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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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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禁药
  内卫司,长安琢磨了一会儿梁王那边的事,便把袁冬给招了进来。
  “你去我宅子里当个管家吧。”长安道。
  袁冬一愣,没吱声。
  “怎么?觉着大材小用了?”长安斜睨着他。
  袁冬俯首道:“属下不敢,只是,属下从未管理过宅院,唯恐不能胜任。”
  “虽说是管家,但你的主要职责也不是管理宅院,而是……陪我院子里的女眷出去采买东西。”长安转身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接着道:“京里那些达官贵戚家的小姐夫人经常光顾的各色店面,你若能在里面埋下眼线,对我们来说价值会有多大,不难想象吧?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出入这些场所。”
  袁冬不是笨人,长安一提点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在这些店里埋下眼线,各府的财力如何,女眷之间的关系如何,甚至女眷背后的各家子弟哪些在家里受宠哪些不受宠都将一览无余,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对于他们这样的衙门来说确实意义非凡。若将差事做得更深入一些,他甚至可以藉由这些女眷的随身侍从将眼线打入这些女眷身后的府邸中去……
  “奴才愚钝,多谢安公公提点。”他再次俯首道。
  “好好做,但凡你发展下来的眼线,都由你自己管理,杂家不会插手。如果你做得好,盛京这边的消息渠道,都可以交给你来掌管。”长安心里很明白,放在她面前的事情太多,但她一个人精力有限,必须学会放权。袁冬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一点她一直非常清楚,但有野心有有野心的好处,有野心的人才有干劲,才会在不断向上攀登的过程中总结经验扬长避短,个人能力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锻炼。就算袁冬不忠于她,那也不要紧,只要他是忠于慕容泓的,与她也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奴才必当尽自己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辜负安公公对奴才的这番信任。”袁冬道。
  场面上的话长安听得多了,自然是半分也不会放在心上,将袁冬打发之后,差不多也到了该用午饭的点了。
  一想起吃饭,长安自然而然便想到了珍馐馆,正准备动身前往,脑中某根神经忽然一跳,警觉起来。
  她刚入宫那会儿在慕容泓面前表现得嘴馋,那是因为之前几年过得太苦,营养不良急需补充的缘故,但她本身并不是那重口腹之欲的人,前世今生都不是。不管多好吃的东西,都不可能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断地当回头客,一吃再吃。
  什么东西的回头客最多最固定?黄赌毒。
  什么样的饭菜能让人割舍不下上瘾一般一吃再吃?加罂粟壳煮出来的东西。
  长安想起尹衡推荐珍馐馆给她时曾说过珍馐馆的饭菜特别好吃,他一天不吃就难受,心下不由更笃定几分,当即让吉祥将何成羽叫来。
  “安公公,有何吩咐?”何成羽很快跑来,听候长安差遣。
  “带上人,抄家伙,跟我走!”长安气势汹汹地向门外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上百徒兵将珍馐馆团团围住,长安带着一队人马冲进院中,不由分说:“给我搜,先从厨下开始,但凡是往菜里加的东西,都给我搜出来!厨子也给我带过来!”
  何成羽得令,带着人就分散开去。此时正值饭点,偌大的珍馐馆便似猪圈里冲进了一群野狼,一时间惊叫连连人仰马翻,再不复先前雅致清幽的模样。
  黄簑很快从里面突破重围冲到院中,在金鱼泉边上找到了正在赏鱼的长安,强忍着焦急拱手道:“安公公,您这是何意啊?”
  长安负着双手在泉边悠闲踱步,头也不回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心情不好,想找点乐子。”
  黄簑:“……”
  “光天化日,没有官府的批文强闯我珍馐馆搜查扰民,就为了找点乐子,你安公公的能耐我林某算是见识了。这天子脚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黄簑刚想开口,冷不丁身后传来林蔼怒气勃发的呵斥声。
  长安闻言回过身,目光往林蔼身上一转,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曼声道:“哟,今天林公子怎么有空来见我这个阉人呐?”
  黄簑一听这话便知这长安还记恨上回独自来用饭时邀林蔼作陪林蔼不肯之事,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你若现在带人退出珍馐馆并向我赔礼道歉,今日此事我尚可放过,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样?”长安不等林蔼把话说完便十分无礼地截断他,旋身在金鱼泉旁的桌边坐下,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他道“如若不然就要去报官么?去呀,这不也没人拦着你嘛!”
  “你!”林蔼被她有恃无恐的模样气得七窍生烟。
  黄簑见两人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开始剑拔弩张,心知不对,六爷年轻气盛,哪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这么硬碰硬的,对方的后台可是当今陛下,在盛京这地界儿,到最后到底谁会吃亏,那不是明摆着的么?于是他赶紧挡在林蔼前头向长安赔笑道:“安公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一直本分做生意,也未曾做什么违法之事啊,还望安公公明鉴。”
  “有没有误会,搜完不就知道了么?”长安轻巧道。
  黄簑愣了一下,再次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安公公搜的到底是什么?是东西,还是人?”
  这时何成羽带人拎着东西回来了,珍馐馆的掌勺也被带了过来,那是个完美诠释了“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这句话的年轻人。
  “安公公,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何成羽向她展示放在地上的二十多个口袋。
  “嗯,每样抓一点放桌上。”长安道。
  何成羽遂令人将各个口袋里的东西都抓一点出来放在长安面前的桌上,很快就将整个桌子放满了。
  长安其实没见过罂粟壳实物,但是罂粟这种以美丽和有毒而出名的植物,在长安上辈子那个社会基本上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东西,有些影片里甚至还有不法分子划破罂粟果实提取生鸦片的镜头。
  就借着这点模糊的印象,长安很快便在林林总总的佐料里锁定了一种外观椭圆形,一头呈瓣状的果壳。
  她起身,伸手拈起一枚果壳,似模似样地放在鼻端嗅了嗅,看着林蔼与黄簑两人道:“你们竟敢让人在菜肴里面加入这种禁药来毒害来此用饭的盛京官民,现在杂家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们乃是逆首赢烨派来的细作,来人呐,押起来!”
  何成羽当即亲自带人上去押住了林蔼主仆。
  “呵,禁药?你知道这是什么你就说这是禁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蔼犹为愤怒道。
  “罂粟壳,或许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叫法,草本植物,有长梗,花很好看。这种果实未成熟时,用刀划其表面,能流出粘稠的白浆来,是不是?”长安以幼师看小朋友的目光看着林蔼道。
  林蔼自出现在长安面前至今,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愤怒和倨傲以外的表情。他似乎……对长安知道这东西这一事实感到十分惊诧。
  他当然惊诧,因为这东西乃是真真正正的舶来品,不要说盛京,他相信整个大龑应该都没有种植的。就算是在海上贸易发达的福州,这东西也只有那个蛮夷陈若霖能搞到,又因为有特殊作用,所以价格就十分昂贵,这小小一袋东西花了他足足一千多两银子。
  这个太监第一次来珍馐馆张口就能说出金鱼泉里面大多数鱼的品种已经很让他惊讶了,而今他居然连此物也识得,那他就不仅仅可能来自沿海一带,他还很可能认识陈若霖。若真是如此,那他屡次来寻事,是否是陈若霖授意呢?不,不对,以陈若霖的身份和实力,他不该指使得动皇帝身边的近侍,那么,是不是陈若霖暗中投靠了皇帝,将自己此番离开福州的消息透露给了皇帝这边的人,从而使皇帝察觉到了什么?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的脸渐渐变得苍白。
  “安公公,您怕是误会了,此物乃是蛮夷之国的一种佐料,我们买来就是为了调味的,这有价无市的东西,市面上都没有流通,又何来禁药一说呢?”黄簑还在试图解释。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酸甜苦辣咸,它到底能调哪种味?”长安瞟着黄簑问。
  “这……”黄簑一时想不到说辞,下意识地去看一旁的厨子。
  厨子也是一脸懵,这么新奇昂贵的东西,他连偷尝都不敢,主家叫他用来熬汤他就用来熬汤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味啊。
  “不要看来看去了,我来告诉你吧,其实它并没有什么好滋味,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能让人上瘾而已。你们也不是为了调味买它的,你们是为了吸引回头客,就像杂家这样,来此吃了一顿饭便想吃第二顿,吃了第二顿还想吃第三顿……来的次数多了,难免就要泄露些自己的或是别人的消息在这儿,你们真正图的,怕就是这个吧。”说到此处,长安面色一凛,看着两人道“暗地里搞这种小动作,还敢对杂家不敬,准备把牢底坐穿吧。哦对了,杂家那牢里最近晚上老死人,两夜死了三个了,你俩晚上警醒些,最好留个人值夜,安全第一。”说着她便挥挥手,示意何成羽将人带下去。
  “安公公,安公公,能否借一步说话,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安公公!”黄簑一边被往外拖一边扭过头来大声恳求。
  “有什么话,牢里去说也是一样的。”长安无动于衷。
  两人被拖出去后,长安回头看向一旁的厨子。
  厨子见自家家世不凡呼风喝雨的主人都被拖死狗一般拖出去了,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咳!”长安清了清嗓子,却吓得厨子抽筋般一抖。
  长安:“……”
  “那个,”为了家里那几个小女人将来的口福,她刻意放轻声音,面带笑容和蔼可亲地问:“你愿不愿意换个地方做饭呀?”


第460章 礼物
  长安来去一阵风,却将珍馐馆搜刮一空。
  安府后院,纪晴桐见长安带着徒兵们抬了好几口红木大箱子进来,迎上来问:“安哥哥,这些……都是什么呀?”
  长安春风得意道:“啊,都是别人送的礼物,你待会儿派人清点一下,能用的拿出来用用,不能用的存着就是了。”
  纪晴桐点头,目光又移向长安身后衣服上还溅着些许油渍的男子,迟疑地问:“那这位又是……”
  “哦,这是别人送的厨子,以后就在这里给你们做饭吃。”长安道。
  纪晴桐就不解了,这送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送厨子的?
  她这边正这么想着呢,那边厨子噗通一声向长安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双手合十地向长安求道:“大人,小的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啊,小人是林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一家子的身契都在林家呢,小人真的不能背叛主子啊!”
  纪晴桐:“……”
  牛皮被当场戳破,长安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对纪晴桐道:“没事,你去忙吧。”
  纪晴桐很乖觉,当下便假作没听到那厨子的话,面色如常地冲长安颔了下首便转身去处理那几只箱子了。
  长安两指拎着厨子肩上的布料将他扯到院中避人的花木后面,见他一个体积是她三倍大的大男人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冷斥道:“不许哭!”
  厨子吓得一抖,真的就不敢哭了,但他忍得住眼泪却忍不住鼻涕,眼看鼻腔里那条清流快要流到嘴唇上了,他动作迅速地抬袖子一擦。
  长安:“……”看来要留他下来做饭,还得给他配个卫生监管员才行。
  “林蔼是你的主人?”她问。
  厨子胆怯地点点头。
  “他来自哪里?家世如何?”
  厨子老实道:“六爷是福州榕城人氏,林家是当地望族,家主手中还掌管着福州的北军。”
  长安挑眉,没问厨子林蔼来盛京的目的,因为他不过是个厨子,主人行事的目的他如何会知晓?但有些事情他必然还是知晓的。
  “当今福王有几个儿子?”
  厨子翻着白眼望天,掰着手指想了半晌,才道:“活着的还有二十几个吧,小人不太清楚。”
  真特么能生!长安腹诽。
  “那么现在的福王世子是谁?你知道么?”
  厨子点头道:“知道,原先是二王子,二王子病逝后是六王子,他们都是嫡出。”
  “林家有女儿在福王府么?是否有福王血脉的外孙?”长安再问。
  “有的。”厨子这回倒回答得快。
  “行几啊?”
  “十七。”
  长安顿了顿,忽问:“那个母亲是色目人的王子陈若霖,行几?”
  厨子迟疑:“这个小人不太清楚,但是他应该比十七王子要年长些,十七王子今年二十一岁,他大概有二十三四吧。”
  长安便不再问他与福州相关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道:“我呢,也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只不过我想知道,你是真的担心你父母兄弟会为你所累才不肯留在我这儿,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不肯留下?”
  厨子低着头不吭声。
  “再不说话拉下去把舌头割了……”
  长安话音未落那厨子便急忙道:“我说我说,我自幼在林家长大,父母兄弟在林家也都是得用的人,虽然只是奴仆,但这辈子还真没想过要离开林家。我、我知道大人您位高权重,但是……但是……”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长安挥挥手,道“看在你对主人这般忠诚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主子呢,没这么快出来,你这几天就住在我这府里,把你做菜的手艺传授一些给我府里的厨娘,什么时候她做的菜像那么回事了,我就放你回去,怎么样?”
  “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厨子连连作揖道谢。
  长安把他给打发了,刚想去正房,“你站住!”身后突然出来一道女子的娇叱声。
  长安转身一看,薛红药绷着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站在他身后五步处。
  “啧!才一晚上没见,规矩又没了。”长安用目光挑着她,不赞同地微微摇头。
  薛红药黑莹莹的眸中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但转瞬便被刚强取代,她道:“上午纪姑娘拿了首饰过来给我挑选,我拒绝了。我不愿做你的妾。”
  “哧,不过是句托词,你还当真了。你是不是觉着只要是个男人,见了你都想往你身上扑啊?杂家是个太监,便扑上了,又能有什么用?”长安有些无语道。
  薛红药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既如此,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事务繁忙难得过来,桐儿一个人守着个宅子会冷清的嘛。”
  “那你又为什么要跟她说我是……”
  “我总不能随便找个丫头陪她吧,既然要与她作伴,总得有相当的身份撒。”长安看她一眼,浑不在意道“杂家对你毫无想法,所以别整天绷着个脸胡思乱想了,呆在这里陪着她直到她出嫁,你我的账便算两清,届时你是走是留,都随你。”
  薛红药再想不到自己之所以会在这里,居然是这个原因,以致于她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有别的事么?没有的话我先走了。”观表情就知这傻丫头上了套,长安这会儿便又风度翩翩游刃有余起来。
  薛红药还沉浸在自己自作多情了的羞愤中,咬唇看着他不语。
  长安便笑了一声,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
  因着府里来了大厨,晚上长安就弄了个聚餐,把纪晴桐李展和薛红药都叫上,一张桌上吃晚饭。原以为薛红药不会过来,想不到她还真来了,不仅来了,还乖巧地坐在纪晴桐身边,全程只与纪晴桐有目光与语言交流,对桌上的一基佬一太监视而不见。
  李展既然是个基佬,自然也对桌上这两大美女没什么兴趣,一直在跟长安说话。拉拉杂杂地说到晚饭都快吃完了,他突然神来一句:“对了,安公公,德胜楼今天被封了。”
  长安筷子一顿,问:“为什么?”
  “听说前两天廷尉府跑了个重犯,窝藏到德胜楼了,今天廷尉府的人去德胜楼抓了人,顺便就把楼给封了。”李展转述着他从外头打听来的消息。
  长安眯起狭长的眸子,前两天廷尉府跑了重犯?她怎么不知道?一丝消息都没漏出去呀,如若不然,那德胜楼还敢随便收留来历不明的人?
  这赵枢前脚刚还朝,德胜楼后脚就出事了……像是小瘦鸡给个甜枣再打一棒的风格啊。
  “这楼被封之后,会怎么样呢?”长安问。
  李展喝了口酒,放下酒盅颇有些大仇得报的畅快道:“自然是抄没充公啊。”
  “充公?”长安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一大块肥肉被人夹在筷子上缓缓向自己的嘴巴递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头伸过去接住才好。
  她看一眼已然擦黑的天色,蓦然起身,一边命人去套车一边对纪晴桐等人道:“你们慢吃吧,杂家有事需得回宫一趟,今晚就不回来了。”说着急匆匆回到自己房里,打开橱柜抽屉拿出一只锦盒,小心地分开丝绢从里头拿出一只嫦娥奔月形状的糖人来,心中得意道:屯你几日用你一时,今晚就是你丫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她看了糖人一眼,想着将它放进盒中带走,忽又觉着似有哪里不对,于是又看了那糖人两眼。
  这一看还真叫她看出端倪来了。
  “圆圆!”她声震屋宇地对外头吼道。
  圆圆应声进来,看到长安手里拿着那支糖人,还未开口表情便虚了一下,细声道:“爷,您有何吩咐?”
  长安磨牙:“你是不是偷吃这糖人了?”
  “没……”
  “不说实话明天一天都不准吃饭。”长安怒道。
  圆圆吓得一下站直了,大声承认:“回爷的话,因为这个嫦娥姐姐太好看了,我就小小地、小小地舔了她一口,就一口而已。”
  “一口就能把她的胸给舔平了?你丫舌头上是有倒刺啊?”长安骂道。
  “什么是倒刺?”圆圆好奇地问,接触到长安喷火的目光,忙又垂头耷脑地认错:“我错了,请爷惩罚。”
  其实就为了这几个铜板一支的糖人,长安还真犯不着跟这丫头生气,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她要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宫,就来不及重新再去买一支。慕容泓那厮冰雪聪明,在她面前却又好表面功夫,她此番回宫的理由若不是为了他,能顺利从他手中要到德胜楼经营权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长安焦躁了一会儿,见那丫头垂着脑袋还不忘可怜巴巴地从眼睫底下翻着黑眼珠子偷看她,便将糖人往她面前一递,道:“得得,舔了就是你的了,拿去吃吧。”
  “谢谢爷,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以我看来,爷的肚子里能让宰相们赛龙舟!”圆圆说完恭维话,从长安手里接过糖人,以胖子绝不可能会有的轻盈姿态欢天喜地地奔出去了。
  长安本来正生气,见一支糖人便能换得旁人这般高兴,又觉着有些唏嘘。她都不记得上一次自己体验这般由心而发的快乐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没了糖人,她想起昨夜自己买了两支发簪,还有一支梅花的没戴过,就拿它做礼物去哄哄宫里那位小仙男算了。
  打定主意,她换上內侍的冠服,揣上簪子就匆匆出了府门,登上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第461章 孩子气
  “陛下,长安求见。”甘露殿内殿,慕容泓刚沐浴过,歪在软榻上抱着爱鱼在那儿撸猫呢,张让忽站在内殿门外禀道。
  慕容泓眼睫不抬,道:“让她进来。”
  “是。”
  张让回身出去,慕容泓捏着爱鱼肥嘟嘟的小肉垫子,眼角眉梢俱是神机妙算后的得意,低声对它道:“看见没,比你见了小鱼干来得还快呢。”
  爱鱼莫名所以地“喵”了一声当做回应。
  “奴才拜见陛下。”少时,耳边传来长安的行礼声。
  慕容泓歪在榻上不动,只淡淡道“起来吧。”
  “谢陛下。”长安站直身子。
  “不是说张昭的案子不调查清楚就不回宫么,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慕容泓依旧不抬头看她,素白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爱鱼柔软光滑的皮毛,似乎对她突然回宫这件事无动于衷。
  长安抬头一看,见他长发半干,显然是已经沐浴过了,然而雪白的素袍外面却还披了件样式十分华美的淡银紫色罩衫,衬得露在外面的皮肤白腻生光,简直如同映着月色的霜雪一般。若不是知道她会回来,他这大晚上的穿这么骚包给谁看?
  长安心里明镜一般,对他这傲娇的性子也是无计可施,遂凑过去道:“案子的确是差不多了,不过奴才之所以星夜赶回,却是因为在街上店铺中无意中发现了此物。”她从怀中拿出那根梅花簪子,献宝一般呈给慕容泓。
  慕容泓投来一眼,伸手接过去,问:“此物有何稀罕?”
  长安巴结道:“陛下你不是喜欢桃花么?我见这桃花簪子还挺好看的,想着或许你能喜欢,所以赶紧买下来给你送来了。”
  慕容泓自软榻上坐起身,垂眸看着跪坐在他榻前的长安,问:“那店家告诉你这是桃花簪子?”
  长安点头,一脸无辜:“是啊。”
  “明天可以把他抓牢里去关几天,做买卖之人,连童叟无欺的道理都不懂!”慕容泓气愤道。
  “为什么?哪里不对吗?”长安问得认真。
  “你也是个傻的,看着机灵,结果却连桃花和梅花都分不清。”慕容泓照长安脑门上戳了一指头。
  长安捂脑门,凑到慕容泓手边去瞧那簪子,道:“这不是桃花簪?是梅花?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慕容泓道:“桃花一般只有五片花瓣,花型单薄。”他指着那簪首的花朵道“你再看这花,层层叠叠多少片花瓣了?花型如此厚重,且枝丫也呈虬结之势,分明是梅花。”
  长安仰脸看慕容泓,一双长眸晶莹透彻,满目崇拜道:“陛下,您这见微知著的本事也太厉害了。”
  慕容泓微微凝眉,狐疑地盯着长安道:“朕怎么觉着,你这恭维之语说得这么刻意呢?”
  “哪有?奴才分明真诚得不得了。只不过,既然这不是桃花的,那陛下想来是不会喜欢的了,还是还给奴才吧。”说着她伸手去拿那簪子。
  慕容泓却忽然起身道:“朕先戴戴看好不好看,你过来给朕梳头。”他脚步轻快,行动间轻软素袍和外面的罩纱都扬了起来,背后看去倒似只翩跹的蝴蝶一般,显见心情极好。
  想起这支簪不过是自己临时起意的替换之物,且为了自圆其说还编了套桃花的谎话来骗他,长安难得地微微愧疚了。
  他头发还未全干,不似全干时那般丝滑难以梳拢。长安给他梳头时,慕容泓就从镜中看着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在烛光的辉映中如珠似玉。
  两人都不说话,只目光偶尔在镜中轻触交缠,静默中居然也让人品出几分柔情蜜意来。
  长安渐渐觉得不自在,将簪子插上他发髻的同时开口问道:“陛下,那德胜楼被封,是你授意的吧?”
  慕容泓怔了一下,从镜中看着长安似笑非笑道:“瞧瞧,过不得一刻那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
  长安用玉梳敲了下他刚束好的发髻,道:“瞧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儿,我送完簪子还不能问两句公事了?你身为大龑的一国之君,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呀?”
  慕容泓先是被她敲他头的放肆动作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欠欠地觉着这动作其实隐含亲昵,遂也不与她计较,只道:“原来你只是送完簪子随便问两句啊,那此物,你定然也是不稀罕的了。”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好的纸,捏在指尖一抖。
  长安一眼便看出是张房契,当下便伸手去拿。
  慕容泓手一扬,避开她的碰触,顺势站起身离开妆台前,回身看着她,眸中笑意流动,问:“说话便说话,你动什么手呀?”
  长安放下梳子跟过去继续从他手中抢那房契,口中道:“是德胜楼的房契么,就看一眼。”
  慕容泓将胳膊高高举起,就如当初用如意悬着小鱼干逗弄爱鱼一般,转过来转过去就不让她够着,曼声道:“不过就一张房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初被她抓包虚量身高,而今他手里拿个东西,她踮着脚也够不着,慕容泓心里那个得意呀,简直比在朝上看政敌吃瘪还要畅快。
  长安岂能看不出他故意逗她,够了两下之后便停了下来,负气道:“不给就不给,我倒要看看除了我之外谁敢接手,大不了我天天派人捣乱去。”
  慕容泓挑眉:“你敢?”
  长安比他还横呢,乜着眼道:“我敢了又如何?你咬我呀?哼!”她转过身不理他,向软榻那边走去,想去抱软榻上的爱鱼。
  还未走两步,忽闻身后衣袂轻响,她不及转身,已是被慕容泓从身后一把拥住,与此同时,他侧过脸用牙齿轻衔住了长安白皙单薄的耳垂。
  这动作在长安看来简直比接吻还亲昵,她当即将脸往旁边躲去,试图挣扎。
  谁知她一躲他便加大咬力,耳朵一阵扯疼,长安忍不住“嘶”了一声。
  慕容泓从背后拥着她,双手握着她的双腕,将她的双手牢牢摁在她小腹前,见她不动了,才放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笑着低语道:“不是你让朕咬的么?躲什么?”
  长安瞪大眼睛,意识到他这根本不是在玩闹,他这分明是在调情。
  慕容泓他……都会调情了?!傲娇小仙男会调情了?!
  长安难以消化这晴天霹雳般的事实,愣了半晌,直到慕容泓又咬上她的耳垂,她才回过神来。
  “奴才不过是开玩笑而已,陛下你怎么还当真呢?”这次长安不敢擅自躲避,只得干巴巴地笑道。
  慕容泓却没有接话,他柔软的唇轻含着她薄薄的耳垂,用侧切牙和尖牙在那块没骨头的软肉上轻轻蹍磨着,碾得长安又疼又痒。她忍了半晌,又觉外耳轮上忽的一润,是他的舌尖触了上来,就似嘉容用羊毫笔描花样子一般描绘起她外耳轮的曲线来。
  这下痒得钻心,长安再忍不住了,头一偏躲了开去,又被慕容泓咬着耳朵拖回来。
  “都说了不准躲。”他在她耳畔不满地咕哝道。
  长安笑着道:“别咬了,痒得要命。”
  “好,朕不咬了。”他是不咬了,他照着她的耳后亲了下去。
  软软地唇贴在她少被触及的敏感肌肤上,轻轻一吮,长安霎时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纵然内心再老司机,也无法改变这具身体在男女情事方面依然是个少有经验极其敏感的嫩雏的事实,比起接吻拥抱,这样的耳鬓厮磨似乎更让她承受不来,她用了些力气想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慕容泓紧紧地扣住她不放手,那软嘟嘟的唇已经一路向下吻到了她的脖颈上。
  在深蓝色衣领的映衬下,她的脖子呈现出玉石一般的冷白光感,仿佛是没有温度的,然唇印上去才知其实触感不仅温暖,还很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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