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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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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朕必须得回去接太后,你现在就去让船工掉头。”慕容泓语带薄怒。
长安走出船舱,恰见赵宣宜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扶着丫鬟秀樾的手从楼梯上下来。
“褚侍卫,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凡事都必须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这是应该的。只是陛下,褚侍卫说的也没错,您乃九五之尊肩负重任,就算要表孝道,也不应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臣妾倒是有个主意,可助陛下两全。”赵宣宜道。
“哦?什么主意,你速速说来。”慕容泓道。
赵宣宜道:“妾听闻前朝曾有皇族乘坐画舫时不慎落水,因施救不及而身亡,所以后来所有皇族所用的画舫均配备有便于搭救落水之人的小舟。褚侍卫不妨去问一下船工这艘画舫上是否有这样的小舟,若是有,陛下由侍卫护着坐小舟先去桃花渡,褚侍卫代您将画舫开回去接应太后,如此便两不耽误。”
褚翔一听,觉得此法冒险,他并不知慕容泓已经跟长安学会了游泳。即便有小舟,那般不稳当,慕容泓万一落水怎么办?他担心的是这个。
“甚好,褚翔,即刻去问船工可有这样的小舟。”慕容泓却十分赞同皇后的提议,“若无,朕还是亲自回去接应太后。”
褚翔见慕容泓态度坚决,只得依命行事。
想不到这画舫上还真藏有小舟,一头尖一头钝,摇橹的那种。
既然是画舫上配备的应急用的小舟,体积自然不大,从头至尾大约也就五六米的长度,船舱中横着两块板子,能坐四个人,加上船首一人,摇橹的一人,最多也就能载六人。
慕容泓选了陪自己下去坐舟的人——长安,吩咐褚翔:“再找两名懂水性会摇橹的侍卫便可。”
褚翔十分不放心,想自己跟着下去保护慕容泓,可如今画舫上除了他之外,唯有皇后能做主,总不能让大着肚子的皇后冒险代慕容泓回去接应太后。
他将跟上船的侍卫召集起来一问,倒是挑出两名既懂水性又会摇橹的,却都是卫尉所的人。褚翔这下更不放心了,虽然知道能跟到这里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想再挑两个长乐宫的侍卫下去保护。
“陛下,臣妾不想离开您,请准臣妾与您同行。”皇后忽来到甲板边上对下头小舟里的慕容泓道。
褚翔本欲阻拦,但见皇后手护着肚子,到口的话却又活生生地咽了回去。回去接应太后是要冒风险的,皇后身怀龙裔,不想冒险也是应当。
慕容泓点头,道:“好,你且下来吧。”
于是皇后与贴身侍女秀樾也上了小舟,舟上不多不少正好六人。
褚翔与陶行妹周信芳都站在画舫的甲板上看着下面那叶小舟,个个眼睛里全都写满了担忧。
慕容泓对褚翔道:“速速回去接应太后,不得耽搁。”
褚翔:“……是!”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叮嘱长安:“好好照顾陛下。”
“放心吧。”长安没心没肺地冲他摆了摆手。
小舟与画舫背向而行。
慕容泓与赵宣宜坐在舱内的同一块横板上,背对船首。长安与秀樾是下人,本来在帝后面前没有他们入座的份儿,更别说还是坐在离帝后这么近的位置上。但两人若是站着,一来容易掉水里,二来也不利于小舟保持平稳,所以在得了慕容泓恩准之后,长安与秀樾并排坐在了帝后对面的横板上,背对摇橹的侍卫。
雁池上风平浪静,莲叶接天荷花映日,一叶小舟穿行其间,如不去考虑前因的话,倒是十分诗情画意的一幕。
舟上无人说话,唯有橹与船舷的摩擦声以及划出的水声,小舟渐渐荡到了雁池中央。
慕容泓与长安对面而坐,一个对着舟首的侍卫,一个对着舟尾摇橹的侍卫,两人都佯装看风景,但眼角余光一霎都未离开过自己关注的目标。
两人这般谨慎,倒不是因为这两名侍卫表现出了什么可疑之处,只是生性使然。
眼看小舟行到了水深处,画舫也已消失在了远处,若舟上人出事绝无旁人可以相援,长安忽从水面倒影上发现慕容泓身后那名侍卫悄悄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把上。
“陛下,有追兵!”长安忽然伸手一指左边,大声道。
一舟人都本能地扭头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长安却在此时突然发难,她身子猛地向后一仰,狠狠撞在摇橹那侍卫身上,同时抬起左手对准慕容泓身后侍卫便是一箭。
小小木舟怎经得起这般折腾,顿时剧烈摇晃起来,两名侍卫重心失衡齐齐落水。
“啊!”赵宣宜惊叫一声猛然扑到慕容泓身上。
“小心!”秀樾尖叫。
长安刚才那一仰虽是将两名侍卫都弄下了船,但她自己也仰面摔在了船舱里,正爬起身背对着这边射水里那摇橹的侍卫,听得秀樾尖叫心中一惊,转身一看,却见慕容泓胸前衣襟上一大片血迹。
他猝不及防下似乎看了一眼,正扭头闭眼,赵宣宜却疯了一般表情狰狞地用力将他往水中一推,电光火石的一刹,慕容泓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转眼间两人竟全都跌入水中。
长安目瞪口呆,不及细想便跟着跳了下去。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看清慕容泓胸前的血迹是怎么回事,现在只担心他被扎伤和晕血这两件事。
赵宣宜不通水性,下水后死死揪住慕容泓不放。
慕容泓胸前衣襟上的血液到了水中便氤氲开来将他包围其中,这让他痛苦不堪,晕血症状让他四肢无力头脑昏沉,推不开赵宣宜的纠缠,没一会儿就呛了水。
长安游过去,没有试图去扯开赵宣宜,她知道溺水之人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力气会大得不可思议,这也是很多在水里救人的人最后会跟着溺水者一同溺死的原因。她直接扯下慕容泓的腰带把人从衣服里剥了出来。
赵宣宜抓着慕容泓染血的外衣胡乱挣扎着往下沉。
长安看了她两眼,心情复杂,但也没有试图去救她。父亲谋反,她想弑君,救上来也是死,那又何必去救?
她抱着慕容泓浮上水面。
慕容泓又呛又咳,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能支撑着没晕过去,恐怕还要感谢这冰凉湖水的刺激作用。
长安伸手在他前胸一阵乱摸,见没有新的血液渗出来,心知他没有被扎伤,心中稍安。她抬头四顾,见方才挣扎间离那小舟已有一段距离,舟上如今只剩一个秀樾战战兢兢地跪坐在舱中。
凭心而言她不是很想再回到那舟上去,在靠岸之前,这只小舟都是这片湖面上最明显的目标,危险系数比在水中也差不了多少。可是此处离岸边至少还有四五里的水路,她带着慕容泓这只还在晕血状态的游泳菜鸟游过去也不现实。
该怎么办呢?
她一边踩水一边扬起下颌极目远眺,发现在左边十点钟方向,大约二里开外的地方有一片高出水面很多的植被,看上去像是一片沙洲。
“陛下,您还有力气游吗?以防万一,我们需得尽快离开这里。”见慕容泓喘咳渐止,长安问他。
“应该……可以。”慕容泓面色看上去有些虚弱,眼神倒还算有力,只是说话时语气发沉,显得心情低落。
“如果您还有力气游泳的话,我们去那儿暂避一下吧。”长安示意他看那片小洲,“距离有些远,不过您别怕,哪怕您游一半游不动了,奴才拖也把您拖过去。”
慕容泓原本正看着皇后溺水之处出神,闻言回过脸来,羸弱一笑,笑容浅得像是水中的莲影,道:“好。”
“那您自己站稳了,奴才放手了啊。”长安一放手,慕容泓“咕咚”一声直挺挺地沉入水中。
长安忙伸手抓住他的后领子将他从水中拔了出来。
慕容泓狼狈地咳了两声,抬手擦干眼睛上的水珠,一脸不解地问长安:“为何你能这般站在水里,朕却不行?”
长安:“……”是她忘了,这位大龑的皇帝陛下可是在浴池里学会的游泳,就浴池那么点深度,他哪有练习踩水的机会呢?
无奈,她只得抱着他站在水里,侧头看着小舟上的秀樾道:“陛下,待会儿奴才松了手您就先往那边游,奴才射杀了这宫女再来追您,不能让她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慕容泓看了秀樾一眼,对长安道:“不必了,皇后之事,总得留个人证。”
长安闻言,便没有坚持杀她。
其实这种情况下潜泳是最安全的,可惜慕容泓只会狗刨这一种泳姿,长安也只得跟在他后头蛙泳。
游出去大约有半里的距离,长安察觉慕容泓速度渐慢,正想追上去问问他用不用停下来休息一下,谁知忽觉水下似有什么缠住了她一只脚,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拖了下去。
到了水里,她回头一看,却是方才摇橹那侍卫。
他居然没死!
长安猜测自己用铁盒子射他之时秀樾正好大叫了一声,可能自己受其影响射偏了方向,又抑或短箭入水之后药性减低,所以没能麻翻他。
这时候也没时间多想,短暂的惊愣过后,长安抬起左手就欲再次对他放箭,可这侍卫水性颇佳,居然往上一窜就抓住了她的左臂并一把拧到了身后。
水的阻力大大降低了长安动作的迅捷与灵活,拼力气她又哪是这男人的对手?
男人伸手欲去拔腰间的刀来杀她。
长安被他制住不能动弹,仗着自己身体的柔韧性一个后踢去撩他裆部。
男人中招,疼痛之余大怒,也不拔刀了,直接用胳膊从后面扼住长安的咽喉。
水下本就窒息,再被男人这么一扼,长安当即支撑不住,连呛好几口水,奋力挣扎也挣不出半分生机,顿时生不如死起来。
慕容泓狗刨基本上没什么声音,倒是长安跟在他后头蛙泳时不时要冒头换气,会发出哗哗的水声和吸气声,可某一刻,这声音忽然消失了。
突来的安静让慕容泓心中一疑,回头看看,不见长安人影。
这时候她应该不会故意玩失踪让他紧张,换言之,她一定出事了!
念至此,因为不喜把脸泡在水里才学了狗刨的慕容泓毫不迟疑地一头扎入水中,忍着眼睛刺痛在水下四处搜寻长安的踪迹。湖水清澈,让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他憋气不行,知道自己无法在水下久待,必须速战速决。正好那侍卫背对着他这边,他抬起左手想用铁盒子去射他,可长安一直在拼命挣扎,两人身影晃来晃去的,他担心误伤长安,不敢妄动。
这么一迟疑,他憋不住气了,只得先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再次沉下去,他看到了侍卫腰间的佩刀。
长安在水下憋的时间太长,又被那侍卫扼住了脖子,挣扎了没多久便觉眼前发白鼻腔刺痛,有种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的感觉,心却又慌得不可自抑。她开始大量呛水,想继续自救,却已经没了力气,慢慢陷入了休克前的昏茫期。
可就在这时,脖颈上的禁锢忽然松开了。
长安猛然睁大眼睛,凭着仅剩的意志力和爆发力猛蹬着水冲出水面。
她一边往外喷水一边咳得死去活来,空气的大量灌入让她整个呼吸道都火辣辣地疼。
这一路行来她曾数次死里逃生,但无可否认,这次,显然是她触摸死亡最真实的一次。
喘咳稍缓后,她惊魂未定地四顾,水面上不见慕容泓,水下却有殷红的血如红纱一团团一匹匹,迎风飘扬般延展开来,让人满目艳色。
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顾不得自己还未完全缓过劲儿来,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开始寻找慕容泓。
方才扼着她脖颈的侍卫自己脖子上被人开了个大口子,那大团的血正是从他颈子里流出来的。
长安一把推开他的尸体,在水中转着圈地找慕容泓,可就是看不见。
她又浮出水面四下搜寻,水面上寂寂无声,这么一会儿工夫根本不够他游离她的目光范围。
她急了,重新一头扎进水中。
人在水中的存活时间统共就那么两三分钟,错过了这个时间,哪怕捞出来也没用了,慕容泓他到底在哪里?
侍卫的尸体在往下沉,长安跟着往湖底瞥了一眼,忽然就看到了慕容泓。
他的发髻散了,长发如茂盛的水草在水中柔拂飘摇,白色的衣袂在碧水中舒展开来,像是浮上了天空的云,就这么托着他单薄轻盈、无声无息地向漆黑幽深的湖底坠去。
这一幕景象落入眼中,长安的心猛地揪成一团,像是正在核桃钳里受力的核桃一样痛楚万端。眼底前所未有的酸涩发热,可因为在水里,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热是否就是自己眼泪的温度,她只知道,不能,不能,不能!
怎样都好,但慕容泓你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为我而死,绝对不能……比我先死。
她奋力地,拼命地,用尽全力地向他游过去。
阳光无法穿透的湖底,这一刻俨然成了他们两人的天地,中间隔着的,是生与死的距离。
她忽然迅捷得像是一条海豚,在他真正沉到湖底前一把捞住了他,就像捞住了一颗外放至今终于收回的心,然后迅速挣脱黑暗泥泞的束缚,带着他一起上升再上升,直到冲出水面。
浮出水面之后,长安一边大口喘息一边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
脉搏还在跳动,而且搏动力不弱,但却没呼吸。长安估计他是杀了那侍卫后见血晕了才沉下去,应该没呛多少水,没有呼吸可能是一口气梗住了,当下就用手拍打着他的脸颊唤他,又嘴对嘴地给他呼气试图帮助他恢复呼吸。
数次之后,他果然咳嗽着开始喘气,渐渐醒了过来。
直到看见他睁开眼睛,长安的一颗心,才算完全落回了原处。
第514章 何妨一试
当两人苦命鸳鸯般游到那片长满了芦苇和不知名花草的小小沙洲时,都累脱了力,躺在芦苇丛里光剩喘气的份儿了。
长安无力地看着湛蓝的天空,心中还觉得十分玄幻。
慕容泓是亲政一年多快两年的皇帝了,而她也成了内卫司这样一个特务衙门的首领,可是你看看,今天两人这死里逃生的惊险劲儿,跟慕容泓未亲政前,她还是个小太监那会儿有区别吗?
毫无区别。
这不对,肯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她现在没力气去想,还是等缓过劲儿来再说吧。
两人并排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慕容泓先坐了起来。
他是这样坐的,双腿曲起,双臂环抱住双膝,蜷成一团坐着。
这个坐姿很像女人,但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长安记得选秀前夕,在甘露殿,他一个人在黑暗中,也是这般坐姿。
四周很安静,除了风擦苇叶的声音,便只有虫子的吱啁声。
皇后就溺毙在面前这片湖水里,带着他的第一个孩子。
关于胸前那片突如其来的鲜血,关于皇后推他入水的原因,关于皇后的死,她以为他总会说些什么。一般人在这个时候总会有倾诉欲的,不是么?
可过去了很久,他始终一言不发,就那么沉默地坐着,注目于面前的这一片湖。
长安心里忽然特别不是滋味起来。
她一直不接受他,拒绝他,理由是她并不喜欢他。
可如果不是喜欢,怎么解释方才在湖里看到他沉底那一幕时心中的悸痛与眼中的酸热?她自认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至少,不是什么人遇险都能让她心疼着急得哭出来的人。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不是不喜欢他,她只是不敢去喜欢,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喜欢,因为他是结了婚的男人,他是有妻室的男人。
但,就在刚才,他怀孕的妻子不遗余力地想杀了他。
他和赵宣宜之间的这段恩怨,她很难说出个是非对错来,原本就是仇人,相杀很正常。只是,对于夫妻来说,这样的事显然糟糕极了,而他如果不是皇帝,不是为报仇,他根本不用娶仇人之女为后,也就根本不用经历这样污糟的事情。
这件事让她第一次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他与后宫的关系。
也许,她真的不应该用普通的伦常的眼光去看待他和后宫女人的关系,后宫里的每个女人身后都有自己的家族势力利益团体,就算是她为他选出来的那几个,那也是各有其家人的。
有家人,就有牵绊,就有自己的感情侧重点。
而慕容泓呢,他是所有人攫取利益的共同目标。
在这样资源分配严重不平等,又没有根基支撑的婚姻关系中,遭遇过至亲背叛家破人亡的慕容泓,敢用寻常男人和妻妾相处的模式去与她们相处吗?
他不敢,所以他才这般执着于她,因为他比她清楚,他的感情在她身上,后宫,就如他大婚前对她说的一般,只是政治需要,利益交换。
他没错,她永远不会如赵宣宜一般对待他,就算这段关系善始却不得善终,她会做的,也不过是离开他而已。因为……上一辈子她的亲生母亲都能因为几套房子杀她,而他却能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救她,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已经比她的至亲更亲了,更何况,她还喜欢他。
钟羡也曾不顾性命地救过她,但,正如嘉容曾经对她说的,遇见她长安,她更确定了自己对赢烨的感情不是感激而是爱,因为她对她才是感激。
她也一样。有了对比,反而更能确定自己真实的心意。
长安坐起身,唤慕容泓:“陛下。”
慕容泓动作有些迟缓地侧过脸看她,脸色苍白,眉眼深黑,愈发像披着画皮的妖孽了。
“方才为何要冒险来救奴才?你明知道自己会晕血,在水里晕血更是一点自救的机会都没有,你为何还要这样做?真的不怕死么?”长安看着他,问得认真。
“你不是跟朕说过,为朕去死,容易,为朕活着,太难么?”连番折腾下来,慕容泓的嘴唇都失了原先的颜色,粉白粉白的看着特脆弱,“朕没有告诉过你,于朕而言,也是一样的。”
长安一时之间接不上话了。
慕容泓复又回过头去看着水面,用一种极平静的语气道:“朕一点都不怕死,反正兄长向来疼我,就算未能完成他的遗愿,待见了面,只要我说一句‘哥,我实在受不了了’,他不会舍得怪我。”
长安发现自己今天好像特别多愁善感,听他说这话,眼眶居然又开始发酸发热。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道:“若是如此,岂不是便宜了你的仇人。”
“呵!”慕容泓冷笑一声,“朕若死,端王也会死。能继位的都死了,这天下焉能不乱?对他们来说,多年筹谋一朝落空,就算不死,那苟且偷生的滋味,想必也不比死好多少。”
“那奴才呢,你也不管了?”
“你有钟羡,以钟慕白的实力,就算天下大乱,他自保无虞。”
“既然如此,别人的女人你拼命去救什么,沙雕吗?”长安生气地伸手将他一推。
慕容泓重心失衡向一侧倒去,忙以肘支地才没摔得狼狈。
他错愕了一会儿,中气不足地呵斥长安:“你放肆!”
“奴才还有更放肆的呢!”长安说着,低眸在四周一阵逡巡。
这水中沙地自然潮湿得很,长安很快便在一株芦苇根部发现了一只背壳大约有一元硬币大小的小螃蟹,她伸手就给摁住,用两根手指捏住它的背壳边缘将它抓了起来,冲着慕容泓就过去了。
“你做什么,你别过来!”方才还视死如归的皇帝陛下居然被这小东西吓得汗毛直竖花容失色,一边试图用言语喝止长安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缩去。
长安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一只脚,挑眉调侃:“陛下既然连死都不怕,又怎会怕这小东西呢?莫非对陛下来说,头可断血可流,虫子不能瞅?”
慕容泓紧张地看着奋力挥舞大螯的小螃蟹,对她的调侃之语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开始打感情牌:“长安,就算看在朕刚刚救了你的份上,你也不能拿此物来吓朕!”
“谁说奴才是想吓陛下呀,奴才是觉着,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奴才就来教陛下认认这沙洲上的虫子,也算助陛下增长见识了。”
“朕不想要这种见识!”
“那你还说不说了?”
“说什么?”
长安将小螃蟹往慕容泓身上一扔。
慕容泓两眼一闭就倒了下去。
长安:“……”
不会这么不经吓吧?
她爬到慕容泓身边,看了看他紧闭的双眼,先捡起他身上的小螃蟹扔一边去,然后推了推他:“陛下?”
慕容泓纹丝不动,仿佛毫无知觉。
长安想了想,伸爪子去他腰间挠了下,见没反应,又挠一下。
慕容泓憋不住了,笑着醒转,看着她无奈至极:“你怎么这么坏?”
长安顺势在他身边躺下,头枕上他的胳膊,看着天空幽幽道:“奴才这坏大约是天生的,改不掉,可怎么办呢?”
慕容泓看着主动靠近的她,愣了一下,展臂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住,进而越抱越紧。
“不要紧,朕不嫌弃。”他下颌抵在她头顶,如是道。
长安脸埋在他肩头,看着他如女人般白皙的颈子,心思一时有些恍惚。
她很清楚她若选择与他在一起,前路必然多艰,但是……
人这一生中,总有些不知对错的事想去试上一试,不管结果好坏,至少回忆前尘时,能少些遗憾。
更何况,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却还怯于去尝试的,也不会是她长安。
既如此,何妨一试?
太阳下山前,褚翔和卫尉所的人终于驾着船找了过来。
“太后无事吧?”慕容泓上船后,第一句话便问太后境况。
褚翔道:“回陛下,太后受了轻伤,并无大碍,倒是听说您在湖中出事,急得晕了过去,太医院的御医已经赶去长信宫为太后诊治了。”
“朕知道了。”慕容泓坐在船舱中,不再多问。
回到长乐宫后,长安去东寓所沐浴更衣。
慕容泓在甘露殿前见了张让,吩咐道:“后宫嫔妃伤亡情况如何?去统计了具折上来。”
张让领命退下。
内殿沐浴的热水和一应衣物都已准备好,慕容泓却一反常态地屏退了伺候沐浴的宫人,自己在浴房解下褚翔给他带去的披风,脱下中衣,里面居然还有一件中衣,两件中衣都脱下后,里头赫然露出一件闪着金属光泽的护身软甲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件颇有重量的软甲脱了下来放到靠墙的架子上,踩着凳子跨进浴桶坐下,背靠桶沿仰头看着上方,眉眼冷峻,眼神中却浸着一丝迷茫。
少倾,那丝迷茫逐渐退却,当眼神再次恢复清明坚定时,他却泄了气一般阖上了双眼。
沐浴过后,他亲自将那件护身软甲收好,这才唤宫人进来收拾浴桶等物。
张让已经统计好了后宫嫔妃在粹园的伤亡情况,将名单拿进来给慕容泓过目。
慕容泓不见长福前来复命,随口问了句:“长福呢?”
“回陛下,长福受伤了。”张让弓着腰道。
慕容泓扫视名单的目光一顿,抬眸看他:“他如何受的伤?”
“今日他陪端王殿下在花园游玩时,一名宫女忽然暴起要杀端王,是他替端王挡了刀。”见慕容泓有不悦之色,张让愈发小心翼翼道。
“宫女?哪来的宫女?”
“是长乐宫负责修整花圃的宫女,叫萍儿,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是两年前安公公从广膳房调进长乐宫的。”
慕容泓沉默一瞬,问:“这宫女现在何处?”
“回陛下,已经押到掖庭局去了。”
“派人去知会掖庭令一声,叫他把人留着,给长安处置。”慕容泓将名单往桌上一放。
张让俯首应是,退出殿去。
慕容泓略作收拾,也不用膳,带着人往长信宫去探望慕容瑛。
慕容瑛只是胳膊被划伤,故而还能坐在床上与慕容泓说话。
聊过伤势之后,慕容瑛叹气道:“皇后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想不到这孩子居然这般糊涂,许是也受了孕中情绪不稳的影响……”
“太后觉着她糊涂么?朕瞧着她可是一点都不糊涂。朕在丹枫峡遇刺,好在有太后相护才得以逃脱。她见朕未死,便随朕一起退至鸭脚渡,下人为着她腹中皇嗣劝朕登船先走,朕一时糊涂听了劝,行至半途才反应过来这般抛下太后独自逃命委实不孝至极。她看朕有回转之意,又以朕肩负重任与她腹中皇嗣做借口劝朕坐小舟去桃花渡,让褚翔代朕回去接应太后。
“结果呢,她借与朕同坐一舟的便利欲谋朕性命。知道朕晕血,她甚至提前在袖中备好血囊,趁朕不备将血尽数洒在朕胸口,还推朕入水。若非朕身边奴才通得几分水性,朕此刻恐怕已经漂在雁池上了。还有那两名侍卫,定然也是她提前安排好的,否则哪有那般巧,护朕逃脱的卫尉所兵卫,刚好有这么两个既通水性又会摇橹的。
“可笑朕看在她腹中孩儿的面上,在众臣都力证丞相谋反之时,朕还在想着要怎样运作才能尽可能地保全她和她腹中骨肉。却不曾想过龙生龙凤生凤,这反贼生的女儿,自然也是天生反骨。此番在丹枫峡行刺朕的人,不是丞相余孽便是他的同党,如此也好,正好一网打尽!”提起赵宣宜,慕容泓便格外愤怒。
他这一番论断下得又快又顺,听得慕容瑛目瞪口呆。她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慕容泓又恭敬道:“当然,此番行刺的逆贼是太后与卫尉卿一力镇压的,个中情况太后定然比旁人都更清楚。方才朕所言均是朕的猜测而已,他们到底是何身份,是谁所派,朕还是以太后给出的结论为准。”
慕容瑛的面色陡然难看起来。
“太后,您怎么了?”慕容泓关切道。
慕容瑛扶了扶受伤的左臂,又摆了摆手,道:“不碍事,伤口有些疼痛而已。”
“是朕大意了,忘了太后累了一天又受了伤,合该早些休息才是。太后您好生休养,朕明日再来看望您。”慕容泓站起身道。
慕容瑛点点头,叮嘱道:“陛下今日也受罪了,记得回去让御医好好请个脉,今晚就不要批奏折了,早些休息。”
“是,多谢太后关怀。”慕容泓行过礼后,带着人回长乐宫去了。
“寇蓉。”慕容瑛却陡然身子一歪,像是支撑不住的模样。
“太后。”寇蓉忙疾步过来扶住她,“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被慕容泓给气的!明明是胳膊受了点皮肉伤而已,可她此刻却觉得自己喉头憋了一口血不吐不快。
她布下今日之局,原本就想博个救驾之名撇清自己与丞相勾结的嫌疑,顺便坑一把韩京让他知道她的手段而已。
慕容泓口中说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但她相信,这番推论的每一个点,他都能给出相应的人证甚至物证来,她若敢不顺着他的意思将此事栽赃到丞相头上去,她与丞相勾结的嫌疑就洗不清。她若顺着他的意思栽赃丞相,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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