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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郡主-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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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后果?”傅经芙厉声狠笑:“傅家还能缺傅经柏这房的曾孙吗?若不是那群该杀的奴婢捣乱,我定能当场就踩死那上个月就该弄死的贱种!”
“经芙?!”傅宗弼难以置信看着幼女,斥道:“那是为父的曾孙!”
“贱种,就是个贱种,死掉就只配扔粪桶里的贱种。”傅经芙昂起下巴,冷冷地蔑视着她的老父亲:“我就是要弄死来出气,爹还想为这贱种来责罚我吗?”
幼女这高傲到仿佛对他都居高临下的模样叫傅宗弼心头一惊,脑海中突兀响起一道声音‘你想过傅经莲傅经芙姐妹对你还有多少孝心吗?你敢舍弃,她们就敢恨你入骨。’
若当时感到苦涩,这一刻老太爷真的感受到了凉意,叫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惊慌,没等到他训斥,门口就传来了三老爷的怒叱声。
三老爷傅经茂真是要被这对妹妹和这对外甥给气炸了,大姑娘心肠再好也不是个烂好人,今天闹出这等大事还能愿意再保辛家吗?不肯,德州辛家和辛家的姻亲都得完,而这对他们得是多少损失啊!
兄妹仨吵得凶猛,连他们的老父亲和生母都几乎没有能插嘴的缝隙之际管家赶来禀告:殷家和苏家带着大批家丁仆妇赶来,连殷尚书老夫妻都来了,已经冲往雅风院。
傅宗弼愈加头痛,顾不得再训斥两个女儿,强打起精神带着管家离开,赶到雅风院外看到把守的大群殷家仆妇一阵昏眩,稳住心神上前和守在院门前的殷尚书父子寒暄。
大老爷傅经柏早已经在院外顶着热晒的太阳给亲家赔罪了。
殷氏血流当场自然不能送回引嫣阁再生,如今是在雅风院的厢房中生,老夫人和二夫人宋氏最先赶来坐镇陪护,傅经柏赶回府里来后都不好再跨入院门,只有傅归昶冲进去了。
亲家夫人还在重伤昏迷当中,殷家众人赶来,殷尚书父子当然也只能顶着日头在院外,可这刻谁还在意头顶的太阳?气都能气昏了!
殷尚书听了半响傅经柏没有实质内容的赔罪,干脆问他:“傅家准备如何处置欲害我孙女一尸两命,亦是要害死你长孙的凶手?”
“伯父切莫妄言,这是误会,这当中必有误会。”傅经柏既赔罪又反驳,心头火烧火燎,怎么也没法想象出个门回来府里能闹得天翻地覆。
这声误会于他倒也不全是为维护家族颜面和睦,他本身还没把事情弄清楚,回来就撞见妻子女儿和儿媳妇全都重伤,儿媳妇还在难产,大老爷一时都有些头昏目晕到像中暑了。
至于下人们禀告的凶手?他真觉得更可能是由误会造成的,哪有众目睽睽还会害人的?何况妹妹和外甥这回回来都可怜兮兮,伤势未愈都在养伤,怎么还能出来生事?
即便退一百步这是真的,他们自家能追究,可在亲家面前不能认,否则就没法收场了。
殷尚书冷笑,还未对此置一语,傅副相已经赶过来,隔着好几步开外就在和这亲家老弟寒暄赔不是,只是才说两句就被对方冷脸打断要交代。
傅宗弼赔着笑脸,能给的交代自然也只是误会,必须是个误会:“殷老弟,这真是误会,是奴婢们照顾不周才害得苏氏婆媳受难;未出世的小曾孙还没有安稳,我又岂能好受?真若为人所害,我能不想着揪出祸害吗?
老哥来的路上已经吩咐下去等到院里殷氏生产结束就把所有照顾不周的奴婢们绑起来,听任殷老弟你处置。毕竟是傅家失误,只要能消亲家的气,只要是合理的条件,亲家老弟你尽管提,傅家必定竭力而为。”
“奴婢们照顾不周?傅副相的意思是奴婢们照顾不周才故意栽赃嫁祸给你的幼女吗?”
殷尚书气极反笑,傅宗弼只能顺势接话,一脸痛心而悲愤:“亲家老弟,这群刁奴们是个什么品性你还不知吗?尽是群偷奸耍——”滑字还没出口就被响亮的质问声打断。
“这么说我妹妹被推到柱上差点撞死,我外甥女被推倒湖里差点溺水身亡都是误会?”
众人循声看去,来人身着蓝灰长衫,瞧着四十出头,眉宇方刚气质冷硬,五官并不出众,眼眸生得极好,与傅大夫人有五六分相似,正是大理寺少卿苏望略——苏望姀的嫡亲兄长,傅归昶兄妹的亲舅舅,苏家众堂兄弟中排第四。
他身后还带着六名佩刀的护卫,是永福郡主留在傅家的十名护卫中的六位。苏四舅领着护卫们走上前,扬起四根手指问:“四条人命都可能有个好歹,傅副相,都是误会吗?”
苏夫人婆媳紧随殷家之后赶到,此刻现都在院里陪着,这大舅哥之前没跟来,没想到这会儿又突然跑来发难,傅经柏愣了愣后连忙打圆场,被苏望略叱退,他盯着傅副相定要这老匹夫亲自回答。
“就是误会,是奴婢们照顾不周。”傅宗弼冷然而斩钉截铁,态度与对殷家相距甚大,连客套的假笑都没有了,老脸上浮现着‘不是误会,你又能怎样?’的冷嘲。
所有姻亲当中傅宗弼对哪家最火大?当然是苏家!这姻亲做得非但没任何助益,连姻亲间寻常走动都省了,叫苏家帮点小忙都不肯,甚至宁可调转枪头帮别家来对傅家落井下石!若非碍着儿孙,他早想和隆中苏氏撕破脸了。
“好,苏家听到了。”苏望略转向妹夫:“经柏你也是这么认为吗?”
“大哥,这真是误会……”莫提傅经柏本身更倾向于是个误会,哪怕他心中不那么想,在老父已经肯定时难道他还能唱反调拆父亲的台吗?
他还没有把是误会的大段话讲完,苏望略已经不想再听这些无稽之谈,打断这位妹夫:“天热,外甥媳妇又在难产,妹夫还是省省口水,否则你的长孙或者长孙女都得吓得躲在娘胎里不肯再出来了。”
傅经柏一噎,傅老太爷要反呛时被殷尚书截住,甚至要请傅副相离开。
殷尚书恭维道:“既然傅家把理由摆得这么明白了,咱们也无需再和傅家追究什么。我孙女更没这么大福分能劳婆家这么多长辈守着,未免折损婴儿福寿,请傅相带长子先离开,院外由我们殷家守着足以。”
傅宗弼深提口气,笑着再委婉客套几句换来一段段冷嘲热讽的奚落,他此刻再愿意对殷家放低姿态都无法忍受了,冷笑着放下‘有劳亲家’四字便带着长子扬长而去,走在半路上就吩咐管家,出动所有人手去找必须把大姑娘给找回来!
雅风院里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顶着酷热站在太阳下的人额头一滴滴汗水流,日晷上的晷针投射的阴影一点点推到即将申时六刻之际,洪亮的啼哭声响彻院宇,振奋着院墙内外,殷尚书父子悬着的心回落,苏望略都觉得松了口气啊。
院内,大少爷傅归昶一直在临时充作产房的外间,陪着祖母和岳家祖母还有舅母守着,内室里殷氏时高时低的喊声叫得他心神不宁极了。
时间像漫无尽头的等待,他从不知道妇人生产这么漫长,等得他心力交瘁时终于能听到婴儿哭声,傅大少爷的眼眶都红了。
稳婆满脸笑意地抱着大红襁褓走出来连着声道喜,说母子平安,说是个哥儿,说小少爷有六斤七两,说一大串的好话。
傅老夫人笑得满脸褶皱,发令院内伺候的奴婢都有赏,亲自接过襁褓抱抱她的小曾孙,又给两位亲家和长孙看。
比起长辈,傅归昶动作姿势异常笨拙,但是个初为人父的年轻父亲最热烈真诚的父爱,他看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孩子,眼眶通红,哪怕母亲还未清醒,妹妹卧床养病,都抵挡不住他这一刻作为父亲的幸福。
可惜,幸福是如斯短暂。
岳父和岳家祖父还有舅父进来,傅归昶还没把襁褓给稳婆再给长辈请安,岳父要看婴儿,他当然把怀抱着的襁褓递上,本该和乐融融的场面,傅家这边谁也没法想到殷尚书会说:“即刻给大姑娘收拾些行装,带大姑娘和哥儿回殷家!”
“亲家?!”傅老夫人大惊。
“祖父?”傅大少爷怀疑听错了。
“亲家老嫂子、归昶你们不想害得我孙女还有刚出生的小曾外孙被害死在傅家,就别阻拦让我带着孙女回娘家过两天安生日子吧。”
没永福郡主授意,殷尚书是做不出这举动,可他此刻能敢倒也不是全然因为永福郡主;才过多久啊,他的孙女就被害了两回,傅副相父子这态度是在拿殷家当猴儿耍吗?!
根本没有理会在场傅家众人的劝阻,殷尚书强硬极了,而殷家显然是商量好的。
傅归昶还没把岳家拦住,苏望略已经叫带来的苏家仆妇们给姑奶奶还有表姑娘收拾行装,他同样是来接妹妹和外甥女走的。
“舅父?”
“你祖父和父亲认定就是误会,四条人命险些被害都是误会,归昶也认为这是误会吗?”苏望略神情端肃:“若是,你别叫我舅父,否则你就别阻拦舅父。你愿意,今天大可跟舅父回苏家,把妻儿都带上跟舅父走。”
傅归昶心口一窒,弱冠、初为人父的年轻人,自来有些严肃的嫡长孙在这刻难受慌乱到无措起来,是祖母的相劝声令他稳住心神,把态度表明清楚,他当然不认为是误会,可要对峙要发难要清算也不能把他的母亲妻儿和妹妹都带离傅家啊。
可惜傅大少爷他解释挽留保证祈求用尽都没能拦住岳家和舅家强硬离开的步伐。
到后来他一直怔怔的发着呆,眼前越来越模糊,想阻拦喉咙干涩得说不出来,怔愣许久后才看清楚是祖母关怀担忧地望着他,张张唇,苦涩的喊:“祖母——”
“接走了也好,你娘和妻儿都能安稳平顺地避开接下来的风波。”老夫人心疼地手帕给长孙擦擦脸,劝道:“甭说这是你对父亲和祖父不孝。
如你舅父所言这可是四条人命险些被害,轻飘飘的误会就想把我们给打发掉多荒谬啊?你爹还要站在辛姨娘那家子那边,糊涂得也实在够了。这种时候咱们再不强硬起来就真的只剩被人家践踏的份儿了,别怕,有祖母在呢。”
“祖母……”刚做父亲的年轻人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二夫人宋氏帮着婆母安抚大侄儿,她都压着满腔的怒火呢,自那俩姑奶奶回来,这些天就没安宁过,上个月老太爷说得好听任由二老爷和四老爷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全是放屁!
尤其今天都明目张胆地逞凶了还想随便打发,当他们嫡出的是什么,真以为自己是老太爷就敢这么肆无忌惮了,看他怎么自作自受!
第114章
昨夜暴雨; 洗涤冲刷着都城的喧嚣; 枝头凝结的露珠在朝阳明媚灿烂的阳光中消失时,二皇子府一辆低调的青帷马车悄无声息地从角门驶出; 直奔城外。
是前些天被撤掉侧妃封号的谢姨娘自觉罪孽深重再三祈求二皇子允准她到城外慈修庵代发修行,既赎己过又为皇子府祈福; 二皇子答允,这才有今早谢姨娘只身带一个贴身婢女轻装简行出城。
此事没有被隐瞒; 只是这点波澜散开来也没分散城中百姓们对傅家热闹丑闻的关注。
傅家昨天的热闹被议论到天黑都没收住,今天一个清晨早已流言四起喧嚣尘上,京都城中这么多茶坊酒楼,随意走一圈,十家当中有八家都是在说傅家。
娘家人将刚生下孩子的姑奶奶连同新生的婴儿一起接回娘家; 这都得有多打夫家的脸?几乎是姻亲要做成仇才能把事做得这么狠这么绝的。
昨日傍晚傅府门前的热闹都闹出三里地外去了; 殷家和苏家要把自家的姑奶奶带走; 傅家拦着不让; 双方互阻僵持,吵得特别难看。
最终是永福郡主的护卫们把傅家的家丁制服; 成功让苏家和殷家把人带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们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傅副相那个怒火啊。
没多久从城外奔驰而来几十匹骏马,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开; 只看到领头的姑娘一身鲜红的披风招展飞扬; 都知道是出城避暑的永福郡主回来了!
这可不是要有好戏看了,当时所有或眼见或耳闻点热闹的人们都想。
“要说昨天黄昏永福郡主从城外回来赶到苏府后,诶呦喂可是了不得; 傅家听到消息,天暗下来了都没管,由傅家大老爷领着十多个家丁赶到苏家去,你们猜怎么着?”
哪里都少不了有点钱又有点闲的人,何况是天子脚下国之都城?昨天傅家闹得沸沸扬扬,没亲眼看到现场的闲人都等着这最新的八卦热闹呢,同桌上的人纷纷催促。
“还能怎么着,痛打落水狗啊!”亲眼看够了的路人可就等着今早来宣扬,他嘲笑道:“那苏大人可刚把妹妹和外甥女带走,要不是对傅家不满到极点能这么打亲家的脸吗?
这种时候还上赶着找晦气可不就是要找打?这苏大人亲自出来请这妹夫走,偏那傅大老爷连这点眼色都不懂,硬仗着是永福郡主的父亲一定要闯进去把郡主带走。
妹妹被害得重伤昏迷,你们说说苏家这种时候还能和傅家客气吗?苏大人当场就指着这个妹夫好大一通骂,连不配为夫不配为父都骂出来了;按咱们正常人被这么骂肯定得走了,可没想到这傅大老爷与众不同啊,被骂成这样还要带家丁们往苏家冲!”
“被他冲进去了?”
“哪能啊,苏大人的耐心耗尽就让郡主的护卫们出来把这批人连同傅大老爷全部打昏。还真别说昨天那时候天都黑了,有些人都提着灯笼跑来看,真是别提多丢人了。”
茶坊里的议论声嬉笑声评论声不绝,隔壁桌富态的中年人听着凑过去调侃道:“我可听说这傅副相已经晋升为咱们京都城里宠妾灭妻的第一名啦。
有事要办的时候就让嫡系办,没事的时候就捧着小妾和庶女们。要说这样已经够偏心了,可他要宠庶女不够,还经常辱骂打压嫡系,尤其是永福郡主在的嫡长房,每隔段时间就得被他借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骂得颜面全无,这回连小妾庶女害得长媳孙媳和嫡孙女险些没命,他都宁可和亲家撕破脸也要护着。”
“永福郡主这么凶猛的,这傅副相能骂得了吗?”有茶客问,持怀疑态度。
“哎呀你傻啊,永福郡主在傅家总共才待过几天,那边还有人说给算过郡主她长这么大在傅家住的日子都没有满四年的;郡主不在,嫡长房还不是由着傅副相想骂就骂。”
富态的中年人说着咳嗽声,压低声音鄙夷道:“还听说傅副相可虚伪呢,在郡主面前就故意装出副对嫡系多好的模样来哄骗郡主帮他向圣上美言,帮他要好处,帮他给亲戚要官做,转过身,嗨,仍旧想怎么骂嫡长房就继续骂,都不带犹豫的。”
“嗳嗳嗳客官们,我也有听说这事——”店小二端着两盘瓜子茶点过来,忍不住插嘴说:“我还听说了这傅大老爷为何那么与众不同?就是被傅副相教导来着,把这长子调~教到时常被痛骂也能心甘情愿受着,他就能随心所欲地欺压了。”
“哎,作孽啊!”老翁长叹。
“我说韦叔你就别长吁短叹了,又不是咱们作的孽。”老翁的话落就有一茶客怼过去,他兴致勃勃道:“我还听说傅副相那红杏出墙的小女儿被婆家人打了,你们听说过没?”
“什么什么被打?”有人惊叫:“听说傅副相最疼爱这个小女儿可能容许吗?”
“对啊,你从哪里听说的,快说说咋回事?”
“就是被婆家痛打了,据说这傅二姑奶奶逃回娘家的时候脸还肿得老高,一逃回娘家就和她爹发飙要把她丈夫还有婆家人全部大卸八块扔到城外乱葬岗去喂狗!”
“嚯 ……嗬……啊……”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质疑声宣扬声还在持续,这已是今早京都茶楼街坊里最常见之景,不知是谁冒出声高喊‘那个昨晚被打昏的傅大老爷又跑到苏家去了!’立时又将氛围推高。
苏府外,日头高照,炙热的阳光猛于虎,昨夜暴雨惊雷带来的清凉早已散掉,傅大老爷傅经柏和十来个家丁被晒得头昏目眩。
他不是非得这种时候要过来不依不饶,可他昨晚昏倒后被小厮叫醒,赶去颐寿堂看到堂屋内的景象,他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母亲和父亲吵得争锋相对,这在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父亲已被气狠得冲冠眦裂,长子还非要再一个劲顶撞,那二弟妹四弟妹帮腔,又和两个妹妹吵,吵到后来姑嫂几人动起手来,全家大乱,他老父亲都被气得昏倒了!
今日早朝,他们全部告假,父亲还卧床调养就耳提面令地吩咐要叫他长女回府,他只能再跑苏府,可没想到苏家能叫他在府外等上两个时辰,等得傅经柏他汗衫湿透,脾气和怒火也被一点点地磨了出来。
日中,苏府大门终于打开,苏望略的夫人带领大群仆妇和永福郡主的20名护卫现身,面无表情地问:“妹夫此举都不觉得难看吗?”
“大嫂,我只是来接我的长女。”傅经柏压着升起的火气道:“请大嫂派人叫归晚出来,她父亲在府外等着她,叫她出来跟父亲回家去。”
“你们夫妻整整21载,望姀还重伤昏迷未醒,晓晓险些溺水身亡,从昨晚到此刻你连一句问过妻女的话都没有!还有你刚出生没满12时辰的小孙儿,你没想着去看一眼,没想过到殷家赔罪,就盯着与之毫无瓜葛的长女?”
苏舅母冷笑道:“傅大人之心着实令人佩服!请你自便,否则苏家可要关门放狗了。”
“大嫂,我是归晚的父亲,我还见不得自己的长女吗?”原本傅经柏被说得有些愧意,可这最后一句实在太羞辱人,他脾性再好也没法忍让:“请你叫归晚出来,否则请大嫂见谅,妹婿得不请自入了。”
说这句话时傅经柏恐怕彻底忘了昨晚怎么被请走的,或者说这会是他想进就能进的吗?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和他的父亲傅宗弼确实像极。
“玉护卫长,劳你带护卫们请傅家人离开。”苏夫人无意再扯,放下这句话就领仆妇们进门回府,去看望小姑子和外甥女。
苏望姀确实还没有苏醒,可见得被推倒时撞得多严重,这是要往死里下黑手啊!
而伤情有多严重,永福郡主的怒火就得有多猛烈了!
从收到消息起,武平伯的心就开始沉,入夜后派人去往傅家向他嫡长孙女傅二少奶奶探听内情,知道是真出大事了而非郡主想虚张声势,他几乎是一夜未眠。
早朝结束后他一刻没歇就找苏望略赔罪,能收礼就有转圜的余地,所幸苏望略收下了。
这么多个时辰的紧张散开,伯爷终于能松口气,回到都察院衙门办公,把昨日傅经柏找他通融放汾州府尹一马之请彻底抛诸脑后。
他愿意通融,统辖此案的权尚书和能扭转局面的永福郡主能肯吗?
要说傅经柏也真拎不清,怎么保汾州府尹还不清楚。要保,他长女早和都察院打招呼,都捅不到朝堂上;既然能捅到朝堂,还有东宫盯着,可能再轻拿轻放吗?找他有什么用?
临近午时,伯爷又特意去户部找殷尚书,硬是要请客拉着殷尚书到酒楼。
两位大人在酒楼的客堂听了圈流言碎语才到二楼的包厢,酒水菜肴上桌,店小二退出,武平伯先干为敬祝贺殷尚书做曾外祖父了。
“唉,休提也。”殷尚书摆摆手,端起酒杯仰头饮尽。
“哥儿取名没有?我听闻傅家老嫂子带着长孙今天一早就到你家候着了。”伯爷笑道:“做曾外祖父是好事嘛,我这边望眼欲穿都至少得等到明年,老哥你都能抱上大胖曾孙了,还这么愁眉苦脸的不是诚心寒碜我嘛。”
两位大人相差一岁,殷尚书年长一岁,他又气又觉被憋着火气无处发泄:“叫祥哥儿,先这么叫着吧,你知道这名儿是谁取的吗?是傅家老嫂子取的。
傅副相这是要把昨日对殷家的怒火撒到他的刚出生嫡长曾孙身上吗?连个名儿都没有想过赐予,他还真做得出来啊!
哪怕殷家认了傅副相这态度,傅经柏呢?这可是他的嫡长孙!孙儿出生了没想过赐名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还得他老母亲陪着长孙上门——”
殷尚书气得胸腔瘀滞,端起酒杯又饮一杯降降火,心中烦闷干脆就发点牢骚:“孙女未嫁之前家里都担心她会被小姑子欺负,哪能想到永福郡主真好相处,真正难相处要欺负她的尽是那些慈眉善目的长辈。”
“到今时今日,殷老哥你相信这些年从傅家传出的关于永福郡主的流言有几分真?”伯爷笑着饮了杯酒。
“老弟的意思?”殷尚书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傅副相在压制这个孙女。”武平伯饶有兴味道:“且不说前些年为何能隔三岔五就从傅家流出永福郡主的仗势欺人的蜚短流长,就说追随傅副相的这批亲眷?
殷老哥,我和傅宗弼做了16年的亲家,对傅家的真实情况我总要比你清楚,外人看永福郡主在傅家如何得宠,其实远远没有。
就说我府上三儿媳傅氏和她所出的儿女就从没有将之看在眼中过,连傅氏六岁的儿子提到那位表姐时都是不屑一顾,幸得这娃娃还小,性情还能板正过来。
“不屑一顾?”殷尚书怀疑:“东宫可都不能。”
“老哥哥,咱们说心里话,我还骗你作甚?退一步,昨日的祸事怎么来的,惧于永福郡主还能出这种事?而傅副相的态度还不够明白吗?”
“这?”殷尚书皱眉。
“言传身教,小辈如此总是长辈教出来。”武平伯哼笑道:“以我这些年所见,我至少能确定傅宗弼在放纵乃至引导着所有他能左右的亲眷去踩低欺压他的大孙女。”
“不至于吧,傅副相有必要这么算计自己的孙女吗?”殷尚书吃惊。
“十指尚有长短。”此项武平伯点到为止,又剖析道:“再者,老哥试想,按常理长辈亲戚们大多对自己心怀恶意,再由当家人引导,对个几岁的小姑娘而言必定会认为是自己不好,会想尽办法对那些人百般讨好。
只要走入这条歧路,她就只剩下被拿捏的命,而她的讨好只会换来对方得寸进尺,这个人将会愈发自卑懦弱等同于被废掉了,空有圣眷却无用武之地。换言之,就是个守着一座金山的娃娃,只能被人予取予求。”
武平伯眼中透着笑意,意味深长道:“一旦这个圣眷无双的小姑娘被教养成个被予取予求的傀儡,她的圣眷又将会是谁的呢?”
来龙去脉梳理清楚,殷尚书倒吸口凉气:“傅宗弼有必要对自己的亲孙女这么狠吗?”
“昨日可有四条命险些丧失,其中两位背后站着苏家和你殷家,另两位是他的血脉。”武平伯冷嘲道:“傅副相给你和苏家什么交代,多可笑的误会?”
“老弟究竟想说什么?”良久,殷尚书才神情复杂地问。
“郡主昨日傍晚回城,到现在还只是派人传扬这些傅家内部的丑事,平静得出乎预料,可谁相信她真平静?怒火没有即刻爆发,往后酝酿的风暴往往会越大。”武平伯目光深沉,勾唇道:“一山岂能容两虎?便是能容,还能欺吗?”
殷尚书目光微变,沉默片刻再倒杯酒饮下压压惊,有些难以置信:“才17岁的小姑娘,真敢想把自己的祖父压倒?”
“老哥哥,傅家是靠傅宗弼吗?”
“这——”当然……不可能,殷尚书目光骤变,双方间既然不是势均力敌而是一边倒,这可就不是谁占上风谁被压制的事了!
“傅副相大肆敛财还想安然无虞,想仗势贪权在朝堂之上横行霸道,想诸事皆按他的心意而为之,靠谁啊?”武平伯讽刺道:“可惜他没能把这个孙女调~教成傀儡任由他操控,可怜他走到悬崖边还认不清现实。”
“永福郡主能狠下这个心肠?”殷尚书幽幽问:“她还没有成功问鼎后位,真能因昨日之事就舍掉她官拜从一品副相的祖父?”
“冰冻三尺可非一日之寒。”武平伯提醒道:“换作老哥哥你,被需要处处仰赖自己的祖父百般算计到欲把自己变成傀儡,你能不恨能长久忍耐?昨日之事很可能会是最后一击,把这份祖孙情给彻底葬送掉了。”
“傅经柏可撑不起对仗东宫的大局。”殷尚书亦是提醒:“苏家没有入局,难道这小姑娘还能相信你我?”
“以前没有,又不代表以后不能嘛。”武平伯再给彼此斟杯酒,笑呵呵道:“你看苏望略这些年几时出过头去干涉傅家的事?昨天一反常态,你相信他真是怕妹妹和外甥女被欺负而心血来潮?”
“苏家?”殷尚书的目光彻底变了,眼中震惊闪烁,手掌撑着桌沿,沉声道:“若此时苏家入局还能愿意再屈居傅家之下吗?
还有追随苏家而来的亲友们,将来得占多少位置?这可意味着傅经柏兄弟都得靠边站,今后由苏家执掌!老弟,这可不是舍掉傅副相而是要把整个傅家给舍弃了!自己的本家呀,这小姑娘真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那就看永福郡主的决心了。”武平伯举杯,笑道:“咱们拭目以待吧,应该不远了。”
“唉!”殷尚书举起酒杯与之碰杯,仰头饮尽,感叹道:“活了50多年,我自负看个小姑娘不难,这两日发现我还真有些看不透这位圣眷超群的郡主。”
窗外阳光正炽烈,繁茂的参天大树都抵挡不住这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的腾腾热潮,晒得枝干叶萎,寄居于此的虫鸟纷纷做散奔向遮云挡光的密林深处。
苏府
屋檐下摆着冰盆,冰冰凉凉的气息阻拦着热浪侵袭,永福郡主正坐在藤椅里,听取无情护卫长汇报:“昨晚傅家大闹,傅老头被气昏倒。今早醒来喝过药即派傅经柏到苏家找你,随后又派管家去散播谣言是你气得他昏倒。
半个时辰前傅经柏被打昏送回傅家,这老头气炸了,又派管家去散播指你不孝。至于咱们传播的流言,昨天天黑才传过去,那老头昏倒了,管家没禀告;暗卫报看管家还在犹豫,像是不打算禀告。”
“狄仁还在德州未回?”郡主问,无情应是。
“半个时辰后再派人出去传,传传傅家昨晚怎么闹的,这老头有多么无耻,包庇凶手不说还非要把被气昏的罪名栽赃给永福郡主;叫派出去的暗卫们记清楚了,他们都是傅老夫人院里下人的远亲,奴婢们都看不下去了。
准备几桶黑狗血,如果明天傅经柏还过来,让玉无瑕把这黑狗血泼到傅家大门前,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清楚,今后他们敢来一天咱们就过去泼一天。
母亲重伤,父亲活蹦乱跳,本郡主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抛下重伤的母亲去服侍父亲,倘若这是不孝,傅副相尽情宣扬得天下皆知吧。”
无情尚未应,已被一道厚重的男声抢先:“泼狗血这么畅快的事,舅舅来接手吧。”
归晚转头,看到再过两年就到知天命之年的四舅舅走来侃侃笑道:“你三外祖父那身家,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就够舅舅滋润两年;被他知道侄儿这么懂事,肯定得给舅舅封个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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