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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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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先试着把设计图画出来。”太瘦思索着道。
  长安拍拍他的肩,道:“不急,你慢慢来好了。”


第308章 两难的抉择
  次日,慕容泓下朝回来面色有些不好,长安等人只以为在朝上发生了什么令他生气的事,也不敢托大多言,只在一旁小心伺候。
  用过早膳,慕容泓在书桌后提笔写字的时候,窗外微风徐入,带来一丝隐隐的结香花的香味。
  慕容泓笔一停,问:“什么味道?”
  侍立在侧的长安长福张让等人耸动着鼻子嗅来嗅去,不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而已。
  张让便道:“陛下,好像是外头有什么花开了。”
  慕容泓下颌绷起隐忍的弧度,想要继续写字,手却微微颤了起来。
  长安惊疑地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笔尖,他忽然头也不抬地手往某个方向一指。
  张让和长福都未反应过来,长安却立刻转身将放在那边墙角的渣斗给捧了过来。
  慕容泓吐了。
  吐得差不多后,张让伺候他用茶水漱口,长安则对傻站在一旁的长福道:“快去请御医。”
  “不必。”慕容泓强忍着不适道。
  “可是……”
  “朕说不必就不必!”慕容泓加重语气。
  长安看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用帕子捂着嘴撇过脸去的那一刹那,眼里居然闪过了一丝狼狈。
  她从没在他眼中看到过狼狈这种情绪,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的人狼狈?
  将渣斗拿出去交给宫人去清理的时候,长安往甘露殿西面走了走,在道旁的灌木丛中看到几株正在盛开的结香。
  她观察了一下今天的风向,又闻了闻结香的味道,确定方才在甘露殿中闻到的就是这种花香。
  可是这花香原本就不刺鼻,被风吹到甘露殿后,味道就更淡了。而且看这结香有些花序都枯萎了,显见盛开已有一段时日,为何以往慕容泓没事,今日闻到这花香竟然吐了?
  长安知道慕容泓是个受心理作用影响甚大的人,晕血,不吃肉,大概都是因为曾经的残酷经历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引起的。那么他今天突如其来的呕吐,会否也是因为这花香激起了他什么不好的难以忍受的记忆,故而如此?
  花香……慕容泓自己从不在殿中熏香,甘露殿不管宫女太监都了解他的脾性,近身伺候他的人也都是不抹香的。那么这个让他敏感的香味来源,只能是……来自后宫。
  长安走到甘露殿前时,恰长福出来打发小太监去甜食房拿薄荷糖,长安将他叫到一旁,问:“昨夜陛下去后宫,一切可都正常?”
  长福道:“除了陛下半夜就回了甘露殿外,一切都挺正常的。”
  长安知道慕容泓昨晚半夜回甘露殿之事,一开始她没多想,但此时却不由的怀疑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所以他才会半夜回来。
  “陛下没说为何不在昭仁宫过夜?”长安问。
  长福摇摇头。
  “那陛下昨夜回来时可有生气的模样?”
  长福道:“没有啊,就在刚才他还吩咐张公公去昭仁宫宣旨,封周才人为周美人呢。”
  长安疑惑,难不成自己推断有误?
  长福忽又想起一事,对长安道:“安哥,你真是神了,昨天我看到那个撞我的小宫女了,她是周才人身边的,而且果真是周才人从娘家带进宫的。”
  “你跟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了?”长安眯起眼。
  长福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危险,忙澄清道:“没有没有,我听了你的话,再见那小宫女便有了提防之心。她真如你所言,一直想跟我套近乎,我都没理她。”
  长安道:“这还差不多。”
  她心中略一盘算,这侍婢都是个惯用香粉的,那主人必然更甚,会否是这周才人身上的香味让慕容泓心生反感,但他又不想在没见过几次面的女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敏感和脆弱,于是强忍着……
  临幸嫔妃还留下了心理阴影,难怪乎他会在她面前露出那种狼狈的神色。
  长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或许有做皇帝的智慧和毅力,但他确实不具备做皇帝的性情。
  “日后陛下再临幸后宫,你去传旨时,记得提醒她们殿中不要熏香,所穿的衣服不要熏香,如果可以,最好身上也不要擦香粉,以免陛下不喜。”长安叮嘱长福。
  长福点点头。
  长安看着他道:“这些事情原本你自己就应该想到的,别以为伺候人就是端茶递水传个话,凡事多动动脑子。”
  长福搔着额角憨笑道:“我尽量。”
  三月初,省试成绩出来了。因为上次发生了替考事件,是以这次不仅审查和监考尤其严格,批阅卷子时还采用了糊名和誊录的办法,以杜绝阅卷官员徇情取舍的现象。
  这次第一名是孔仕臻,狄淳第三,钟羡掉到了第五名。
  然而尽管是第五名,但如他这般武将世家出身的公子能在省试中考到第五,也已经是史无前例的惊世之举了。是以虽然还未殿试,钟慕白就高兴得上朝都有了笑面儿,平素与他有过节的大臣们见着他的笑,无不悚然。
  自从慕容泓亲政之后,这甘露殿无嚣几乎是每日必到,今日也不例外。
  “赵王以此番他有平定兖益两州边境战乱的功劳为由为其先父请封王号,陛下为何觉着为难?”无嚣将刘璋请封的折子递还慕容泓,问。
  慕容泓道:“禅师有所不知,当初天下大乱之时,刘璋父子与燕王郑澍兄弟几人分数两个不同的起义军阵营,在一次战役中,刘璋的父亲杀死了郑澍的长兄。后来这两支起义军都被先帝收编,他们二人在先帝的调解下才不得不以天下大业为重,暂时放下了私人恩怨。如今刘璋为他父亲请封,朕若是准了,岂非得罪燕王?”
  “那陛下就以要一同追封七王先祖的名义将此事先压一压。前几日陛下不是说要开始推行军田制么,不防先将此事提上来,若是赵王在此事上能全力支持陛下的政策,以兖州百姓的生计换一个封号,这笔交易陛下不亏。而他若是与朝廷配合不佳,陛下便有理由将他请封的折子一压再压了。”无嚣提议。
  慕容泓想了想,道:“禅师此计可行。只不过,朕现在担心的是,自建朝后,派往兖州的两任知州都不得善终,若第三任还是如此,朕要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
  “那就派个他轻易动不得的人过去,若是此人还是不能幸免于难,陛下要讨伐赵王,也能在朝中获得支持。”
  “禅师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背景深厚之人,谁不知道兖州就是个龙潭虎穴,轻易怎肯以身犯险?若朕硬要派人过去,到时万一出了差池,他背后的势力是会怨恨赵王,还是怨恨朕,难下定论。”慕容泓道。
  “既是如此,陛下就只能等到殿试过后,看看能否有那不怕虎的初生之犊了。”无嚣意有所指道。
  无嚣离开后,慕容泓踱到窗边,看着窗外出神。
  在他亲政之前,这样的场景常有,自他亲政之后,长安却几乎不曾见过他再有这样的动作。不知今日,又是为何?
  踟蹰了一阵,长安屏退殿中众人,走过去轻声问:“陛下,方才您与无嚣禅师所议之事,您真的已经决定了么?”他与无嚣一问一答,旁人看着,不过是他在向无嚣请教,而无嚣在帮他出主意而已。然而在长安看来,他分明是在诱导无嚣说出他想要的答案罢了。因为不清楚无嚣的来历,所以她目前猜不透他为何要与无嚣演这场戏,然而今天他与无嚣的这番谈话中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有赵王轻易不敢动的深厚背景,又有成为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潜质的人,目前朝中除了钟羡之外,不做他想。
  然而派钟羡去兖州,这原本就是柄双刃剑。一方面,慕容泓固然可以借钟慕白的势力压制刘璋,但另一方面,若是钟羡有个好歹……他可是钟慕白的独子,他若遭遇不测,钟慕白就绝了后。一个绝后又手握兵权的太尉,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你还记得李儂吗?”慕容泓不答反问。
  “记得,您当初将他发配去了兖州。”长安记性甚好。
  “他失踪了。”慕容泓道,“他与他可能探知的、朕要他探知的真相,一起失踪了。”
  “兖州,早已不在朕的治下。”慕容泓手握窗棂,白皙通透的手指透出玉石一般的色泽和硬度。
  长安明白,他要对付刘璋,他就必须得到钟慕白的支持。而目前看来,钟慕白也是最有希望被他拉拢的,因为在他尚未亲政的这两年,钟慕白曾对他无礼过,但毕竟不曾真刀真枪地逼迫过他。不管多少,他终究还保留着一份为人臣子的自觉和忠诚。
  她抿了抿唇,道:“陛下,您若真的决定派钟羡去兖州,请您恩准让奴才与他同行。”
  慕容泓身子僵了僵,蓦然回身看着她。
  “钟羡此番前去,能完成您交予他的使命自是最好,若是不能,至少也得让他活着回来。奴才知道您若派他前去,定会给他足以自保的官职和护卫,他自己也有相当的武力和智慧。但是,正因为如此,赵王他们若想害他,必会使出最阴狠最毒辣最不易被人察觉的手段。钟羡或许能防明枪,但他没有挡暗箭的经验,奴才有,奴才去帮他挡。只要奴才不死,必不会让他折在赵王手里。”长安道。
  “朕不同意。”慕容泓转身走到一旁,背对她。
  “陛下……”
  “朕做不到!”慕容泓握紧了双拳截断她的话。
  “陛下,您担心奴才会回不来?”长安转到他面前,看着他道“若是您觉得连奴才都可能有去无回,那钟羡呢?凭心而言,您真的希望他死吗?再者,即便是他主动请缨,钟太尉必会反对,而您若是应准,他在兖州出了事,焉知钟太尉就不会恨您胜过恨赵王呢?”
  慕容泓目光纠结。让钟羡去兖州,本就是无奈之下的冒险之举,他原本就没有多少把握,若非刘璋一再挑衅,而兖州的位置又太过要紧,他根本不会出此下策。若再搭进去一个长安,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朕做不到,朕做不到。”他双手扶着椅背,面色痛苦地低下头去。
  “陛下,您还记得那次钟羡与慕容珵美一同进宫来看您,慕容珵美建议先对付拥兵自重的开国大将,解决民生问题,而钟羡则建议朝廷应该先恢复科举。他们两人走后,您问奴才赞成谁的建议?奴才说奴才赞成钟羡的建议,因为若是恢复科举,他便能通过科举入仕,而您,就能派他去兖州对付刘璋了。当时您说您对奴才另眼相看,是因为从未见过像我这样善于为自己挖坑的奴才。奴才当时没想明白,现在倒是能领悟您这句话的意思了。怎么反倒是您,那时候能想明白的事,如今却又想不明白了呢?”长安问。
  “此一时彼一时。”
  “奴才的命,并不比钟羡的命更重要。”
  “于朕而言,你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慕容泓突然失控了一般将长安拽到自己面前,盯着她的双眼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明白这一点吗?”
  长安不想与他争论这个话题,遂道:“陛下,您最近烦心事太多,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说着,她欲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钳制中抽脱出来。
  慕容泓较劲一般紧攥着她不放。
  长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坚定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然后也放开了自己手中他的手腕。
  慕容泓低眸看着自己空悬的手,不语。
  “陛下,您若有更合适的人选,奴才也不是非去不可的。”长安并不想逼迫他做决定,见他如此,便话锋一转,给他留出一点考虑时间。
  走出甘露殿的时候,长安心中也是沉重的。陪钟羡去兖州,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他们两人都全身而退。兖州是刘璋的天下,从刘光初口中不难听出,非但刘璋自己是个蛮横跋扈的,他的长子刘光裕也是极难对付的狠角色。若这父子俩真有反意,她和钟羡只要踏足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
  可是,她不得不如此。
  一来,她欠钟羡人情,若是这一次不能还上,钟羡真的折在了兖州,这人情她就永远还不上了。
  二来,她虽然有一颗成熟的心,可她这副身体到底还是太年轻。慕容泓已经亲政了,她和他都没时间等她慢慢长大慢慢熬资历,直熬到当她手握权力的时候旁人不会去挑剔她的年龄。所以,她必须立一大功,这样,她才有这个资格和立场,让慕容泓给予她更多的权力和行动自由。
  三来,她知道慕容泓也不得不如此。兖州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大问题,然而若是听之任之下去,为祸之深,比之云州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刘璋一再挑衅的不是别物,而是君威。慕容泓若是镇不住他,别的藩王很容易也会如刘璋一般对君权不再带有敬畏之心。面对一个刘璋,慕容泓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面对的是七个刘璋呢,慕容泓这皇帝要怎么当下去?她和慕容泓早已成了利益共同体,她想保住自己的利益,首先就得保住慕容泓的利益,而若是做不到这一点,留着这条命,也不过是混吃等死而已。
  富贵险中求。对于她这种生而微贱之人,这句话不是真理,而是现实。
  “安公公,陶美人想见您。”长安刚走到海棠树下,一名中黄门跑过来道。
  长安来到紫宸门外,果然是陶行妹带着两名宫女站在外头等她。
  “奴才见过陶美人。”长安笑眯眯地上去行礼。数月不见,这陶行妹瘦了不少,当初的鹅蛋脸都快瘦成长脸了。
  “听说你有个蹴鞠队?”陶行妹问。
  长安道:“是陛下的,奴才就是帮他训练而已。”
  “带我去,我要蹴鞠。”陶行妹扔过来一锭银子。
  “好的好的,您这边请。”长安接了,眉开眼笑道。
  长安本以为陶行妹说要蹴鞠,不过是想借机会向她打听慕容泓的情况罢了,谁知这妹子说蹴鞠便真的只是蹴鞠,从头至尾半句不曾提及慕容泓,且蹴鞠水平比慕容泓好得多了。
  被陶行妹拉着踢了一个时辰的球,长安又热又渴,靠着看台那侧席地而坐,让袁冬去拿水来喝。
  陶行妹走过来,在长安身边坐下,看着场上仍在训练的众人道:“看不出来,你球技还可以嘛。”
  长安擦了擦额上的汗,谦虚道:“陶美人过誉了,奴才不过瞎踢而已。眼看快晌午了,美人该回宫去用膳了。”
  陶行妹抬头看了看天,忽道:“也不知我二哥现在在做什么?”失去了云秀之后,不知道他有没有能振作起来?还是如她此刻一般,心如死灰。
  长安知道陶行时自云秀一案后就去了潭州,便道:“潭州与云州要开战,陶公子八成是在为国效力吧。”
  “为国效力……可恨我为何生而为女子。”陶行妹抑郁道。
  “生而为女子又如何了?生而为女子也能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啊。”长安道。
  陶行妹转过脸看着她,问:“如何效力?如何分忧?”
  长安笑道:“陶美人,宫里的事旁人是教不会您的,只有您自己多看多听多想,方能领悟。”


第309章 主动请缨
  三月初五,慕容泓在华辰殿举行殿试,试题是他自己出的,非常的宽泛和笼统,简单来讲,就是问“你认为朝廷现在所面对的最亟待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有何应对之策?此策利弊如何?”
  试题出得越是笼统和不专业,就越显出他的年轻和没经验。至少在某些大臣眼里,是这样的。
  殿试这天,长安和长福跟着张让与慕容泓一起去了华辰殿,这种场合长寿不再被允许踏足,理由是他识字。
  长安也识字,但她很无耻地对外宣称她不识字。她识不识字皇帝最清楚,连皇帝都默不作声,谁还能猪油蒙心地去戳破这一点?所以在慕容泓亲政后,长安还能再进他的内殿,还能跟着他来这种场合。
  偌大的华辰殿中坐了百十位贡士,长安一眼就看见了钟羡,原因无他,百十余人中,他最年轻,最英俊,最有气质。都是一样执笔端坐的姿势,他也做得比旁人好看几分。
  这样的学霸男神官二代,若是放在长安的前世,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眼中的宠儿。然而在这里,他的身世背景和聪明才智乃至人品德行,却让他成了被野心家和阴谋者设计利用的最佳目标。
  就算不为他与她之间的交情,长安也绝对不愿意看着这样的男人英年早逝。
  殿试过后,慕容泓亲自阅卷。
  因为试题出得笼统,考生们的答案自然也就各种各样,涉及范围从政治到军事,不一而足。慕容泓花了几天时间阅卷,拟定名次之后又召丞相等文臣入宫就考卷进行了一番商讨,最终钦点主推土地制度改革的钟羡为状元,主张摊丁入亩的孔仕臻为榜眼,提出地方体制改革的姚景砚为探花。
  但是长安却知道,这三人的考卷都不是他琢磨时间最长的考卷,他琢磨时间最长的那份考卷,是在省试中考中第三的狄淳的试卷。狄淳在试卷中提出,要想天下大治,就必须将政事、军务和财政大权收归朝廷,由皇帝直接统辖,而其对策便是——削弱藩镇和丞相的权力。
  慕容泓将他的这份试卷留了下来,却让他本人落了榜。
  不仅是他,几乎所有态度激进但又有真才实学的考生名次都被慕容泓压得很后。
  他需要这样的臣子,但是他目前保不住他们,只能雪藏他们。
  三月十五放榜,三月十六探花宴,三月十八,慕容泓邀新科进士同游粹园。
  今年粹园的牡丹开得比去年早,去年到四月上旬才开,今年三月中旬就开了。
  这些新科进士除了前三甲之外,大多并非出自官宦之家。十数年甚至二三十年的寒窗苦读,一朝得中,竟有幸与当今天子一同游园,一时间未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慕容泓为了缓解气氛,在牡丹园让众人赋诗奏乐。姚景砚会吹箫,钟羡会吹笛,另有一位名叫纪伯诚的会拉二胡。
  或许和乐器本身的音色有关,长安总觉得箫和二胡演奏出来的曲子带着悲意。
  钟羡吹的笛曲倒是与这春光甚配,清亮悠远明丽优雅,就似他的人一般,听得长安唇角微弯,暂时放下了心中那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忧患与戒备。
  三人接连演奏完,君臣间气氛松快不少,钟羡便对慕容泓道:“陛下,难得您今日有此雅兴,何不与臣等同乐?”
  长安疑惑地去看慕容泓,莫非他也会弹奏乐器?
  慕容泓温文地扬起微笑,道:“好。张让,派人去取朕的琴来。”
  不多时,小太监们便搬了慕容泓的古琴与琴案过来,按着慕容泓的指示放在花圃之侧。
  慕容泓过去坐了,抬起双手按在琴弦之上,试了试音,略作调整之后,便弹奏起来。
  那是一首委婉清新曲风恬静的曲子。
  长安看着那双在琴弦上优雅跃动的白净纤长的手指,进而到那个低垂着眉眼,富丽中带着纯净的少年,再而到他身后那大片大片姹紫嫣红的牡丹。
  这委实是个令人难忘的画面。
  长安甚至能从眼前的这副画面中感觉到,在这一刻,坐在那儿弹琴的不是大龑皇帝,而是慕容渊的弟弟慕容泓。在他成为大龑皇帝之前的数载春秋中,他就这样坐在他玄都山烂漫的桃花树下,于浮生闲里抚琴听花,过得恣肆而潇洒。
  而今,没有了慕容渊,没有了玄都山,没有了桃花树,他只能低垂着眉眼,用自己的指尖在琴弦上将自己深深眷恋却再也回不去的那个世界短暂而隐秘地描摹一遍。
  这副画面无疑是优美的,但在长安眼中,它美得苍凉,美得凄艳,以至于她有些难以承受地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向另一边的听众。
  天子抚琴,即便技艺不佳,旁听者又有谁敢不露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更何况就连长安这个门外汉都能听得出慕容泓弹得极好,他们这些还未授官的进士们,更是听得如痴如醉了。
  其中只有一个人的表情与众不同,这个人就是钟羡。
  他并没有因为慕容泓如梦似幻的琴声而变得更快乐,相反,他的心情比之方才,好像低落了不少。他靠在亭柱上,目光放得空而远,清隽的下颌却因为他抬着脸的姿势而显得有些紧绷,像是在克制地想念着什么,又似在隐忍地缅怀着什么。
  长安心中存了一个疑团,赏花宴散场后,她陪着慕容泓从粹园回宫,途中便忍不住问道:“陛下,您方才在牡丹园中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良宵引》,”慕容泓步履不停,“朕幼时,大嫂为了便于照顾朕与君行,便让朕与他同吃同睡。君行睡觉不老实,所以大嫂经常弹这首《良宵引》来让他安眠。大嫂亡故后,每当君行思念大嫂,就会央朕弹这首曲子给他听。”
  先太子爱听的曲子,慕容泓今日为何弹给钟羡听?这样的问题已经无需多问了。
  接下来慕容泓开始正式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军田制,正如他之前设想的一般,整个大龑十三个州,独一个兖州,无人敢去那里推行军田制。
  过了两日,在早朝时,丞相赵枢忽然向慕容泓递上一道折子,道:“陛下,新科状元钟羡自请为兖州大司农丞,愿为朝廷去兖州推行军田制。”
  钟慕白闻言面色丕变,目光如隼地盯着那道从丞相手中经宦官传到慕容泓手中的折子。
  慕容泓看过折子后,将它随手放到御案上,目光往殿中一扫,问:“诸位爱卿关于此事有何看法?”
  “陛下,臣反对。”钟慕白出列道,“钟羡年未弱冠初登仕途,无论是人生阅历还是为官经验,都十分欠缺,只恐难以担此重任。”
  “太尉此言差矣。常人年未弱冠初登仕途,或许难堪大任。但钟羡年未弱冠便高中状元,纵观前朝旧代,能有此惊世之才的也是凤毛麟角,又岂能用常人的标准衡量之?且据我所知,这军田制正是钟羡向陛下提议的,且在殿试中其对军田制如何推行,利弊如何那是论述得相当到位,依我看来,派钟羡去兖州推行军田制,于陛下而言,那是知人善任,于钟羡而言,那是人尽其才,实乃一举两得。”赵枢道。
  钟慕白理都不理他,只对慕容泓道:“陛下,臣绝不同意钟羡出任兖州大司农丞,至于理由,在场诸位都心知肚明,若谁执意要促成此事,休怪钟某翻脸无情。”
  赵枢斜瞟着他道:“臣子为民请命,陛下应准其为国效力那是天经地义之事。请愿折子是钟羡自己写的,能决定是否授予他官职的也只有陛下而已。钟太尉,你此言,是在威胁陛下么?”
  “赵枢,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换做是你儿子,你肯派他去兖州?”钟慕白说到此处,忽的下颌一抬,放缓了声调道“哦,是我糊涂了,就丞相那连千字文都背不出来的儿子,又哪有机会为国效力呢?既然丞相认为钟羡能胜任兖州大司农丞一职,那本太尉认为你儿子也能胜任为兖州大司农丞提鞋一职。怎么样,提鞋这个差事够轻省简单吧,丞相该不会一边赞成别人的儿子为朝廷赴汤蹈火,一边却连这点苦都舍不得让自己儿子吃吧?”
  钟慕白话音方落,朝上的武将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嘲笑声。
  赵枢气得双颊阵红阵白,偏他身为文臣之首,又不能如钟慕白一般豁出去骂人,只得怒斥道:“钟慕白,你休得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听丞相话中之意,莫非丞相认为令公子连给钟羡提鞋都不配?”钟慕白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与讽刺之情。
  眼看双方又将掀起一场唇枪舌战,慕容泓道:“好了,不要吵了。依朕之见,既然钟羡上了这道请愿折子,朕也不能无故驳回,以免伤了臣下为国报效之心。但鉴于钟羡乃太尉独子,而太尉又是朕之肱骨与功臣,朕也不能不体恤太尉的怜子之心与舐犊之情。这样吧,太尉,此事就由你回去与钟羡自行商议,议定之后再将结果告诉朕,如何?”
  钟慕白拱手道:“多谢陛下体谅。”


第310章 父子
  钟慕白下了朝回到太尉府,朝服都没换便着人去叫钟羡到书房见他。
  “爹。”片刻之后,钟羡来到书房,向坐在书桌后头的钟慕白行礼。
  “赵枢今天把你的奏折呈交给陛下了。”钟慕白开门见山,“陛下体恤你是我的独子,言称此事可交由你我父子自行商议。”
  钟羡眉头蹙起。
  “我认为商议就不必了,无论你说什么,我的决定都是不同意。”钟慕白道。
  “我知道了。”钟羡再行一礼,转身欲走。
  “你去哪儿?”钟慕白问。
  “进宫。”钟羡停住脚步,但没回身。
  “进宫做什么?”
  “面见陛下。我是陛下钦点的今科状元,您没有权力阻止我为朝廷效力。”
  “只要我一日是你的父亲,我就永远有这个权力!”钟慕白拔高声调道,“你去,你看若是我不同意,他敢不敢派你去兖州?”
  钟羡霍然回身,看着钟慕白道:“爹,您为什么要这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大龑十三州,你为什么偏偏自请要去兖州?那日粹园之行,他跟你说什么了?”钟慕白端坐不动。
  “他什么都没说。我之所以自请去兖州,是因为我自己想去,与旁人无关。爹,我不是孩童了,也不糊涂,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吗?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想做什么?去兖州,叫那些手里拿刀枪的士兵放下武器,卷起裤腿子下田种地?你觉得你有本事叫他们听你的,还是有本事让他们的长官听你的?抑或,你觉得你能耐大得能让刘璋听你的?”
  “我不需要他们听我的,我只需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他们的地,不是为朝廷种的,不是为别人种的,是为他们自己种的。他们种出来的粮食,是他们的军粮。自给自足,总比盘剥百姓,向朝廷伸手的强吧。”
  “他们自给自足了,刘璋的好处还能从哪儿去捞?这些年他们不用打仗,也不用种地,只需借着与赢烨比邻的名头向朝廷伸伸手就能过得丰衣足食,这样的日子谁愿意放弃?让他们明白道理?那只是你的道理,不是他们的道理。这个道理全朝廷都懂,唯独你不懂,还敢说自己不幼稚!”钟慕白冷斥道。
  “我懂!”钟羡站在门侧,阳光从外头照进来,将他的身影笔直颀长地投在地上。
  “但是,如若没人去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们这个道理,并用实际行动向他们展示这样做是完全可行的,他们就会一直懂装不懂,一直以各种借口陈述自己做不到的理由,赵王会一直理所应当地向朝廷伸手。我就是要让他这只手伸得不那么理所应当。如果我不能在兖州完成军田制的推行,那我也定要让陛下知道,让朝廷内外乃至全天下的军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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