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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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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道。
“张君柏是个有底线的人。”慕容泓忽然又补充一句。
长安没接话。
张君柏是个有底线的人,他那个喜欢扒灰的老爹显然是没有的。也就是说,在张君柏的这条底线上,存在父子相残的可能。女人,一个让张君柏真正心动的女人,能成为他的这条不容旁人碰触的底线吗?
想起这个问题,长安心中难免有些纠结。
她手里有个最好的人选,而且她当初带她回来的初衷就是为了利用在这方面的。可是,她真的可以就这样牺牲掉纪晴桐吗?张君柏应该已经被他老爹绿过一次了,但他不是忍下了吗?万一轮到纪晴桐,他也忍得下,那她……
此事必须慎之又慎,左右她还未见过张君柏其人,待见到了人,再做计较也不迟。
两人又逛了片刻,听得不远处靴声橐橐,是巡宫侍卫过来了,长安赶紧松开慕容泓的手,为了避免这一动作带来的尴尬,她顺势一指前面,道:“陛下你看。”
慕容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丛月季开得正好。
“不过是月季罢了,有什么好看的?”慕容泓对她放开他的手只为了指花给他看的举动表示不满。长安的手其实并不柔软,她太瘦了,手指跟他一样骨节分明,握在手心一根一根清清楚楚,但她的手很温暖,握着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慕容泓试图再次去牵她的手,长安却走到那丛月季前面,对他道:“陛下,你过来多看看,这月季的颜色,很像血。”
“哪里像了。”慕容泓瞥了眼那花,伸手去牵她的手。
“真的像,不信你看。”长安突然伸手去月季花的刺上扎了下,中指指腹上冒出一滴血,她将指头举到慕容泓面前。
“这是做什么?”慕容泓倏地扭过脸去,不悦道。
“帮你克服晕血的毛病啊。听说这晕车的人多乘车症状就能改善,那晕血的人说不定多看看血也能痊愈。陛下,就一滴,你看看嘛。”
慕容泓身子转来转去地躲,长安见缝插针般将流血的手指头往他面前伸,片刻之后,慕容泓恼了,道:“朕不要看,你再这般朕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我还生气呢,每次受伤都是别的男人帮我包扎,你却不愿为此做出哪怕一点点的努力。”长安不满道。
“解决这件事的根本是你别再受伤,你若再受伤,朕就把你的卫队全都砍了。”慕容泓道。
“你敢?”
“你试试?”
长安赌气把指头上的血直接抹在慕容泓手背上。
慕容泓丢下她转身就走。
长安那个气啊,搞不清楚慕容泓这厮到底是什么状况?你不理他的时候,他整天一副郁郁寡欢的小媳妇脸,你理他了,却又整天动不动就给你甩脸子,真特么……想揍他!
叉腰仰头,她心里发狠:这只小狼狗她能不能弃养?好想换只会摇尾巴会舔手心的小奶狗……
慕容泓风一般刮到甘露殿,脑中冷静下来,感觉自己对长安好似有些过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她面前特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且有越来越控制不住的趋势。或许是这段感情是他使心计得来的,所以他始终有些心虚,在心虚的同时又担心根基不稳难以长久。又或许,他还是介意她与钟羡的关系。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 样显然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无益,再患得患失翻脸如翻书,也不过是因为那种抓不住她又害怕失去她的感觉让他惶恐而已。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对她再好点?好到让她觉得别人都比不上他?
可是他能怎么对她好呢?他现在甚至连娶她都做不到。
长安独自在花园里生了会儿闷气,出了花园想回东寓所,路上看到两个太监从甘露殿后的院子里出来,其中一人手中拎着个黑布袋,嘴里嘀嘀咕咕:“都这时节了,怎么还有这东西?”
“什么东西?”她问。
两人一抬头,见是长安,忙过来行礼,拎着黑布袋的太监小心翼翼道:“回安公公,是圆屁虎。”
长安:“……啥?”
“圆屁虎。”那太监重复。
长安确定不是自己没听清楚,而是听不明白,遂道:“你拿出来我瞧瞧。”
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东西从袋子里捉出来,长安一看,不就是蝙蝠吗?看着那丑陋的小东西,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长安来到甘露殿时,慕容泓正在苦苦思索该怎样圆润自然地将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不愉快揭过去,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见长安负着双手神气活现地走到他身边,眉眼含笑:“陛下,你可知蝙蝠长什么样?”
慕容泓脑子一时有些发懵:她没生气?
“知道,怎么了?”他略有些无所适从道。
“啊,原来你见过啊,那奴才这个宝是献不成了呗。”长安将手从背后抽出来,手里捏着个拼命挣扎的小东西。
慕容泓定睛一瞧,寒毛倒竖:“啊啊啊啊啊——”
他竟然就这么惊叫着跑了,而且是直接跑到浴房将自己关在了里面,然后在里头气急败坏地斥道:“长安,你再这般朕真的生气了!”
长安目瞪口呆了片刻,乐不可支。
她将蝙蝠扔到窗外,过去敲了敲浴房的门,道:“陛下,你不是说你知道蝙蝠长什么样么,怎么还吓成这模样?”
“知道就代表不能厌恶吗?你到底将它扔了没有?”某人外强中干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过来。
长安暗笑:你那叫厌恶?你那明明是害怕好吗?
“扔了,你快出来吧。”她憋着笑道。
慕容泓将浴房的门打开一条细缝,见她站在门外,道:“你把两只手都伸到前面来。”
长安举起两只手朝他挥了挥。
慕容泓确定她手里没有猫腻,这才气哼哼地从浴房出来。
他自觉颜面丢尽,生了大气,直到就寝都没再理会长安。
长安出了气,也很自觉,到睡觉的时候直接往软榻上一躺,没去跟他挤床。
慕容泓批完了奏折,见长安躺在软榻上睡着了,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就更生气了。
他独自上了床,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即被噩梦惊醒,梦里铺天盖地都是那黑乎乎毛茸茸像老鼠却又会飞的蝙蝠。他坐在床沿上喘气,爱鱼过来蹭他的腿,他起身去抓一把小鱼干准备喂它,瞄一眼软榻上睡得正香的长安,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一眯。
他扔了一条小鱼干给爱鱼,然后在地毯上隔一段距离就扔一条,一直扔到软榻边上,手里还剩三条小鱼干。
他抿着笑意,将其中一条插到长安松散的发髻里,另一条藏到衣领下,最后一条放在她虚虚握起的掌心,然后飞快地回到龙榻边上,规规矩矩地躺下。
于是乎,睡得正沉的长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一只近二十斤重的大肥橘给活生生地扑醒了。
“嗯?啊,爱鱼你干嘛?”刚醒那会儿长安意识还未回笼,见爱鱼在她身上又嗅又扒拉的,不知道它想什么,直到它从她衣领中扒拉出了一条小鱼干。
长安:“……”瞄一眼榻上躺得板正的某人,她抚额哀叹:“深夜报社,不道德啊!”
慕容泓人躺得周正,眼角却一直斜瞄着那边,见状也是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道:“还不过来?”
长安坐起身子,问:“这算什么?我投之以蝠,陛下报之以鱼,所以不生气了?”
慕容泓侧过身看着她,很诚实:“嗯。”
这小心眼儿!长安想翻白眼。
“睡迷糊了,浑身没力气,给你个表现机会,过来抱我过去。”长安坐在榻上懒洋洋道。
慕容泓真的从床上下来将她抱过去。
两人一起窝进尚带着他余温的被窝,长安戳着他没几两肉的胸道:“陛下,我忽然想到,你不会因为你只抱得动我,所以才喜欢我的吧?”
慕容泓:“……”
这么伤自尊的问题他决定拒绝回答。
“快睡吧,朕明早还要起来上朝。”他闭上眼睛道。
长安:说得好像半夜不睡扰人清梦的人是我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陛下,你为什么怕蝙蝠啊?”
慕容泓都快睡着了,声音糯糯的下意识地回答:“奶娘说,蝙蝠都是吊死鬼变的……” 长安:“……”她深切怀疑,慕容泓这胆小如鼠的性格,说不好就是被他那喜欢讲黑色童话的奶娘给吓出来的。
次日,长安将内卫司里的一应事务丢给袁冬,自己带着纪晴桐薛红药圆圆等人去豫山赏枫,薛白笙自觉一把老骨头不适合爬山,就留在粮铺看铺子,没跟着去。
何成羽带着二十骑在前头开路,中间三辆马车,马车后面还跟着二十名骑兵,排场之大,令路人纷纷侧目。
长安带着圆圆坐第一辆马车,纪晴桐和薛红药第二辆,最后一辆马车上乘坐的是随行伺候的丫鬟仆役。
“纪姐姐,我看你最近好似不大开心,是有什么心事吗?”纪晴桐侧着脸看着窗帘半卷的马车外,薛红药在一旁问道。
纪晴桐回过脸来,有些腼腆地一笑,道:“没有。倒是你,自去了粮铺,好似比以前开朗多了。”
“嗯,去了粮铺接触的人多了,形形色色的,我才知道这世上的人不能以偏概全,虽然其中大部分人仍是不招我喜欢,但是我不喜欢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人。”薛红药眉目舒展,神态里少了当初那分戾气,倒多了几分爽利。
“你说的是。”纪晴桐道。
“纪姐姐,你会嫁人吗?”薛红药忽问。
纪晴桐脸先是一红,继而又是一白,沉默片刻,轻声道:“或许吧。”
“或许?可是,你不是心仪安公公么?他不愿娶你?”薛红药问得直白。
“他只是把我当义妹。”纪晴桐低了头,柔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了自己在袖子。
“那……若要嫁,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薛红药问。
纪晴桐摇头,道:“薛妹妹,你今日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事?”
薛红药道:“还不是我爹,他身子养好了,见我也与以前不同,竟然操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我才不要嫁人,找个男人嫁过去伺候他们一家老小,他还不一定对我好,我疯了才答应这种事。”
纪晴桐失笑,道:“薛妹妹,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我多挣些银子,给我爹养老送终,然后……”然后,她觉得就这样依附着长安过下去也不错,至少他不让她讨厌,而且还有恩于她,而且……
她脸颊蓦的发烫,道:“然后再说。”
长安的队伍在上豫山的第一个转弯处被堵住了。
“安公公,对面有马车过来,我们过不去了,是否要让一让?”何成羽来到长安的马车前向她请示。
“谁家的马车?”长安问。
何成羽道:“是太尉府的。”
第525章 杀马
听说是太尉府的马车,长安一猜八成又是钟夫人去天清寺捐香油钱求神拜佛保佑钟羡平安。
她下车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钟夫人,杂家这厢有礼了。”长安站在马车下向坐在车里的钟夫人行礼。
钟夫人扫一眼何成羽等人,颔首道:“安公公多礼了,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巧遇,安公公这是出来公干还是……”
长安一笑,日头下修眉俊眼唇红齿白的,道:“非也,杂家今日刚好得空,听闻这豫山上秋景不错,所以带家眷出来赏个秋而已。钟夫人这是上山进香回来了?”
钟夫人点头。
长安道:“钟公子此行乃是为民请命造福社稷,大善之举天必佑之,钟夫人您也不必太过为他担忧了。”
钟夫人客气道:“借安公公您吉言。”
长安回身吩咐何成羽:“安排下去让开道路,让钟夫人先过去。”
何成羽还不及领命,钟夫人便道:“不必了安公公,我这边人少,让起来也方便些,还是你们先过吧。”
长安笑:“杂家怎么能让钟夫人给杂家让道呢?”
“不碍事。”钟夫人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路旁。
“如此,就多谢钟夫人了。”长安向她作揖,转身正要走,忽想起一事,又停了下来。
“杂家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钟夫人可否应允?”她重新来到钟夫人的马车下。
钟夫人娥眉不怎么明显地皱了皱,她并不想和这太监多有牵扯,但依然很有涵养地道:“什么事安公公但说无妨。”
长安道:“自今年入夏,陛下便一直脾胃失和食欲不佳,当时御医诊治说是天气湿热所致,可如今入了秋了,也未见情况有所改善。杂家素知钟夫人擅长以日常饮食滋补养人,不知可否请钟夫人费心,按着陛下的饮食习惯整理出一份日常进补的膳食单子,杂家感激不尽。”
钟夫人没料到她所请之事会是此事,心想这人不管如何,对皇帝能有这份忠心,应当就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吧。
“安公公对陛下果真是忠心可嘉。这样吧,过几日我派人送一份我们府中四季进补的菜品单子到贵府上,安公公瞧着哪些能对陛下的胃口,自行挑拣出来便可,如此两厢便宜,不知安公公意下如何?”
长安再次拱手作揖道:“如此甚好,多谢钟夫人。”
辞别了钟夫人,长安一行继续沿着山道往上,到半山腰上有一条岔道,再往前是往山顶天清寺去的路,往右才是往枫林赏景的。
何成羽带队往右走了不到两里地,来到一片面积极大的、看起来像是专门开辟出来供前来赏景之人停车用的空地上。
长安撩开窗帘一看,见坪上马车马匹安置得整整齐齐的,道:“看来是要收停车费的啊。”话音还没落下呢,两名差役模样的人就迎了上来,一见是内卫司的人,态度那叫一个热情巴结。
“这车啊马的,都怎么收费的啊?”长安下了马车,随口问那两个凑过来点头哈腰的差人。
“哟,看安公公这话说的,您能来小的们这儿走一遭,小的们祖坟上都冒了青烟了,哪还能管您要钱呐。”那差人阿谀道。
长安负着双手,看着差人微微笑:“是个会说话的,说的话爷爱听,圆圆。”
圆圆从后头上来,问:“爷有何吩咐?”
“赏他们五十两银子,算爷请他们喝茶。”长安道。
圆圆从随身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那两名差人,给两名差人高兴的,就差跪下来管长安叫爷爷了。
区区五十两银子能换得如此情真意切的高兴,长安觉得挺值的。
纪晴桐和薛红药等人也已从马车上下来,纪晴桐见人多,习惯性地想把风帽戴上。
长安笑着阻道:“出来赏景还戴个风帽,看脚下的草呢?”
纪晴桐脸一红,不及说话,一旁圆圆打岔道:“安心啦纪姑娘,有爷在,哪怕你美得天上有地上无,也没人能动你一根寒毛,尽管放开了尽情玩耍一回便是。”
被圆圆这么一说,纪晴桐更不好意思了,再加上一旁的薛红药姿容亦是上佳,却没有分毫要遮掩自己容貌的意思,她若坚持,倒显得矫情,遂将风帽丢在车中,与薛红药圆圆等人在丫鬟的随侍下跟着长安往停车坪外走。
一行还未走出停车坪,远远便听得山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长安抬眸一瞧,那一片锦罗玉衣光鲜亮丽的,富贵之气逼面而来,仿佛连马蹄扬起的尘土都带上了金粉的味道。
眼看快到停车坪,前面入口又有人,大多数骑马之人都已减速,唯独一位黄衣少年,不勒缰反催鞭,一下子便越过众人向长安这边直冲过来。
长安就站在入口的路面正中间,看着那向她直冲过来的一人一马,唇角勾起微微笑意,不避不闪。
何成羽紧张兮兮地要挡到她前面去都被她阻止了。
眼看那高大的骏马离长安越来越近,薛红药下意识地就要去扯长安,手刚要伸出去,发现纪晴桐已经伸了手,于是又默默缩回身侧。
“安哥哥……”纪晴桐紧张地拉着长安的袖子,想叫她避一避。
“没事,铁蹄底下求生可是你安哥哥我的专长,好容易有个这么够胆的跟爷玩这出儿,爷又怎能扫兴不配合呢?”长安安抚性地拍了拍纪晴桐的手背。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马距长安已不到两丈距离,何成羽等人高度紧张之下,甚至都能感觉到马鼻子里喷出的热气了。
“平川!”随着一道男子低喝声起,一条前头带绳套的长绳忽的甩了过来,一下子套住了正向长安冲来的骏马的脖子,扯得那骏马一个急停前腿扬起放声长嘶,马上的黄衣少年猝不及防,摔下马去。
如此还不算完,一名黑衣上绣银纹的侍卫疾步从后头蹿过来,腰间长刀铿锵一声,那被套了脖子的骏马便惨嘶着倒了下去,血溅三尺。
纪晴桐薛红药身后随行的丫鬟发出惊惧的低呼声,所有原本就不该有的动乱随着这声低呼与马匹渐渐消失的喷气声而消弭。
长安看了一场烂戏般遗憾地长叹:“马何辜,马何辜呀!”
不远处那帮人纷纷下马,一名人高腿长相貌阳刚俊朗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瞥了眼摔在地上还未起身的黄衣少年,头也不回神情有些冷地随口吩咐:“元翊,马失控,朱公子想必摔得不轻,着人送他回去。”
跟在男子身后的张元翊似乎有些被自家堂兄的杀伐决断给惊到,连连应声叫随行下人过来抬那黄衣少年下去。
男子这才上前,礼仪周正地向长安抱拳致歉:“抱歉,方才这马儿失控,惊到阁下了。”
“不妨事,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失控的马,挺有意思的。”长安笑得一派天真烂漫。
男子看了看一旁何成羽等人身上穿的公服,问长安:“请恕在下冒昧,敢问阁下可是在司隶部当差?”
“是,不知公子因何发问?”
“那阁下可认识内卫司指挥使长安,安公公?”
“世子殿下,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还问他识不识,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对面不识啊!”男子身后步来一人,目色冰冷地瞥了眼长安。
“安公公,久仰了,在下张君柏。”听闻眼前之人就是长安,张君柏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笑着与她打招呼。
长安的面上功夫也是做得滴水不漏,拱手笑道:“原来是张公子,久仰久仰,昨夜杂家临时有事未能去赴张公子的约,该是杂家道声抱歉才是。”
两人虽是初次见面,但因着之前有过一次交锋,是故对彼此都有种诡异的相熟感。张君柏惊讶,是惊讶于这闻名遐迩的得势太监居然是这般年轻的一个人,面容秀美纤薄柔弱得像个女子一般,与他想象中狠辣阴鸷的形象大相径庭。
而长安则觉着,慕容泓什么眼光嘛,这张君柏哪里跟十年后的钟羡相似了?别说再过十年,就算再过二十年三十年,钟羡也绝不会变得如他一般,世故中透着一股子圆润自然的虚情假意。也就这身份高贵却不骄不躁沉稳持重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吧。
两人客气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张君柏身后那人趁着两人寒暄告一段落,可算逮着机会冷嘲热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安公公出来踏个秋,四十名侍卫前呼后拥,好大的排场!”
“嗨,杂家是听府里一没见识的小丫头说,在紫薇大街上见着个排场好大的公子,买个书都要在书斋前列一溜侍卫与仆役,吓得她连手中的画都掉了。有道是良主无怂仆,所以今日杂家就拉了一帮人出来,给府里人好好长长见识,知道什么才叫大排场,不曾想却碍了郭公子的眼。”
张元翊刚安排好黄衣少年的事,走过来刚好听到这一番话,心中不由暗忖:这太监果然厉害,明明是郭兴成出言不逊,他却借机讽刺我堂兄,如此一来,堂兄焉能不怪郭兴成多嘴?
他一念未完,却见长安回身唤:“红药。”
一模样十分娇美俏丽的女子应声。
长安指着郭兴成道:“快看,那位就是曾经强掳你欺负你,行奸不成反害己身的武定侯世子郭兴良的弟弟郭兴成。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记住这张脸,以后离他远些知道吗?”
此言一出郭兴成简直是颜面扫地,一张还算周正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偏又找不到话来应对。
“知道了,多谢公公提点。”薛红药瞪着水汪汪俏生生的眸子剜了郭兴成一眼,随即十分鄙夷不屑地侧过脸去不看他。
郭兴成气得要吐血,刚欲口不择言说长安徇私枉法包庇凶手,张君柏抢先道:“看来安公公与郭公子之间颇有些误会,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依我看不如趁着今日得空,中午由我做东,大家坐下来好生谈一谈,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长安眉梢微挑,道:“张公子远来是客,你的面子杂家是一定要给的。只是不知,郭公子准备孝敬杂家多少玉帛?”
郭兴成:“……”尼玛真的好想一口血喷他脸上去!
张君柏笑容有些隐忍,道:“好说,好说。”
长安闻言,无可无不可道:“那好吧,不过今日杂家是带家眷前来赏枫踏秋的,这玉帛的事容后再谈,现下咱们赏枫去?”
张君柏一早就看到了长安身后的纪晴桐与薛红药等人,不过见长安并无让她们过来见礼的意思,也不好提起昨日在书斋见过纪晴桐的话题,于是伸手让长安道:“那是当然,安公公请。”
长安走了两步,忽又转身看地上那匹死马,问张君柏:“这匹马张公子准备如何处置?”
张君柏道:“我原本是想派人挖个深坑就地埋了,不过安公公既有此一问,想必有更好的主意,在下愿闻其详。”
长安道:“诶,这么大一块肉,就这样埋了也太浪费了,要知道民生多艰呐,很多穷苦百姓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荤的。杂家在盛京开设了一间惠民堂,以造福百姓为宗旨做扶贫济难之事。当然了,杂家能力有限,这个惠民堂之所以能顺利开设和运作,主要还是靠像张公子这般乐善好施的贵人相助。如果张公子原本只是打算将这匹马埋了,那还不如将它捐给惠民堂,由惠民堂向穷苦百姓分派其肉,也不失为张公子的功德一件,张公子意下如何?”
“安公公爱民如子心系百姓,如此情操真是令在下相形见绌。此事是在下疏忽了,这样,青锋,你带人设法将这匹马运到惠民堂去,另外,再替我向惠民堂捐银一万两,聊表心意。”张君柏吩咐常随。
青锋领命。
“承蒙张公子慷慨解囊,杂家替百姓多谢了。还有,此马体型甚巨,山道又不太好走,运到惠民堂恐需耗费一番时间,为免马肉腐坏变质,可先将它的下水掏出,如此能稍微好些。”长安道。
张君柏吩咐青锋:“按安公公说的办。”
青锋俯首:“是。”
长安这才喜笑颜开地伸手让张君柏:“张公子,请。”
张元翊跟在张君柏后头,斜着眼睛看长安瘦成一条的背影,心觉不妙:见面还不到一刻时间,堂兄就被这精似鬼的太监变着法儿地要去了一万两银子,真要半天逛下来,还不知要搭进去多少,可得想个办法给堂兄解解围才行。
第526章 打太极
与张君柏同来的都是雍国公府的少爷公子,随行伺候的也都是侍卫随从,一个女子都没有,纪晴桐薛红药混杂在这么一帮子男人中间未免不便,于是长安令何成羽派人护卫两人及她们的丫鬟往前头走,她自己与张君柏一帮人落在后头。
张元翊紧跟在张君柏身后,听着长安一路喋喋不休跟张君柏讲盐荒,讲水患,讲国库空虚,讲逆首异动。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再让这太监这么巴拉巴拉说下去,他不会直接提出要夔州降低军饷给朝廷分忧吧?毕竟方才堂兄出手就是一万两,此时再哭穷已是来不及了。
想到这一点,他按捺不住,找了个间隙插话:“安公公这御前第一红人真是没有白当,瞧这忧国忧民的劲头,恐怕连朝中的三公九卿都要自叹弗如吧,哈哈!”
长安闻言,煞有介事地叹气道:“殊不闻‘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那急死的,都是如杂家这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太监啊!”
张元翊:“……”
众人:“……”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跟这太监搭话固然是困难了一些,但为着叔叔和堂兄着想,张元翊觉着自己还应该再努力一把。
“安公公,前头那两位美人是您府里的什么人呐?怎么也不给我等介绍介绍?”一个话题被长安聊死了,于是他又起一个话题,下定决心不能让这太监继续跟张君柏聊国计民生。
“哦,那两位啊,都是杂家的义妹。她们身世可怜,够不上给你们这等贵胄子弟做妻,我也舍不得让她们去给人做妾,你说给你们这些妻妾成群的公府公子介绍什么?莫非张公子还有见面礼要送给她们?”长安问得认真。
张元翊面色一僵,干笑:“安公公真会开玩笑,既然二位是安公公您的义妹,还能短缺了什么不成?我纵是有心想送,也不知送什么好啊?倒是安公公这运气委实不错,收的义妹一个赛一个漂亮,不知安公公都从哪儿收来的义妹,赶明儿我也去收一个。”
“从哪儿收的,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长安眯起双眼做回想往事状。
张元翊心中窃喜:话长才好呢,赶紧说这长长的香艳的故事吧,国计民生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
“杂家记得,那日,杂家和两位朋友去玉梨馆听戏,当夜登台的恰好就是红药姑娘,那唱功那身段,看得杂家那叫一个如痴如醉不知今夕是何夕。不曾想,杂家这里正听得入迷,那边居然有人故意寻衅,不但扔银子砸伤了姑娘的脚,还非逼着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去做妾,迫得这姑娘啊当场就要自尽。杂家一看,这还得了?哦对了,补充一下,这个逼着人做妾迫得人自尽的寻衅之人,就是郭公子已故的兄长,郭兴良世子。”
张元翊:“……”
郭兴成刚刚恢复正常颜色的脸瞬间又黑了。
长安把人家的伤疤一揭再揭,却全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接着道:“继续说啊,杂家一看,这还得了?杂家虽是没了怜香惜玉的本事,可杂家还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啊,于是当即就掀翻桌子跳将出去,把人从郭兴良手中救了下来。红药姑娘一看杂家是个太监,这也没法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了,所以就认了杂家做义兄,如今替杂家打理着一间粮铺,也算因祸得福吧。诸位如若不信,可去玉梨馆打听打听,杂家当日英雄救美,那叫一个威风凛凛神勇无匹,玉梨馆内应该至今还流传着爷的传说。”
众人:“……”见过自恋的,真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他是怎么做到这般自吹自擂,脸还不红的呢?
张元翊顶着郭兴成怨愤的目光呵呵讪笑,道:“安公公既然这么说,那必是真的,咱们有什么好不信的呢?”
长安看着张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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