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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将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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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云氏应了一声,转过眼珠子终于把钟意放进了眼里,看到了钟意方落滴翠的镶银翡翠头面和上好的织缎面衣裳,瞬间眸底被刺痛。
“嫂嫂今日的打扮真是漂亮呢。”云氏毫不吝啬地夸耀道。
“是吗?”钟意抿唇笑了笑,然后非常诚实地说出了原委,“我自己也不会打扮,都是将军替我挑选的呢。”
☆、第22章 将军夫人尴尬了
钟意笑得单纯诚挚又无害,眼睁睁地看着云白莲花儿的眸子霎时间缩了一下,然后微微颤抖着转眸看了一眼宁祁,扯了两下唇角才笑出来,“是……是吗……”
云氏的那一眼带着委屈,带着不可置信,颤抖的眼波儿仿佛一触就要碎掉。
看着这副明显我俩藕断丝连,我俩有隐情,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神色,钟意选择拒绝领会,继续以一脸诚挚单纯不做作的神色面对之。
“二婶呢?”宁祁的眼色沉沉,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云氏吸了一口气,很“努力”地将眼中的委屈收了回去,换上了一副“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又夹杂着期待的小眼神道:“婆母去老太君那里告辞了。”
“哦。”宁祁闻言,很干脆地应了一声,道:“那我和夫人先走了。”
说着,眼睛一转便偏离云氏占据范围老远,拉着钟意便略过了径直出了大门,上了最前面的那一辆马车。
“启程。”
钟意不忍直视云白莲花儿到底会是何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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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公主府与襄平侯府之前离得甚远,马车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方到了惠安公主府的门口。
下了马车,襄平侯府其余几房的马车自是还不知道在哪里,宁祁手上的帖子也本就是特意分开送达的,便带着钟意直接进了惠安公主府。
“前院里的都是男宾,今日来的皇孙贵胄甚多,我得过去应酬应酬,娘子且先带着小荑和绿媛到后面去走走,等过上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进了公主府的大门,宁祁便只得同钟意暂时分开,由着引客的小厮引往不同的去处。
不同与上次就在家后院里的姝贤会,这是钟意嫁给宁祁之后第一次出府到这样宴里头来,还是正宗皇亲贵胄的府中,若说心中不紧张,不带着点惶恐,那绝对是假的,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晃了一把,抓了一把宁祁的手掌。
宁祁要往另一边去的身形一顿,回过身来用双手把钟意的手捧在手里里捏了捏,眸底的光芒沉沉坚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没事,有绿媛陪着你,不会出错的。”
绿媛也笑了,道:“少奶奶且放心,有奴婢陪着少奶奶,今天将军也在呢。”
钟意觉得自己有点怂,内心有些小羞耻,垂眸应了一声,从宁祁的手中把手收了回来,转身跟着引路的仆婢走了。
☆☆☆☆☆☆☆☆☆☆
惠安公主府很大,比襄平侯府要大上许多,引路的仆婢把钟意带进了女眷的后院地界便放任了钟意自去。
若按那些贵女平日的行事,如今应当去寻认识的闺中密友一道,只是钟意谁都不认识,一时之间被摆到这样大的一个地方来,着实不知该到哪里去了。
绿媛也知钟意内里的无所适从,提议道:“惠安公主府后院的景致都是按皇室的仪制建的,好些奇景都是寻常府中不易见到的,少奶奶不若走走看看。”
“嗯。”钟意应得有些意兴阑珊,园中奇景,做得再景致奇巧地园林景致看得多了,哪里能够比得上外面真正的山川河流呢?
可是不到处瞎晃晃,又怎么打发时间呢?钟意心中暗暗长叹了一口,信步而走,有路就过,没路拐弯,只管着自己高兴在园子里头到处游荡,也不去理会结交那些擦肩而过的贵女妇人。
只是钟意觉得,今儿个有几个贵女从身边走过的时候,那身上带起的一阵香风特别好闻,口脂的颜色也特别好看。
钟意发誓自己不是因为被宁祁给养得满眼睛只剩下调脂弄粉所以才对那些看得特别清楚,只是因为擦身而过的那两个贵女身上的香粉味道着实好闻到让人心神一怔,是以才多看了她们的脸上一眼,结果就发现她们唇上的口脂颜色也特别鲜嫩好看。
怎么说钟意自从同宁祁成亲,摆在面前的胭脂水粉都不是御贡的就是千金难寻的,看得久了对那些口脂香粉也算是勉强有些见识,好的东西也能分辨的出来,当然,同钟意一样增长了见地的还有小荑。
“夫人,方才走过的那个姑娘嘴上的口脂颜色好漂亮,比将军送给夫人御贡的那盒口脂还要好看。”
钟意闻言,虽然不想拂了宁祁的面子说他送的御贡口脂不如旁的好看,但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那身上的香粉味道也极是好闻。”
小荑一听钟意的口风,便只有戏,道:“夫人,方才奴婢听那个走过姑娘的丫鬟说,说是她们的口脂和香粉就是在这园子里头买的。”
难道这公主府的后院子里还开着香粉胭脂铺子?钟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可是没听错?这里可是惠安公主府。”
小荑道:“没有,刚才咱们走过的时候,奴婢听好多人都在窃窃私语,好像是在哪家的姑娘那里呢。”
有京中贵胄家里的姑娘在公主府的后院里头跟人兜售香粉?钟意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倒是士农工商,且不说今日能进这公主府的人都是何等的身份,只说贵胄人家的姑娘,恐怕连贵胄人家的丫鬟都不屑做出售贩之事吧。
钟意转头询问地看向绿媛,绿媛虽是也觉着不可信,却点了点头,“奴婢方才也听人说了,说是就是在荷花桥后面的花坛边上呢。”
钟意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便来了兴致。
“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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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清爽,枝叶摇动,繁花交错之间,可见一个身着丁香色袄衫的女子身影秀丽,垂胡袖上朵朵鹅黄色的小花栩栩如生秀美小巧,相映生辉于那张娇美清丽的面容。
“夫人你瞧,应该就是那位姑娘了。”小荑看着那姑娘递出去胭脂盒子和收回来银子的手,道。
钟意看着那女子的穿着虽然算不得名贵华丽,可身后却是明明白白跟了丫鬟的。
还真是有贵胄家的姑娘在公主府里售卖胭脂水粉。
正同那姑娘买胭脂水粉乃是一个小丫鬟,钟意远远看着那丫鬟从那姑娘出买了一盒胭脂,便急忙跑了开去,不远处的的树影后头,正主儿姑娘正等在那里,拿了胭脂到手里头,转身便走了。
“走。”
钟意看着人走了,便走了上去,那姑娘正面带笑意地将银子交给身旁跟着的丫鬟收好,手上也没有拿着胭脂水粉,丝毫瞧不出来竟是来公主府里做生意的。
“可以给我看看吗?”钟意上去,也不说别的,径直便问了一句。
那姑娘转过头来看到钟意,眸中划过一抹吃惊,然后点了点头,“夫人想要什么?”
钟意道:“你有什么?”
“还剩下两盒香粉,夫人想看看吗?”那姑娘唇边的笑意淡淡,不是生意人的谄媚,也没有讨好的意味,只是流于表面的行止仪态,仿若黑漆点就的眸中颜色沉静如水,是若空谷幽兰一般的娴静气质。
“嗯。”钟意点了点头。
那姑娘闻言,从袖中拿出了两个香粉盒子递给钟意,钟意凑到鼻尖闻了闻,两盒香粉的味道并不同,那香味,也并不似之前在旁人身上闻到过的哪一种,又是新的味道。
“真香呢。”饶是府中妆奁里头摞了一堆的香粉盒子,什么尊贵的来路都有,钟意还是觉着没有一盒能够同手里的这两个所相比拟的,难怪方才那些贵女竟然也能够不顾那些规矩骄傲,在公主府里头跟人买东西。
“是你自己做的吗?”
那姑娘点了点头,“是。”
“你可真是厉害,制的东西比我府里她们制出来的东西好多了。”
高门大户里的人家用的脂粉,除了赏赐下来的,极少往外头去买,大多人家都是自己制,就好比云氏和其他几房的人,也是都调制胭脂香粉的好手,曾给钟意送来过几盒,可着实是和眼前这个姑娘的手艺没法儿比。
“多少银子,卖给我一盒吧。”
虽然府中的胭脂水粉摞起来也有几层几层的高了,钟意也极少主动摆弄这些个,可是到底已经是被绿媛宁祁折腾地开了先河的,对于胭脂水粉这些个东西,钟意心里还真是不嫌弃多,便是买去不用,放在那里每天闻闻看看,都觉着是极好的。
“一两银子。”
一两。钟意伸手往腰间去掏钱袋子,却是惊觉自己嫁人后就没再亲手碰过钱袋子,转身问小荑和绿媛:
“你们谁带了银子了。”
小荑绿媛齐齐摇头,她们是跟着来惠安公主府赴宴的,要带什么银子?
呃……钟意的心中“咔”的一下,瞬间就尬尴了。
☆、第23章 故人之女
春日里的暖风阵阵,拂过繁花枝叶摇动,清香萦绕间,钟意只觉得没脸再回过头去面对那姑娘了。
钟意很想问那姑娘一句能不能赊账,但又不是街市上的讨价还价开门做生意,哪里有凭脸赊账的道理?再者,她也没脸拿宁祁的脸去赊账。
钟意想了想,转过身去把手上的香粉盒子递还回去,道:“今日身上没有带银子,还给你吧……”转眼间却又瞧见了自己手指上带的一枚银戒指,是今日出门的时候宁祁随手挑了给她带上的,比起府里那堆首饰来说丁点儿说不上贵重,只是掐丝出来的花样特别精致。
“我拿这个戒指跟你换吧。”钟意将指上的戒指退了出来,递到那姑娘的面前,“她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首饰,但是拿去卖的话还是值几两银子的。”
那姑娘见钟意退下来的那枚戒指,摆了摆手,笑道:“一盒香粉而已,既然夫人喜欢,拿去就是,便当是我送于夫人的。”
钟意正了正面色,道:“这怎么能行,你开门做生意,岂能随意白送于不认识的人,岂非是要做赔本的买卖,这个戒指你还是收着吧,否则我这样从你这里拿了东西,且非是巧取豪夺了。”
钟意说着,便要把戒指往那姑娘的手里塞,那姑娘却是忙伸手挡开了去。
“夫人这戒指贵重,可是能抵得上我做一辈子的胭脂水粉了,区区一小盒子的香粉,我岂能收夫人这样贵重的戒指来做抵押,岂非太过贪得无厌。”
诶?
钟意叫那姑娘说的心中一懵,好歹也是市井里头出来很识得人间烟火的前生意人士,这一枚银戒指的价钟意还是估得出来的,没镶金也没镶宝石的,放京里最好的首饰楼里头去黑了心涨价也就撑死十几二十两银子的,哪里就能抵她一辈子做的胭脂水粉了?
那姑娘看着钟意一脸懵懵然的模样,也知钟意并不晓得这戒指的来路,便解释道:“夫人手上的这一枚银戒指虽是其貌不扬,不曾镶嵌宝石,可戒指上的掐丝花样乃是南翎国皇室的重明之花,乃是南翎皇室贵胄方能持有的。”
南翎国的东西。
钟意不由低头细看那银戒指上做工精细的掐丝,南翎皇室历来崇武,一军主帅大多是皇室宗亲胜任,这南翎皇室的东西,恐怕是宁祁在战场上得来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钟意抬眸反问。如她这般真正在靠近南翎的边境军营里头混过的人都看不出来的事,这个姑娘不简单呐。
那姑娘闻言,唇角勾起笑了笑,“因为家母的妆奁之中也有一枚。”
钟意的眉梢微挑了一下,开口就接着问,“令尊……”
“夫人是宣威大将军的夫人吧。”钟意尚未出口,那姑娘已是先点出了钟意的身份,“这枚戒指定是大将军大败南翎之时从主帅身上得来的战利品,乃是用鲜血换来的东西,是为无价之宝,我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香粉,而收了夫人这样贵重的东西。”
“姑娘是当年神威大将军的女儿。”钟意的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即便不是,也至少同神威大将军沾亲带故。”
百年来同南翎的战事有败有胜,但能大败南翎到能弄到主帅帐中才会有的皇室之物,除了如今的宁祁,再往上数便是当年的神威大将军苏铮了。
那姑娘笑了笑,眸光微微垂着,半掩了眼中那种隐约而又压抑的苦涩与自嘲。
“神威大将军,正是家父呢。”
钟意看得懂她眼中散发的那种东西,父辈为国立下汗马功劳荣耀光芒无数,可战死沙场之后,英雄的后辈又到底是如何一番处境呢?
钟意跟着钟文穷困潦倒,街边摆摊的时候,一点都不想记得自己的父亲曾是朝中大将,为国捐躯的这件事情。
“家父昭武将军钟武,当年乃是神威大将军手下左翼将军。”
在那好像谥号一样的追封下来之前,钟武战死沙场的时候是负责神威军左翼的将军,昭武将军。
钟意轻轻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浅浅,带着轻微的自嘲,“姑娘大约没有听说过。”
神威大将军战死,但当年已是名将,生时光荣死时悲壮,乃是名垂青史的英雄,而当年一道战死平关的那么多人里头,俱是无名白骨罢了,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我听说过。”那姑娘的眼睛清亮如水,“左翼昭武将军钟武,右翼昭毅将军宁子峰,乃是当年军中的虎将,家母曾同我提起过。”
“令堂可还好。”钟意顺着问了一句。
那姑娘的神色却是微微凝了一下,然后淡笑着避开了钟意的眼睛,答道:“还好……”
钟意自觉大约是有失言的,这姑娘如今都不管不顾地在公主府里卖起了胭脂水粉,看着就应该知道,怎么是能好的样子呢。
钟意捏了捏手中的香粉,递给了绿媛收好,“这香粉的银子我便先赊着,等改日再将银子送到姑娘府上。”
那姑娘点了点头,“好。”
天上的日头渐高,一旁绿媛见事情终于了了,便上前一步,出言提醒道:“少奶奶,天色已经不早,前头的宴快要开始了,咱们过去吧。”
钟意看向那姑娘,唇边的笑意淡柔,“一起?”
那姑娘的黑眸盈盈。“好。”
☆☆☆☆☆☆☆☆☆☆☆☆☆☆☆
从园中往外走去,身边多了一个姑娘,钟意的心中有了一种“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的感觉”。
“姑娘叫什么?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钟意道。
“单名一个旋字,凯旋的旋,是我父亲当年取的,听说当年为了名字的事情,母亲还和父亲争过。”
凯旋的旋,这还真是武将会起出来的名字。
钟意闻此事,也不禁笑了笑,“我也是一样呢,听说当年我出生起名之时,我父亲想也没想便起了一个钟大力的名儿,希望我能力大无穷,将来也能上战场杀敌,可我母亲却想叫我巾帼,取的是巾帼英雄的意思,听说两人为此险些大打出手,后来还是找了军中的军师,方定下了钟意这个名字。”
苏旋问道:“夫人的父母,都是为国征战的将军?”
“是啊,我母亲和父亲正是在军营里头由我祖父做的拉郎配。”
钟家除了钟文手无缚鸡之力,大部分族亲都在军营里头,战事频起的时候,能杀敌就好,军中出些个女巾帼,也是常有的事情。
“那令堂呢?如今好吗?”
“家母比家父早几年战死沙场。”
她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父母亲抱着她一道领了朝廷下发给祖父战死的抚恤金;她三岁的时候,让父亲牵着,领了母亲战死的抚恤金;她九岁的时候,亲手领了父亲战死的抚恤金……
为的当年她多问了一句,她险些又亲手帮忙多领了一份她最好朋友的抚恤金。
她人生的前十年之间,总是不断地领着一份又一份的抚恤金。
“对不起,我不知道……”苏旋的面露歉色,在这种时局之下,钟意的父母都在军营,她就应该猜到的……
钟意的唇角轻浅地弯了一下,“没事。”
一时无话,已是快临近出园,清风拂树之间,耳边传来前头的议论声声。
“不过是个破落户制的香粉罢了,再好又能比得过御贡的香粉么?我不过是瞧着她可怜,施舍则个罢了。”
“姐姐说的是,苏旋那个破落户可真是丢光了武英伯府的脸面,他们府里是不给饭吃么?竟到这公主府来要饭了,难怪在武英伯府里头不受宠。”
“怎么说也是堂堂伯府里头养大的,竟操起商贾的营生来,说出去可是丢尽了人了。”
……
堂堂伯府出来的贵女售贩香粉,和钟意一介市井商贩嫁入高门一般,永远都是格格不入。
钟意大约能够清楚明白那些人的心里,明明就是用了苏旋制的香粉,却又看不起香粉是苏旋所制。
钟意不禁看向一旁苏旋的神色,只是见她面上的神色平平,不见羞愤,也不见狼狈难堪,眸中依旧是那种娴静的淡然,仿佛于此一事上早有预料。
当事人不说话开口,钟意自也不会替她强出那个头。
面前的本就是极可笑愚昧的一件事情,若是上去较个真,才是和她们一般的可笑。
前头的议论尚未停止,钟意便想换一条路去,转身寻路之间,宽大的衣袂拂过身旁的假山之上,一块松动了的石头应声一身拂落,“咕噜噜”地从钟意的脚下滚了开去。
☆、第24章 将军夫人怼死人
石头滚地的声音不大,却是无比清晰,从钟意的脚边滚开,一路滚出了树丛遮掩的拐角。
“谁?谁在那边?”冰冷的质问声音传来。
钟意抬眸看向苏旋的眼睛,苏旋的眸光也正一同看来,俩俩沉静的眸光对了一对,然后转过身,一道从拐角后头走了出去。
“孙大少奶奶,林姑娘。”苏旋踏出去,盈盈朝那外头站着背后议论自己的两个人施了一礼,不卑不亢,既不带着羞也不愤,只是仿若寻常的见了一礼。
钟意出去,打眼只瞧见了其中一个仪容打扮端庄华贵的妇人,哟,这不是上次姝贤会那个让她折了棍子怼地拿指甲抠桌子的孙大少奶奶么?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宁夫人怎么也干起了偷偷摸摸的事情来了?莫非这也是战场上的制胜之道?”见着是钟意和苏旋从后边出来,孙大少奶奶面上的惕色一松,冷冷嗤笑一声。
冤家路窄,比起苏旋,上回姝贤会上钟意的仇她可是记得牢牢的!
“兵行诡道,乃行军要点,于战之上,哪里能说什么卑鄙不卑鄙?孙大少奶奶立于阔地之上这一番高谈阔论,可谓光明磊落。”
避重就轻,祸水东引,毕竟墙角是真听了好长一大段,钟意可是不同她争这一项,只点出其堵院门口必经之路上大放厥词,这不是要人听是什么?这不是蠢是什么?
钟意的话怼地毫不留余地,孙大少奶奶到也不如之前明明白白的咬牙切齿,讥诮地哼笑了一声,“这公主府里这样多的贵胄女子,宁夫人同苏姑娘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宁夫人不如好好传授传授苏姑娘这在大街上做生意的诀窍,有朝一日说不得还能闯出一番事业来呢。”
孙大少奶奶的本意乃是讽刺钟意的商贩经历与苏旋的售贩行径,可钟意却从里头理解出另外一番味道来,说来她自成亲以来日日无所事事,也是该找些正经事情做做的时候了。
“士农工商,无不皆是靠本事自食其力,能成就里头一样都是极好的事情,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木偶日子,我还真是过不惯呢。”
能从讽刺的话里头觉出另一种味道来是一码事情,可钟意想怼死孙大少奶奶的内心是不会改变的。
市井里来的刁妇和破落户可真都是天生的贱命扶也扶不起来!
孙大少奶奶胸中梗住了一口气,很想冲口就斥钟意一声贱民,可到底从小的教养不容许她说出这样的词句来,这一口气便就噎在了喉咙里头,老半会儿才终于冷勾了一下唇角,道:
“这从礼仪书香与金银铜臭,还真是上下不能相容呢。”
钟意看着孙大少奶奶的眼中立即调整出一种居高临下讳莫如深的沉静来,点了点头,悲悯道:“孙大少奶奶说的甚是有理,这世间什么东西都是要用银子买的,没有金银铜臭,礼仪书香还不如半个臭馒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孙大少奶奶?”
钟意的话音落下,钟意清楚地看到孙大少奶奶的胸口猛地一阵起伏,那是一种仿佛打落牙齿和血玩命儿吞的悲壮。
钟意看着孙大奶奶恼恨而又羞耻的眼神,猜测孙大少奶奶其实是恨不得对她动手的,但大约是震慑与当初她在姝贤会上折棍子的那一手,于是只好一口浊气生生压回了丹田之中,憋得脸上红里透绿,红绿红绿。
“宁夫人可真是伶牙俐齿,不知宁大将军可否知道?”
宁祁?
“知道呀,将军就是喜欢我这样儿的。”钟意语调悠悠然然,对着孙大少奶奶的眼神单纯诚挚到不得了地说瞎话。
“……”
钟意的耳边仿佛听到了孙大少奶奶胸腔中的肋排骨被胸中无法疏通出去的浊气冲撞地咯咯作响的声音。
“竟是如此,若有机会,可真要好好问一问宁大将军。”顶着牙关攥白了拳头憋出了一句话来,孙大少奶奶大约是真的用尽了体内的全部潜力,看着钟意的眼神里头翻滚着难以言表的爱恨交加,喉咙理由一阵吸气吞起吸气吞气,咕噜出来两个字,“告辞。”
兵不厌诈,虚实之道。孙大少奶奶既然已是叫她诈了去,钟意一点也不担心孙大少奶奶会真的去
找宁祁求证是不是喜欢她这样一款的,笑眯眯扬着脖颈悠悠地追送了一句,“孙大少奶奶慢走呀。”
孙大少奶奶压着滔天怒意走得一步一刀尖的优雅步伐狠狠地颤了一颤。
钟意终于深深地舒出了一口起来,这怼的毫无保留的,可是真比在府里怼云白莲花的时候舒坦多了。
“那孙大少奶奶的娘家乃是右相府,今日之后恐怕是要记仇。”苏旋看着孙大少奶奶含愤离去的背影,有些替钟意担忧。
钟意心中并不以为然,“我的仇她早已是记上了,也不怕她多记上一笔。”
右相掌控朝中吏部,虽为六部之首权威甚大,可一不管粮草二不管军饷,考功司也考不住宁祁的战功,不论战时还是平常,于宁祁这种武将的影响都是甚微,钟意前后左右都不怕这孙大少奶奶迁怒的。
再者,就算钟意今日同孙大少奶奶吵翻了天,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是该肃阳侯府来撑腰。
苏旋转身,对着钟意郑重施了一礼,“今日为了我这一点小事让夫人同那孙大少奶奶起争执,苏旋真是羞煞了,不知该如何报答夫人才好。”
一码归于一码,到底钟意是为了她才会同那孙大少奶奶针锋相对的,这一份情她不能不记。
钟意摇了摇头,“你不必多谢我,我也曾是街边商贩,深知这做生意的不容易,如她一般自视优渥喜欢将人踩在脚底下的人,我心中也是看不惯。”
明明身上所有用度都是旁人所供给的,却口口声声鄙薄旁人为低贱,虽说钟意知道要归功于她命好,身世好,却不影响钟意就是瞧她不上。
“看不惯什么?”
☆、第25章 将军夫人后悔了
清朗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钟意转过头看去,只见宁祁已是从外头过来接他。
“夫人看不惯什么,可是受了什么闲气?”
钟意笑了笑,“没有,在这园子里头随意逛逛罢了,哪里去受人的闲气。”
宁祁面上的笑容爽朗干净,淡淡瞥了一眼钟意身后的绿媛。
绿媛屈膝行了一礼,笑道:“将军可是多虑了,夫人好好的,哪里能受人家的闲气。”
“那便极好。”
“姑母的宴就快开始了,宁将军这一路匆匆忙忙地往后头来,本王还道是有什么急事,原是宁将军心挂娇妻,都说宁将军于夫人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所传果然不假。”
同宁祁一道从小路过来的,还有三个身着锦衣玉冠的青年男子,钟意起初叫宁祁挡在了眼前不曾注意,如今一个出了声,钟意方才转眸看去,且不说那三个青年皆是不输宁祁的丰神俊朗的才俊,只看那绣着蟒龙纹的衣裳。
皇子?
钟意的眸光微微颤了一下。
“让梁王殿下笑话了。”宁祁转过身去,笑道:“内子进门时间不久,于各事上还有些生疏,末将难免是要时时牵挂的。”
又是缠绵蜜意的一句话,对于宁祁那直白表达的习惯,钟意的脸皮颜色寻常。
“夫人。”宁祁伸手拉住了钟意的手掌,道:“快见过梁王殿下,秦王殿下,恪王殿下。”
钟意依言见了一礼,“见过梁王殿下,秦王殿下,恪王殿下。”
“宁夫人多礼了。这可是在二姑母的府宅之中,宁将军竟然还怕夫人在这里受委屈,要知道这可是宁将军的夫人,哪个敢给气受?若是有,岂不是让我等皇亲羞煞了。”
说话的是那个秦王殿下,钟意只立在宁祁的身旁半垂着眸子,不曾作反应。
宁祁也没来得及开口客气,却是一旁的梁王殿下接过了话茬去,“好了,前头的宴快开始了,咱们快过去吧,若是迟了,可是对姑母的不敬。”
“三哥说得有理,宁将军,咱们快过去吧,今日宴上都是本王从各地请来的名厨,可是要好好尝尝,走。”
宁祁的唇边是不轻不重地浅浅弧度,恭敬道:“殿下先请。”
秦王一笑,笑声透着一种豪迈的味道,“好,三哥,七弟,咱们过去吧。”
“走。”
“五哥请。”
三个皇子先行,宁祁握着钟意手掌的手捏了捏,侧过头同钟意淡笑道:“夫人,咱们过去吧。”
“嗯。”钟意点了点头,转身同苏旋告别,“我先过去了。”
苏旋点头,屈膝行了一礼,“夫人慢走。”
☆☆☆☆☆☆☆☆☆☆☆☆☆☆☆☆☆☆☆☆
从后头的园子走到前头摆宴的地方,宁祁别了那些个皇子,便带着钟意往他们的座去了。
摆宴的地方也是一个园子,一张张桌案在院中铺的红毯两旁从主至次,从前往后一排排地整齐排列。
宁祁身为方进京的新贵,位置自然是极靠前的,到场皇亲再往下的位置便是宁祁和钟意的。
“须臾不见,娘子身上的味道可是忽然变得更加好闻了,可是在园中采了什么奇花戴在了身上?”
至落座,公主府里引路的仆役走开,宁祁终于开了口,低低的嗓音清朗中带着惯有的笑意。
钟意愣了一下,想起了方才曾打开苏旋的香粉盒子凑到近前闻过。
苏旋制香的手段果然是极高超的,方才她不过就只开了这么一会儿都没往自己身上来,便能留下香来。
钟意不由笑了笑,“将军的鼻子可真是灵。”
见着钟意面露笑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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