山,那山道居然都是用平整的石块和石板铺出来的。不过再平整也不影响它陡峭,长安爬了七八十级就开始双腿发软气喘吁吁了。
陈若霖笑着往她面前一蹲,道:“上来,为夫背你。”
长安想到刚出县衙不久他就算到她上山时会要他背,深恨自己体力不济被他料中。抬头看看蜿蜒不知几里的石阶,她也不逞强,往陈若霖肌肉结实的后背上一趴,双腿被他勾着腿弯儿正好夹在他劲腰最瘦窄处,在他背着她起身时赞道:“你这马夫颇有眼色,回去爷定有重赏。”
陈若霖眉梢微微一挑,原话奉还:“这般言辞滔滔地占些嘴上便宜,有意思么?”
长安:“……”
“与他们相比,是不是还是我比较有意思?”陈若霖见她不语,语气更为欢快地问。
长安:“……”抱着他脖颈的手果断上移,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
陈若霖愣了一下,乐不可支。
如此背着她上了三四百级石阶,陈若霖也不过呼吸声略粗了些而已,毫无力竭之相,那臂力和体力真不是盖的。
长安安逸地趴在他背上欣赏一路风景,因他后面比较乖,她也没一直捂着他的嘴。
“若不是偶然,那建造这石阶之人应是颇通攻心之术。这般长的石阶,不管上山的人一开始抱着何种豪情壮志,待爬过这些石阶之后,大约也都与体力一般消磨得差不多了。”陈若霖道。
“累了?以往没有背着女人走过这么长的路?”长安优哉游哉地问。
陈若霖笑着侧过脸道:“你不用旁敲侧击,女人方面,只要你想知道,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些年来,我抱过的女人不少,但背过的女人,你是头一个。你当是知道,如我这种男人,不会随便背人。”
“是吗?我倒是有些不明白,这抱和背,有何不同?”
“抱,不论是以爱怜的心思还是玩弄的想法,那终究是一种自上而下掌控全局的姿态。而背,却有一定程度的臣服意味在里头,毕竟背心是人最不易设防之处,如果一个人把背心毫不设防地交给另一个人,那与把命交给她何异?这世上女人如花,争奇斗艳万紫千红,但让我愿意以性命为代价来采撷的,唯你而已。”
长安几乎是语重心长地道:“陈三日,你真的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能够拿出相当的诚意来,我自会权衡利弊。毕竟我长安也不是什么圣人,人生一世,谁不为自己考虑?我信任钱财,信任权力,唯独不信任男人,你试图在感情上打动我,太难。”
“无妨,自选中了你,我便有此觉悟。你不信任男人,那是你没遇上能够让你放心倚靠的男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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