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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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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佑诚又叮嘱两句便自去了。
  杨眉坐到天黑,打听路春回来,便去他屋子里寻他。
  路春折腾这一日还未曾吃饭,正捧了一碗面要吃,却见杨眉气急败坏地进来,一时怔愣,“大小姐,你又怎么了?”
  杨眉劈头便道,“带我去寻阿览。”
  路春只“哦”了一声,便提了箸吃面,边吃边含糊道,“小爷去羽府门口跪了一日一夜没见上府督一面,他不见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杨眉愤然道,“我也去跪上一日一夜,瞧他见不见我。”
  路春一口面差点喷了出来,呛得咳了好半日,才拍着胸道,“大小姐,容我安生地吃碗面。”说着便匆匆把面吃了,又倒了盏茶喝,喝完才道,“你这是听了什么了?邵医使不是与你说好,等府督气消了,再从容想法子嘛!”
  杨眉一想这日都腊月十二了,过完年就要被便宜老子塞去益州,哪里还等得?便道,“总之我今晚要见他,你设法带我出府。”
  路春无法,只得出去安排一番,这夜云层乌黑,雪风吹得窗棂呜呜作响。路秋便命她穿上极厚的风雪大氅,自携了她从墙头轻轻一跃即出。杨眉十分羡慕,便琢磨什么时候自己也来练些武功,省得事事求人。
  出了郡主府,转弯的巷子处竟有一辆小马车,路春扶她上了车,自坐在车辕上驾车,叮嘱道,“车内有手炉和火盆,你自己烤着点儿,别冻病了。”
  杨眉深感这位前府使大人心细如发,不由赞叹道,“路春,以后谁嫁给你真有福气。”
  路春被她一句话说得马鞭差点滚在地上,没好气道,“大小姐,以后谁娶了你,才真是没福气!”说着把马鞭一挥,马车便往秦王/府去。
  郡主府离渡春坊并不算远,不过一顿饭工夫就到了秦王/府门前,路春正要上前说话,杨眉拦了他,自上前向那守门羽翎卫道,“劳烦禀谢大人,就说我想见他。”
  那羽翎卫正要回绝,杨眉抬手阻了他,自己续道,“你只管进去说,见不见的,是谢大人的事。只记得跟谢大人说一声,他若不见我,我今夜便不走了。”说着便自回马车坐等,又招呼路春,“你到车里来,别冻坏了。”
  路春入了车内,与她对坐了烤火,自取了酒囊饮酒,饮了一时又问,“若府督果然不见你,又待怎样?”
  杨眉想了一时,无奈道,“也只能包袱款款回去了。”难道还能把他打晕了拖回家去吗?她倒是想呢,只没这个能耐。
  车窗外雪风疾劲,杨眉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天上果然已经在落着雪珠子,那雪越下越大,也不过一刻钟工夫,便成了鹅毛大雪,在地上慢慢堆积起来。
  杨眉把车帘压紧了,赞叹道,“竟让我遇上这等好雪,运气真是不错!”
  路春翻了个白眼,“这大雪天在家里围炉喝酒才叫运气不错,冻得哆嗦叫什么运气不错?亏得小爷一世英名,被你带累到此田地。”
  杨眉盯着火盆出了一时神,“路小爷,过完年你就跟我去益州吧。”
  路春愣了一下,“为何突然要去益州?”
  杨眉只摇了摇头,“阿览只怕不会见我们,他不谅解我便不会谅解你,你留在建康也无去处,不如随我去益州,那里好吃好喝可多,漂亮姑娘也不算少,不比建康差。”
  路春正欲说话,却听羽府大门“喀啦”一响,从里面打开,他把那车帘一掀,果然见三四个人出来,他一激动便喊了一嗓子,“有人出来了!”
  杨眉也凑了过来,此时那几个人走得近了,才看清是路东带着三个羽翎卫,路东提着灯笼,后面一人提着食盒,一人提着火盆,另一人拿着风雪大氅。杨眉登时心里便凉了半截。
  果然路东走到面前道,“三小姐,雪大天寒,路东奉命送些御寒之物。”说着便朝后一招手,那几个人陆续上前,把手中之物依次放在车辕之上。
  杨眉道,“奉命?奉谁的命?拿回去,我不要。”
  路东面露为难之色,只行了个礼,便要引着那几个人往羽府内退走。
  杨眉从车内出来,立在车辕之上,抬足便把那火盆一脚踢翻在地上,那红炭立时滚了一地,“我来此求见谢大人,谢大人只需管见或不见。至于冷是不冷,我并不是来乞讨衣食,却不劳大人费心!”
  
  第88章 形销骨立
  
  路东欲言又止好一时,终于还是引着人回去。路春撑着下巴盯着又一次紧紧合上的羽府大门,叹气道,“这下子鸡飞蛋打了,万幸还有一皮囊酒。”说着把那塞子拔了,递给杨眉,“喝两口暖暖身吧。”
  杨眉方才一股子热气上头,把那火盆踹了,自己车内的火盆又已经奄奄一息,正自冷得哆嗦万分后悔,见路春递了酒过来,便仰首饮了一口,酒十分的烈,入喉只觉辛辣,便*辣的从喉间一直烧到心口,那寒意便忽忽散了,不由道,“好辣的酒!”
  路春问道,“方才还没说呢,怎的要去益州?”
  杨眉便斜了眼瞟他,“顾王爷让我过完年去益州采邑,路小爷要不要与我同去?”说着把酒囊递给路春。
  路春便也喝了一口,“你去益州,府督怎么办?”
  杨眉把酒囊抢过了又喝了一大口,渐觉酒意上涌,反应也迟钝起来,好一时才问,“我听不懂,什么怎么办?”
  路春便知她酒量极浅,哪里能饮此烈酒,便夺了酒囊,“你还是别喝了,回头喝出事儿来,我没法子交差。”又听那边有门响之声,忙掀了车帘去看,又推杨眉,“大小姐,又有人出来了。”
  杨眉索性坐着不动,反正要来的总要来,不来的急也没个甚用。果然不多时路东又到了车边,隔着帘子道,“府督请三小姐进去。”
  杨眉正耷拉着脑袋想再被拒绝要放些什么狠话才能凑效呢,听路东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便疑自己是不是酒后幻听,掀了帘子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路东道,“府督请三小姐进去。”
  杨眉立时便觉身上一凉,方才那点儿酒意便全化作冷汗跑了出去,忙拢了拢风雪大氅,自下了车,“他……他在哪儿?”
  路东疑惑地指了指身后羽府,“府内议事厅。”
  杨眉顿觉问得多余,便向路东道,“你带我去。”
  路春便也跳下车来,跟在杨眉身后。才将将走了两步,便被路东回头阻了,路东笑眯眯道,“春哥儿,府督没说要见你。”见路春仍是一脸不服的模样,便又补了一句,“我出来时,府督只说带三小姐进去。”
  杨眉向路东道,“外面太冷,让路春去门房等,这样总可以吧?”
  路东笑道,“春哥儿那一身本事,哪里冻得着他?不过既然三小姐说了,春哥儿便去门房坐着喝酒吧,我方才出来见里面还埋着白薯。”
  路春便道,“有酒有烤白薯,大妙!大小姐您自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杨眉安置了路春,便跟在路东后面一路往里,穿过一个夹道时终于没忍得住,向路东打听道,“你们府督大人,近来还好吗?”
  路东掌着灯笼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三小姐呆会儿自己看看便知。”说着推开夹道旁一道角门,露出一时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来。他朝院子正中那进亮着灯的房舍指了一指,道,“此处是府督寻常见人议事的地方,他在里面等你。”
  杨眉此时方才想明白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谢览既在见人议事的地方见她,足证他此日已把她寻常陌路之人一般对待。早前那些往事,便真要如他在燕京郊外所说,一切尽随浮云了……
  她想着便停了步,心中渐生惶恐,忽然便不敢进去,实不知里面在等着她的,会是怎样的冷言冷语,还不如似那蜗牛一般,权当这世上什么都没有变化,把头往壳内一缩,醉生梦死便也罢了。
  路东走了几步未见她跟过来,回转身疑惑道,“三小姐,怎么了?”
  杨眉咬了唇,不管之后怎样,此时她绝不甘心不见谢览一面便走,且见上一见,但是真要恩断义绝,总也要有个分手现场不是么?这么想着便提步赶上路东。
  路东走到门边,向内禀道,“府督,三小姐来了。”
  杨眉被他这么一说便觉心中发紧,连手心都粘乎起来,竟是出了一手的冷汗。
  里面隔了好一时才听到谢览的声音,只淡淡道,“让她进来。”
  路东把门推开,侧身把杨眉让了进去。
  杨眉一步跨过门槛,便听身后一声轻响,竟是路东已经把那门扣上了。她一抬头便见对着门地方有一方书案,书案后有软榻,靠墙的地方四处皆是书槅柜子,塞的满满当当的各类书册。
  案前一只极大的火盆,正燃着热烈的炭火,书案下首两方放着许多坐榻,正是客人来说话时起坐之处。
  杨眉只略扫了一眼便把目光凝注在案后坐着的那人身上,这么一看目光便再无法移开。与那些易了装的羽翎卫不同,谢览如今在南朝的官服与在燕京时一般无二,一样的黑袍金冠,只那面貌却十分的清减,本就不甚丰润的面颊如今极致的瘦削下去,本就极白肤色只余了苍冷的雪色,只那眉眼仍然乌黑,一对桃花眼在孤冷的面容上熠熠生光,却有一种焰火将尽时回光返照的艳丽。
  杨眉顿觉心惊,开口便道,“阿览,你……你怎的这般的瘦了?”
  谢览两手扶在案边,坐姿庄重,闻言目光轻闪,却未答她的话,只道,“郡主深夜前来,有何要务?”
  杨眉提步上前,一直走到几案边上才停了下来,跪坐在他面前,仰了脸道,“阿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谢览微微偏了偏头,视线便略过她,落在案上的书册之上,抬手朝下首一处坐垫指了一指,“那里有坐榻。”
  他手这么一抬,便从极其宽大的墨色袖口里露出霜雪一般白皙的手腕来,杨眉只觉那手腕细的吓人,暗青色的血管便如毒蛇一般伏在雪白的皮肤上。她不由自主便抓了他的手,触手是冰雪一般的温度,她顿时只觉悲从中来,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水,源源地流了出来。
  掌中那只手一时僵住,又使力地往后挣了一挣,却未挣脱,只得随她去了。杨眉捧着那只手哭了好一时,恍然想起以谢览之能,如今竟连把手夺回去的气力都不足够,一时越发悲伤,便伏在那案上哭个不住。
  谢览叹了口气,“郡主哪里受了气来,到本督这里哭。”
  杨眉把那只手握得越发的紧了一些,呜咽哭道,“阿览,你谅解我吧。”
  谢览闻言,眼神一时飘忽,茫然问了一句,“谅解?”他腾了空余的那只手出来,按在杨眉肩上推了一推。他那只手仍是无力,杨眉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松开了他。
  谢览从案上取了一个纸折子,递到她手中,又朝远处坐榻指了一指。杨眉见他一副气虚力弱的模样,便不忍再违他意,只得站了起来,自往那坐榻上坐了,心中只觉酸苦,早前在黛山还心心相印的两个人,现如今正襟危坐,仿如议事奏对一般。
  所谓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谢览道,“郡主,要说的话,本督在燕京已经说得尽了,郡主若觉本督如你掌中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怕想错了。”
  “我没有!”杨眉直起身子道,“你怎会这么想我?”
  谢览一直等她平静了些,才道,“郡主看看本督方才给你的东西。”
  杨眉打开只瞧了一眼,顿觉耳中嗡嗡乱响,一时尴尬不已,却不知怎生是好。
  “字的写法与你熟识的不同……”谢览低头看着袖间手指,没听见杨眉答话,便解释道,“那是谢瑜自徐州来书,知会会稽谢氏他已订亲,不日成婚,将携妻子往会稽祭祖。叔父把这个给我,是问我要不要同去见礼。”
  杨眉被他这么一说连头也抬不起来,两个人一时都默默不语。又隔了好一时,她才听谢览问了一句,“阿眉,你说我要不要同去见礼?”
  这是今夜他第一次叫她“阿眉”,说的却是这么一句话。杨眉强自忍了羞惭,抬头道,“阿览,当日只是情势所迫,我答应谢瑜也不过权宜之计,不论你我日后如何,我是确然不会入谢瑜之门的。”
  “权宜之计?”谢览轻声重复,“我郑重许你,只怕于你而言,也不过权宜之计。阿眉,你若非视我如玩物,便是视我对你之心如玩物。”
  杨眉一滞,恍然明白他的意思,谢览在黛山离开之时说“我为谢家子,你终成谢氏妇”,这句话对他来说已是把婚姻之约镇重相许,虽不如谢瑜一般逼她签了婚书,在他的心中却已与她有了白首之约。谁曾想他一去燕京,她便把这约许给了谢瑜,她自觉事出有因,然而对谢览来说,仍是确确实实的背叛。
  谢览见她总不说话,便道,“夜已深,郡主请回吧!”
  杨眉被他说的直出了两身虚汗,顿觉那酒意又蒸腾上来。她也不想去辩解,便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那案前坐了,向谢览道,“阿览,前事不问,我只问你如今是否仍有待我之心?”
  
  第89章 乘病而入
  
  谢览盯着她看了一时,杨眉只觉面前这双眼睛便如寒潭一般,黑琛琛的,衬着那白似雪的面庞,有一种超然的寂静。谢览道,“前事不问?阿眉,我在去中州的路上听说你与谢瑜有约,虽惊怒非常,却也念你年幼懵懂,总要多容着你一些。去寻你的路上,我想的便是前事不问。然而那夜你已亲口回绝,此事于你不过过眼烟云,于我却是永生难忘。”他往后靠了一靠,漠然道,“回去吧。”停了一时又补了一句,“不要再来了。”
  杨眉只觉耳中嗡嗡,他此时这句话便与燕京郊外那一句“以后不要再来见我”反复交织,吵得头脑剧痛,一时引得酒意上涌,心中便又翻了一股子牛劲出来,两手在案上一撑便站了起来,隔了一个书案欺身过去,伸了一只手按住他肩臂,另一只手扣住他后脑,没头没脑地亲了过去。
  谢览一时僵住,再回神时已经被她拢在怀里,立时便觉她的面颊携着一点酒香直侵了过来,唇上柔软温热的贴了过来,在那里反复辗转。他一时迷茫,又一时清醒,几番颠倒之间,那本以为静如死水的心中又渐渐生出一种软弱来,仿如泥潭之中伸了一只手,握了他足踝,在不住引诱他就这样停下来,倒在这温柔乡中,歇上一歇。
  杨眉辗转亲了一会儿,酒意拥着的那团孤勇散得尽了,她便瞬间清醒,顿觉自己只怕是疯了,竟然在趁着谢览病中无力在强吻他吗?低头见谢览只垂着头喘气,却看不清面貌,他那胸前衣襟却已被她揉得乱七八糟,连忙伸手抚平了,结巴道,“我……我走了……”说着自低了头,匆匆离开。
  大门打开,一股子雪风扑面而来,她刚刚出过冷汗被这么一吹便不住哆嗦,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简直要捂脸大哭,恨不能挖个地缝把自己埋将进去。疾步冲到院子门口,又恍然想起自己出来时还未关门,瞧谢览如今那面薄气弱的样子,再被风扑了病倒可怎么搞?
  这么一想便又忙忙跑了回去,刚到门口便见谢览伏在书案上,在她的位置只见一个戴着金色发冠的头,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怎么了。杨眉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把那呼呼往内灌冷风的门合上,三两步跑过去,见他一只手臂枕在案上,另一只手臂却正掩着面颊,宽袍大袖的把面容尽遮了去。杨眉不知他究竟怎样,也不敢碰他,只轻轻唤了一声,“阿览!”
  谢览闻声动了一动,掩在面上的那只袖子便滑了下来,他睁开眼睛见是杨眉,便又闭了眼,把那只袖子又重掩了上去,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又睡着了……”便又自往案上伏了,一动不动。
  杨眉便知他方才应是昏晕了片时,忙伸手去推他,“阿览,你去榻上睡吧。”直推了三两下,谢览才又动了一动,却并未抬头,只把那掩着面的袖子移了下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杨眉此时离他只有尺寸之遥,便越发觉得他这些时日瘦得可怜,下颔侧边一个孤峭的弧度,面貌却是苍冷的白,太阳穴处乌青的血管清晰可见。杨眉这么看着,恍然便有一种错觉能看到那里血液流动的模样。
  “你怎么还在这里?”谢览慢慢坐了起来,右手支着额际,皱眉道,“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去叫路东——”
  杨眉阻了他要唤路东的动作,“我送你回去歇着再走。”
  “不劳郡主费心,本督自会去歇。”谢览漠然道,“夜深天寒,恕本督不送了。”
  杨眉一时气往上冲,赌气道,“怎能不送?我这只怕也是最后一回上府督大人这门,大人若送我到门口,我便再也不来了,大人看这样好么?”
  谢览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点了点头,手臂在那案上撑了一时,果然站了起来。他方才坐着时还看不明晰,此时站了起来,即便冬日身着棉袍,那极宽的腰封下束着的腰也不过区区一握。也不知是起动过急,还是体力着实不继,他立在那里只不过片时便有些不稳,自探手扶了身侧矮柜,漠然道,“郡主,这便请吧。”
  杨眉一时心中酸楚,就着跌坐之势,伸臂环了他的双腿,带了哭腔道,“阿览,你别这样,我……我不要你送了。”越说越是难过,便索性抱着他的腿又哭了起来。
  谢览立在原处,由她抱着哭了一时,叹了一口气,又弯腰去拉她胳膊,拉了一下却如蜉蝣撼树一般全无动静,他心中懊恼,盯着自己胳膊便生了三分的恨意。还是杨眉察觉他动作,匆匆抹了眼泪,抬着头泪眼婆娑地看他,“怎么了?”
  “我要歇息了。”谢览道,“郡主若不要本督相送,便请吧。”
  杨眉只听他这一夜一时自称“本督”,一时又是说“我”,便知他虽语气锋利,心中只怕也是心乱如麻,毕竟他仍在病中,便不欲逼他过甚,只道,“我扶你躺下就走。”又四下环顾,“你卧房是哪一间?”
  谢览犹豫一时,终于还是朝右侧一间小门指了一指,“那边暖阁。”
  杨眉再没想到他日常坐卧就在此处,想来他如今军务繁忙,在左近歇息反而比去园中更为便捷——初来时感觉他对自己生疏了才在议事厅见她的疑虑瞬间便散了,一时又欢喜起来。却未曾去想谢览若果然与她亲近,又何须穿戴得如此整齐,正襟危坐与她见面?
  谢览不知她为何突然愁容尽散,却也不便深究。他大病远未痊愈,足下虚浮,却不愿倚着杨眉,便把案边一只手杖拿了起来,轻轻隔开杨眉要去搀扶他的手,自拄了手杖,往暖阁去。
  杨眉也不敢说话,只静悄悄跟在他身后。暖阁并不阔大,布置十分紧凑,因是笼了地龙,屋子里温暖如春,当间布置了一张极宽大的地榻,四周仍是矮柜书橱环绕,密密地放着各色书籍。
  榻上被褥俱全,却十分凌乱,枕上也是皱皱巴巴,榻边犹自散着两只日常穿的软底鞋子。杨眉心中一动,便知她来之时谢览早已歇下,要不就是病着根本未曾起床,如今却被她闹得起来跟她说了半夜的话,便不由心中羞惭。
  谢览却不理会,自己在榻边坐了,把手杖倚在榻桌沿上,正自低了头去除那靴子。此类皂靴量身而制,为了贴合便做的十分紧凑,只是穿脱之时需费些工夫,谢览犹在病中,手上无力,折腾了两回也没脱得下来,便想先把杨眉打发了,再寻人进来伺候。刚要抬头说话,却见杨眉已在他足旁蹲下,伸手去除他靴子,他这一个灵醒,忙俯身去拦。
  杨眉哀求道,“你躺下我就走。”见谢览仍不为所动,只得往那天平上又加了一码,“再也不来了。”
  谢览闻声一怔,便不好再拦,只得由着她除了靴子,他自己解了衣袍,往枕上躺了。他多日卧床不起,本就气虚力乏,下午时邵之剑过来施了针炙,更是损耗得厉害,昏昏晕到半夜,听路东说她过来,只得勉力起身。如此一番折腾早就后继无力,此时躺在枕上,立时便觉有黑色浓雾一阵接一阵扑面而来。
  他尚记得杨眉仍在阁中,却凝不起目光去瞧她在阁中何处,只强自稳了心神,客气道,“郡主自去,恕本督不送了。”说完便觉那黑雾越来越浓,直裹了他沉陷下去,那雾中却仿佛瞬间生了鬼怪出来,张牙舞爪地一直围着他奇形乱舞,又怪声大笑,嘲笑他这一生,机关算尽,不相干的握了满掌,想要的却始终两手空空。
  杨眉立在榻边,只见他自坐在榻上时目光便不甚凝聚,抖抖索索地勉力除了衣袍,整个人便委顿在榻上,嘴唇翕动几下仿佛说了一句什么话,却只听明白“郡主”两个字……杨眉知他说的必然不是什么她爱听的,便也不去深究,自展了被子给他盖了,却见他在昏沉之中不住蹙眉,只片时便出了一头一脸的虚汗,她伸袖与他拭了,伸手抚了一抚,只觉那面上又湿又冷,只呼吸起伏之间才略有了些人间的烟火气息。
  杨眉伸手把那金制发冠除了,一头乌沉沉的发便散了开来。谢览在昏沉中眉目便又舒展了些。
  他既已睡沉,杨眉便更不肯走,把那只垂在榻边的雪白的手握在掌中,那手也是湿冷,她便从手腕开始往指尖一点一点抚着,用自己的体温暖了上去。一时抬头看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谢览此时应是比初初入睡之际安稳了许多,起码看着面容宁定,那一阵接一阵的虚汗也渐渐的停了。
  就这么也不知坐了多久,天边渐渐泛出白色的时候,门外有人轻手轻脚进来,看见杨眉便轻轻“咦”了一声,轻声笑道,“阿眉,你终于来啦!”
  
  第90章 厌食之症
  
  杨眉便也笑着招呼,“邵大哥。”
  邵之剑除了鞋子,只穿着厚袜入了暖阁,走到榻边坐了,见谢览正睡得安稳便微微点了点头,正要去把脉时却见那只手握在杨眉掌中,促狭笑道,“我说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
  杨眉面皮再厚也顶不住他这样调笑,忙松开那只手,自往后退了些,把地方腾给他。邵之剑把了一时脉,便把那只手塞入被中,轻声道,“虽是虚浮,却还算安稳,且养着吧。”又向杨眉道,“你怎么今日才来?”
  杨眉郁闷道,“被禁足在家里。”又瞟了一眼犹自沉睡的谢览,“便不禁足,他也不肯见我呀!”
  邵之剑只是摇头,“总要想些法子。”
  杨眉莫名所以地看他。
  “大夫治得了身病,治不了心病,这位大老爷——”邵之剑朝谢览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镇日饭也不吃,只喝些药,再这般下去只怕再不过几日便能得证因果飞升了。”
  难怪瘦成这副模样……杨眉皱眉道,“仍是这般任性……”回想了一下他在燕山时那光景,一时又不忍心责他过甚。
  邵之剑也道,“却也怨不得他,他自散功以来,禀气十分薄弱,莫说饭食,便是茶水都需精心炮制,否则便要作呕……只待这一时过去,根基渐渐强健些,只怕便能慢慢好起来。”
  杨眉便暗自皱眉,听这症状怎么那么像上辈子听说的厌食症呢?只怕这样习以为常,真的成了厌食症了可怎么搞?便问,“还要等多久?”
  “如今散功已毕,只待慢慢安养。我是个大夫,只管治病,养身这种事,一则看天意,一则看人心,你且问问这位大老爷自己心里打算再养多久吧。”邵之剑想想又摇头,叹息道,“当日在黄河边立誓要北复中原,现如今却把中军都督都让了出去,天下之事,儿女情长便不免英雄气短……”
  杨眉却没那许多家国情怀,总觉得把中军都督给卫阶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刀剑无眼,原本她就十分怕谢览真去打仗,更莫说他现在这气虚力弱的模样,哪里还禁得起戎马奔波?于她而言,只要谢览人在这儿便好。
  两个人默默坐了一时,近午时谢览眉峰微蹙,眼皮下眼珠轻轻转动,眼看着便要醒来。杨眉忙爬起来匆匆出了暖阁,邵之剑见她慌张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跟了出去,一路走一路喊也得不到个回应。
  一直到了院门外边杨眉才停了下来。邵之剑便问,“你跑什么跑?阿览这便要醒啦!”
  杨眉心道正是要醒了才要走,昨夜再三说等他躺下便走而且再也不来,才勉强赖着入了暖阁,要是谢览醒来见她仍旧坐着,八尺厚的面皮也绷不住……便道,“千万莫与阿览说见到我。”说着摆手便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呆会儿我做些吃食,让路春送来,若阿览愿意吃,你知会我一声。”
  邵之剑见她去远才往回走,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到暖阁时果然谢览已经醒了过来,正默默望着窗外出神。邵之剑便在榻边坐了,问他道,“今日可觉好些?”
  “左右不过如此。”谢览应了一声,便又阖上眼睛。
  “阿览,你我师出一门,我的本事我不会,我的本事你却没少学,你自己便是大夫,需知药医生治病不治命,你看我一日往你这儿跑八遍,多少也疼我一点儿,听我两句话罢!”
  谢览无奈道,“邵大先生,你这又是怎的了?”
  邵之剑还未及说话,暖阁外便听见路东的声音,“府督,阁里刚刚送来的言事本子。”邵之剑立时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走到窗边。
  谢览便吩咐门外,“拿进来。”
  果然路东开了门进来,手内捧着约摸尺高的言事本子,禀道,“阁内已经选过一遍,这些都要送呈府督,处置了再呈陛下过目的。”
  谢览便支着身子坐起来,靠在枕上,问了一句,“多是哪里的?”
  “都是四院军的,中军居多。西院军顾王爷也有一本。”
  谢览瞟了他一眼,“何事?”
  “顾王爷禀了陛下,言道淮安郡主移居益州采邑居住。”
  邵之剑立时转身过来,“宗室家事,怎的交到军机阁中了?哪里来的文书,连本子分拣都做不利索?”
  路东便道。“因益州刚刚光复,如今仍在军管,想那文书不敢自专,才移来阁中,府督若觉不甚适合,臣便把这个退给宗室府去吧?”
  谢览垂着头默默想了一时,便道,“事关军务,放着吧。”
  路东便把那些本子摞作一摞放在他手边案上,一时出去,又捧了饭食进来。谢览瞟了一眼,见托盘上面有一盏参茶,便端起来喝了几口,又从一个碟子里拣了块腌制的胭脂萝卜,拧着眉嚼了一块,正要摆手命退,见邵之剑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只得把那粥碗端了起来,却也只喝了两口便放下。
  邵之剑拿他无法,摆手让路东收了几乎未动的饭食,自己往那榻边一坐,肚子里打迭了一堆话要劝他,抬头见了那黑琛琛的眸子,瞬间又觉实在多余,便闭了口。他行医半生,深知这世上有些人能劝,有些人劝不了,谢览这样的人,世上事看得丝丝不漏,除非他自己想明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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