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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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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陛下知道,让朝廷内外乃至全天下的军民都知道,兖州并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他赵王不是保疆卫国的良将,而是大龑的跗骨之疽!”
  钟慕白看着自己大义凛然义正辞严的儿子,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钟羡面前,道:“我钟慕白果然是生了个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儿子。只是,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凭什么?”
  钟羡抬眸看他。
  钟慕白绕着他缓缓踱步,道:“就凭你是新科状元?还是凭你是陛下派去的朝廷命官?兖州前两任知州,论资历,论经验,他们哪一个不胜出你许多?他们难道不是陛下派去的朝廷命官?结果如何?死了,就像死了两条犬,无声无息。前车之鉴在那儿,你凭什么认为你的结局会与他们不同?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将兖州的弊病大白于天下?”
  说到此处,他也正好绕着钟羡走了一圈,再次停步于他面前,道:“因为你知道,你有他们所欠缺的最关键的一道保命符——实力。不是你个人的实力,而是你的姓氏赋予你的实力。因为你姓钟,你是我钟慕白的儿子,而我钟慕白手里握着让刘璋不敢轻易动你的权力,这才是你独一无二的保命符。这才是陛下、我的政敌,乃至你自己认为你才是去兖州的最合适人选的根本原因!”
  “既然你此行的信心是我给你的,那我想要收回你的这份信心,有什么问题么?”钟慕白负着双手看着钟羡道。
  “爹,您还记得我十一岁那年,您和先帝打得那场反败为胜的雎城之战么?”钟羡沉默片刻,忽然问了个与眼下谈话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钟慕白略略反应了一下,才道:“记得。”
  “当时,城都已经破了,慌乱中家人都被冲散,娘和我还有娘的贴身婢女丹秀躲在一间粮铺门外的木板架下,想等机会跑到北城门那边去找我们自己的军队。那条街已经被劫掠过一回了,本来应该是安全的。但有两个敌兵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返回了那条街上,挨家挨户,见人就杀。丹秀见状不对,为了让娘和我有机会逃脱,自己跑了出去想引开那两名敌兵。但很不幸,因为过于慌乱,她跑出去不过几丈远就被街上的尸体绊倒。那两名敌兵发现了她,他们没有杀她,他们就在街上撕开了她的衣服。丹秀吓得一直在尖叫,但始终也不曾提及娘和我半个字。娘惊惧伤心而又无能为力,在我身边捂着嘴泣不成声。
  当时我手里有一把剑,在丹秀的刻意引导下,那两名敌兵都是背对着我们这边的。我看到其中一名敌兵放下了他的刀并且脱了裤子,而另一名敌兵刀在鞘中,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离我们藏身的木板架只有几丈远。
  我没有杀过人,但是我五岁就在您的指导下开始练剑,到十一岁,我已练了六年,我有这个信心和勇气将这两名敌兵毙于剑下。但是,当我制定好完善的刺杀计划并冲出去时,娘洞穿了我的意图并扯住了我的衣服想要阻止我。我的剑因此磕在木板架上发出一声重响。那两名敌兵发现了我们。
  若不是先帝派来接应我们母子的士兵及时赶到,那天,娘和我都会死在那两名敌兵刀下。”
  这段往事,钟慕白曾听钟夫人讲述过,但钟羡却是第一次主动提及此事。他听完,默然不语。
  “爹,您是不是如娘一般,觉得我当时冲出去想杀那两名敌兵的举动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在这里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您,我不是。我冲出去杀人的举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当时的信念只有一个,我是钟羡,我是所向披靡的威武大将军钟慕白的儿子,我不能让一个女人牺牲她的贞洁乃至性命来换我苟活下去的一线生机,那将会是我钟羡终身难忘的噩梦和耻辱。更关键的是,我不能让您和母亲与我一起背负这样的耻辱。
  您觉得钟这个姓氏赋予我的是高人一等的实力,但其实于我而言,比起实力,它赋予我更多的是荣誉和责任感。是您让这个姓氏升华到旁人需要仰望的高度,而我,即便不能做得比您更好,但至少也不该给它抹黑。所以有些事情,对于旁人而言是可做可不做,但对于我来说,却是非做不可。
  兖州,我非去不可。既然您已经洞彻此事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那您完全可以做到不让他们得逞。如果您坚持认为我这个决定是错误的,那这个错误,您必须和我一起承担。因为,是您没有将钟羡培养成一个胆小懦弱尸位素餐的无用无能无担当之辈,如若不然,今日,你我父子也就不会有这场争执了。”
  钟羡说完,退后两步朝钟慕白跪下道:“爹,孩儿明白您种种犀利言辞下包裹的都不过是一颗慈父之心罢了。但您能护我一时,您护不了我一世。既然孩儿迟早都需要自己去面对这一切,您何不让孩儿在还能聆听您教诲的时候就去面对这一切呢?”他一个头磕在地上,诚挚道“孩儿心意已决,望父亲成全。”
  长乐宫甘露殿,慕容泓屏退众人,独留了褚翔在内殿。他在看褚翔呈上来的可以与钟羡一起去兖州的人员名单。
  看了半晌之后,他伸手揉着因少眠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问褚翔:“你觉得派谁去最合适?”
  褚翔想了想,道:“回陛下,属下认为,派谁去都是一样的。”
  “为何?”
  “因为这些人对陛下绝对忠诚,您要他们保护钟公子,他们每个人都会眼睛眨都不眨地为钟公子去死。”褚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能听得出来的自豪。
  “此行考验的不是他们慷慨赴死的勇气,朕要的是他们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证钟羡的安全。”慕容泓道。
  “可是,他们都肯为自己的差事不计生死,还不算最大限度么?”褚翔疑问。
  慕容泓扶额,将名单递给他道:“先下去吧。”
  褚翔邀功不成,一脸郁闷地出去了。
  慕容泓看着书桌上的笔架,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担心钟羡说服不了钟慕白,他了解钟羡,只要有信念支撑着他,不管是在口舌上还是在行动上,他都能做到所向披靡。
  他担心的,是他去兖州之后的境遇。正如长安所言,不管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钟羡在兖州出事。
  然而钟羡此番去兖州,武力已经不能算是一种保命手段了,因为如果刘璋真想杀他,要多少高手,才能将他从刘璋十万大军的围困中救出来?要紧的,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和趋利避祸的谋略。就这一点而言,他身边确实没人比长安更合适。
  可是,让长安与钟羡一起去兖州,如若有个好歹,他会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的兄长,他的侄儿,他留不住他们,但他至少还见到了他们的最后一面,知道他们是如何死的。
  而长安呢,她会在兖州遭遇什么?她的女子身份会为她带来何种厄运?她是否曾被残酷地虐待过?她是怎么死的?……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可能一无所知,而且永远都不得而知。正如他此刻对他父亲死因的困惑一般。
  想到痛苦之处,他又忍不住自我怀疑:这个决定是对的吗?为了一个刘璋,拿钟羡去冒险,值得吗?兖州,他是否可以先放一放,等他有了相当的实力,再去动他呢?
  然而,刘璋会安分地等他羽翼渐丰吗?他不会,之前是赵枢和钟慕白等人替他理政,他还有所收敛,而眼下他亲政了,他只会越来越咄咄逼人。他的父亲刘敬当初倚老卖老,不听先帝指挥中了敌军的埋伏,搭进去三万多将士的性命不说,他自己还临阵脱逃了。这样的人,刘璋居然还有脸让他追封,那道请求追封的折子,在他看来,与战书无异。
  而这封战书,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社稷与私情,他只能二选其一。
  次日在朝上,钟慕白一改昨日坚决反对钟羡去兖州做大司农丞的态度,称一切但凭皇帝做主。而兖州本就无人肯去推行军田制,如今钟羡主动请缨,慕容泓自然也没有不应的道理。但因为兖州如今没有知州能配合大司农丞推行军田制,所以慕容泓没有应钟羡所请封他为兖州大司农丞,而是封他为“权知兖州州事”,也就是兖州的新一任知州。
  通常来讲,一个进士要爬到知州的位置,就算是步步高升一帆风顺,也至少需要十多年的时间,就算是状元也不例外。
  故而此番慕容泓打破常规将钟羡直接擢升为知州的决定还是引起了一些朝臣的反对。
  面对那些道貌岸然的面孔,慕容泓只消笑容可掬地回上一句“朕也知钟羡经验不足,若爱卿愿意代他前往,朕求之不得”,然后那些质疑的声音就统统消失了。
  钟羡初定于四月初离开盛京前往兖州上任。
  三月底的一天夜里,慕容泓照例在甘露殿批阅奏折。长安为他端来一盏热茶。慕容泓恍若未觉。
  “陛下,您要避着奴才到什么时候?”长安有些无奈道。
  “朕何曾避着你?”慕容泓眉眼不抬。
  长安道:“陛下,郭晴林死后第三天,奴才早上醒来时,发现屋里满地蜈蚣。就是当初在华锦苑咬郑新眉的那种红色蜈蚣。”
  慕容泓拿着奏折的手一僵,猛然抬起头来,满目惊色。
  “事到如今,您应该明白,奴才安全与否,从来都跟奴才在宫里还是在宫外没关系,跟奴才离您近还是离您远没关系,只跟奴才的自保能力有关系。为何会如此?因为您现在没有这个能力保护奴才,不管奴才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长安看着他,字字肺腑“兖州是龙潭虎穴,是刀山火海,一旦进去了,就可能无法全身而退,这一点,奴才知道,钟羡也明白。但是他与奴才为何还是一心想去?不为别的,就为了终有一日,您能有这个能力去保护您想保护之人。您能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一样,抚定内外再无掣肘,如此,当您在太庙面对您父兄和您侄儿的牌位之时,您才能问心无愧。”
  慕容泓痛苦地别过脸去。
  “通过这几个月与刘光初的相处,奴才对赵王本人,以及对赵王府那边的情况,比朝中大多数人都要了解得详细透彻。赵王手下并非铁板一块,您让奴才与钟羡同去,奴才保证把兖州这潭水给您搅浑了。待到这潭水浑了之后,是要浑水摸鱼,还是釜底抽薪,都随您。”长安着意咬重了后头几个字眼。
  慕容泓回过头来看她,纠结痛苦的目光中泛起一丝鲜血淋漓般的坚忍。
  长安迎着他的目光,愈发低声道:“陛下,您将刘光初召来盛京之时,就存了让兖州改朝换代之心了吧?只要您点头,此番,奴才就去帮您把这个心愿了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慕容泓喑哑着声音开口。
  “知道。就看您敢不敢,愿不愿,信不信奴才了。”长安眼神沉凝而坚定道。


第311章 离别前夜
  临出发,长安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褚翔站在她房里看着她来往忙碌,问:“你真的一个人都不带?”
  “此行除了钟羡,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这样,不管我出什么事,都不会连累到陛下。”长安一边收拾着她的瓶瓶罐罐一边道。
  “我真的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派你去?你手无缚鸡之力,关键时候能帮钟羡什么忙?”褚翔道。
  “真要有关键时候,就算十个你跟着钟羡,也没用,懂不?”长安经过他身侧,用手肘拱了他一下。
  “那你又有什么本事帮助钟羡?”褚翔不服气地回身看她。
  长安将毒药分门别类地装在事先做好的小格袋子里,冲褚翔吐了吐舌头道:“我有这个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话听说过吧?也就是说,口舌,才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就这一点上来说,你们谁都不如我,承认吗?”
  褚翔一脸自我怀疑:“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
  褚翔懵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继续思考这个超出他专业范围的问题,而是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长安道:“拿去防身。”
  长安看了一眼,道:“不必了,你留着吧,防身武器我有。”
  “就这个?一柄尚未开封的钝剑?”褚翔一把抓起她放在桌上的长剑,嗤之以鼻。
  “哎哎,别碰我的大杀器。”长安忙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剑,还剑入鞘,道:“口舌解决不了的问题,可都指着它呢。”
  褚翔不屑。
  过了片刻,见长安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叹道:“平时看你吧总有几分不顺眼,可眼下你要离开了,这一走还不知能不能回得来,倒是让人生出些许不舍来。”
  长安可适应不了什么生离死别的伤感气氛,当即吊儿郎当地过去一肘搭在褚翔肩上得意道:“这就叫做人格魅力,懂不?若是换做你要远行,我就绝对不会对你生出什么不舍的情绪来。”
  “一边去!”褚翔胳膊一抬将她推开,没好气道。
  长安顺势身子一转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一手托腮悠悠道:“唉,想起我这一走,陛下身边就只剩下了你和长福之流,实在令人担忧呐。”
  褚翔一脚过去踢翻凳子,某人跌在了地上。
  长福今夜不用值夜,长安把他叫到自己房里一起吃晚饭,在桌上叮嘱他:“我不在时,陛下那里你定要用心伺候,再犯错,可没人会保你了。”
  长福点点头,问:“安哥,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不跟你说了么?陛下生我的气,罚我去为先帝守陵。”长安道。
  长福道:“安哥,我虽然不聪明,可是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话来忽悠我?”
  “不管你信不信,不管谁问你,这就是唯一的答案,给我记住了。”长安用筷子敲他的头。
  长福头一缩,老实道:“哦。”
  “还有,帮我照看着嘉容,那姑娘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人比较单蠢,容易被人利用,加上她身份特殊,别人也喜欢利用她。但是她不能出事,因为她对陛下非常有用。看好她,别让她有闪失。”长安道。
  长福道:“安哥吩咐,我一定尽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吃完了饭,长福临走,长安又再次告诫他道:“还有,后宫嫔御间的明争暗斗,你千万别搅和进去,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自保为上。”
  长福回过身看着她道:“我记住了。安哥,不管你去哪儿,你自己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长安:“……”上辈子加这辈子,她就没听过谁对她说过“我等你回来”这种话,当即侧过身挥挥手道:“快走吧。”
  长福出去将门带好,她才回过身来。在桌旁坐了片刻之后,她提着一盏灯笼去了蹴鞠队那边,告知袁冬和松果儿自己要去守陵的消息,让他们以后有什么情报交给褚翔。
  至于嘉容那边,她就不去告别了,她敢打包票,那丫头一定会拉着她的袖子哭到半夜的。
  除了这些人,宫里就只剩一个人她没去见过了。
  长安提着灯笼一路来到甘露殿西面的三岔路口,看着殿前幽暗的园景宫灯中那两株落花似雪的海棠树,她脚步忽然又有些迟疑起来。
  想来也甚是可笑,这世上居然也有她长安不愿,或者说有点害怕去做的事情,而且是这样一件根本不会危及性命的事情。
  更关键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
  自最后一番谈话后到现在,慕容泓不曾碰过她一分一毫,如果这不能说明什么,那么他此番能答应让她去兖州的决定,已将他的理智和决心,自制力和判断力都表露无疑。就算她此刻去与他告别,也不会让目前的情况有丝毫改变,那她怕什么?
  带着这一丝犹豫和疑惑,长安没去甘露殿前,而是来到甘露殿西侧的灌木花丛旁,隔着几丈距离看着甘露殿内殿那亮着灯的窗口沉思。
  就在长安注视着的窗后,慕容泓放下手中那道看了小半个时辰还没看完的奏折,闭上眼伸手捂住了额头。
  他感觉自己在等,却不知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他心里并不希望长安过来跟他告别,此刻看到她,于他而言是一种煎熬,莫大的煎熬。
  兖州之行,她比钟羡更危险。钟羡不过是带着使命去的,而她却是带着野心去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野心更容易让人自寻死路?
  他同意她去兖州,同意她的计划,与同意她去赴死别无二致?
  可他怎么能同意让她去赴死呢?
  只因为她有可能成功,只因为此事除了她之外无人敢做,无人能做,只因为,他真的需要她去。
  他终究是为了他的帝位权力,他的复仇大计,以及他的江山社稷,舍弃了她。
  他为了他不得不要的,舍弃了他一心想要的。
  想到这一点他的头便痛得似欲裂开,再看不进半个字去。
  他霍然站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向夜色荼蘼的窗外看去。
  今夜有月,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洒在园子里,如霜似雪。这样的良辰美景,往昔总能激起人心中的诗情画意,而今夜,却刺得人双目涩痛,泪意横生。
  即便知道根本不会有人瞧见,慕容泓还是绷着脸强硬地忍下了那股泪意。自他兄长去后,他放弃了许多,如今也依然在放弃着。但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第一个放弃的,是他曾经的软弱和哭泣的权力。
  他喜欢粹园的那片蔷薇,于是让人移植了几株到他的窗下,而今正是花季,夜色也遮掩不了它花枝招展的风情。
  慕容泓无情无绪地看着横斜在窗口的那枝半开蔷薇,甚至连自己为何会喜欢上这些蔷薇都不敢去想。
  目光放空之后,透过繁茂而婀娜的花影,他忽然看见不远处似乎亮着一盏灯笼,看那高度,应是被人提在手上的。
  是什么人站在那里?
  慕容泓顿了一顿,欲唤人前去查看,然而还未回身,心中却又是一动。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好的月色,他只要拨开他眼前这一丛遮挡视线的蔷薇,就能看出是谁挑灯夜站。
  他伸出手去,犹带着墨香的手指刚刚触及那柔软却暗藏尖刺的枝叶,却又停住。
  那个位置,无论是殿前的守卫,还是巡逻侍卫,都能看得见的。
  一定是她,只能是她。
  不是说对他没感情吗?那为何又要站在那里呢?
  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她在看什么?她在想什么?她想……看到什么?
  慕容泓手僵在半空中,心中原本还未平息的痛又清晰而强烈地翻涌起来。
  原来他的软弱还放弃得不够彻底,至少在她面前他还是会软弱。他软弱到连拨开眼前这丛蔷薇的勇气都没有。
  他害怕再也见不着她,然而在还能见着她的时候,他又怕见着她。什么叫天人交战,慕容泓在这一刻算是体验了个淋漓尽致。
  斜对面,长安收回目光垂下双眸,默了一瞬,便提着灯笼转身离开了。既然他也不想相见,正好省却了她的这番迟疑和观望,反正她也不知,见了面到底该说些什么。
  慕容泓自我厌弃了片刻,一抬眸,发现那盏灯笼居然不见了。他心中一抽,不及多想便猛的伸手拨开了那丛蔷薇枝叶。
  静夜中这番动静不可谓不大,却并没能换来离去之人的一个回眸。
  慕容泓看着长安在月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感觉着手掌和手腕上传来的细密而尖锐的痛楚,一时间竟分不清此刻按在尖刺上的,到底是他的手,还是他的心。


第312章 投亲不成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太尉府后院已经忙碌起来。
  钟夫人手中捏着帕子,眼眶泛红地看着管家钟硕指挥着下人将一口口红木箱子都抬到后门外去装车,不时地提点两句。
  钟羡收拾好后来到后院,见此情状,一时目瞪口呆。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他来到钟夫人身边。
  钟夫人见是他,道:“都是你吃穿住行要用的一些东西,秋装和冬装还未来得及做,到时候做好了再给你送去。”
  钟羡无奈道:“娘,这些东西我可以到了兖州再添置,何必千里迢迢地带去,既耗人力,还拖慢我的行程。”
  “那能一样吗?兖州那是人赵王府的地界,有什么好东西也早被赵王府搜刮去了,哪儿轮得到你?娘给你带的都是最好的,每个箱子上都贴着条子,你到了兖州之后让人先把那些药材拿出来好生放置,别糟蹋了。别的好买,这些上品的药材,你有银子也地儿买去,知道么。”钟夫人道。
  “药材?带药材做什么?”钟羡愈发不解。
  钟夫人道:“都是补药,你新官上任,又离家甚远,没人照看着你,必然辛苦。我让厨下的杏姑跟着你去,她擅长做滋补药膳,到了兖州,这些补药都用得上。”
  “娘,我是去上任,还带一堆伺候的,这……让人看着像什么样子?”钟羡为难道。
  “哪来的一堆伺候的?加上耿全他们也不过就二十余人罢了。你还说,凭什么姚景砚他们能留在盛京,你就偏得外放啊?还去兖州那么远的地方,就不能让你爹上道折子,请陛下将你也留在盛京吗?哪怕没知州这么高的官职咱们也无所谓,反正你还年轻,这平步青云也未见得就是什么好事。我本还想着等你考完试就着手给你寻摸亲事的,可你这一去,少说也得四年……诶,这在任上能请假回来成亲吗?”钟夫人絮絮叨叨地越说越伤感,忽然想起这个至关紧要的问题,一时又严肃起来。
  借着火把的亮光,钟羡看着钟夫人红肿湿润的双眼,一时庆幸钟夫人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个中情由,一时又觉自己万分不孝,两厢煎熬下便不愿再在这些小事上让她操心,遂道:“放心吧,能的。”
  “那就好。”钟夫人果然松了口气。
  眼看着箱子搬得差不多时,钟慕白过来了。他要出府去宫里上朝,临走之前过来见钟羡一面。
  “都收拾好了?”他问钟夫人。
  钟夫人眼看分别在即,又忍不住鼻子泛酸,别过脸去拭泪。钟羡替她答道:“差不多了。”
  “那你自己路上当心,到兖州后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比起钟夫人,钟慕白就显得冷静干脆多了。
  “是。”钟羡颔首,顿了顿,向两人跪下道:“爹,娘,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孩儿读圣经贤传,知至理名言,于孝道上却终究只能纸上谈兵难以躬亲,实是愧对爹娘一番养育教导之恩。所幸孩儿游而有方,请爹娘不要太过牵挂。也请爹娘千万保重身体,莫让孩儿在外因难以侍奉爹娘膝下而日夜难安。”
  “知道了,我跟你爹在家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好了。倒是你,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吃穿住行,也定要因时而变,好生照顾你自己。”钟夫人拭着泪道。
  钟慕白也道:“起来吧,早些启程,行程能宽松些。”
  “是,孩儿就此拜别父母大人。”钟羡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带着耿全和竹喧等人往后门走去。
  “羡儿,你有空定要多写信回来。耿全,竹喧,好生伺候少爷。”钟夫人用帕子掩着口鼻,站在原地眼泪汪汪道。
  三人都应了。
  钟羡见钟夫人如此伤心难舍,心中也不好受,但终究还是硬硬心肠转身就走。
  “钟羡。”
  他刚走出去几丈远,钟慕白忽然开口唤住他。
  钟羡回身。
  “无论遇见何事,你,别怕。”
  纵然曾是沙场悍将心肠如铁,但钟羡毕竟是钟慕白唯一的一点骨血,作为父亲,眼看着自己挚爱的独子即将远赴险地,又岂能没有半点担忧和离愁?
  钟羡怔了证,颔首道:“是。”他再次向目送他的双亲拱手作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再不回头。
  因着天气晴好,钟羡便没有坐车,骑马带着队伍出了城。一天下来,到驿站投宿时已是风尘仆仆。
  见众人在驿长的安排下都安顿下来了,钟羡正想命人打水沐浴,一名驿卒进来道:“钟大人,外头有人找您。”
  “什么人?”钟羡问。
  “他没有自报家门,只说是您的表弟。”驿卒道。
  “表弟?”钟羡眉头一皱,他父族和母族都有表弟,但不管是哪个表弟,都不可能于此时出现在此地。
  “少爷,属下出去一观究竟。”耿全看出钟羡的疑虑,遂道。
  “不必。”钟羡从楼梯上下来,出了驿站来到院外。
  “表哥,不是说好带我一起走的吗?你怎么先走了?害我一顿好撵!”
  院门外,钟羡看着身穿锦袍腰佩长剑肩挎包袱头上还束了个高辫子、一脸谄笑地蹦到他面前的长安,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长安看他木呆呆的,忍着笑伸出一指头戳了戳他的胳膊,唤:“表哥?”
  钟羡倏然回神,侧过头对耿全道:“你先进去。”
  耿全离开后,钟羡将长安扯到一旁,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长安道:“陛下不放心你,让我来保护你啊。”
  钟羡:“……好好说话。”
  “好吧。”长安面色一正,道“今年赵王不是要过五十大寿嘛,刘光初收到他母亲的来信,说赵王到时候会上书陛下请他放刘光初回去参加寿宴。陛下觉得不让儿子回去参加老子的寿宴有些不厚道,但他又不确定一旦放刘光初回去,赵王会不会又故态萌发,尽干些不着边际之事,所以就派我跟着你去兖州探一探情况。”
  钟羡将她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提出疑问:“若是陛下想知道赵王有没有痛改前非,将此事托付给我即可,反正我要去兖州上任,又何须派你跑这一趟?”
  长安笑道:“那能一样吗?你只有一双眼睛,我有十双,我能看到的你可不一定能看到。”
  钟羡:“……”
  “不信啊,我刚刚就看到你正要去沐浴,因为我来了所以才被打断了是不是?”长安一脸精明。
  钟羡有些惊讶,问:“你如何得知?”
  “一,这驿站院内甚是安静,证明你们不是刚到,而是已经安顿好了。二,眼看就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而文和你发上还有灰尘。三,显而易见,你不是一个灰头土脸也可以坐下来享用晚膳之人。四,如果你想在饭后沐浴,都安顿下来了,随行侍从怎还不打水给你洗脸净手?综上所述,你有时间打理自己而不行动,定然是想沐浴过后再用晚膳,现在去沐浴的话时间正好。”长安掰着手指头头是道地分析完,看着钟羡问“怎样,服不服?”
  钟羡无奈地笑,道:“服。”
  “哼!”长安洋洋得意地一抬下颌,转身就往驿站内走去。
  “你去哪儿?”钟羡问。
  “进驿站呐,方才那驿卒问我要什么勘合,此番我奉命便衣出行,哪有那玩意儿。”长安道。
  “不成。”钟羡拦住她道,“既然你没有勘合,就不能住驿站,这是规定。”
  长安:“……”
  “看在我那声表哥的份上?”长安嬉皮笑脸。
  钟羡面上闪过一丝赧然,但依然道:“那就更不成了,陛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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