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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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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览漠然道,“那不如先试试你我之间,谁会是这最终的谢氏之主?”
谢瑜一滞,尴尬道,“那又何必?”见谢览只盯着炭火出神,一副不欲答理他的样子,便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婚书需等我做上家主之位才能还你。咱们族中耆老若有不服者,便只能请阁首大人替我一一说服了。”
谢览轻蔑笑道,“不过区区一介妇人,本督今日高兴让给你,你再不知收敛,坏了我心情,说不得明日便索性成全你,自与那淮安郡主成婚去吧!不过一介妇人,左右比不过谢氏之主来得有趣,你说是不是?”
谢瑜一滞,便梗着脖子道,“那我自与阿眉成婚,做个皇室宗亲,也未见得有甚亏欠。”
谢览逸逸然道,“便是你二人成婚,你也莫要想什么汤沐邑之事,益州天下福地,怎能便宜了你?淮安郡主当日怎样得罪本督,你父子当日怎样有愧社稷,只要本督明折上书,你二人明日便可一块儿去大牢里过完这后半辈子!”
“阿眉皇室宗亲,你这么说却将淮安顾氏和顾王爷置于何地?”
谢览往椅内靠了一靠,平淡道,“天下之大,上有天理,下有王法,中间还有公道人心,陛下以仁孝道义治国,在此事上,他便是想违我之意,也需堵得住这悠悠之口。”
“阁首大人,你莫忘了阿眉是陛下亲甥女儿,你这么做了,自己也未必能有甚么好下场……”
谢览笑道,“你大可看上一看,陛下是否会因为一个宗亲处置不合他意,降罪于我?”
谢瑜木呆呆愣在当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隔了好一时才回过神来,“差点儿被你糊弄过去……”一时嗤笑道,“阁首大人莫要嘴硬,你果然狠得下这个心么?”
“只要你老老实实把婚书还我,夹紧尾巴做人,莫让我再在建康听见你与阿眉之流言,咱们各自相安无事……”谢览冷笑道,“否则……你大可以来试上一试,看看我狠不狠得下这个心。”
杨眉看着谢瑜离开,一时只觉心头仿佛落了一场大雪,冷得四肢百骸都仿佛结了层冰,理智虽十分清楚这些都是为了震慑谢瑜,感情却不由自主入了寒冬,只觉自己仿佛孤独置身雪原,茫茫然无依无靠,天地之大终是无处可去。
她深吸两口气略略镇定了些,隔了那圆孔望见谢览坐在火盆之前,方才浑身上下冷峭的锐气一散而尽,瞧那模样竟有些迷离,便如失了回家之路的小孩子,有一种失群的脆弱。
她一时也不知该怎生面对他,便打算自那地道之中赶紧退走,省了这泼天的尴尬。
她蹲在地面上学着秦司的样子去揭那地面遮板,却不知是哪里机括未曾弄妥,摸了好一时也未寻着,倒是在一个回身之时碰倒身后一只矮几,那矮几栽在墙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她顿感惶然,瞬间便有了大祸临头的麻木感。
果然便听有人在壁板上敲了几下,不过片刻工夫,眼前墙面自分开一道隐形之门,进门处立着一个人,黑衣金冠,墨色貂裘,正是谢览。
“你怎么在这里?”
杨眉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见谢瑜和你过来……怕他跟你胡说八道……就跟进来了……”越说越是别扭,便只低了头,侧身从那门边缝隙溜了出去,刚刚脱出那门时,却被一只雪白的手拖住袖子,杨眉仍旧不敢看他,只把目光放在地面之上,小声道,“我要走啦。”
“你都听到了。”谢览道,口气笃定。
杨眉低着头想了想,觉得自己再这么掩耳盗铃的确也无甚意趣,便鼓足勇气抬了头,眼前这双桃花眼中前所未有的满是慌乱,她不由替他难过,只道,“阿览,我并不傻,我都懂,不会怪你。”停了一停,又道,“婚书终究是我自己惹来的祸事,我会设法解决,谢氏之主你不能让给谢瑜这等小人。”
谢览初初听见隔墙有耳之时,只存了好好教训来人的心思,谁曾想开了暗门见里面人竟是杨眉。他一时不知她听到那些话会作何感受,强自整理了一下思绪,自认她无论怎样生气甚至哭闹他都有法子辩解,却再不想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不由自主便从那内心深处生出一段愤恨,咬牙便道,“不会怪我?自己解决?哦……我大约明白了,我不过你手中一枚弃子而已,弃子怎样,与你又有何干?又怎敢言你家事?”
杨眉愕然看他,见他那雪白的面上染上怒意,整张脸都变成了绯色,她一时迷惘,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错了,待要劝慰他几句,又觉自己着实可笑……她强迫自己镇定了些,才道,“你非得这样说我吗?”停了一下又道,“我此时要去平贵妃宫里。”
谢览见她始终平静如斯,便觉自己方才的急迫仿如一个笑话,他朝后退了一步,便道,“你去吧。”
杨眉如逢大赦,自那门内落荒而出,走到门边之时,却听身后那人道,“你签那婚书始终是因我而起,我把婚书取回交你处置,咱们便……”他停了一停才道,“两不相欠。”
第94章 惊闻噩耗
杨眉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他此时面色惨白似雪,一双眼中满是仓皇,便知他惶惶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心中疼痛远胜于她,一时竟不知他说这些是伤她多一些,还是伤他自己多一些……待要拔脚就走,又觉几分不忍,待要上前劝慰,此时心乱如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一想便道,“你今天累了,咱们……明日再说吧。”
谢览说完便有些站立不稳,自往后退了一步,倚在那暗门门框之上,木然道,“还要说什么?还有甚么可说?”
杨眉见他握在门框上的指尖都掐得雪白,方才那一点儿惶然便忽忽散了,待要上前劝他不要再与自己置气,却见路秋匆匆过来,她一时尴尬,便闭了嘴。
路秋跑进来道,“府督,中院军军情,陛下急召,在文华殿。”
谢览强压了心中惶惑,招手让路秋过来,扶了他肩膀才勉强站直,向杨眉道,“方才那些话郡主不用当真,郡主无论如何也是本督恩人,我定把婚书取回任你处置,谢瑜此人奸邪狡诈,不是良配,淮安王爷已经上书,过完年节,郡主便去益州汤沐邑吧……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震慑谢瑜……我……不会对你怎样。”
杨眉心中顿生烦闷,实不知谢览心中到底对她存了多少疑虑,便加重语气道,“阿览,你能不能多少信我一些?”
谢览脸色又白了几分,茫然重复道,“信你?”
路秋不明白他二人在打什么机锋,他那里却是再等不得,只道,“府督,军情紧急,陛下急召。”
杨眉见他面色差到了极点,也不知此番军务又要耗费多少心神,心中便又生了几分怜惜,放柔了嗓音道,“你且去忙,我晚上来找你。”说着便立在原地,向路秋道,“照顾好你家大人。”
谢览待要说些什么,一时又觉无力,只得扶了路秋走了。
杨眉立在草庐前怔怔地想了半日,实不知这是从几何时谢览对她竟疑惧到此番情境,心中顿感惘然,脑中不住辗转的只是谢览那惨白的面庞……便越发下定决心,定不让谢览用家主之位与谢瑜交易。
她怔愣一时,勉强提起精神去平贵妃那儿走了一圈,入夜时命路春驾了车去了一趟阁首府,却被告知大人一夜未归,便也只得回家睡觉。
次日一大早,杨眉刚给谢览收拾了吃食命路春送去,便有平贵妃遣人来接,说是宫里设了小宴,接她入宫赏梅吃酒。她一想左右无事,便又入了宫,此时已入了年节,各宫各府此等活动何等之多。
入得宫时平贵妃遣了个大太监迎她进去,两个人走了一时杨眉忽然意动,便问,“四阁如今设在何处?我竟还未去见识过。”
大太监笑道,“四阁建制不久,文渊阁与文译阁在文渊殿,军策阁和军机阁在武安殿,如今这宫城之内,最热闹便是这两个大殿啦。”
杨眉把心一横,便吩咐大太监,“且引我去悄悄看上一看。”
那太监道,“郡主且随我来。”说着便引着杨眉沿着宫墙根儿走了好长一段,又入了一条夹道,杨眉大惑不解,怎的这太监仿佛做惯了这事似的?竟连点儿挣扎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那太监见她一脸不解,笑着解释道,“自打那军机阁谢大人上朝以来,每日里叫咱家安排去瞧瞧的贵人小姐们数不胜数,旁人咱家都安排了,何况郡主?”
杨眉此时方才了悟,不由尴尬道,“是不是还得给公公安排些好处啊?”说着便往头上去拔钗子,她这一脑袋珠翠,应该都满值钱。
那太临唬得连忙用手去拦,“郡主莫折煞小人。那些公爷小姐便罢了,郡主是咱家主子,怎敢收郡主的东西?”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一处侧门,那太监用钥匙开了门,让了杨眉进去,“郡主轻些,别让谢大人瞧见了。”
杨眉过了那角门,见他们所处位置正是大殿侧方,门开时便有侍立在殿角的太监回头,见是他二人便又掉转头去,权作未见。
殿内流水介设着台案,一众书吏都在各自案前忙碌,其间不住有人匆匆来去,传递各类文书消息。大殿高台上坐着一个人,正处偏着头与上来回事情的小官儿说话,正是昨日匆匆分别的谢览。
杨眉不由皱眉,“怎的军机阁是这般做派?”
大太监道,“如今军务紧急,谢大人说如此这般,大家都在一处,事来即办,才不至延误军机。”
杨眉便点头,见那说事的小官儿走了,立时又来一个。谢览又与那人极其专注地说着话,片刻间他那案前的人来来去去过了七八个,未有片刻停息。杨眉此时看他,只觉他面色仍然苍白,眉宇之间有郁郁之色,久不消散。
一时谢览身边清净下来,他仿佛有所察觉地往杨眉这边看了过来。
杨眉心中一惊,正想躲了出去,却见他那目光只从她们这个角落平平扫过,便又低了头,自提了壶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却也不去饮,只把那杯子握在手中,盯着杯中茶汁看得出神。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杨眉便觉得他那眉间郁色仿佛忽忽散了,面貌竟有几分宁定。
杨眉仍旧在殿角远远地看着他,只觉这么看着就能感觉几分痴迷,恨不得时间便这么停下来,让她就这么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也好。
殿外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入了大殿便直朝谢览跑过去,冲到面前跪下,说了一句话。谢览面色骤变,倾身过去问了一句话,那小太监不住磕头,口中也不知在说着些什么。
谢览慢慢抬起头来,朝杨眉立身之处毫无掩饰地直看了过来,杨眉只觉他那面上表情一时惊惶,一时又是茫然,仿佛听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般。
杨眉不知他是听见什么事情这个表情,她极想过去问他一问,却设想自己一个宫廷郡主藏身军机阁内偷看谢览公务之事若传将出去,只怕明日立时要成京城笑料。
她还在踌躇之时谢览已经从那高台案前站了起来,他面上表情此时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轻轻抹了去,只余了一片空荡的寂静,一双黑琛琛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杨眉,轻轻抬了一只手,朝她的方向伸了一伸,嘴唇微动,分明便是“阿眉”两个字。
杨眉顿感心中热气上头,哪里还要去管什么流言蜚语,再无半分犹豫,自提步向谢览疾步走了过去。殿中众人此时方见一个满头珠翠的盛妆女子不知从哪儿出来,从云集的书案丛中穿越而过,直朝大殿中间的谢大人面前而去。那女子容色清艳,走动间裙裾拂地,环佩叮当,香风袭人,自带了一股子宫廷特有的旖旎风情。
谢览昏茫中不知身之所在,眼前只余了这一个朝他走来的身影,他茫茫然朝她伸出一只手,又唤了一声“阿眉”,身侧孤伶伶无依无靠的感觉催促着他朝她走去,足下却麻木无觉,使力提了一步,也不知有没有跨出去。
忽然听身旁一片惊呼,许多人在惊声呼叫“大人”,他顿觉足下一空,整个身体便如被什么牵引着一般沉坠下去,眼前景色颠三倒四,万花筒一般乱转,再停下来时只是白茫茫一片。待那白雾散尽之时,他终于见到那个人的脸孔,心中那一点苦涩弥漫出来,便不由自主向她倾诉道,“阿眉,阿娘死了……”
杨眉眼睁睁见谢览朝她走了过来,竟像不知他自己身在大殿高台上一般,茫茫然走了两步脚一下空,便沿着那台阶翻滚下来,唬的一殿人都簇拥过来。谢览委顿在地上,却只是昏茫茫睁着眼睛,嘴唇不住地嗫嚅,好像在向她说着什么事情,却只能听到含糊的呓语,全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杨眉见那许多人围着谢览嘈杂不堪,心中顿生恼怒,喝道,“你们都出去!”见那些人慌慌张张不为所动,便向殿前侍卫喝令,“把他们都弄出去!”
殿前侍卫闻声上来清场,杨眉见那些人渐渐退得远了,转头吩咐那太监,“去请太医过来,快着些!”自己在谢览面前蹲下,只见他额上,面上,手足之上都有多处擦伤,只不知是否伤到骨头,便柔声问道,“阿览,你觉得怎样?”
谢览仍是睁着眼睛,却毫无焦距,嘴唇又动了几下,却仍未发出什么声音来。杨眉心中急躁,回想了一下先前的事情,便把那进来说话的小太监喊了过来,恨道,“你方才与谢大人说了什么?”
那小太监就地跪下,哭道,“韩国夫人……薨了!”
杨眉一时怔愣,那大太监忙向她解释道,“北帝贵妃随谢大人南归,陛下封韩国夫人。”杨眉心中一个格登,贵妃……死了?她也不及细想,只叱道,“你在哪府当差?怎的这般没眼色?不知大人如今身体抱恙么?这等消息怎能直喇喇来报?”
此时殿外抬了软轿过来,几个侍人合力架着谢览起来,因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并不敢让他着地,七手八脚地抬了他躺在轿上。杨眉回身去寻人向梁帝回话,刚一转身就被谢览扯了袖子,低头见他仍然茫茫然睁着眼睛,哀恳地望着她。杨眉心中绵软,在他眼睫上抚了一下,“你且睡一会儿,我不走。”
第95章 伤逝之日
谢览仍旧睁着眼睛,胸脯处起伏急促,杨眉在他颈上摸了一摸,只觉那处搏动凌乱不堪,她想起邵之剑所言,十分怕他在激动中再次吐血伤及根本,便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取了极小的一丸药来,塞到他口边。谢览顺从地张嘴,含了那药丸咽了,只不过片时便觉眼皮沉重,神志昏沉,意识漂漂浮浮,身侧喧嚣之声渐渐去远,人影也模糊不堪,很快便陷入黑沉之中。
杨眉见他终于昏昏睡去,略略放下了心。此时一个白胡子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进来,朝杨眉行了一礼,便蹲在轿旁去看谢览,诊了一时才道,“大人气怒攻心,好在郡主喂他服了安养药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着又道,“大人如今这情形,需得静心安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杨眉便问,“汤药呢?”
老太医皱眉道,“听邵医使所言,谢大人如今身体抱恙,仍在日日服药,不知大人如今用的什么药?”
杨眉便知他对谢览这病症并无把握,便吩咐侍人,“送谢大人回府。”想了想又道,“命人快马去看邵之剑在不在,若不在,速速喊他回来!”说着便把轿中毯子给谢览盖好,把轿帘放了下来,遮了个密密实实。
一行人很快出宫,等回到阁首官邸,邵之剑早已等在那里。轿子直接抬着入了内宅暖阁,邵之剑也不去吩咐侍人,自抱了谢览入内。杨眉跟在他身后,只瞧见谢览一只雪白的手透过墨色的衣袖悬在半空,随着邵之剑的步伐无力地左右晃动,她只这么看着,便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片哀凉来,便十分怨恨老天爷为何如此心狠,偏在这种时候雪上加霜,来了贵妃薨了的噩耗。
邵之剑把谢览安置在榻上,低头诊了一时,向杨眉道,“我给你的药,你喂他吃了?”
杨眉点头,谢览方才的模样,她不敢不给他吃。
邵之剑点头道,“还好你反应及时……”停了停又道,“阿览与贵妃在北地共处这许多年,情分非同一般,贵妃在北地为宇文常所杀,阿览初初听到消息自然无法接受……你不要往心里去……”
杨眉茫茫然听他说了半日,才恍然明白邵之剑这是在安慰她。想来邵之剑也不知贵妃与谢览真正关系,只是怕她与谢览生了嫌隙才在此劝解,一时哭笑不得,却也不便解释,只问,“贵妃不是已经南归?又怎会在北地为宇文常所杀?”
邵之剑摇头,“贵妃刚到建康不过区区五六日,便随了拓跋揽胜潜在建康的贼人北归……那些时日里贵妃执意去北地投奔拓跋揽胜,你又与谢瑜搅在一处,也是难为阿览……”
杨眉此时方才明白谢览前些日子是有多么煎熬,一时不由哀叹造化弄人,偏偏在谢览刚刚散了功禀气不足的时候,接二连三让他经受这许多人世间的感情煎熬,也难怪那时一病不起至此地步。
邵之剑续道,“前日燕京城破,拓跋揽胜弃城出逃,贵妃在随他出逃时中了一箭,消息方才传来,竟是已经薨了……”他低头看了谢览一眼,面容忧愁,“一会儿阿览醒来……”
杨眉便也低了头。
邵之剑试探道,“阿眉,你今日……”
“我今日不走。”杨眉道,她此时心中十分烦躁,便横了一条心,便宜老子若再来苦苦相逼,她便直接包袱款款走了,反正她也着实厌烦做这劳什子郡主。她恍然记起一事,忙向邵之剑道,“阿览方才踩空,从大殿台上摔了下来,你快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邵之便俯身揭了棉被,在他双臂双足挨着摸了一摸,摸到脚踝时皱眉,“脱臼啦。”说着便道,“我与他复位,会有些疼痛。”
杨眉便皱眉,“不能先用些麻沸散吗?”
“这么一点点小伤……”邵之剑无奈道,“……他又晕着。”说着也不去听杨眉罗嗦,一手托起他足踝,另一手一送一推,只听“喀”的一声轻响,昏睡中的谢览发出一声细弱的呻/吟,便睁开眼来,杨眉心疼道,“还疼吗?”
谢览看了她一眼,只唤了她一声,“阿眉。”极慢地朝她抬起一只手。
杨眉忙伏在他枕边,握了他手道,“你右足踝那里脱臼啦……邵医使刚才是在给你正骨……”她侧首见邵之剑正在往他足上抹药膏,瞧那色泽应是当日她在燕京时用过的,她心知那药清凉镇痛有奇效,便道,“现下……应是不疼了吧?”
谢览茫茫然睁着眼睛,杨眉也不知他听明白没,正要再劝他两句,却听他木然道,“阿娘死了。”
邵之剑擦药的手一停,难已置信地看向谢览。
杨眉哪里有空去答理他?她却也不知该怎样劝慰谢览,只把那只手握得紧了一些,贴在自己面颊之上。
谢览这一句话说完气息便又急促起来,一双眼睛虽只是寂然盯着房顶,整个人却渐渐有了轻微的颤抖。邵之剑见势不妙,忙从袖中取了一只瓷瓶出来,倒了一颗药丸递给杨眉。杨眉也不及多想,便把那药丸递到谢览口边,柔声道,“阿览,张一张嘴。”
谢览闻声,茫茫然掉转目光看了她一眼,顺从地张嘴含了那药丸。杨眉便伸手去抚他眼睫,柔声道,“你累啦,再睡一会儿吧。”
谢览本就是在昏沉中被疼痛唤醒,那药见效又极快,被杨眉这么在面上抚了一下便觉眼皮重如铅块,又昏昏然迷离过去,恍惚间仍记得有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已经毫无转圜地发生了,心底满是一片哀凉。
杨眉见他在昏睡中仍旧双眉紧蹙,只觉十分心疼,便伸手去他眉间轻轻揉抚。谢览渐渐睡得宁定,那紧闭的眼角却滚出一颗泪来,慢慢滑入那乌黑的鬓角。杨眉只觉那一颗眼泪并不像是落在枕上,竟是落在自己心尖儿上,在自己心里燃了一片燎原烈火,只片时便烧得她四肢百骸惧在疼痛。那一瞬间她便恨不得能为他死了,只求他莫再如此伤心。
“韩国夫人竟是阿览生母?”邵之剑见谢览睡得沉了,实在没忍住问道。
杨眉只觉一颗心疼得肝颤,却也只得慢慢收拾了心情,听邵之剑在那儿八卦,便十分懒得理他,自握了谢览的手,放在手中轻轻抚着。
邵之剑十分不快,擦完药便凑到杨眉身边,疑惑道,“阿览完全一个锯嘴葫芦,这些事他才不会主动提起,你又是怎生知道的?”
杨眉懒得理他,一时想起一事,便问,“丧事怎么办?”外人只知韩国夫人是北帝贵妃,与谢览的关系却无人知晓,只怕在府内摆个灵堂都名不正言不顺,待会儿谢览醒来,又要怎样跟他说?
邵之剑也是茫然摇头。
天黑之时路秋进来,带来北帝旨意,大意就是韩国夫人孝义节烈,有功于社稷,如今为国殉难,特旨厚葬,命军机阁首谢览为韩国夫人操持丧事云云……
杨眉瞬间对这个便宜舅舅心生好感,也不枉费谢览在北地为他苦心经营这许多年,总算还是个知道感恩的。路秋又道,“如今从宗室府来了许多白胡子老头,正在前面布置灵堂,陛下说,为了谢家主声誉,不能公布府督与韩国夫人关系,十分对不住府督,让府督节哀,在家好好休养,隔几日再上朝。”
杨眉皱眉,“谢家主?”她被谢瑜这个人搞得实在听不得这三个字。
邵之剑瞧了她一眼便知她在想些什么,忙解释道,“南北分峙之前,谢氏家主是阿览父亲。”
杨眉尴尬点头,心道自己果然见少识浅,好在方才没有直接问出来。这便说得通了,难怪不能公布谢览与贵妃的关系,谢家主遗孀被北帝掳入北宫,还被迫委身这许多年,的确……是挺伤谢览亲爹颜面的。
谢览被那药物所困,一直沉睡。杨眉见他口唇干裂,便扶他起来喂他参汤,谢览在迷离中十分乖顺,喂到嘴边很老实地张嘴,喝完又昏昏睡着。
邵之剑惊奇不已,赞叹道,“这位大老爷竟还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约摸到了天亮之时,一直在外忙碌的路秋和路东一块儿进来,向邵之剑道,“外面都布置妥了,因遗体无法南归,棺内只放了夫人生前衣物首饰。”
话音方落,一直在昏沉中的谢览便微微皱眉。一屋子人便都安静下来,四双眼睛都盯着他。谢览眉毛蹙了几蹙才渐渐醒来,将屋内一众人扫视一遍,开口向路秋道,“你方才说什么?”他自以为使尽了力气,入了众人耳中却不过蚊鸣一般的声响。
路秋便跪下,重又说了一遍,说完不住看他面色,补了一句,“宗室府已把灵堂布置妥当,府督……要不要去看看?”
谢览用手肘支着身体要坐起来,杨眉便伸手去扶,谢览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隔开她胳膊,漠然道,“郡主怎么在这里?”
杨眉一滞,便知此人确然已经清醒,一时只觉无语。
第96章 下半辈子
谢览不去理她,自己坐了起来,向路秋道,“过来给我穿衣。”路秋忙爬了起来,上前帮他穿了衣服,整了发髻,又跪下给他穿靴。谢览在床沿上撑了一下未站得起来,只得又吩咐路秋,“拿我手杖来。”
路秋忙取了窗边的手杖,递到谢览手中,扶着他站了起来。一行人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谢览停步,向杨眉道,“郡主千金贵体,不宜履此不吉之地。”他话朝杨眉说,却并不瞧她,目光只落在身前地面之上,又吩咐路东,“送郡主回去。”话一说完便由路秋扶着,开了门投身风雪之中。
杨眉看他如此这般翻脸不认人,非但毫无办法,竟连半分气恼也提不起来。她既怜他内心煎熬,又怎好再对他多有苛责?想要赖着不走,路东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便只得老实回了自家郡主府。本来打迭了一肚子脾气准备便宜老爹质问时发一通火,谁料顾佑诚对她滞留阁首府一日一夜之事完全当作不知,竟连问也未曾问过半句。
杨眉不知谢览如今怎样,十分忧心他身体不能支撑……堪堪熬到天黑,便又与路春偷溜出来,往阁首府去。阁首府门上守着的竟是路秋,见他二人过来,只叹了一口气,便让他二人进去。
杨眉稍感不适,便问,“阿览怎样?”
路秋摇头,“你去劝劝府督吧。”
杨眉便不多说,自带了路春匆匆往灵堂来。灵堂内布置得白茫茫一片,堂前守着许多白色丧服的下人,此时夜色已深,前来吊唁之人已经散得尽了,灵堂内一个穿着麻衣孝服的人跪坐在草垫之上,正慢慢地往身前火盆内投着纸钱。
杨眉皱眉,问门口侍人,“大人在这儿多久了?”
“天未曾亮就在这儿,一直未走。”侍人答道,“今日午时陛下亲来吊唁,各府王爷,各家阁首,四军都督……这京城里叫得出名字的只怕都来了。只陛下入内与大人说了几句话,其他的大人都未曾见,在偏殿喝了茶就走了,也就此时才略略清静了一点儿。”
杨眉点头,毫不奇怪,连自己便宜老子都来了……这些人虽不知贵妃与谢览关系,只是看谢览这般操持,单看这位大人面子,也应亲自上门吊唁一番。她自提步入了灵堂,在灵前跪了,燃香磕头,行完礼去谢览身边,轻轻蹲下,唤道,“阿览。”
谢览手上动作停了片时,又继续扯了纸钱往火盆内投。
杨眉便道,“你病才刚刚好些,且去歇一歇吧。”这冬日寒天,从凌晨跪到深夜,便是身体康健之人也未见得吃得消,更何况他这段时日一直病恹恹的身体?
谢览恍若未闻,仍旧撕扯着纸钱,此时一股子横风袭来,盆内的纸灰便被吹得翻卷起来。杨眉顿觉浑身寒凉,此处大殿十分阔大,用来作灵堂布置了的确气派,然而因是阔大,所以并未笼着地龙,远不如暖阁暖和。谢览在这儿呆得久了,不生病才是奇事。她这么一想心中发急,便伸手去扯他胳膊,“这里太冷了,你赶紧回暖阁去!”
谢览抬头看了她一眼,漠然道,“郡主自重。”
自重!自重个毛线!杨眉心头火起,叱道,“你应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当好好照顾自己。贵妃便活着也不愿见你这样作践自己身体,你再病倒了,是想叫贵妃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吗?”
谢览冷笑道,“她若还惦记我,又怎会把我扔在此处,自己去寻那拓跋揽胜?”
杨眉听他口气中恨意甚重,她实不知他与贵妃之间究竟有何嫌隙,也不好去问。她既劝不了他,便把心一横拿定主意随他去跪,她自陪他到底便是。
谢览全不察觉身边之事,只是木木然地烧着纸钱,仿佛这天大地大,只余了这一件他所关心之事。两个人在那灵堂内也不知跪了多久,杨眉只觉两条腿都木木地没了半分知觉,摸着竟不像是自己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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