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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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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昭仁宫来抚养。”
长安心中微动,表面却笑道:“周婕妤,这端王虽是没娘,可他不是陛下的儿子,而是陛下的侄子,奴才以为,怎么着也没有让叔叔的妾室去抚养的道理吧?”
“太后有伤在身不方便看顾端王,前朝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恐怕也得忙上一阵子。如今皇后不在了,后宫就我与陶行妹位分最高,正好我们又同住昭仁宫,将端王接来照顾一段时日,不算逾矩。”周信芳道。
长安故意说出妾室一词刺激周信芳,原以为以她的性格定会恼怒,谁知她竟然没被分散丝毫注意力,看来这女子与之前相比,还真是性情大变。
“既如此,这般表孝心的好机会,周婕妤怎不直接找太后去说?杂家只是区区一奴才,又有什么资格置喙端王的事呢?”长安淡淡道。
周信芳走到她身侧,轻轻偏过脸来向她肩头嗅了嗅,冷笑:“你虽是奴才,却不是一般的奴才。身上都是他的味道,安公公一向都这般肆无忌惮么?只是以男子之身行女子之事,恐怕终究也非长久之计吧?我能重返宫闱多仰安公公帮忙,若是安公公需要,我倒也愿意为你略尽绵薄之力。”
长安转过身,抬步就向她走了过去。
两人原本就离得极近,长安再这么一走过来,周信芳当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
可长安就这般唇角带笑,意味不明地一步步逼了过去。
“你做什么?”周信芳一退再退,终是有些被她邪佞的模样吓到,外强中干地质问。
“婕妤娘娘不是说要帮奴才么,奴才就想问问,您想怎么帮?”长安不紧不慢步步逼近。
周信芳咬唇,其实她并不敢真的暴露长安的女子身份,因为一旦她这样做,她在宫里就彻底待不下去了。她赌的不过是长安也不敢让她暴露她的女子身份而已。
“揭穿我的身份?嗯?”长安勾着一侧唇角冷笑,嗓音低柔醇厚,那一声“嗯?”更是勾得人心尖发颤,那一瞬间竟让周信芳从心底里怀疑她到底是男是女?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她,却只见她狭长的眸子如凶兽盯住猎物般凶光毕露地盯着她,那样的目光,真的不像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目光。
“你觉得揭穿我的身份我会怎样?会死吗?”
周信芳被她盯得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不会的。只不过脱下这身太监皮,我就只能进后宫了。周婕妤,你希望我进后宫吗?”长安低着头,离她太近太近,近到仿佛下一刻就要亲她一般。
周信芳慌乱地往左右一看,生怕这容易引人误会的一幕被旁人给瞧了去,却不曾想自己已经退到路旁,后脚跟猝不及防地碰上道旁的月季花丛,她低呼一声向后便倒。
长安眼疾手快展臂捞住她的腰,这下两人的身体直接就贴一起了。
虽然知道眼前人不过是个女子,可她穿着太监的衣服,神情举止也与真正的太监无异,周信芳被她这么一搂,只觉万般羞耻,抬手就去推她。
长安手下使力箍住她的纤腰不放,见周信芳要挣扎,她一指抵唇“嘘”了一声,原先凶悍的目光不见,神情转为悠闲,低声道:“婕妤娘娘,要合作,就得拿出合作的态度和筹码来。骄矜的女子固然别有一番风味,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喜欢乖顺温柔的。所以啊,”她抬手从她身后的月季花丛中摘下一朵半开不开娇艳欲滴的花来,在她发髻上寻了个好位置轻轻簪了上去,接着道“这带刺的月季,就该交给不怕扎手的人去摘。你这双白嫩嫩的小手不留着抚琴下棋,专往这带刺的灌木里伸什么?是能够得着陛下,还是能叫你从里头拽出个小皇子来啊?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婕妤娘娘,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呢?”
第517章 抄家
周信芳看着长安那黑而幽深的瞳孔;
瞬间有种秘密被窥破般的恐慌;
她猛的伸手推开长安,自己也退后几步;
双颊薄粉;
表情却彻底冷了下来。
“安公公圣眷优渥;
自是看不上这等小小伎俩。然而当今陛下为内宠所惑冷落后宫,前朝后宫还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我不愿就这样毫无希望地等下去;
所以想抚养端王;
这样就算为了看他,陛下一年总得来昭仁宫几趟吧。这样的事固然是吃力了些,但也未必不讨好。”她道。
“哦,原来是这样。”长安拖长了声调,笑吟吟道“那婕妤娘娘加油,奴才祝您马到成功。”
周信芳不明白她说的“加油”是什么意思;
但见说了半天,自己甚至都被她给调戏了一把;
到头来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的模样;
不由气了个倒仰;
终于有些薄怒道:“听闻安公公府里美色云集;
其间一位姓纪的姑娘尤为出众;
花容月貌有倾城之色。有道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她这样的绝色美人经常出府乱逛,安公公就不担心她会出事?”
“周婕妤这是在威胁杂家?”长安又眯起眼。
周信芳一见她这表情就恨不能打她一巴掌。
“你是什么孤家寡人么?竟然也敢拿家里人来威胁我?”长安没有笑意地笑了笑,道“周婕妤;
我给你一个忠告。不管你这次回宫目的是什么,若其中一条是帮着什么人来对付我,我劝你,现在倒戈还来得及。”
与周信芳不欢而散后,长安也未停顿,直接出宫去了内卫司。
她这两天都陪在慕容泓身边甚少去内卫司,但有袁冬代她处理庶务,她又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破格提拔了圆圆,圆圆聪明,一点就通,所以她倒也并不是很担心会因为自己不在而耽误什么事情。
到了内卫司,见一切果然整理得井井有条,长安心下甚觉满意,但一旁的圆圆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她:“怎么了?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圆圆摇头,道:“府中倒是没什么事,只是……”
“这可稀奇了,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吞吞吐吐的?”长安在书桌后坐下,一手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沉香佛珠套上手腕,一手端起吉祥刚送来的茶杯递到嘴边小抿一口,日复一日,她这一套动作做得熟练无比。
圆圆站在她身边,低声道:“我写了封信回梧城,告诉十五爷我决定跟着你的事。他托人带了句话来,他说,他在梧城等你。”
“呵!”长安放下茶杯,捻着佛珠颇觉好笑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说要去福州了?”
圆圆抿唇,道:“我虽跟着他的时间不长,对他却也有些微了解。他这个人,事情可能乱做,但话从不乱说。”
长安被她这个描述逗笑了,道:“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个福州特产到底有什么能耐,能把我弄到福州去。”
午前,一道圣旨接着一道圣旨地从宣政殿传了出来:
废皇后为庶人,除玉牒,褫夺死后一切哀荣。
丞相赵枢犯谋逆之罪,罪证确凿,处凌迟之刑,诛九族。
然后是几名主要从犯,判当街斩首,夷三族。
其余附逆判满门抄斩,罚没家产。
紧跟着是几道封官加爵的圣旨。
尹蕙因救驾有功连升两级,从选侍升为了才人。她父亲尹昆也升了官,并得了个永诚伯的爵位。
镇北将军之子孙捷因抓获入宫行刺的刺客有功,补了卫尉丞一职。
还有长安自己的升官旨意,因护驾有功,她又从内卫司副指挥使升为了正指挥使,并得了赏赐若干。
一时间,进来向她道喜的司隶部下属络绎不绝。
她刚笑着一一应付过去,谢雍下朝了。他一进门就先到她这里来恭喜她官复原职,然后道:“安公公,走吧。”
长安:“去哪儿?”
谢雍:“抄家,抓人。”
长安一想,对呀,又是九族又是三族的,好处不能都让廷尉府和京兆府给全占了。
抄家可是好差事!
她当即将手里的活儿丢给圆圆,点着葛月江何成羽他们和谢雍一道出去了。
长安从现代而来,上辈子跟着外婆生活,也没多少亲戚往来,所以对家族这个概念很模糊。
然而这次跟着谢雍去抄家,她震惊了。
原来一个家族竟有这么多人,司隶部分到的任务是抄几名从犯的三族,三族是哪三族?父族母族妻族。而能做到丞相附庸的官衔一般都不低,本身家族兴盛,联姻家族自然也都不是寒门。这一族的人抓下来,少则一两百多,多则三四百,且这一抓起来,不管你是八十岁还是出生才八天,那就是有去无回一个不留。
别的都还好,只是看着那些懵懂无知的孩童因受了惊吓一个个哭爹喊娘撕心裂肺的,长安心里渐渐有点不舒服起来,且是那种贪墨搜出来的金银珠宝都无法冲淡的不舒服。
一下午抄了两族,长安就来不及回宫了,派了吉祥回去向慕容泓禀报了一声,自己回了宫外的宅子。
已经过了饭点了,圆圆还忙着让厨下给长安准备饭菜,长安叫厨房随便煮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就行了,反正她也没什么胃口。
今天抄家的事情对她冲击有点大,虽然在兖州时她也曾怂恿赢烨杀了刘璋全家,但那毕竟才几十口人,而且关乎兖州的整体局势以及她和钟羡的生死存亡,她当时心里障碍并不是很大。但是这次,慕容泓这几道圣旨一下,数千条人命没了,其中很多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
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穿越过来这么久,早该习惯封建社会君权大过天人命如草芥的现实,为什么去抄个家心里却堵得慌?难不成最近升官加爵生活安逸了,所以越活越回去了?
这样不行,她改变不了这个社会环境,就唯有适应它,否则生活会被痛苦和彷徨淹没的。
厨下以最快的速度给她送来了一碗莲藕老鸭汤面,长安吃完之后去院中散步消食,见隔壁纪晴桐房里灯亮着,想起今天周信芳对她说的话,她就过去敲了敲她的门。
倒不是真的担心周信芳他们会对纪晴桐下手,而是,她是决定终身不嫁的,但不能让纪晴桐跟着她一起蹉跎了。这个社会对女人很不友好,女孩子能嫁人的黄金年龄也就那么几年,过了年纪晴桐就十九了,委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纪晴桐过来开门。
长安见她长发披散,问:“你已歇下了?”
纪晴桐忙道:“还未,只是方才沐浴了,头发还未干。”
长安略顿了顿,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纪晴桐让她进去,长安却道:“房里闷,你再加件衣服,我们去枇杷树下坐一会儿吧。”
过了片刻,纪晴桐来到枇杷树下,见长安一人坐在那里,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下颌尖秀,侧影单薄精致。她心头微跳,又有些不好的预感,低了头轻移莲步,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长安见她来了,拎起茶壶给她斟了杯茶,直言道:“桐儿,你既叫我一声安哥哥,我也就不与你绕弯子了,趁着今天有空,我想与你谈一谈你的婚事。”
纪晴桐心中咯噔一声,指甲微微嵌进掌心,沉默了一会儿方低声道:“我说过了,但凭安哥哥做主。”
“桐儿,此事关乎你后半生的命运,我希望你能自己积极地来面对,而不是随便交给旁人去替你做主。毕竟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清楚。”长安耐心道。
“安哥哥若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纪晴桐忽然抬起头来。
枇杷树上挂着一盏灯笼,暖红的光线映照着她眸中水光如星光,细碎晶莹。
纪晴桐看着长安,双颊略现薄红,神色却十分坚定。
“我喜欢像安哥哥你这样的男子。现在我所拥有的生活,就是我最想过的生活。很安稳,很幸福,而且幸福来得那样简单和直接,只要看见你,就足够了。”她道。
长安:“……”
她决定以后一定要改正随便撩人的恶习,特么的每次都是撩人一时爽,善后火葬场!
“桐儿,你太单纯了。你说你喜欢我,你可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可知当初我在兖州为何要对你们姐弟伸出援手?”长安原不想说这些破坏两人情分的话,但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庇护这姑娘一生一世,所以,有些现实,再残酷,也要手把手地教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因为你有美貌啊,你美得足以让我用来对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施展美人计了,所以我才会帮你们姐弟。我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你却还傻傻地说喜欢我。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这句话形容的就是你这样的姑娘。”
纪晴桐眼中的星光化作流星滑下脸颊,她微微垂下脸去,道:“那又怎样呢?就算你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就算你真的只是个坏人,可是你对我好,我得承认你好啊。就算你想利用我的美貌,至少你还先给了我帮助,而除你之外的人,却只会强取豪夺而已。我该认为你比别人坏吗?”
长安再次:“……”隐约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让她无言以对了。
看着默默垂泪的纪晴桐,她递过去一块帕子,道:“好了,你别哭了,整的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如果我能确保自己可以这样作威作福却又安安稳稳地活到七老八十,我乐意养你一辈子,只要你愿意。可是我保证不了啊。丞相倒台了,今天我和司隶部的人去抄那些犯官的家,从老到小,一个不留。我是个太监,而且是个人缘不好的太监,你说万一哪天我也倒台了,你怎么办?”
“你若不在,我也无所谓生死。”纪晴桐道。
“那你弟弟呢?他的生死,你也无所谓?”长安问。
纪晴桐一下子被问住了。
“而且我瞧着你弟弟那心气,是想入仕的,你若一直跟在我身边,他从踏入官场的那一刻起就会被贴上阉党的标签。我是陛下身边的人,只要陛下不动我,没人能动我。但你弟弟不同,那些个官场老油子看我不顺眼却又拿我没办法,拿你弟弟泄愤怎么办?就算是当今陛下,也不是每次都能保住自己想保的人,到时候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我连累至死却还开心快乐地跟我生活在一起?”长安盯住她。
纪晴桐再不愿,也只能如实地轻轻摇头,泪如雨落。
“你看,这就是现实。”长安本想多说几句,但看着她哽咽难过的模样,却又有些难以为继,最后只得安慰她道“你别太难过,我不逼你,你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第518章 情话
夜,廷尉府大牢。
赵枢锁着脚镣枯坐在牢房一角,布满血丝的眼睛空视着前方的虚无,神情麻木。
牢房内很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某一刻,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寂静。
赵枢原本没加注意,直到这脚步声停在了他的牢房外。
一支火把插在了牢柱上专门留出的孔洞中,照亮了牢柱内外那一小方天地。
赵枢有些机械地扭过头,看着立在那一团火光下的黑斗篷。
黑斗篷迎着他的目光,抬起一只指骨如竹肤质如玉的手。
赵枢甚至都不需要等到他掀开风帽露出真容,光看这只手就知道来者是谁——慕容泓。
而事实证明,他也没料错。
慕容泓看着牢里身穿囚服蓬头垢面的赵枢,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搭上牢柱,似欲将他看得更清楚些,然而手刚碰到那粗糙的牢柱,又忽然缩了回来,嫌脏般捻了捻手指。
赵枢一声冷笑,道:“想不到时至今日我赵枢竟还有此薄面,能让陛下为了一睹我的丑态,纡尊降贵亲至死牢。”
“你毕竟是先帝亲封的顾命大臣,有从龙之功的三公之一,于情于理,朕,也该来送你最后一程。”
跃动的火光照着慕容泓秀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十九岁的少年看上去依然身材单薄貌若春葩,仿佛人畜无害。然而当初这般看他的人,却已成了牢柱那头即将被凌迟处死的谋逆之人。
“呵,那不知陛下准备如何送赵某这最后一程?”赵枢一副死生都无所谓的模样。
慕容泓侧过头看了看隐在过道里的人,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被褚翔押了过来。
赵枢乍一看到出现在慕容泓身边的少年时,还以为是他的孙子栋儿,可仔细一看,那少年颧骨上有颗痦子,咧开的嘴里豁了一颗牙,咬着自己的一根手指神情痴傻,肤色比栋儿略深,个子也比栋儿略高,眉眼发际上也有不同,但即便如此,也足可乱真了。
见赵枢盯着那少年目不转睛,慕容泓一挥手,让褚翔把人带走,看着赵枢道:“你汲汲营营了一辈子,一朝行差踏错万劫不复,自己死便死了,难道连一条根都不想留下?”
赵枢愣了一会儿,蓦然大笑起来,叹道:“后生可畏,慕容泓,你还真是个人物。你想以这少年代替我孙儿去死做条件来跟我交换什么?你这般子子为棋步步为营,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
“为什么不相信?你们先做了初一,朕才做的十五,朔望之别而已,这样就视朕为洪水猛兽,岂不可笑?”慕容泓温淡道。
赵枢回过脸去,不语。
“朕知道神羽营其实早已不在你的掌控之中,如若不然,你也不会这样轻易落败。你的盟友背叛了你,供出这样一个人,换自己孙儿一条生路,这笔交易,不值?”
“方才你说‘你们先做初一’,敢问一句,这个‘你们’是指我和哪些人?”赵枢忽问了这么一句。
“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又何必一定要问出来?”慕容泓道。
“我所料没错,你果然已经知道了。你扳倒我,却留着她,是为了顺着她这根藤摸剩下的瓜吧?可见你即便一时不杀,也绝没安什么好心,既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慕容泓微微冷笑,道:“连最后一挣的勇气都没有,朕还真是高看你了。”
他戴上风帽转身走了。
来到死牢外头,褚翔还在看身边那傻小子,越看越惊奇,问慕容泓:“陛下,您什么时候从哪儿找来了这么一个人啊?跟赵枢那孙子简直一模一样。”
慕容泓面若冷玉,吩咐随行的牢头:“把人关进去。”
牢头忙派人将那傻小子押走了。
褚翔:“……”怎么回事?
慕容泓盯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哪找来跟赵枢孙子如此相像的一个人?把他孙子眉毛修短,发际线剃高,皮肤用颜料染黑,颧骨上点上痦子,穿上底有两寸高的鞋,再拔掉一颗门牙灌下让人神志不清的药汤,他自然也就成了与自己相像的另一个人。可惜赵枢那厮对他忌惮太深,终究还是未上他的套。
活该全家死绝。
次日一早,长安照例去内卫司点了卯,然后和谢雍一道出去抄家。
早上起床时天就阴阴的像是要下雨,一行刚出了司隶部,天果然就下起雨来。
长安反正是坐马车的无所谓,就外面骑马步行的徒兵们辛苦些。
今天第一个抄的是丞相长史祁世昌的妻族,先抄了填房的,再抄已故元配的。
祁世昌已故元配的父亲是国子监博士周蔡,官兵闯入宅中时,还听得厢房里传来阵阵孩童清朗稚嫩的读书声,有男有女。
周蔡年老,早已不在国子监教书了,就在自己家里教教孙儿孙女,看到官兵闯进来,也没有过多的惊慌之色,只是放下手中的书册,怜爱不舍地看了眼一旁还不知发生何事满脸懵懂的儿孙们。
他的夫人儿子儿媳也都被押到了院中,有人哭泣着抱住自己的孩子,挽住自己的夫婿,却没人大声呼号鸣冤。只周蔡那刚从求是学院被押回来的幺子,浑身湿透,鱼一般在徒兵手中挣扎,口中大喊着:“我不服,我不服!祁世昌那个狗官,若不是当年我爹将他从街上捡回来,他早就饿死冻死了。是我爹供他读书,让他有机会求取功名,还把我长姐嫁给他,说是对他恩重如山也不为过。可这个狗官为了攀附权贵,害元配娶恶妇,苛待我长姐的一双子女。我这般刻苦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做比他更大的官,为我长姐,为我周家讨回公道!如今他自作自受满门抄斩,却要我周家为他陪葬,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服,我不服,我要面君,我要告御状……”
“住口!养虎遗患,那也是错!”周蔡在雨中吼自己的幺子。
“就算是错,这样的罪过,真的大到不灭全族不足以弥补吗?”周家幺子泣声道。
周蔡看了眼院中被雨水浇得狼狈万端的儿孙,沟壑纵横的脸上也不知是雨还是泪,最终不过低低说了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长安站在廊下看着周家老小被押走,不多时,周宅里的财物也都搜刮到一处了,谢雍叫长安去看。
不过一些银子几件摆设,字画书籍倒是挺多的,长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比起前头抄的那几家,这家分外寒酸。
“啧,这抄家也没什么意思,今天还下雨,刚下车时不慎踩了水坑,鞋子都湿了。谢大人,要不接下来那几家您多受累,我回去换个鞋?”长安翘着一只湿了的鞋对谢雍道。
谢雍只当这家搜出的财物少,扫了她的兴而已,也就随她去了。
长安坐马车回到自己府里,本想回房里换鞋的,走到正房廊下却听到隔壁隐约有谈笑声。
昨晚她刚跟纪晴桐谈过心,照她当时的反应来看,今天断不会有心情和丫鬟说笑,那是怎么回事?
长安一时好奇,凑到纪晴桐窗边往里面一看,原来是薛红药来了。
薛红药本就是估摸着长安去内卫司当值的时间过来的,此时乍然见到她,不知怎的,一张脸居然涨得通红。
“安哥哥,你如何又回来了?可是有事?”纪晴桐心中有伤,面上丝毫不显。
“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出去不慎踩湿了鞋,回来换双鞋而已。”长安注目于薛红药因遍布红晕而比往常平添了几分娇艳的脸蛋,心中暗道红药红药,这名字还真没乱取,她这模样,可不就是一朵红透的芍药?
薛红药听闻长安是回来换鞋,当即面上就是一急,刚欲伸手去拉纪晴桐,却已是来不及。
“那可巧了,薛妹妹刚送来一双新鞋,是做给你的,安哥哥你可要进来试试?”纪晴桐从一旁的凳子上拿过一双黑色的缎面尖头靴来。
薛红药不擅刺绣,故而鞋面上没什么花纹,但鞋底很厚,看起来做工十分扎实。
听说薛红药做了双鞋给她,这感觉就跟听说慕容泓大热天没洗澡就睡觉一样不可思议,长安惊讶地看了眼一旁的薛红药。
接触到她的目光,薛红药那表情更是羞惭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
长安马上收敛表情,道:“这鞋鞋底这么厚,雨天穿正合适,我来试试。”
她进了房,纪晴桐要伺候她换鞋,长安道:“不用,我自己来。”
她自己换上新鞋,站起走了几步,啧啧称赞:“合脚,舒服。我就说嘛,我长安怎么可能救到白眼儿狼呢?”
她把薛红药送鞋之举往报恩上头靠,实际上就是给薛红药台阶下了,毕竟两人之前关系那么差。
薛红药闻言,果然暗暗松了口气。
长安换好了鞋,也没打算多呆,这就准备回内卫司去了。
“安哥哥,薛妹妹还送了石榴来,正当季的,你带两个去吃吧。”纪晴桐唤住她。
长安瞄一眼桌上筐子里个大又红艳的石榴,问薛红药:“这大雨天的你上哪儿买的?”
薛红药道:“不是买的,院子里长的。”
“好吃吗?”
薛红药:“……甜的。”
听得如斯回答,长安拿了一个走了。
因着去抄家,司隶部西半边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
长安回到自己办公室,独自一人在房里徘徊了片刻,又在坐在书桌后头捻了好一会儿佛珠,终究还是唤了吉祥来磨墨,提笔写了一封奏折。
到了傍晚,长安怀里揣着一封奏折,手里拿个石榴回了宫。走到甘露殿一问才知慕容泓还在天禄阁与臣下议事,她回了东寓所,吃了晚饭洗漱过后,瞧着天都黑了,再打着伞跑到甘露殿一看,张让褚翔都在,说慕容泓正在里头沐浴。
过了小半个时辰,内殿的门才打开了,伺候沐浴的宫人端着托盘鱼贯出来。
长安溜进内殿,见慕容泓一身素白坐在书桌后头,长福站在他后头用棉帕子给他揶头发。
“我来吧,你下去用饭。”长安向慕容泓行了礼,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将手里捧着的石榴往慕容泓书桌上一放,上去接了长福的差事。
慕容泓瞥了那石榴一眼,没吱声。
长福出去后,他才凉凉道:“今日舍得回来了?”
“这不是想你了嘛。”长安手中忙活着,自然而然道。
在慕容泓印象中,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样情意绵绵的话,心中因她昨夜未归而生的怨气瞬间消散殆尽,他手伸到后头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得趴在他肩上,侧过脸问:“抄家好玩吗?”
“一般般吧,鬼哭狼嚎的,也就抄出的家产还能让人心情好些,此番国库可是得多一大笔进账了,高兴吧?”长安笑眯了眼,仿佛要多一大笔进账的不是国库而是她。
“你若亲朕一下,朕更高兴。”慕容泓看她那财迷样儿,又好气又好笑道。
“那陛下高兴了,奴才有赏吗?”
“你想要什么赏?”
“就赏奴才今晚不生气可好?”
慕容泓眉梢微微一挑,道:“看来今晚你准备做些会让朕生气的事情。”
“那陛下以为奴才会做些什么样的事情来让你生气呢?是这样?”她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还是这样?”她唇瓣摩擦着他的眉心与鼻梁往下移,用门牙轻啮下他的鼻尖。
慕容泓被她勾得不行,伸手勾住她的脖颈仰起脸就亲了上去。
第519章 长安的表白
长安哪能如此轻易就被慕容泓得逞?见他亲上来,她脸微微一偏,就被亲在了脸颊上。
慕容泓再起攻势。
长安再躲,又被亲在了嘴角,乐得笑个不住。
如此三番,慕容泓气急败坏,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这才如愿地亲到了嘴。
长安本是站在他椅子后头被他拉着趴到了他肩上,如今又被他勾住脖颈亲嘴,身子未免就探得前了些,两厢厮磨间襟口松了,里头的折子滑了出来,掉在慕容泓的臀部与椅背的缝隙里。
慕容泓感觉到了,但他此刻根本无暇去管。
长安的唇瓣温暖而柔软,与她平时给人的感觉不大相同。
她在慕容泓眼中其实一直有些冷漠,哪怕她嬉皮笑脸,神情动作间总也透着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疏离感。
与她在一起,那感觉像极了当初与未满一岁的爱鱼在一起,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与你亲昵,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挠你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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