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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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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宫中內侍病了,即便要挪出宫去养病,也只会挪到莲溪寺去,断没有去臣下家中养病的道理。
他从一旁前来接他的竹喧手中取过那袭银灰色的毛翻领大氅,抖开盖在长安身上,又对褚翔道:“安公公病势沉重,回宫后还请尽量找与她相熟的御医为她瞧病。”
褚翔:“……”钟羡自幼与慕容泓一起长大,作为慕容泓乳母的儿子,褚翔对他自然不会陌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公子,本身又模样才能样样出众,性格有几分孤高桀骜,那也是常事。方才看到他给长安盖大氅已经够惊悚了,如今再来叮嘱这么一句,他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这向来自重身份的钟公子,什么时候对下人这般关怀备至了?
钟羡见褚翔愣怔,忽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言行逾越本分了,于是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她伤势刚愈不久,又染风寒,恐怕是伤了底子,总归是熟悉她以往病史的大夫给她瞧起来更得心应手些。此番兖州之行我多蒙她恩惠,如今她这般模样回宫,还请你代我多关照她一些,此恩钟羡日后必当相报。”
褚翔见他神情郑重言辞恳切,再联想起昨夜摸脸之事,忽然福至心灵般冒出了一个想法:这钟公子,该不是看上长安了吧?
先不管这一揣测是否为真,满脑子忠君报国思想的褚翔想到当初宫里也是风言风语说陛下和长安有一腿,方才陛下还莫名其妙地叮嘱他不要让旁人碰长安,立刻决定如果钟羡真的看上了长安,这撮合他俩的事他绝对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啊。毕竟,让长安去祸祸钟羡,总比让长安祸祸陛下要好。
念至此,他一脸忠诚可靠地对钟羡道:“钟公子请放心,我与长安也不是一两日的交情了,定会好生关照他的。我看钟公子你气色也不是很好,还是赶紧回府歇着吧,钟太尉钟夫人怕不是已经望眼欲穿了。”
钟羡点头,拱手道:“谢了。”说着又看了几眼板车上的长安,那恋恋不舍的目光激得褚翔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才转身离开。
褚翔将长安运至长乐宫东寓所,许晋长福等人早已等候在此,众人一起将昏睡不醒的长安安顿了不提。
午后,钟夫人亲自带着丫鬟端着她刚煲出来的汤去钟羡的秋暝居,结果刚走到园子里便遇上了钟羡。回府后他已沐浴更衣过,头发梳整齐了衣服穿体面了,却也只显得他一张脸更瘦削憔悴而已。
钟夫人惊诧道:“羡儿,你不在房中好生歇着,这是要去哪儿?”
钟羡道:“孩儿兖州之行铩羽而归,眼下自然要进宫去向陛下请罪。”
“这……就是请罪,也不急于这一时啊,你看看你,从兖州到盛京连日奔波,回来后又被关进了廷尉府大牢,连觉都不曾好好睡过。今日便在家休整,明日再进宫去也不迟啊。”钟夫人道。
钟羡问:“我有什么理由拖到明天再去呢?”
钟夫人被他问住。
见钟夫人不高兴,钟羡又笑道:“若是娘担心辛苦煲出来的汤没人喝,我喝了再去便是。”说着不等钟夫人反应,他便从丫鬟手中的托盘上拿过盅子便一饮而尽。
“诶,小心烫,你这孩子……”钟夫人阻拦不及,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嗯,喝了娘煲的汤,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孩儿去了啊。”钟羡见把钟夫人哄高兴了,这才行个礼走了。
钟夫人看着他出了院子,本想回自己的赋萱堂的,想了想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把剩下的汤给纪家姐弟送去,就说少爷已经平安回来了,让纪姑娘不用担心。”
长乐宫甘露殿,慕容泓手里捧着奏折,思绪却早不知飘哪儿去了。
方才褚翔已经回来汇报过了,说长安虽是感染风寒,但因为连着几天都在发热,人一直昏睡着,许晋诊过脉后说情况不容乐观。
他想现在就过去看她,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有可能会被她传染,而他绝不能在这个当口病倒。赵枢今天被他停职,那般平静就接受了,背地里不知又有了什么计划,他必须在他反扑之前,将能做的事都做了。
至于长安,许晋他们不敢不尽心给她治,待她好了,他们有的是时间……
慕容泓伸手撑住额头,发现他找再多的理由也无法真正宽慰了自己。他担心长安,想要立刻见到她,这种渴望简直就像烈火一般烧灼着他心中所剩不多的血肉,让他既疼痛又煎熬。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忍耐力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强大坚定,在某些时刻,不要说现实,就连想象都能让它不堪一击。
就看一眼能如何?只要不太过接近她,应该就不会被传染吧。只要看她一眼,说不定他这颗跳动难安的心就能定下来了。
如是想着,慕容泓合上奏折准备起身去东寓所,这时张让忽然来报,说是钟羡求见。
慕容泓眉头微蹙了蹙,到底是又坐了下来,道:“宣。”
不多时,钟羡进殿来向慕容泓行礼。
慕容泓见近一年未见,钟羡瘦了一圈不说,额头上还添了道疤,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暗想:连他都如此了,那长安呢?
“看来这一年你过得甚是艰辛呐,张让,给钟大人赐座。”慕容泓道。
钟羡拱手道:“谢陛下赐座,但臣此番是来请罪的,不敢就坐。”
“请罪?你且说说看,你有何罪?”慕容泓屏退殿中奴才,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他道。
在进宫的路上钟羡早已想好了说辞,是故汇报起来格外清晰顺畅。他本是暗室不欺之人,所以兖州之行事无巨细不论对错,都向慕容泓一一作了说明,只隐瞒了他发现长安是女子这一件事。
当慕容泓听到长安在刘璋的宴席上扮作舞女献舞,一举刺杀刘璋父子三人时,眸中忍不住也露出些微惊色来。
若说之前听钟羡说长安为了隐瞒身份一直扮作他的侍女他不过有些不悦,而此刻他的内心才算是真正的五味陈杂,既嫉妒钟羡不仅看过了长安的女装,还看过了她跳舞,又震惊于长安的当机立断肆意妄为。
须知他虽清楚自己迟早要收拾刘璋,却也从未想过要派手下去刺杀他,一来自是为了兖州的大局着想,二来,就刘璋父子的武力值而言,此事并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更别说万一走漏点风声,又将会引起别的藩王何等戒备。
可是长安居然做到了,而且是在无诏的情况下去做了。相对于她杀了刘璋父子这一事实本身而言,她敢对刘璋父子动手这一事实才更让他感到惊讶。
且不论失败的可能性,是什么让她胆敢这般擅作主张?
在钟羡对他和盘托出之前,他一直以为刘璋父子是死在兖州的内部斗争中的,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对于落在赢烨手里之后的事情,钟羡的叙述概括性忽然高了起来,回程路上的事也是寥寥几句就带过了。
汇报过后,他又将自己此行中所犯下的错误单独挑拣出来,向慕容泓请罪。
待他话音落下,殿中一时陷入静默。
“她跳舞好看吗?”良久,慕容泓突然问出这么一个与当下气氛极不相称的问题来。
钟羡茫然抬头,反应过来慕容泓问的是什么问题后,脑中自然而然地闪过那妖媚斜挑的红唇,扭动的柔若无骨的腰肢,以及在那串殷红如血的珊瑚链子的映衬下,雪白精致的脚踝……
钟羡原以为自己并没有将这些本该非礼勿视的画面记在脑中,殊不知只不过旁人稍稍提及,那妖艳如怪诞小说中所记载的精怪一般的女子形象,居然会如镌刻在他脑中一般鲜明如昨。
因此虽然他及时地克制住了自己思维的发散,然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因为脑海中那旖旎的场景而微微一漾。
慕容泓又怎会错过他这眼神一漾中的心驰神往?
“当时,臣认出前来献舞的舞女居然是安公公假扮之后,心中甚是不安,故此,并未细赏歌舞。”钟羡按捺着心虚解释道。
慕容泓虽是心中不悦,却也并未在此事上做过多纠结,一句话到底,钟羡之所以能有这个眼福,也是拜他所赐,他若不派长安跟他去兖州,这辈子除了他自己外,谁能看长安女装,又有谁能看她跳舞?不过他的眼福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再无可能。
“兖州之事变数太多,你初出茅庐经验全无,能全身而退已是不错了,朕不怪你。”慕容泓甚是大度道。
钟羡行礼谢恩,随后话锋一转,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何事?”
“在微臣与安公公从益州回兖州的途中,曾遭孟槐序派人追杀,当时混战中有人向微臣暗放冷箭,是安公公不顾己身替微臣挡下了那支箭,微臣才能留下这条命来回京复命。”
慕容泓听至此处拳头猛然一紧,眼神幽深起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微臣愿以恩人之礼奉养安公公终身,不知陛下能否成全微臣,放安公公出宫?”钟羡终于道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慕容泓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不语,殿中的气氛一时陷入凝冰般的冷滞中,而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一坐一站,正面对峙,谁也不愿退让半分的模样。
良久,慕容泓微微松开紧得发疼的拳头,缓缓道:“她护你,不过是在奉旨行事而已,你不承朕的情,反记她的恩,是否本末倒置了?”
钟羡:“……”这一句话便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住了。
慕容泓再加上一句:“钟羡,你在朕心中,可从来不是这般不知好歹的人。”
……
钟羡走出紫宸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甘露殿前那两株含苞欲放的海棠树。
他根本就没指望慕容泓真的能放长安出宫,之所以还会提那样一个自讨没趣的请求,不过是在试探慕容泓到底知不知道长安是女子这一事实罢了。
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他了解慕容泓并不比慕容泓了解他少多少,所以根据慕容泓方才的表现来看,他几乎可以断定,他是知道长安的身份的。
那么他如此看重长安,到底是因为长安是难得的可用之才,还是因为……他对长安其实也生了男女之情?
若是前者,他还能理解,若是后者……他一定要带长安离开皇宫。
一个男人若是在喜欢一个女人的情况下还舍得将她推入刀山火海枪林箭雨,那么不管他是何身份,不管他有何苦衷,他都不配拥有这个女人。
而此刻甘露殿中的慕容泓却陷入了对长安在为钟羡挡箭的瞬间,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为他保住钟羡,还是为了救钟羡而救钟羡的怀疑当中。
她原本就对钟羡的外貌身材极为欣赏,此番兖州之行两人在一起近一年,难不成,竟真的让他们培养出感情来了?
可是他与她在一起两年都不能得到她的心,钟羡又凭什么能?
慕容泓猜忌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原因归咎到了自己身上。不管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是他给的机会,若是他不放长安出宫,什么事都不会有。
而他为什么要放长安出宫呢?因为他不够强大,他做不到让自己喜欢的女人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像个傻子一样地生活在他的羽翼下就好。
所以,在他真正强大之前,他其实是没有资格谈情说爱花前月下的。他若想给她相对安稳的生活,他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像个真正的皇帝那样令万众俯首君临天下。
在这一前提下,探望她就成了浪费时间,唯有理政,才是他当前最该做的事。
收回思绪,他摒弃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摊开御案上的奏折一字一字看了起来。
下午天色转阴,到了傍晚更是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这雨一直下到深夜都未停止,倚在长安床沿上打瞌睡的长福手臂一滑,脸差点磕在床沿,当即惊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见长安还未醒,便伸手拭了拭她额上的温度,一回头,发现许晋还坐在灯下桌边看书,便轻声道:“许大夫,安哥额上的热度好像退下去些了。”
许晋点了点头,道:“熬过今夜,若是体温能彻底降下来,便无大碍了。”
长福略感安心,来到桌旁正欲为自己倒杯水喝,耳边传来扣门声。
他过去开了门,见褚翔撑着把伞站在门外,不由奇道:“褚护卫,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褚翔也不说话,只身子微微一侧,长福往他身后一瞧,但见来人身披大氅头戴风帽,包裹得甚是严实,然映着屋内烛光的那张脸于黑暗中看去却又皎如明月美若优昙,不是陛下还能有谁?
“奴才见过陛下。”见来人竟是慕容泓,长福慌忙下跪行礼。
许晋听得声音,放下书走了过来。
“不必多礼。”慕容泓走进房中摘下风帽,遥遥地看着床上的长安,问许晋她的病情如何,许晋一一回答之后,慕容泓道:“都退下吧,让朕独自呆一会儿。”
许晋长福与褚翔等人依言退出长安房内,独留了慕容泓在里面。
慕容泓在门边僵站了会儿,才抬步向床边走去。
每一步都如踩在云上一般的不真实,而这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真实中,却又交织了进退两难的矛盾心绪。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中甚少会出现如此刻一般让他明明知道不该去做,却不得不去做,还不知对错的事。
在登上帝位之前,他没想过要去掌控任何人,他只想做个飘然于世外,不问红尘的富贵闲人,而他也有这个条件。但在兄长和君行去后,他想掌控一切,因为他后悔,他愧疚,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当初他没有对兄长的宏图霸业视而不见的话,若是他一早能为他尽心竭力的话,是不是,他和君行就不会遭了那些小人的毒手?
他明明可以帮上忙的,但他为了贪图一时的安逸,为了追求自己心中理想的生活方式,袖手旁观了。
而今,他似乎又在重蹈覆辙了。
长安是什么?她是一个女子,一个能让他心软,能让他不舍,能让他对自己也出尔反尔的女子。她就像春天来临时玄都山上的那片桃花林,能让他心生向往流连忘返。
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在那片桃花林下弹琴品茗悠然自得时,他的兄长却在枪林箭雨中被人一箭射中了背心。
他看惯了良辰美景的眼看不见下在饭菜中的毒,他抚惯了锦缎丝弦的手留不住至亲骨肉的命。
兄长闭上双眼的那一霎他没有哭,因为他必须让兄长知道,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坚强起来,他会继承他的遗志,他会为他报仇雪恨,他会在保住他的江山与声名的同时,让那些愧对他的人血肉成泥死无葬身之地。
为此,不要说是桃花遍野的玄都山,他连以往的自己,都可以彻底放弃。
可是,他却放不下长安,这样一个大胆叛逆,对上位者不存丝毫敬畏之心,却又心思缜密难以掌控的女人。
这样的人,就算是做臣下,都不是能让他完全信任的那一种,更何况是做他的身边人?但,世事如同命运,蛮横起来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即便是他,在这样的不讲道理面前,也全无抗衡之力。
他注定孤寂的出身是如此,他跌拓起伏的际遇是如此,他遇见她,也是如此。
慕容泓带着这样复杂的心绪走到床边,彻底看清长安的那一瞬,他心里忽然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还活着,她又回到了他身边。当这一事实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面前时,其它的一切都缓缓淡去,无足轻重了。
慕容泓在床沿上坐下,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安那苍白孱弱的睡颜。
如此消瘦,如此安静,如此不堪一击般的脆弱,让人瞧着都有些陌生了。可是,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都在欢喜与酸楚中发颤又是怎么回事?
他从被中摸出她细小纤弱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感觉到那切实的温度和触感,他颤动不安的心才缓缓安定下来,然眼前却忍不住蒸腾起一片水光迷离般的模糊。
就让他留下她吧,哪怕她于他而言并不是最安全最合适的,他也认了。这辈子若是不死在夺权途中,身下这把龙椅他怕是要坐到老的,而她,是目前唯一一个能让他觉着自己虽然身居帝位,却不是孤家寡人的人。
若是兄长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反对他做这样的决定吧。虎狼环伺前路多艰,他从未畏惧过退缩过,而今,不过只想为自己留一人作伴而已,留这一个人,与他曾经的弟弟慕容泓,为伴。
“长安,再给朕一些时间,相信朕,你今日之苦难,朕绝不会让你白白罹受。”
慕容泓低下头闭上眼,将脸颊贴上长安细弱无力的手,无言地许下承诺。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灯火幽黄,年轻的帝王沉默而依赖地陪在他远行而归的心上人身边,于这无人得见处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他深藏内心的柔软与情感。
这凄清又静谧的春夜,让人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褚翔刻意压低的声音:“陛下,还有一个时辰便到寅时了,您劳累了一天,还是回去稍作休息吧。”
慕容泓睁开眼,眼角些许湿意因少了他长睫的遮蔽而在灯光下益发莹然起来。
他将长安的手轻轻放回被中,想要再伸手摸一摸长安的脸,手指刚要触及她的脸颊,却又停顿在半空中。
他看到了长安左颊上的那条伤疤,虽然不大,但伤口的肤质本来就与正常肤质不同,这一点在灯光的映照下更为明显。
手在她颊侧停顿了一瞬,便顺势而下撑在她枕边,慕容泓俯身下去,柔软双唇轻轻印上那条细细的疤痕。犹如柔软的蝶翼在离开娇嫩的花朵时所扇起的最后一道微风,这温柔的气息中到底是甜蜜更多一些,还是伤感更多一些,又有谁能辨得分明?
片刻之后,慕容泓打开房门,对站在外头的许晋长福等人道:“不要告诉她朕来过。”
许晋长福等人领命,慕容泓才戴上风帽,由褚翔替他撑着伞,融进雨幕往甘露殿去了。
第398章 翁婿
次日上午,长安醒了。
睡了太久,醒来精神也不是很好,她咳嗽了两声,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手掠过面前时,却又停了下来。
自从跟郭晴林学了用毒制毒,她对气味十分敏感。毒这种东西无孔不入,如果等你尝到嘴里才发现不对,那就已经太迟了,所以鼻子的功夫,在这方面显得尤为重要。
而她现在手上这气味……虽然很淡,虽然暌违已久,虽然她鼻子还有一半是堵着的,但很奇特,她几乎在捕捉到的瞬间就辨认出来了。
慕容泓来过了。
这时耳边门响,长安侧过脸一瞧,是长福端着药从外头进来。
他一见长安睁着眼,惊喜道:“安哥,你醒了。”
“嗯。”昨天褚翔去牢里接她时她知道,但随后就一直迷迷糊糊人事不省了。
外头去逛了一圈,几经生死,如今又回到自己在宫中的这小小房间里,看着床顶那熟悉的青帐,长安一时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安哥,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许大夫昨晚在这里守了一夜,今早见你额上热度退了才离开的,嘱咐我有事去叫他。”长福将药放在桌上,凑到床边道。
长安微微摇头,哑着嗓子道:“我想擦脸。”
“哦,哦,我马上去弄。”长福忙出去唤人打了热水过来,绞了帕子帮长安擦了擦脸。
长安伸出手,长福又帮她把手擦了,长安这才精神了些。
喝过药后,长安坐了起来,看着长福道:“留个小太监在这里就是了,你去甘露殿吧,别耽误了差事。”
“是陛下让我不用去甘露殿,留在这里伺候你的。”长福说到此处,细细看了长安两眼,蹙眉道“安哥,此番你出去可受了大罪过了吧,瘦成这样。”
长安道:“不算什么,能活着回来就够了。对了,嘉容呢?”
“嘉容让陛下给关起来了。去年听说你和钟公子被赢烨抓了那会儿,陛下就把嘉容打发到浣衣坊洗衣服去了,直到年底才把她调回长乐宫,然后就一直关在西寓所,不让她出门。”长福道。
长安点头,又问他:“你现在呢?我走之后,可有高升?”
长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道:“就去年,陛下去皇后宫里用膳的时候,那个宫女海萍刺杀陛下,我冲上前去把她压住了,过后陛下说我救驾有功,提拔我做了常侍。”
“皇后宫里的宫女刺杀陛下?那皇后呢?”长安问。
“皇后倒是没什么事,就是陛下不大去长秋宫了,还有那个周婕妤……嗨,安哥,你若是不累,我就把你走后宫里发生的事从头开始讲给你听吧。”长福道。
……
长信宫万寿殿,慕容瑛歪在美人榻上,听福安泽汇报刚打听到的消息。
“理政堂?夜朝?”
“是,听说这个理政堂就一个职能,收受和分拣奏折。所有奏折要按轻重缓急分门别类,紧急的一类贴红色签子,签子上还要根据紧急程度画星号,最紧急的画三星,依次递减。一般要紧的贴黄色签子,可以缓一缓的则贴绿色签子。红签奏折都必须在收到的当天呈交陛下亲自处理,黄签和绿签则交给应负其责的部门去处理,黄签的处理期限不得超过三天,绿签不得超过五天,否则相应的大臣便要受到惩处。”福安泽道。
“这个理政堂一成立,丞相可就相当于被架空一半了,朝上就没人反对?”慕容瑛问。
福安泽道:“有人反对,但,陛下说这个理政堂由丞相总领其责,如今丞相在家闭门思过,所以由御史大夫王咎暂代其劳。”
慕容瑛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冷笑,道:“先抛出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提议试探众人的底线,再根据反对之人的诉求作出一定的妥协,招数虽是老套,他做起来,倒是百试不爽。那夜朝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每旬最后一天开夜朝,但具体怎么回事,好像陛下在朝上也没有细说。”福安泽道,“还有,今天下朝后,陛下把司隶校尉谢雍留下了。”
慕容瑛挥挥手令他退下,自己从美人榻上起来,与寇蓉一起进了内殿。
“太后,观陛下如今这动作,丞相还能不能顺利回归朝廷,可就难说了。”寇蓉低声道。
“云州被攻克,兖州也相当于握在了他的手中,他眼下正得意呢,且让他得意一阵子好了。你替我传消息给韩京,让他设法将荣宾大道上用作武库的那间楼房空出来。”慕容瑛道。
寇蓉知道荣宾大道上的武库就是广膳房下面那条地道的另一端,当即道:“太后,此时启用这条地道,不太合适吧。”
慕容瑛眯起眼道:“谁说哀家要用了,知道宫中这条密道的人寥寥无几,这间楼房地段又不错,一旦武库搬走,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盘下这座楼呢。哀家想看的是,最后这座楼,到底会落在谁的手里。”
寇蓉似懂非懂,只得依令行事。
暮色四合,谢雍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府邸,进了后宅正房,谢夫人上来亲自伺候他脱下官服换上常服。
“今天这是怎么了?在朝上被陛下训斥了?”谢夫人看着他的面色问道。
“没有,别胡说。”谢雍在一旁坐下,捧起茶杯。
“那你虎着个脸做什么?下午衡儿送了两坛子好酒过来,说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待会儿要过来跟你喝两杯呢。”谢夫人道。
“尹衡?”谢雍想了想,放下茶杯道“甚好,你多备几个好菜,我跟他好好喝两杯。”
没过多久,尹衡来了,随行的小厮还带来了七八样丰乐楼的菜。
谢夫人嗔怪道:“哪有来吃饭还自己带下酒菜的?”
尹衡笑道:“岳母大人错怪小婿了,这可不是下酒菜,这是丰乐楼刚出的新菜式,推出不过数日便已是好评如潮,故而小婿特意带来给岳母与内弟尝鲜的。”
谢夫人见他如此体贴,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一家子其乐融融地用过饭后,谢夫人便带着小儿子回内院去了,独留了谢雍与尹衡翁婿二人在屋里说话。
“观岳父大人今日面有忧色,不知是否与早朝后陛下将岳父大人单独留下一事有关?”尹衡开门见山道。
谢雍略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尹衡笑了笑,执起酒壶给谢雍把酒杯斟满,道:“不瞒岳父,小婿曾有个同窗,不是盛京本地人,是外来的,他有个老乡在长乐宫当差。小婿听闻此事后,就花了点银子将那名內侍一家子都迁到了下面的合川县,就是专为宫里种菜的那个县,给他们在陛下的菜园子里头谋了差事,就这么安顿了下来,生活过得比他们在老家那是好多了。那內侍,自然就成了小婿的人。而小婿还有个朋友,他外祖家有亲戚在拱辰门当差,所以这宫里头的消息,只消不是绝密的,一般小婿都能略知一二。”
谢雍恍然,用手指点着他笑道:“你还真是个布线千里见缝插针的好手,我说你爹尹大人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般精明的儿子来?”
尹衡叹气道:“家父若不是那么老实,也不会年过半百了还只是个秩俸六百石的太仓令。”
“官职低些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安稳。不像我,官职不上不下,这心里也整天跟着不上不下的。”谢雍与尹衡碰了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些借酒消愁的味道。
“诶,岳父此言差已,您这官职,论秩俸虽不是最高,但司隶校尉可切切实实是陛下的耳目之臣,天子近臣呐。”尹衡道。
谢雍摇头苦笑,道:“你看我像是陛下近臣的模样吗?”
尹衡低声道:“岳父如今不得志,与您自身无关,与您的靠山有关。只因为您是丞相提拔上来的,所以陛下才不敢重用,但眼下丞相都被停职了,岳父却还安然无恙,小婿猜测陛下对您可能还有几分信任之意,所以不想像对李儂那般一撸了之,因此,小婿才格外关心陛下今日单独召见岳父,到底所为何事?”
李儂放下酒杯,道:“今日陛下召见我,就说了一件事,说是要在司隶部下面增设一个内卫司。”
“增设内卫司?这个内卫司具体负责哪方面,又由何人在其中任职呢?”尹衡问。
谢雍道:“陛下没有明说,只让我先在司隶部腾出几间房来,将一应家具摆设都置备全了,届时,他自会从宫中派人过来。我现在就担心,丞相在府里闭门思过,最后是能重返朝堂还是……真不好说。而陛下若真存了要扳倒丞相的心,肯定得先从剪除他的党羽开始,监察弹劾官员原本就是司隶校尉的职责,陛下设立这个内卫司的目的,是不是想让他们借我的名头去办事,过后却让我来担这个责呢?”
“从宫中派人过来……”尹衡却好似完全没有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只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直到谢雍出言提醒,他才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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