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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对头爱上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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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时,淮南王翁婿二人亲自送他们出门。
  淮南王止步于门前,贺林送他们到门外。论长相贺林生得不错,但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显得分外普通。
  一个男人,当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别人面前变得不值一提时,心理多少有些扭曲。抛开权势地位不说,单论才能长相,他与他们差之甚远。
  “侯爷留步,下官有话要说。”
  正要上马车的晏玉楼停下来,看着他。
  他一副热情有意套近乎的模样,“侯爷,下官对您一向景仰,苦于无机会说上话。今日有幸相谈,说不定将来下官与您还能成为连襟,下官很是期待有那一天,能与你们推心置腹把酒言欢。”
  “驸马爷恐怕要失望了,你是王府的上门女婿。我再是如何也不可能被别人招婿,倘若真与王府联姻那自是娶妻进门,连襟一说怕是不太妥当。”
  他脸色一变,眼神越发的阴鸷。
  “晏侯爷是看不起下官,这也难怪。侯爷出身高贵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普通人的疾苦,更不会知道有人为了生存伏低做小。”
  晏玉楼看着他,一副看透他的表情。
  “贺驸马此言差矣,我并非看不起上门女婿,也知世人皆有自己的苦衷。或为生存或为富贵或为情爱,每个人走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原因,也应当承担所有的后果。我只是不看不起有人明明得了便宜还要装出委屈的样子,当真是又当又立,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
  这下贺林的脸色不止阴暗,已经变得阴沉沉的,目光也阴冷起来,恰如阴沟里的老鼠随时随地想跳出来咬人一口。
  事实上她一直不愿招惹这样的小人,阎王好对付小鬼难缠,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小人躲在暗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是今天她看明白了,无论她招不招惹对方,她都是对方的眼中钉,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此人。
  她猜他之所以针对自己而是姬桑,或许与自己平时为人高调有关。
  这世间有一种人,他们因为自己的遭遇变得心理扭曲。对于比他们优秀的人往往会没有理由地嫉恨,甚至在背后使阴招。
  而贺林恰恰就是这种人。
  “下官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过侯爷,竟让你如此恶语相向。下官确实出身低微,但我现在乃是朝廷命官,又是王府的姑爷。你这般欺辱我,简直是不把王府看在眼里。王爷若是知道,不知做何感想?难道你就不怕得罪王府,得罪王爷?”
  晏玉楼面色不变,这样拨高道德层面站在至高点上质问他人的做法,向来是她所擅长的,不想这人也深谙此道。
  “贺驸马怕是听岔了,我方才所说的不过打比方。驸马爷莫不是自认为自己也是那等小人,将自己与小人相提并论才会曲解我的话。英雄不问出身,纵是贩夫走卒也有值得我等学习的地方。我向来惜才爱才,怎么可能看轻任何有才之士。驸马爷实在不用如此急赤白脸,空口白牙地离间我与王爷的关系。”
  “侯爷位高权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官不敢有异议。”
  晏玉楼笑了,这个贺林真是小人中的小人,倒是不能小觑。这样的人一旦得势,得罪过他的人必定遭殃。
  “在你看来所有不欣赏你必然都是有眼无珠,所有不愿与你结交的人都是看不起你的出身。你既然如此认为,那便当我是仗势欺人吧。”
  说完压根不想多看他一眼,抬脚上了马车。
  远远看到国公府的马车停在明楼的门口,阿朴过来低声对晏实说了几句。晏实便向晏玉楼转告,说是信国公在里面等她。
  明楼白天也会开门,倒是有点像后世的全天营业模式。
  晏玉楼想了一会,便下车朝明楼走去。阿朴在前面引路,将她引到二楼最清静的雅间。然后他和晏实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一进去,她立马变脸。
  “为什么?”
  她在问他,为什么要一起离京?
  “此事牵涉极广,我要是说我不放心你怕你吃亏,你信吗?”他说得认真,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她突然自嘲一笑,缓缓退后一步。
  “国公爷觉得我应该相信吗?你能截留阮大人给我的信,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或者我有理由怀疑灾银被劫一案,其中有你的参与。”
  “如果我真参与其中,你待如何?”
  她心一跳瞬间觉得胸口闷堵得厉害,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若真是不择手段之人,她绝不会让自己深陷其中。
  为何她会有一点难过?
  “我身为大启臣子,一切以大启江山社稷为重。任何妄图动摇国本扰乱民心挑起战争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国公爷同为大启臣子,应该爱惜自己的官声不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成为大启的罪人。往后史书工笔,都会记下你的罪行遗臭万年。”
  他的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像是在审视她,又像是在思考她所说的话。这样的他似乎离得很远,远到她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
  “千秋功业,都由胜者所书。如若我真有不臣之心且一举成事,你觉得何人敢笔诛讨伐我?怕是歌功颂德极尽赞美将我视为神明,何来遗臭万年一说?”
  她猛然往后一退,冷声质问:“莫非你真有反心?”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因为她从未想过他会有那样的心思,纵然以前他们一直不对付,她都没有怀疑过他对大启的忠心。
  然而,她发现自己或许从一开就是错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心不停往下沉。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问,语气不自不觉凌厉起来。
  他身形一动步步逼近,幽暗眼眸深不见底,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莫测。他每走一步她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面对这样的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退无可退,她抵在方桌边。
  他欺身上前两手撑在桌上,姿势呈包围之状将她圈在怀中。像抓到猎物的猛兽,盯着怀中到手的猎物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嘴。
  眼前的人危险得令人心惊,她甚至都想象到他磨牙舔唇想饱食一餐的模样。在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冷漠男子只是表象,他冰冷的内心之下是一头凶猛的兽。
  他贴得更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
  “无归,你在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久违了!
  很想你们哦,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每晚五点不见不散,么么哒!


第38章 出京
  他的一只大掌摸着她的头,深不见底的眸暗光流现,似漆黑的空洞要将人吞噬干净。大手停留一会儿滑到她的脸上反复摩梭着,贴得极近的唇从她唇边擦过,温润中带着些许凉意。
  要吃猎物前的兽必是这般模样。
  说实话她虽然一直说得绝情,口口声声让他把那夜的事情当成梦一场,一副不愿两人再牵扯的模样。其实她未必没有隐秘的心思,幻想着他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小忠犬小狗狼之类的。
  但是在这一刻,她完全不存侥幸。这男人哪里会成为她的小忠犬小狗狼,分明是一条成年的恶狼。
  “国将有难,岂能不惧。”
  “呵,谁的国?你的还是我的?都不是。这天下是姓赵的,是赵氏从原氏手中抢来的。你说它应该是谁的,谁又能永远当天下霸主?”
  她仰着脸,看着他。
  明明离得如此之近,她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人对权势有着天生的渴望,越是身在高位越想登顶。
  “你说得没错,没有人能永远做天下之主。千百年来没有谁真正成为天下的主人,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转瞬即逝。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大启若顺应民心,保百姓安居乐业,它就可能一直存在下去。反之,倘若昏君当道视百姓如蝼蚁,那就是灭亡之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只知道眼下的大启尚且安稳,任何想陷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人,都是千古罪人。”
  他唇角勾起笑,大拇指腹反复摩着她的唇。那笑意嘲弄中带着不恭,大有不将世间万物放在眼里的傲慢,仿佛她的义正言辞都是笑话。
  “天下百姓与我何干?我上不管千年史书,下不理会千古流传,史书工笔如何记载我看不到,是奸佞还是忠良我不在乎。我只知人生在世匆匆数十年,好生无趣。若无更有意思的事情去做,我总得做些什么才不虚此生。无归,你一向聪慧,你说我该做些什么好呢?”
  这男人难道是有病,哪有人因为自己无聊没事干就想反朝廷的?她哪里知道他该做什么,她又不是他父母也不他什么人,他这话问得是简直是莫名奇妙。
  照他所说,因为没事干他就要报社,如此丧心病狂的逻辑令人发指。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身体微微松开她。眸中的黑雾散去,渐渐缓和如常,清冷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方才贺驸马叫住你,都说了什么?”
  她盯着他,不明白刚刚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怎么又变成以往她熟悉的那个男人。难道他还是个精分?
  “说是要和我做连襟,被我拒绝。”
  “一条疯狗而已,不用理会他。”
  依她看,更不要理的是他吧。她招惹的是什么狗男人,变脸变得这么快。早知他还是个隐藏的精分,说什么她都不会对他下手。那一天她为什么要闯桃林,为什么要作死招惹他。她好后悔早知道还不如随便找一个男子人,至少她能掌控得住。
  她尝试推开他,不想他纹丝不动。他的身体她是看过的,看起来高瘦实则身体精瘦。
  “国公爷,你不觉得自己有病吗?你不知道有病要看大夫吗?”
  他是有病吧,而且还病得不轻。刚才她差点被那样的他给吓到,转眼他又一副关心她的样子。如此切换自如,怕是常常发疯。
  “我有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还是无归关心我,都看出我生病了,那你说来听听我生的是什么病。”
  狗男人,居然在正常和发神经之间切换自如,难道他还是个双重人格?管他是什么人,她现在只想躲得远远的。
  “鬼知道你有什么病,你快放开我!”
  “无归,原本我没病。自打你招惹我后,我就病了。”
  “滚!”
  她怒道,关她屁事。
  他瞳孔一缩,难道自己吓到她了?他确实有些心急,谁让这个女人招惹她后又急于撇清。既然她撞到他怀中,就别怪他牢牢不放。
  “你之前对其他男人也是这般疾言厉色吗?”
  “请问整个宣京让我和颜悦色的有几人?”她低吼着,觉得他病得不轻。
  他缓缓露出笑意,她说得没错。以她的身份地位,确实不用给人好脸色。但是他不是别人,他是和她最亲密的人。
  “是不是之前贺驸马说的话不中听,你才如此大的火气。”他说着一只手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喝点茶水消消气。”
  消你大爷!
  她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可以肯定这人不仅有病,且病得不轻。他怎么可以一脸无辜的模样,把方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国公爷,你在装傻?”
  “我这都是和无归学的,无归说过不想别人记住的事情就当成一场梦,我不过是效仿你而为之。”
  她一噎,原来他在这里等自己。
  那还是有病,寻常人谁会拿自己有反心的事情开玩笑。这个时代,一句不当的言论都可以招来杀身之祸,何况是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这厮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难道今天他是原本的面目,过去他给人的都是假象。既然如此,他为何不一直伪装,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显露。他的心思,她现在不敢以常人度之。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看清他本来的样子。
  他这么做会不会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做些什么?倘若将来他真有反心,自己有那样的把柄捏在他的手中,难免不会受他威迫而成为他的帮凶。
  好深沉的心机。
  她沉默的样子看在他的眼里,他眼神重新幽深起来。
  “最近姓贺的与龚家人走得近,似乎还结交了一些世家庶子。连你外祖家的几位表兄,也在他的朋友之列,你就没想过他想做什么?”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物以类聚,跳梁小丑翻不了大浪。国公爷,我看今日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我先走一步。”
  他不动,依旧掣肘着她。
  “你不觉得奇怪吗?王爷的心思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他分明是想将你支出京外。你猜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很奇怪,但我更奇怪的是你的举动。你明知他别有用心,你为何也要自请离京?你可知我们一走,京中上下他完全可以一手遮天。”说着她表情一变,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者今天的事是你和他共同布的局,难道你们唱的是双簧故意引我入瓮?”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曲起轻轻弹在她的脑门,“说你聪明你确实是聪明,说你傻你也是真的傻。他是我什么人,你是我什么人,我岂会与别人一起算计你?”
  她身体往后一缩,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被他一系列的操作弄得有些懵,这厮今天简直是让她开了眼界。
  “你不要再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不想听也听不懂。我只知道你没有表面的那么忠心,甚至还动过大逆不道的念头。道不相不同为谋,还请国公爷放开我,我与你没什么可商议的。”
  “你听得懂,你只是在装傻。你心里明白我根本不会害你,否则你方才早就叫晏实了。”
  他一语中的,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如此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刚才明明觉得他危险万分,她都没有张口叫人。
  “你好歹还是堂堂国公,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可能动手。我要是连这点事都经不住,哪里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地位。我可不是信你,我信的是这朗朗乾坤。”
  “我就喜欢听你说话,无论什么话到了你的嘴里都变得好有道理。正如你所说你认为王爷此举颇有深意,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有异心,无论早晚他总会动手。与其日日提防不如试上一试,此次正是好时机。你我多年经营盘根错节,便是一同离京也不妨事,还能趁机让他露出马脚。”
  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睨着他,他们算得上自小相识。虽然立场不同走得并不近,但因为是对立面所以格外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是个二皮脸,这脸变化的速度太快,快到她都怀疑自己刚才在做梦。
  为今之计,还真不能和他撕破脸。万一激怒他,她计不到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有无尽的麻烦。在他没有露出谋逆的端倪前,她愿意和他维持着虚假的同僚关系。
  “行了,国公爷的意思我已明白。你实在不必与我解释太多,你不是我的属下,你要去哪我拦不住。”
  “嗯,就知道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鬼才明白你的心思。
  “你刚才说了那么的话一定口干得紧,喝完茶再走。”
  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接过他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再次重新推他。这次倒是推开了,眼看着她开门离去,他也没有出手阻拦。倒让她心中疑惑四起,越发觉得无论是人还是事皆是迷雾重重。
  在府门口下马车,不经意看到墙角的人,她走了过去。
  来人身形削瘦,苍白的脸色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清澈眼眸像是藏着无数的秘密引人探寻,看向她时仿佛又带着光。
  “为何不进去?”
  “学生还是在外面等的好。”
  她立马明白他顾忌的是什么,他本是庶子又出了上次的事情,怕是不仅自卑且自我厌弃。她什么也不说,直接抬腿走人。
  “还不跟上。”
  董子澄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挣扎一下赶紧跟上。
  将人带到厅堂,下人们有眼色地端着点心茶水进来。侯府处处富贵,他越发有些难安,忐忑之时不敢看她的脸。
  她示意他喝茶,闲聊般问道:“大理寺可还习惯?”
  “孟大人待学生很高。”
  “孟进是个有真本事的,你跟着他好好学。刑狱的官职无论大小,都不被世人所包容甚至厌如鬼魅。你若想在这个行业中拼出一片天地,往后怕是注定与孟进一样孤独,你心里要有个数。”
  且不说这份职业不讨喜,加上他之前的经历,还有或多或少传出他那处受损严重的事,可以想得到他的姻缘会十分艰难。
  自那件事后,董子澄已绝了成亲的念头。若不然,他也不会执意进大理寺。既然选择走一条孤勇的路,便已做好孑然一生的打算。
  “学生甘之如饴,多谢侯爷的成全。”
  晏玉楼摇头,不是她成全他,是他自己不甘向命运屈服。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换成心理素质不高的人,恐怕早就寻死觅活。
  他之所以没有放弃自己,定是因为他心中有信念和不甘。一个有信念的人,不会轻易向生活低头。一个不甘被命运愚弄的人,终将把生活的苦难转变成动力。与其说她伸了一把手,不如说是他自己爬上来的。
  “我并没有帮你什么,你通过科举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你父亲已被革职查办,你嫡兄也获罪去修行宫。此后董府中,再无人可以欺辱你。过去的事情不要再去想,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往前走,我相信将来你定会是一个出色的刑讯官员,可以替许多人申冤平反。”
  董子澄动容,苍白的脸色中可以看出他澎湃的心情。出事时的心如死灰,被人看到最不堪之处的无地自容,仿佛就在昨日。
  若不是眼前的人,自己恐怕将永陷泥潭,终生不能洗尽身上的污秽。
  他起身,欲行跪礼,被晏玉楼托住。“若无侯爷便无学生的今日,侯爷若有差遣学生愿意赴汤蹈火。”
  晏玉楼让他重新坐下,笑问,“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董子澄不语,眼神露出担忧。京中人都在传灾银被劫一事,许多人恶意猜测是侯爷指使浒洲知州所为。他担心有人对侯爷不利,趁机陷害侯府。
  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和侯爷谈论朝政,他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
  “侯爷,学生查到那王澋的真正身份,他确实是前朝余孽。其祖上曾是前朝的威武将军王护,他是王沪庶四子的后人。”
  这样隐秘的身份都能查到,可见他下过一番苦功。其实在她看来什么前朝余孽,现在都是大启子民。前朝灭国近两百年,如此漫长的岁月谁还把祖上的事情当成自己的责任。真论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是历朝的后人,岂不是都能称之为某某朝的余孽。
  只要安分守己,是谁的后人并无什么不妥。坏就坏在有人借机做文章,以彰显自己的不平凡。寻常人想要推翻朝堂,无异于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再者那王澋何来的立场?他的祖上不过是前朝的将军,又不是原氏后人,他根本没有资格谈什么反赵复原。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又是谁煽动他?
  姓姬的?
  不像。
  他不会那么蠢。
  她现在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直以来冷冷淡淡,不似她一样为朝中之事忙碌奔走。那是因为他对大启没有感情,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可以做到对朝中一切事务冷眼相看。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得到她的肯定,他似乎略有放松,“学生还查到一事,王澋死之日当值的那位狱卒并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寡之人,他在宣京有亲人。”
  “哦,他的亲人在哪里?”
  这倒是线索,她正了正神色,坐直身体静听。
  “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孤寡,却不想他在京中还有一位远房表姐,那位表姐在工部右侍郎彭大人府上当差,是彭家二房灶下的一位管事妈妈。”
  工部右侍郎彭钰,那是姬桑的人。
  “如此你不必往下查,我已经知道了。”
  “是,侯爷。”
  她看着这位削瘦的少年,总觉得他把自己绷得有些紧。如此好年华的儿郎,应该是鲜衣怒马极尽张扬的年纪。
  “京中各势力错综复杂,一旦有危险立刻收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青山若尽毁一切都枉然,你切不可孤身犯险。过几日我会出京一趟,大约要过几个月才归。”
  董子澄大惊,他虽然不是她是因何事出京,但看她的脸色也知必不是什么小事,说不得还有凶险。
  “侯爷,您不可以身涉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此事并非我一个能决定的,朝堂复杂我不便与你深说。我不在京中的日子,你一切小心。”
  董子澄低头,他还是太弱了,还不足以成为侯爷的心腹臂膀。什么时候才能变强大,才能被侯爷信任?
  “那学生祝侯爷一路平安。”
  “你自己在大理寺也要小心行事,那个地方人事复杂太过阴暗。记得不要忘记你的初心,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千般耕耘万般用心,方能功不唐捐得偿所愿。”
  “学生谨记侯爷教诲。”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将来定会有资格站在侯爷的身边。他暗自下着决心,眼神慢慢坚定。
  送走董子澄后,很快侯府上下都知道侯爷要离京的事情。
  杜氏忧心不已,千言万语不知从何交待起,只嘱咐她一定要带上采翠,要是可以连冯妈妈也带上。她心里有数,采翠是一定要带上,至于冯妈妈就不用了。人多眼杂,她还想轻便行事。
  她和姬桑都要离京的消息在朝堂上引起巨大的争议,两派的臣子都劝他们三思。便是宫里的两位太后也分别将自己的弟弟召进宫中,苦口婆心地规劝。
  然而事成定局,再无更改。两位太后只能叮嘱叮嘱再叮嘱,各自提醒自己的弟弟要防着另一位暗中使坏。
  最后,他们定在五日后出京。
  入夜后,那只信鸽又停在窗台上。
  她眼一眯,姓姬的以为她真不敢把这只鸽子做成烤鸽子吗?他难道真以为捏着自己的身份就可以有恃无恐?他要真这么想那就大错更错。
  鸽子在窗台上走来走去,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走在鬼门外。她伸手一抓,就将它抓在手中。它自是送信来的,信上写着:三日后京外十里亭。
  姓姬的这是想约她一起走的意思,她根本没打算五日后与巡视仪仗一起出京,早就想好提前走。事实再一次证明他们敌对多年,彼此都将对方的行事手段摸得透彻。
  她冷笑一声,将纸条搓成一团丢火盆中。
  采翠进来后看到她手中的鸽子,诧异问道:“侯爷,哪里来的鸽子?”
  她把鸽子递过去,“今晚的宵夜我要吃烤鸽子。”
  两日后的清晨,天还灰灰亮着,城门刚开一辆低调普通的马车便出了城。一路行至十里亭,晨曦中隐约可见一辆马车还有几条人影。
  待走近了,晏玉楼不由得翻一下白眼,坐在马车上不动。
  一身黑色常服的姬桑看着她过来,原本冷峻的脸上缓缓染上笑意。宛如冰雪消融,清冷的笑容在晨光中越发的令人惊艳。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


第39章 同行
  乖这个字,显得特别的亲昵。以他们对外的关系,言语往来用这个字十分的不妥。她不去看旁人的眼神,料想定然都是吃惊的。面色平静地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措词。
  他唇角含笑,眼神像是能看透她在想什么。
  晏玉楼此行只带了晏实和采翠二人,还有十名精挑细选的护卫。至于暗卫们,那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她想便宜行事,带的人越少越能更好地体察一下民情。
  不想他和她一样带的人不多,除了阿朴、程风扬和花姑,再就是六名护卫。
  晏玉楼并不奇怪程风扬会与姬桑一起同行,饶洲知州程梁是他的二叔,他作为侄子恰又姬桑的表弟,陪同前往理所当然。不是不知程风扬放着自己的丫头不带,为何要带上花姑?
  她自知长相出众,出门在外不想引人过多注意,是以把肤色弄得偏黑,没那么打眼。这厮倒是与自己想到一处,不仅马车低调,连衣着也十分低调。素黑的衣袍,普通的黑靴。不像是朝庭重臣,反倒像是闲云野鹤的隐士。
  再是低调,也难掩他出色的长相。
  如果是以前,她还能若无其事地与他维持着明面上的同僚之情。然而现在,她视他为洪水猛兽。仿佛和他越多接触,她就离深渊更近一步。
  在他还没有危险的举动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防范未然和静观其变。若有可能,她会出手打压他,让他失去为所欲为的倚仗。
  “姬国公,真是巧啊。”
  “不巧,我是特意在此等侯爷。”
  真不会聊天,客套一下会死吗?
  情商低到可怕的男人,他以为在他说了那些骇人听闻的话后,自己还能不怕死的和他你侬我侬,他哪里来的自信?果然疯子都有不同一般人的神奇脑回路。
  “国公爷大可不必如此,我甚是惶恐。”
  “无归说笑,你们同僚一场何来惶恐一说。”
  你丫可是要闷头篡位的人,别人能不惶恐吗?她现在一想到这厮有可能要拉自己外甥下台,她哪里还有心情和他说笑,不弄死他已是最大的善意。
  他神色清明气质出尘,便是站在那里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淡淡的眼神看了程风扬一眼,程风扬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看到自家表哥眉间的冷意时,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
  “侯爷的装扮,倒是很适合远行。不知侯爷用的是什么法子,脸上抹的是什么东西,学生可否讨教一二?”
  晏玉楼看一眼采翠,采翠忙从箱笼中翻中一盒粉丢给他。
  “多谢侯爷,这东西怎么用,还请侯爷赐教。”
  采翠没好气地道:“程公子这话问得稀奇,谁不知道您是京中各花楼的常客的,您的院子里更是桃红柳树,您会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法。”
  “这位姑娘不要生气,早起如此清凉爽气,你为何要大动肝火?这样不好,你今日怕是没照过镜子吧,你下颌生了一颗暗疮,想来是近日火气太大的缘故。女子脸面何等重要,要是生满暗疮岂不可惜。”
  程风扬一边说着,一边摇着折扇。采翠原就不喜碰到他们,这下更是炸了毛,杏眼圆瞪满是愤怒。
  “程公子当真是比女子还细心,竟然能猜到奴婢最近火气大。奴婢生不生暗疮与公子何干,公子真是咸吃腌菜淡操心,管得也忒宽。再说任谁一早起碰到挡路的,都不会心平气和。也就我家侯爷脾气好,奴婢不骂人都是看在我家侯爷的面子上。”
  程风扬咋舌,荣昌侯嘴下如刀不饶人,没想到府上的丫头都如此牙尖嘴利,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丫头连表哥都敢捎带着骂,难道是荣昌侯的意思?
  这般一想,他的眼神微妙起来,看向自家表哥时充满同情。看来侯爷和表哥的积怨是越来越深,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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