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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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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劝,有些人劝不了,谢览这样的人,世上事看得丝丝不漏,除非他自己想明白,否则旁人在此处再多婆妈,也是无用。
这么想着,便叹了口气,又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时听谢览疑惑地问他,“你有话直说便是,吞吞吐吐地是要做些什么?”
邵之剑回头看他手中正拿了一只言事本子,便越发懒怠多说,自摆了摆手去了。
晚饭时分果然路春送了饭食过来,整治得十分精细,底下托着红炭炉子送来的,邵之剑拿到手中时仍是热气腾腾。他只略略看了几眼,见只是几样家常菜食,心中便十分没谱,那位大老爷连御厨做的细致到摆盘都十分讲究的吃食都懒得吃,这些也不知能否入得了他的眼。
然而杨眉大老远托人送来,他也不忍心不送过去,便自提了食盒入了暖阁。入内时谢览正倚在榻上与阁中一名小吏吩咐事务,他手边那摞本子已经减得几乎尽了,便打断道,“用饭吧。”
谢览看了他一眼,便道,“再一刻就好。”
邵之剑也不去理他,自向那小吏道,“陛下有言,天大的事,也不许耽误阁首大人用饭,你还不出去?”
那小吏愣了一下,忙忙地爬起来,朝谢览躬身行了一礼,“下官在外面坐等,大人且慢用。”说完便自退了出去。
谢览便叹气,“再片刻就说完了,你这又累得人家在外面坐半个时辰,更何况我——”他瞧了一眼邵之剑脸色,那“我不饿”三个字便又咽了回去。
邵之剑把食盒放在案上,打开来里面竟连碗碟都配得齐全,各式吃食犹在腾腾地冒着热气。谢览瞧那盒子与往常不同,便不由多看了几眼,却见邵之剑从盒内取了几碟菜食,他只瞧了一眼心中便微微一动,不由问道,“哪里送来的?”
邵之剑见他神色不善,忧心这位大老爷脾气上来让他拎出去,便道,“厨房送来的,还能有哪里?”说着便与他盛饭,雪白细长的米粒卧在一只翠色竹制的小碗里,看着十分爱人。
谢览盯着那碗看了一时,便恍然了悟,心中立时生出一股子委屈与孤愤来,开口便道,“撤下去让厨房重新做来。”
邵之剑手上动作一停,“这是怎么了?”谢览虽在病中,脾气却并不十分大,能吃便吃两口,不能吃便命人撤了,至今从未有过让人重做的先例。
谢览平淡道,“让厨房重新做来。”说着便把案旁的本子又取了一本,“本督等着。”
邵之剑不由哀叹杨眉这运气着实走得背,千古难逢的遇上这位大老爷心情不好,他本想再劝他一劝,又觉得此时说破只会白白让杨眉在谢览面前颜面尽失,不如索性闭嘴做个河蚌也就算了。他正要提了食盒出去,却听谢览道,“说句话的事,你跑什么?让门口的人去。”
邵子剑便把食盒放回原处,自让门外守着的侍人去厨房吩咐饭食。
厨房动作很快,不过一两刻钟便送了过来,邵之剑看了看果然做得精致,便与谢览盛饭布菜,谢览只闻那味道便不想动筷,却被心中那股子孤愤催促着把那青花细瓷的小碗端了起来,吃了两口便不想再吃。正要放下时,眼角余光瞧见案上孤伶伶放着的翠色竹碗,便又赌气接着再吃,还连连用箸去夹菜。
邵之剑惊异地看他,自他回来与这位大老爷见面,就没见他吃饭这般爽快过,再三劝解都是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每日里把那汤药当饭吃,害他一个医生,开的方子不但要管治病,还要管饱肚养气……
他这一时还没想明白,却见谢览忽然把手中碗筷搁在手边案上,清瘦的身体便如被风吹折了的翠竹,直弯了下去,伏在床边不住作呕,刚刚吃下的食物又原封不动尽数吐了出来,直到吐得尽了也仍然止不住呕吐之势,只不过片时便吐得脸红头涨,出了一头一脸的虚汗。
第91章 信我一次
谢览伏在床边足足呕了有一刻有余,胸中那股子浊气才渐渐散了,他平息下来,只觉整个人虚软无力,便仰面躺在枕上,脑中一片昏然。
邵之剑倒了热茶过来,“漱一漱。”
谢览勉力支起身子,想要去接却只觉手抖,便就着他手里含了茶水漱了,接了侍人送上的热巾子擦了手脸,又躺了回去,目光便正落在房顶的梁上,那梁应是用百年之木制成,昏暗中仍有沉毅的气息。他盯着那梁看了好一时,突然便想起那一个人来,任他怎样追逐,她自不为所动,不为所感,凡事皆由她本心,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他忽然浮出一个笑来,寂然道,“人生在世,终要信命。”说着便将手掩在面上,遮了眼睛,只由着意识在昏昏然里浮浮沉沉。
又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天色已经黑透,邵之剑仍然坐在床边,见他醒来,指了指案上药碗,“喝药吧。”
谢览心中顿生厌倦,便又闭了眼睛。
邵之剑仔细盯着他脸色看了一时,觉得似乎还算平静,便道,“阿眉来了,你要不要见她?”
谢览心中潜藏已久的那种委屈顿如火山喷发一般炸裂开来,从那委屈的深出生出了极致的愤恨来,他盯着窗沿上那只一动未动的食盒看了好一时,突然冷笑道,“竟还敢来……”说着便在床沿上撑了一下,他本是手足虚软,此时凭着一股子愤恨,竟然真的坐了起来,靠在床边把那药碗端了起来,也不管那手一直发抖,眉毛也不皱一皱便把药汁一仰而尽,虽洒了许多出来,却也仍是饮得尽了,随手把碗扔在案上,向邵之剑道,“让她进来!”
邵之剑看他神色不善,眼睛却亮得出奇,十分怕他一时做出什么事来,又犹豫道,“你现在不舒服,不如我出去,让她明日再来?”
谢览冷笑道,“你怕什么?去让她进来。”
邵之剑见谢览丝毫没有起身换衣服的意思,便十分怀疑他此时是否不甚清醒,要不就是发了什么癔症,劝阻道,“阿览,你……要这样见她?”
谢览只瞟了他一眼,便冷笑道,“让郡主看看我现在的模样,省得日日上门聒噪,岂不正是大好?”他这一番折腾便有些气力不继,把头一仰靠在枕上便闭了眼睛。
邵之剑踌躇一时,转念一想让他二人说个清楚,便是修罗场也罢了,总好过如今两个人日日煎熬……便把心一横,自出了院子,去门房处去寻杨眉。
杨眉这一次又是趁夜让路春带了她出来,来时却听邵之剑说谢览早前饭时吐得昏沉,正在睡着,她听了心中难过,没得到谢览答允却也不敢进去,便与路春二人在门房坐等。此时见邵之剑进来,忙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邵之剑便道,“阿览让你进去。”
杨眉大是意外,又隐隐感觉有些不妙,然而谢览愿意见她总是好事,便毫不犹豫跟着邵之剑重又入了昨日那间院子。房内仍是灯火通明,院内却不似上回一般空无一人,守着十余个羽翎卫,侧边的耳房窗上映着三五个人影,邵之剑便道,“那些是来说事情的官儿们,在那里坐等。”
杨眉便皱眉,“天都黑了还有什么事情好说?”
邵之剑便在她头上戳了一下,“你道人人都似你一般,镇日吃吃逛逛打发时日吗?”
杨眉无语,“然而阿览如今病着,天天这许多人,要怎么养病?天大的事,且等病好以后再说不行么?”
邵之剑便咕哝道,“没这许多人也未见得能好好养病……”想想仍是叮嘱杨眉,“我见阿览今日心情十分不好,你千万莫与他争吵,凡事且忍一忍,以后再徐徐图之。”
杨眉心道自己怎么可能与阿览吵架,便觉邵之剑有些多余,口中匆匆答应,只急着进去,却被邵之剑拉了袖子,又听他叮嘱道,“他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不要当真,不可与他计较……”
邵之剑话未说完便见杨眉入了暖阁,他十分怀疑杨眉听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他却不怕杨眉生气,反正这姑娘脾气绵软,一时过了自然无事。他怕的是谢览真把杨眉气得跑了,自己必然又要一病不起,依他如今这气虚体弱的模样,若果真有个好歹,他要怎样向朝中陛下和家中老爷子交待?
这边杨眉入了暖阁,却见谢览靠坐在榻上,身后塞着几个软垫子,他却并没有醒着,只歪着头闭着眼睛,看着竟像是在等她时昏昏睡去。
杨眉心中酸软,也不去唤他,自己在榻边坐了,只歪着头盯着他看。他这一日因未着冠,头发便随意地散在身后,几分凌乱,想来他方才睡起时也未曾梳理,杨眉只这么看着便有几分心痒,恨不拿自己凑上前去给他梳发。
然而谢览如今对她嫌隙甚深,她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他头发这样散着,便越发衬得那面颊瘦得可怜,面上全无血色,连口唇都是极淡的粉白,乌黑的眼睫贴在如雪的面颊上便如有人拿极黑的墨在面上描了两笔,有极致的黑。
杨眉坐在榻边几乎不感觉时间流逝,只觉就这么看着他便能到天荒地老似的。也不知究竟是过了多久,谢览渐渐醒来,那眼睫颤了几颤睁开,看见她时目光中有几分迷茫。
杨眉愣愣地由他看着,却见他那目光渐渐锋利起来,迷茫散去便透出一股子憎恨来,眼前淡白的唇动了一动,便听他冷冷说道,“郡主昨日不是说不会再来了么?”
杨眉一滞,昨夜为了赖着进暖阁,的确是信口开河,然而现在怎样解释?难道说我昨天就是忽悠你么?只得尴尬道,“阿览……你病着,我不放心。”
“不放心?”谢览嘲讽地重复了一遍,冷笑道,“当日你亲手在我心上插刀子之时,也未见你有甚么不放心。”
杨眉因他病着,一直未敢替自己多作辩解,此时听他这么说,便不得不解释道,“当日我不与你走,是怕宇文常知道你就在左近,谢瑜此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他果然向宇文常泄了你行踪,我忧心你无法脱身。”
“你知我曾视你如珠如宝,便应知道……”谢览漠然道,“当日我便是死在宇文常手中,也不要你向谢瑜虚以委蛇。”
“阿览……”杨眉自重逢以来头一回听他说些最接近情话的言语,却无半分欣喜,只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惶恐来,觉得自己此日只怕便要失去面前这个人,便极力挽回道,“阿览,我无论怎样,总是盼你好好活着的。”
谢览道,“我却只要你呆在原处,等我回来。”他说着又笑了一声,那笑声没有半点温度,“当日你不愿等我,如今又与谢瑜有约,现下却到我处这般惺惺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杨眉被他一句话刺得面红耳赤,忍了气道,“谢瑜拿你安危要胁于我,我与他之约,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日后便是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绝计不会履了这约……”
谢览十足讥讽地笑了一声,把脸偏转开来,望着窗外月色,“郡主婚姻之约都可轻许……我又怎知,郡主此时与我……又不是权宜之计?”
杨眉顿时大怒,腾地站了起来。谢览感觉她动作,却仍旧望着窗外,脸上那笑意便似凝固了一般僵在脸上。
从杨眉站着的角度,隐约便见他那微敞的襟口露出的一小截脖颈,颜色仍是雪一般的白,因为瘦得可怜,那青色的血管便根根凸起,直如潜伏的毒蛇一般……杨眉便忍了气,开口道,“无论如何,你不当疑我待你之心。”
谢览面色稍稍松动,口气却毫无转圜,“不要再来了。”
杨眉盯着他看了好一时,只觉那侧颜冷硬如磐石,她一时恼怒,便点了点头,“也罢。”说完回身便走。
谢览一直听到暖阁门响,才把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果然人去楼空,只余一室空寂,他低头看了看袖中极白的手指,明白此时此地终于只剩了他一个人,恹恹地在这地榻之上苟延残喘。只是天大地大,如此挣扎地勉强活着,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正在自厌自弃之际,忽听门上轻响,循声望去却一时怔住,不由自主便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杨眉几步走到榻边坐下,她神色宁定,口气镇重,“阿览,你我之间,别的不提,总有情分尚存吧……”
谢览不知她要做些什么,只茫然看她。
杨眉便道,“无论怎样我不能看你这样一直病着。你从现在起可不可以好好吃饭,先把身子养好?”她知道这话他无法回答,便自顾自继续说道,“以后你的吃食便都由我送来,你只需好好吃了,把病养好。等你病好了,你若仍然不愿见我,我便真的再不来惹你厌烦。”
谢览一瞬不瞬地看她,那目中却无甚光泽,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杨眉只道他仍是不信,便咬了牙,“不是权宜之计,你总要信我一次。”
第92章 谢氏南归
杨眉坐在屋前的小杌子上,用湿巾垫着手,把那瓦罐揭开了,挥手散了扑面而来的白气,低头看了一看,只见灌子里汤汁雪白浓郁,扑鼻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她用磁勺搅了一搅,舀了一勺盛在小碗里,自己尝了一口,只觉十分得意。
路春在围栏上翘足而坐,见状便道,“大小姐也与我尝尝。”
杨眉便又舀了一小勺,连碗递给他。路春接过来一口喝光,咂舌道,“好喝,只是大小姐太也抠门,这一口还不够塞牙缝的。”
杨眉便把那瓦罐盖子一合,向路春道,“熬了一整夜的奶汤鱼丸,只得这么一小罐子,多一点儿也没有,你现在就送过去吧。”
路春抱怨道,“大小姐,你左右要给府督做吃的,顺手多做一点儿给小爷吃又能怎样?恁的小气。”他口中抱怨,动作却不耽搁,俯身连着那只红泥炭炉子一块儿拎着走了。
杨眉看他离开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她那日被谢览说自己对他“权宜之计”时实是气往上冲,直欲撂了挑子便走,刚出了那门又后悔不迭,自己怎生失了心疯与他一个病人计较,又忍了一口气回去,想那时谢览也被她那阵势震慑,竟在昏昏然中点头答应了。
这日起她便也不去秦王/府上,每日只呆在郡主府内琢磨各类吃食。因邵之剑言道谢览今脾胃十分虚弱,她便换了法子熬了各式汤粥,打发路春送去。本来还忧心谢览未必吃得下去,谁料邵之剑欢欢喜喜来说谢览这些时日竟未再有呕吐之事,只是仍是不肯用厨房的食物。
杨眉来了精神,便一日做四五次的去送,如此匆匆过了七八日,路春带回来消息说阁首官邸已经收拾妥当,秦王殿下亲自送谢览迁居新宅。
又过了二三日,谢览竟然上朝了。
谢览自北朝归来便是众人口中的传奇人物,寻常人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情况,只知他身为北朝重臣却叛出燕京,归顺了南朝,还深受梁帝信赖,虽身居高位地镇日称病在家,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那一日他在上朝时露了个面,立时便成了整个建康城的大新闻。一众官儿们,有事往军机阁凑,无事寻些事也要往军机阁跑,总要设法见一见这位新任阁首大人的模样,否则简直没有颜面说自己在建康城里做官。
杨眉听说谢览已经开始上朝,便渐渐放下了心,心知他身体应当恢复得差不多——每日的饭食却不敢停,仍旧命路春直接送去军机阁里,这一日路春去送饭却灰溜溜回来,向杨眉道,“只怕府督不会答理你了。”
杨眉早已料想总有一日会被谢览拒之门外,也不甚意外,只琢磨着找个时日再去与见一见他,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一拍两散,那也太冤枉了。
天黑时却从窗子上来了一个人,邵之剑。他来时杨眉正在吃饭,看见他连忙站了起来,惊异道,“你怎么来了?”这个钟点,他不是正应该在给谢览施针炙吗?
邵之剑往她桌边一坐,自倒了一盏茶喝,没好气道,“今儿一直未曾送饭过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看看,午时便要来的,只你这门看得也忒紧,我学艺不精,竟然进不来。”
被自己亲爹跟关犯人似地关着,杨眉深感颜面全无,尴尬道,“我被禁足在此,每日只能在这四方园子里转悠,能出什么事?”
“既无事,怎的不送饭过来?”
杨眉满面莫名,“路春没进得了军机阁,我以为阿览不要了。”
邵之剑恨道,“看门的不晓事。”又道,“那一位这一日什么也没吃,我瞧他这一日神思不属的,只怕忧心得紧,便帮他来看看。”
“阿览若问,你只说我这里无事。”杨眉想了想,又自己摇头,“你且放宽心,他决计不会问我的事。”
邵之剑嗤笑道,“我宁肯他问一问。平生最怕这种锯嘴葫芦,有话不说,憋在肚里,憋出病来却仍要劳烦我。”说着便向杨眉道,“你吃完没?”
杨眉一滞,“做什么?”
“做饭去呀——”邵之剑便道,“那一位也就这两天才好了一些,刚刚下得了床,你不送饭去,明天一个起不来,朝里这些人又不知传出什么好话来呢?”他见杨眉仍不动弹,便又补了一句,“今日在阁里是御赐的虾肉水晶小饺儿和绿玉梗米粥,说来陛下也是知道这位大人脾胃不佳,送的都是小食——仍旧吃了两口便吐了,御赐的东西不能剩,可怜我用过饭去的,还得替他吃完。”
杨眉皱眉,“你一个大神医,怎么就不能做些调理脾胃的药丸么?人食五谷才有生气,这整日的吃了就吐,不得安养,以后可怎么好?”她口中抱怨,手上却不敢停,自往院中小厨房去给谢览熬粥。
邵之剑跟在她身后,“再神的神医也只治得了身病,心病么……谁弄得人得了病,谁去治吧!”
小厨房是专给杨眉整治饭食的,厨房里食材还有剩余,杨眉在里面翻拣一时,便就着那些东西熬了一罐柴鱼花生粥。邵之剑接了瓷罐,又吩咐道,“明儿也要,你让路春送到军机阁外街口,我自己来取。”
如此忽忽又过了数日,过年的气氛渐渐浓郁,就在杨眉以为要在郡主府这牢笼里过完年然后被塞去益州之时,顾佑诚命她入宫去向皇后与平贵妃贺岁。
杨眉一听能出门便十分高兴——虽然她绝对不爱入宫,然而就算入宫也比关在这牢里强。依品级盛妆打扮了,乘了步辇入宫,先去中宫与皇后聊了几句,见皇后安排过年十分忙碌,便辞了出来往平贵妃宫中去。
皇后打发宫中大太监引她过去,却是个熟人——当日谢览留在宫中的大太监秦司,如今在皇后宫中当差。
两个人经过御花园时只闻暗香盈盈,杨眉便问,“此处有蜡梅么?”
秦司朝远处指了一指,“前边挨着水阁那里,一园子都是蜡梅,水阁如今景色也是甚好,三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杨眉一想到见完平贵妃就得回去坐牢,自然欣然答应。跟着秦司从小路往梅园去,果然不多时便见前面一碧万顷,水上烟波浩渺,水边一座草庐,那草庐用带皮的圆木搭建,房顶铺设干草,野趣十足。
杨眉远远望见三个人正沿着水边小径往草庐去,便多看了两眼。当前一个人乌衣金冠,鬓发乌黑,身形瘦削,她顿觉心跳失了一拍,忙问秦司,“那个——是阿览吗?”
秦司道,“是咱们府督。陛下方才召他兄弟二人入御园说话,想是说完了,由他兄弟二人自己说说家常呢,后面跟着那个应是路秋府使。”
杨眉莫名所以,“哪个兄弟?”
“三小姐如今禁足在家,应是还不知情,谢氏一族已经向中院军献了徐州城,徐州谢家主昨夜到了建康。”
杨眉闻言大惊,再要仔细看是不是谢瑜,那一行三人已经入了草庐——便是未入她要看清也是困难,毕竟她对谢瑜并不怎么熟悉,站在面前也未必认得出他背影。
杨眉稍微设想了一下谢瑜会跟谢览说些什么,瞬间便觉心急如焚,向秦司道,“引我过去看看。”谢览好容易才恢复一点儿,若再被谢瑜说些什么气得病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岂不是要尽数付之东流?
秦司为难道,“府督未召,怎敢上前?”想想又问,“咱家先去向府督通禀一番?”
杨眉深知谢览绝不可能见她,便只得自力更生。四下望了一望,路秋正虎视眈眈在庐外巡视,水庐一边临水,其他几边不倚不靠,四周光秃秃的连个树木也无,想偷偷潜过去简直难于上青天。
她着实无法,只得和秦司求救,“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靠过去,偷偷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秦司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她。杨眉尴尬道,“谢瑜一直跟阿览不对付,我怕他把阿览气着,你也知阿览这些时日……身子很不牢靠……”
秦司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便道,“好在是此处这个草庐,否则我也无法。”说着便引着杨眉入了远处水边另一座阁楼,入到内里开了一个隔层,打开竟是一处地道的模样,杨眉大是吃惊,“此处有地道通往草庐?”
秦司掌了灯在前引她往前走,口中道,“前朝宴帝惯好女色,此处地道是他特意建了,与大臣妻女通淫所用,旁人只知两阁相距甚远,又怎知下面别有洞天?”
杨眉不由咂舌,跟着秦司出了地道,入了一间极小的暗室。秦司示意她轻声,待她出来才揭了右侧墙壁的一幅小像,露出极小的一个圆孔来,示意杨眉从此处往外看,他自己却重又退回地道,掩了入口。
杨眉顿觉这个秦司太监是个妙人,想来在这宫中要做到如此高位,服务上人和摒弃好奇心这两件事,是充分必要条件。
杨眉自那圆孔往外一望,果然便见谢览在正对着她的太师椅上坐着,她数日未曾与他照面,此时看他,只觉他虽然仍是极其消瘦,神气却比那日在暖阁中看着强健了许多,再不似那日气息欲绝的样子。
谢览只伸了手在面前火盆上烤着,火光映得他面色红润,虽仍是瘦得可怜,一时竟看不出前些日子曾经大病一场几乎不起的模样。
“你连中军都督都不做了,折腾回南边是图些什么?”
杨眉被这声音震得吃了一惊,才记起谢瑜也在阁内,她仔细一望才见谢瑜就在谢览对面坐着,方才她一心望着谢览去了,竟未留意对面这一位。
谢览平淡道,“我之家事,与你无涉。”
“也罢。”谢瑜冷笑道,“你谢大人便是不做中军都督,也仍旧权势熏天,我与淮安郡主不日成婚,到时还请位高权重的谢——谢阁首赏面观礼呀。”
第93章 两不相欠
杨眉躲在暗室内心中一个格登,心道这位谢家主如今大约也只剩了这一件能刺激谢览的事,便整日挂在嘴边得吧个不住……一时又觉谢瑜把谢览约到此处只为了炫耀两句总有哪里不大科学……
她忽然便想到,当日谢瑜既然已经铁了心要南归,只怕未必会真的去北帝面前泄了谢览底细——他这一番做作,难道最终目的其实是用她去找谢览晦气?
她想到此时心中忽生懊丧之意,一时竟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谢览仍旧把双手笼在那火上烤着,面目沉静,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
谢瑜再未曾想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便有些发急,“谢览,我说话你没听见么?”说着又站了起来,在那草庐内转了两圈,欺到谢览身前,“我说我要与阿眉成婚!”
谢览在听到“阿眉”两个字时眉目微动,朝远处那椅子指了一指,冷冷道,“谢家主请那边坐,麻烦离我一丈之外。”他停了一停又道,“谢氏家主代代名声清贵,如今竟出了个沉迷五石散的,你确然是出息了。”
谢瑜怒道,“我偏要在此处呢?”
“那你所求之事我便不耐烦听……”谢览往椅背处靠了一靠,又把案上的手炉抱在怀里,“你可自行斟酌。”
谢瑜几番权衡,终于还是忍了气,自去远处的椅子上坐了,坐下又道,“谢氏家主代代名声清贵不假,名声败坏却不是我起的头,我二叔那名声好得很么?山河破碎之际携图投敌这等事,也只有我二叔这等世事练达之人做得出来吧。”
谢览抬头瞟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若嫌舌头多余,便只管接着说。”他声音虽轻,语气中威胁之意却十分浓郁,杨眉想明白谢瑜二叔便是谢览之父时,隔着一个壁板都感觉几分瑟缩。
谢瑜不由自主便闭了口,想了一忽儿又醒悟过来,嘲笑道,“这里是建康,你道你还是横行燕京的拓跋府督么?”
“我也不知,不如你来让我试一试?”谢览自抱着手炉用火拨子拨弄炉中炭火,“谢家主,我公务繁忙,你若无事,我要走了。”
谢瑜笑道,“听阁首大人的意思,我与阿眉的婚事,你不打算反对了?”
谢览出神地用火拨子划拉着炉中炭火,漠然道,“你当日趁我受困燕京,潜入建康以我性命要胁阿眉,骗得婚书在手,等的不就是这一日么?你要什么且说来听听。”
“我要什么你都能答应?”
谢览看了他一眼,忽然也笑了笑,“看我心情。”
杨眉在此刻终于确信,谢瑜那一番周张,根本不是冲着自己去的,他当日想把她扣在徐州谢氏,归根结底仍是要用她去要胁谢览,只是半路被邵之剑劫走,如今便只能拿那纸婚书出来,只要谢览仍旧钟情于她,他握着那张婚书便能使唤谢览听他派遣……
她心中那点懊丧直从心底弥漫而上,一时竟感觉几分疼痛,原以为自己这一路奔波,虽然与谢览生了嫌隙,却终于还是让他平安南归,总是值得的……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当日南北两朝分立,谢氏也随而南北分立,北方士人随徐州谢氏向拓跋氏称臣的,不知凡几,使得士林有了南北之分。当今陛下既要南北归一,断不容士林之首谢氏一族一分为二,徐州谢氏和会稽谢氏,只能存留其一。”谢瑜说到这儿,把身体往前倾了倾,直愣愣地盯着谢览,“谢阁首,我说得对是不对?”
“很对。”谢览语气一时轻蔑,“所以你便要做这唯一的谢氏家主,是也不是?”
谢瑜仿佛松了口气,“这个家主,阁首以为我做不做得?”
谢览轻声笑道,“我若说你做不得,你便要持婚书去寻陛下请赐婚姻,是么?若我说你做得呢?”
“区区一介妇人,我让与你便是。”谢瑜笑道。
谢览点头道,“我明白了。”说着朝门外抬了抬下巴,“你请吧。”
谢瑜急道,“你还未曾答我。”
“谢家主不是替我选了么?”谢览道,“我把这谢氏家主给你,你把婚书还给我。就是这样吧,我应了,谢家主明日便把婚书送来。”
谢瑜心中一时欣喜,一时又隐隐有些失落,便讽刺道,“只是请你莫与我争这家主而已,家主之位也未必便是你囊中之物吧?”
谢览漠然道,“那不如先试试你我之间,谁会是这最终的谢氏之主?”
谢瑜一滞,尴尬道,“那又何必?”见谢览只盯着炭火出神,一副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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