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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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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多久,杨眉只觉两条腿都木木地没了半分知觉,摸着竟不像是自己身体的部位似的。
一时邵之剑过来,在殿外冲她招手。
杨眉回头看谢览仍旧在那儿烧着纸钱,浑不管身边之事,便悄悄站了起来,走到邵之剑身前问道,“怎么了?”
邵之剑一时踌躇,“让路秋进去把他打晕吧……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大病一场。”
“路秋敢吗?”
邵之剑叹了口气,“我熬了些汤药,你劝他喝了吧。”
杨眉十分没有把握,却不好回绝,便道,“在哪儿?我去端吧。”说着便与邵之剑往殿旁暖阁去端药,两个人刚刚走了十来步,忽听身后侍人一片惊呼,杨眉心中一个格登,忙往回走,刚到殿前便见一个麻衣身影歪倒在地上。
杨眉顿觉心中一紧,连指尖都疼得发木,足下却不敢停,疾步跑到谢览身边,便见他侧身栽倒在地上,双腿却仍是蜷缩着的模样,想是他这一日一夜跪得僵硬了,转圜不过来。杨眉俯身下去,却见他是醒着的,忙问,“阿览,你哪儿难受?”
谢览却不理她,只伸手在地上撑了一撑,仿佛要重新跪坐起来,然而他这一日折腾哪里还有力气,挣了几下却仍旧歪在地上,转眼见邵之剑跑过来,便道,“扶我……起来。”
邵之剑斥道,“你还要起来做什么?”说着一手探过他腋下,另一手穿过他膝弯,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自往后宅暖阁去,他心中焦急,足下便奔得飞快。谢览十分恼怒,却被他颠得昏晕,直欲作呕,发作不得,也只能闭了眼睛忍着。
杨眉入了暖阁之时谢览已经被邵之剑安置在被内,却仍是侧身躺着,双腿弯曲。邵之剑道,“跪得太久,先随他这样。”说着便吩咐杨眉,“你陪他一会儿,我去取样东西。”
杨眉在榻前坐下,谢览毫无血色的面颊正对着她。她不由自主便探手在他颊上摸了一摸,掌下冰冷的温度从相贴的肌肤直渗入了她心底深处,忙把那被子给他掩得更紧一些,又把暖阁一角的火盆移来榻前。
谢览被她一碰便睁开眼睛,那目光清泠泠的就像冰山之颠初初融下的雪水,有一种通透的了悟,看得杨眉心中发慌。她也不去与他说话,毕竟用脚趾头想也知他此时如此清醒,定然不会对她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谢览盯着她看了一时,本想撵她出去,却只觉疲倦。他这一段时日累积的艰辛已至极点,此时便如深陷泥淖之中,完全生不出力气去挣扎,只轻轻叹了口气,阖上眼睛,感觉她的气息就在左近,心中便毫不意外的渐渐宁定下来。这么些时日以来,他也终于认命,无论他理智怎样清醒感情怎样坚毅,而他这不争气的躯体,却自始至终只认那一个人,事实如此,终究无可奈何。
两个人一时无语,只在这暖阁之中默默相对。
邵之剑回来时见杨眉一脸忧心忡忡地盯着谢览默默发呆,便道,“别看了,再看也是这样,回头必然要大病一场的,我家老爷子已经特意逼我拿了祖传的宝贝过来了。”
谢览闻声,忍着晕眩睁开眼睛,轻声叱道,“胡说些什么?”
邵之剑提了一提手中的东西,“你这一回不病个七死八活的,我便把这针留在这儿送给阿眉绣花。”
杨眉此时方瞧清他手中提了一米长的一个布带,密密插着各式银针,长的有半尺,短的却不过半分,她头一回见这许多针插在一处,感觉十分稀奇,“这是什么?”
“听过邵氏九针没?”邵之剑把那布带卷了放在案上,自己在榻边坐了,“说是九针,其实是九十九针,有这些针在,我能与阎王爷争命。”说着便向谢览道,“我要与你施针,需得躺平,你现在能动了么?”
谢览试着挪了一下腿,立时疼得皱眉,耳听杨眉在一旁道,“很疼么?”他立时睁开眼睛,向杨眉道,“你出去。”
杨眉一滞,赶紧闭嘴往旁边让了一让,离了他视线之内。
邵之剑向谢览道,“你这跪了这一日一夜的,不疼才怪。说着便把被子从下揭起来一些,伸手给谢览按摩双腿。谢览被他一触便觉疼痛钻心,只强自咬牙忍了,身体却无法控制地抖个不住。
杨眉看得心疼,不由自主道,“你轻着些。”
邵之剑哭笑不得,“他如今这样都是自找的,你何必这么惯着他?再不与他疏通血脉,以后这腿走不得路了,你管他下半辈子么?”
杨眉脑子一热便冲口而出,“我管就我管!你觉得我管不了么?”
谢览疼得意识模糊,一直咬了牙强自忍着,迷离中却被她这一句话扯回了神智,便勉强撑着睁开眼睛道,“你……出去。”
杨眉只是站着不动。
“邵之剑待会儿要给我施针,衣服都要脱得尽了,你一个女孩儿家,留在这里,还要颜面不要?”谢览道,他被邵之剑在腿上按摩了这一时,血气渐渐疏通,却比方才麻木之时疼了岂止十倍,说话的声线便一直抖个不住。
第97章 邵氏九针
邵之剑无奈道,“大小姐,你且出去呆会儿,过半个时辰再进来。”
杨眉本想说您那肉/体我见过多少回了,回头见他疼得面色惨白,浑身抖个不住,却仍在强自撑着睁着眼睛盯着她,心下一软,只得放弃,灰溜溜出了暖阁。此时屋外雪风疾劲,天空中落着鹅毛大雪,她一时竟有些错觉,仿佛老天也知这世上有人离开,便以风声作泣,以大雪送别。
她在廊下立着仍不放心,侧耳静听暖阁内声音,内里却始终悄无声息。一直到她那双腿冻得几乎全无知觉,才隐约听到里面有极轻的呻/吟,她便知谢览应是已经昏晕过去,否则以他那死硬的脾气,但凡醒着,决计不会叫出声来。
她想明白这一层便又回身入了暖阁,果然见谢览躺在枕上,已经全然失去知觉,只那面上神色十分痛苦,昏迷中犹在不时小声呻/吟。
邵之剑正在用艾绒炙那银针,见她进来吃惊不小,满脸尴尬道,“你怎么进来了?”杨眉此时方见谢览已经被他脱了个一干二净,赤/裸着身体平卧在床上,从肩膀往下都扎着亮闪闪的银针,大约是因为疼痛一直出着冷汗,那雪白的皮肤上便薄薄地覆了水渍,在烛火的映照下有凄冷的色泽。
邵之剑将那针在用艾炙了,又在谢览臂上入了一针。针入之际,昏迷中的谢览便在枕上辗转摇头,口中轻声呼痛……杨眉看得心疼不已,便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邵之剑屏住呼吸又入了一针,才道,“大小姐,你见不得这个还是赶紧出去吧。他自散功以来,全靠我这针法固本培元才支撑到今日,日日都是如此。”
杨眉听了越发难过,便索性在榻边坐下看他施为,口中道,“既是日日如此,你撵我出去做什么?”
邵之剑瞟了她一眼,“你要呆着也行,只莫聒噪。”说着便又取针用艾炙了,一针接一针刺肤入穴,直把谢览各处经络都入了针,才停了手。那针入肤十分疼痛,谢览初时还小声呻/吟,到后来便连呼痛的力气也无,只张了嘴在昏沉中不住喘气。
杨眉在一旁看得心如刀割,却不敢多嘴,只怕邵之剑一个手抖刺错了地方,连累谢览跟着受苦。好容易熬到针炙完结,邵之剑拧了帕子擦手,指着昏睡中的谢览道,“你看他面色是不是好多了?”
杨眉俯身瞧了一瞧,疑惑道,“仿佛是红润了些……”
邵之剑点头,“这针法虽好,于人精气却损耗得厉害,常人需在针后好好睡上一觉,静心安养几日,多重的病症都恢复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一位……”他说着便摇头,“我日日与他行针也是无用,他自己一则俗务缠身,二则心事沉重,病症绵延到此时也未见甚么起色。这一回贵妃离世,又不知他要在心里煎熬多久……我做大夫,最怕便是这种病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针,他收针比入针快了何止十倍,不过片时,便把银针都拔了出来,向杨眉道,“给他擦一擦,穿上衣服。”
杨眉便取了干布过来,一点一点给他拭干身上汗渍,她方才只觉心疼,此番凑近了才见他消损得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掌下躯体瘦骨嶙峋,摸着都感觉硌人。杨眉只给他擦着便觉心中酸楚,探手过去将他身体轻轻托了起来,给他穿上宽大的棉袍,盖好被子。
谢览果然如邵之剑所言,针炙后损耗得厉害,一直昏昏睡着,无知无觉地由她摆弄。
邵之剑洗了手过来,笑道,“你那夜过来时我便如此时这般,刚刚给他施了针炙,正是连根手指头都动不得的时候,竟然还特意爬起来见你,阿眉,这南北两朝,能这般折腾这位大老爷的,也就只得你一个啦。”
杨眉顿感羞惭,便越发后悔那夜任性枉为,逼着与他见了面,却仍是不欢而散,并未讨着什么好,便咬唇道,“早知道不来了……”
邵之剑摇头,“我却觉得他那心病仿佛好了许多,不然前些日子能去上朝么?只是实在不凑巧,贵妃又在此时……”他说着又摇了摇头,“我去看一看汤药,再弄些粥食,你无论如何劝他吃了。”
杨眉便要起身,“我去做吧。”
邵之剑在她肩上按了一按,“饭食这东西,谁做都无甚差别,这位大老爷……全是心病,你只需好好劝他吃了就行。”说着便道,“人我可交给你了,他若醒了,绝对不许他再起来折腾。”
杨眉只得重又坐下,只盯着他沉睡的面容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觉得他呼吸有些沉重,凑近了见他面色红润得诡异,杨眉心中一个格登,忙探手在他额上摸了一摸,失声向门外侍人道,“快去叫邵医使过来,大人发烧了!”
杨眉刚刚吩咐了侍人,便觉袖上一紧,低头时却见谢览一只手正扯了她袖子,轻声道,“别叫邵之剑,我无事。”杨眉俯身下去,只觉他面色潮红,连眼角都是红通通的,灯光下那双桃花眼水色盈盈,看着十分虚弱。
杨眉把他那只滚热的手塞回被中,“你这模样还说无事,谁信啊。”
谢览闭上眼睛,轻声道,“天亮便是除夕了,让邵之剑过节去吧,别折腾他了。”停了一停又道,“你也……回去过节吧。”
杨眉自去铜盆中倾了冷水,绞了凉帕子过来,折好了给他覆在额上,小声道,“你病成这样,我还怎么过节?让我与你一处吧。”想了想又忍不住腆了脸撒娇道,“阿览,我还从未与你一块儿过新年呐,这是……头一回……”
谢览被额上冷意激得一个哆嗦,神志便略略清醒了些,心中一个声音不住叫他不要再与她纠缠,然而那嘴巴却全然不听使唤,脱口便道,“阿眉……我其实……累得很……”
杨眉被他这么一句话说得心中怜意顿生,便将脸凑了过去,贴在他耳边道,“累了便歇一歇吧,我在这儿陪你。”
谢览适应了额上凉意,感觉热意上涌,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茫茫然道,“阿娘死了,被宇文常杀了……我当日便不该纵容宇文常暗自蓄兵,本以为能让他与拓跋揽胜斗个两败俱伤……如今却害得阿娘送了性命……”
杨眉心中一动,此时方明白宇文常能够悄悄坐大,竟是谢览在北地时的手笔……只是天意弄人,如今倒叫贵妃死在宇文常手中,这叫谢览怎么接受?
谢览茫茫然盯着房顶,眼角慢慢地滚出一颗泪来,杨眉看得心如刀绞,便伸手把那微凉的泪珠拭了,勉强劝慰道,“人总有一死,夫人活着的时候是快活的,那便好了。”
“她活着也并不快活……”谢览木然道,“当日拓跋揽胜杀了我父,她为了我,委身拓跋揽胜……虽是我亲娘,却不能在人前相认,我每日里跪拜的那一个牌位,不过是我父一个妾室。自我晓事之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拓跋揽胜,报父仇,带她南归……如今万事皆备,拓跋揽胜虽未死,却江山不保,生不如死……谁曾想阿娘竟然宁肯追随拓跋揽胜破国,也不愿与我……”
他说到此处气息又急促起来,胸脯起伏得厉害,杨眉忙把那只不住发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又腾了一只手去抚他胸前,劝慰道,“未必是夫人自愿去北地……许是拓跋揽胜强迫贵妃……”
谢览喘了口气,轻轻摇头,“她北渡黄河之时我已经追上她了,却无论我怎样苦苦哀求,她却仍是执意往燕京……”谢览偏转脸看了杨眉一眼,眼神空寂,“她不愿与我一起走,便与你一样。”
杨眉被他说得一个怔愣,急忙辩解,“绝不一样。”
谢览只木然一笑,却也不与她争辩。
杨眉一时尴尬,摸他额上帕子已经变得热了,便取了下来,重新去浸了冷水,折回来与他放在额上。
谢览只茫茫然看着屋顶,对身边事全无所觉的模样。杨眉便抓了他那滚热的手在榻前默默陪着。倒是听他这么断断续续说着,却也渐渐把这些往事串连起来……贵妃当日为了亲子的安全,被迫委身拓跋揽胜。然而这许多年过去,贵妃心境只怕早已不似当初,毕竟拓跋揽胜待贵妃怎样只需看谢览当日在燕京城内权势便能略知一二,一个皇帝把贵妃前夫之子都视同己出,对贵妃之心可想而知……时日久了,大约连贵妃自己也未必能说得明白,她对拓跋揽胜,究竟是憎恨多一些,还是爱怜多一些……
答案现如今摆在面前——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候,贵妃随谢览南归成全儿子的一片心意,然而遵从本心她仍是甘愿与拓跋揽胜一同赴死。
谢览自己应该也多少知道点儿贵妃对拓跋揽胜感情的变化,只是不能理智面对而已……否则他在离开燕京之时,绝不会暗自吩咐高进准备迷药。
杨眉见谢览眼皮渐渐沉重,忙去倒了一碗水过来,向他道,“阿览,你喝些水吧。”谢览并未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却任由她扶他起来,饮完了一碗水。杨眉给他拭了唇边水渍,见他满脸倦意,便道,“你且睡一会儿。”
谢览依在杨眉怀中,只觉那怀抱温软柔和,孤零零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竟像是有了安然的依靠,身上那热度又涌了上来,他渐渐感觉神智模糊,便颓然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再不愿动弹,只抬了一只手,环了她的腰,将面颊埋在那怀抱深处,渐渐昏沉睡去。
杨眉几分愕然,低头见他伏在她腿上时神色安宁,便也不去挪动,只把夹被拉了高了些,密密给他盖上。
第98章 革去封号
邵之剑匆匆赶来时,便见谢览昏昏睡在杨眉怀里。杨眉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却把一块冷帕子固定在他额上,见邵之剑进来,顿时如获救星,急切道,“阿览烧得厉害,你快来看看!”
邵之剑几步上前,从杨眉怀中拖了谢览的手出来,扶着腕脉诊了一时,摇头道,“虽重,却不算险,由他这般发散一下也好,省得醒着也是煎熬。”说着便向身后跟着的路秋道,“天亮时告诉宗室府的人,大人抱病在身,丧仪一切事项让他们按制办理,不要再来请大人示下。”又道,“外面的事就交给你和路东,记得夫人丧事定要隆重。”
路秋郑重应了,回身出去。
邵之剑打发了路秋,便自向案边倒了盏茶喝。
杨眉急道,“你在那儿做些什么?赶紧想些法子呀……”
邵之剑笑了一声,无所谓道,“就这一位这凡事憋在心里的毛病,不趁这病发散一下,只怕以后憋出病根子来。依我说,如今这样,于他反倒是件好事。”
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杨眉便觉怀中那人有些瑟缩,忙用手在谢览脊背上抚了一抚,隔着薄薄的中衣都能感觉他那灼热的温度,杨眉不由心疼,便恼怒地看向邵之剑,小声叱道,“小声些!你那是什么歪理,赶紧设法退热!”
邵之剑拿她无法,只得出去,一时煎了药来,杨眉仍旧把谢览揽在怀中,一手拍他面颊,另一手舀了一匙汤药送了过去。谢览昏昏睁眼,却只觉困倦,便把面颊往杨眉的方向倾了一倾,去躲那勺子。杨眉只觉火热的一张脸便贴在她颈侧,那极热的温度让她心中酸楚,便把那勺放下,伸手将他面颊扳得正了些,柔声劝道,“喝完药再睡。”
谢览只是想睡,迷离中却被那声音牵扯着,只得张了口,把那黑乎乎的药汁饮了下去,一时苦得不住皱眉。杨眉平日里见他吃药仿佛饮水,也只有在这神志不甚清醒之时,才知他也如寻常人一般,确是怕苦的。
谢览昏晕中被杨眉反复劝着,那药也只喝了半碗多一些,便无论怎样也不张口,只把面颊不住往她颈侧躲去。杨眉心生怜意,不欲再去强他,便把他身体放低,由他枕在自己膝上昏然睡了。
杨眉折腾这两日也觉困倦,便将身体向后一靠,倚在榻边闭眼眯着,好在暖阁温暖如春,只这么靠着也不觉寒冷,不多时便睡得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时,杨眉恍惚听见有人不住唤她,睁开眼却见是路秋,她立时一惊,疑心谢览病势是否越发加重,伸手便往膝上那人额上摸去,好在虽仍是烧热,却气息宁定,睡得还算安稳,她那一颗心落了地,便问路秋,“怎么了?”
“淮安王爷来了,在外间客室。”路秋凝重道。
杨眉抿唇想了一时,毕竟是便宜老子,不能不见,便轻轻把谢览移回枕上。他被她移动便有些不安,不由自主伸手去扯她衣袖。杨眉不敢再动,又在一旁坐了一会儿,待他重又睡得安稳,也不去扯那衣袖,以免再把他惊醒,自将最外一层罩衫除了,留在阁内,匆匆出了暖阁,出门方见天色渐白,竟然已是清晨时分。
顾佑诚正等在前厅,一见面便道,“今儿除夕,你还在外面逛着,究竟还是不是我闺女?”
杨眉十分尴尬,也不好说谢览如今病得怎样,毕竟他如今是军机阁首,也不知他那身体状况算不算军事机密,再则就算真的跟顾佑诚说谢览病重所以不归,她没名没份的也没这么厚的面皮,便只道,“过两日便回。”
顾佑诚道,“跟我回去吧,今日除夕,需得进宫给皇上贺岁。”
杨眉想着暖阁里病着的谢览,便十分不想动弹,正在想法子回绝的时候,顾佑诚又道,“徐州谢氏献了徐州城,谢瑜也来了建康,你再不赶紧向你舅舅好好撒个娇,难道真的要入谢瑜那个门吗?”
杨眉这几日一直在琢磨怎样退了这个婚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谢览用谢氏家主去与谢瑜交换,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明光大殿上坐着的那个穿黄袍的亲舅舅才能帮她,被顾佑诚这么一说便十分心动,自向路秋嘱咐了几句,却不敢说透,只说自己回家陪亲爹守岁,便回府整理妆容,换了衣服,与顾佑诚一同入宫。
入了宫顾佑诚便由侍人引着去了春和殿面圣,却另有一个小太监过来引了杨眉往隔壁暖阁去面见贵妃。
杨眉跟着太监到了暖阁门口,却见迎面走来一个人,杨眉一瞧清那个面貌便停了步,不由自主便站得更直了一些。
正是谢瑜。
谢瑜早已瞧见杨眉,只满面笑容地立在原处,见她此时神情,越发笑得欢畅,“多谢郡主在北地时救命之恩呀。”
当日在宇文常军中不救他小命便不能脱身,却今日被此人拿来戳心,杨眉甚感郁闷,便道,“所谓祸害遗千年,阿眉便是不出手,谢家主也必然能活到今日。”
谢瑜丝毫不以为意,悠哉游哉走到杨眉面前,笑道,“阿眉对瑜之情意,瑜早已深知,此番非但要谢你在北地时救命之恩,更要谢你当日在建康对瑜手下留情。当日那般情景,阿眉也未曾真的拿药毒害于我,瑜十分领情。”
杨眉一滞,便知当日给谢瑜吃的假药丸已经被他识破,自己南归以来一直与谢览嫌隙甚重,根本无暇顾及谢瑜之流,说好的□□到期未生效,不被他识破才怪……况且以谢瑜这老奸巨滑的脾性,只怕早就猜到那个药丸是忽悠他的,不然也不会吃得那么爽快。
杨眉此番吃憋,便十分不想与此人打这些无意义的嘴皮子官司,索性不去理他,自扭头往暖阁去见平贵妃。
谢瑜却不依不饶,紧跟在杨眉半步之后,问道,“今日百官入宫贺岁,仿佛未见谢阁首?我这族弟这架子也太大了……你说是也不是?”
杨眉心头火起,一时停步回首,待要骂他几句,又一时忍了,左右呆会儿就要与此人拼个你死我活,此时再占些口头便宜也无甚意趣。
谢瑜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撩了这一时见她全无反应,便有些意兴索然,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说这阁不阁首的有什么用啊,在外还不是仍旧得供养族里,回了家里还得老老实实向家主磕头行家礼,谢阁首跪在地上磕头的模样,只怕还未曾有几个人坐在上面享用过吧?”
“人家只跪天地君亲师,你想做下一个?”杨眉回头,也小声道,“也容易,到时候让阿览多带些纸钱,只怕你在那边不够使。”说完便疾走几步,甩脱了身后这块牛皮糖,自入了暖阁。
暖阁内平贵妃正坐着与几个小宫女剥炒栗子吃,见杨眉进来,笑道,“刚才陛下还在念叨你,这会儿就来了,我哥哥呢?”说着便朝她招手。
杨眉走到贵妃身边,由她拉着在身边坐下,口在答道,“阿爹去见陛下啦,打发阿眉先来见贵妃。”
平贵妃抓了案上剥好的板栗给她,“那边尚有几家大臣在,再坐一忽儿,等他们走了,咱们再一块儿过去说话。”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太监进来禀谢瑜在外面,平贵妃便向杨眉悄声笑道,“那边说军国政事,谢家主无职无份,白坐着也是尴尬,陛下便打发来见我,只是我跟他又有些甚么好聊?”又向那太监道,“请进来吧。”
谢瑜一时进来,见杨眉与平贵妃亲亲热热坐在一处,面上便有些僵硬,上前行了礼,在下手坐了。
平贵妃便命看茶,向谢瑜问了几句家中父母亲眷的家长里短,便再无话说。一时三个人默默尴尬坐着,杨眉自在一旁剥板栗与贵妃二人同吃,全作屋子里没有谢瑜这个人。
如此这般僵坐了小半个时辰,有个小太监进来向平贵妃耳语几句。平贵妃如逢大赦,扔了手中板栗,起身笑道,“走吧,咱们一块儿去春和殿给陛下贺岁。”
两个人便由平贵妃引着,到了皇帝日常起居的春和殿。
杨眉一进去便见自己便宜舅舅梁帝正与顾佑诚正坐在一处说话,平贵妃自带了杨眉上前行礼,谢瑜跟在最后。
梁帝吩咐他们坐下,先向谢瑜道,“我朝大族散居各处,如今在建康的竟只有你们一族,各位家主也是久久未曾见面,只怕谋面也未必相识啦。”
谢瑜便起身道,“日后便归会稽,也当年年入宫贺岁。”
杨眉心中一动,谢瑜此时说这话,竟是已经把自己当谢氏之主了,难道这不过区区两日,已让他占了家主先机?她这么想着便抬头看自己便宜舅舅,却见梁帝面色沉肃,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什么喜闻乐见的样子。
梁帝闻言只唔了一声,也无甚回话,转向杨眉道,“阿眉,益州与你做了汤沐邑,你过完年便去益州吧,过个一二年再回建康,咱们宗室之女,等再大一些,慢慢议亲也不算迟。”
杨眉对这个便宜舅舅大为感动,顾三小姐的名号在建康城早已经臭不可闻,如今便是想去议亲也十分困难,说什么慢慢议亲,不过是出去躲两年,寻机再起……
然而此时这个机会对她来说才真是难得,便自上前跪了,伏身道,“阿眉有愧宗室,为不使宗室蒙羞,求皇上革了阿眉郡主封号,褫夺汤沐邑。”
第99章 三堂对峙
梁帝大吃一惊,斥道,“胡说些甚么?你起来回话。”
杨眉仍旧伏身跪着,头也不抬,自向梁帝禀道,“阿眉近日所为着实有愧宗室,只求皇上看在我母亲份上,留阿眉一条性命,日后只求能作平民百姓安渡此生,至于封号食邑,实不敢再作奢求。”
顾佑诚初时惊讶已过,大略猜了一猜,便知女儿作何打算。他深知自己这个小舅子的脾气,于宗室之中只有护短一说,本来打算带着女儿腆着脸哭求一下,如今女儿既要以退为进,他便索性坐在一旁不去吱声,能成更好,若果然无法收场再行出面。
梁帝瞟了一眼顾佑诚,见自己这个妹夫老神在在坐着不动,心知杨眉要说的事情他已全然知晓,只等自己决断……低头想了一时,不能让宗室秘室让外人得知,便向谢瑜道,“谢家主事务繁忙,不如且去?”
谢瑜生怕杨眉给他上许多烂药,哪里肯在此时告退?正在没个头绪的时候,却听杨眉道,“皇上不能让此人离开,阿眉所陈之事,皆是由此人所起。”
谢瑜心中一个格登,立时便知杨眉要与自己拼个两败俱伤,她这么一豁出去,他便无法再拿婚书要胁谢览,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只怕今日便要落空……他深吸口气,盘算了一下手中筹码,家主做不成那是无可奈何,此时绝计不能再失了宗室之亲,只要娶了杨眉在手,谢览嘴上再是强硬,到时也未见得能对他下得了手……强自镇定了一时,笑道,“郡主这话是从何说起?”
杨眉也不去看他,自跪着向梁帝道,“皇上,此人前些日子以我性命相胁,把我劫往北地,也是阿眉厚颜无耻,虽知我朝女子声誉大过性命,却仍旧为了苟且偷生,在此人胁迫之下签下婚书,此事如今在建康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为正宗室清名,请皇上责罚阿眉。”
梁帝面容整肃,看了谢瑜一眼。
谢瑜立时也跪了,向上稽首道,“陛下,瑜在北地对郡主照顾不周,至使郡主怨怼,郡主对瑜心存不满,都是瑜的罪过,只是郡主方才所言,全是子虚乌有,郡主当日与瑜情投意合,为江山社稷所计,与我同往燕京,助我为朝廷谋夺徐州,这是不争的事实。”说着又转向杨眉道,“阿眉,我知你心中此时怨我,要打要骂怎样责罚我都可承受,只是怎好将你我婚姻之约言作胁迫?”
杨眉心中窝火,转脸斥道,“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一卑鄙小人,要我怨你,且看看自己配是不配?”
谢瑜面上几分尴尬,却仍旧老着脸作恩爱状,只道,“阿眉,你我之事回家再说,不当在年节之时拿来烦扰陛下。”
杨眉正欲再骂他两句,瞟见梁帝满脸不豫,一副即将发作的样子,便只低了头,用袖子掩了面,作柔弱状。
梁帝道,“谢瑜,你说你二人情投意合,有何凭据?”
谢瑜忙道,“自有婚书为凭,上有郡主亲笔签押,当日郡主言道,答婚书由她代签,日后再禀顾王爷……”他转向顾佑诚行了一礼,道,“当日我二人远在北地,无法亲自登门送呈婚书,着实不敬。”
杨眉用袖子掩着脸,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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