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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宫阙-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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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月宫前有一片腊梅林,种得是磬口腊梅,黄色的花被比寻常腊梅大上很多,花被上有紫色的条纹,在这灰蒙蒙的时辰,看起来倒是一片明亮。阵阵浓香随风飘来,绵绵软软的,令人身形轻晃,忍不住陶醉其中。
“明日让他们砍两支到宫中插上,再让人好好看看这些花,弄些宫花样子出来。原先那些太过古旧,也该换换了。”蕊仪打起了些精神,眼前的腊梅让她想起了丽春台的桃林,这是一种缘分,一种阴差阳错得来的缘分。若是这缘分能保佑她和存勖重修旧好,该有多好。
“请娘娘在此稍等,奴婢先进去看看,一会儿就来接娘娘。”赵喜义引蕊仪到回廊里坐了,脚下急匆匆地往里面去了。
正好可以在此赏香,蕊仪微微一笑,慢慢一林腊梅,绽放在明明暗暗之间,别有一番韵致。隐约间有人声传来,她的目光渐渐凝滞,竟有两人从林中走出,一男一女广袖华服,停在林前。
女子抬头望着男子,男子也望着她,远远的看不真切,但那恩爱之情已溢于言表。
正文 第一一零章 起手(上)
赵喜义回来时见蕊仪望向林中出神,他探着脑袋望了望,喜笑道,“是中书令大人和夫人,打从兴城回来,他们还没给娘娘请过安呢,奴婢这就叫他们过来。”
“不必了。”蕊仪笑了笑,转过身,“大家都要安置,他们应该也是路过。”
李嗣源和平都似乎也察觉了这边的动静,望了过来,赵喜义迟疑了一下道,“娘娘,他们好像要过来了。”
“走吧,本宫累了,不想和他们说那些客套话。”蕊仪拿定了主意,绕过赵喜义,抬步就走。一切不都如她所愿了么?他恩恩爱爱过他的日子,好好做他的功臣,她也一心一意待存勖,做她的皇妃。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些加了药材的点心,不过是出于朋友之义,再或是鱼凤出于主仆之情自作主张……她是时候该把那一切都忘了。
梳月宫中已是灯火通明,蕊仪环视四周,宫院中也有少许几株腊梅,满意地笑了笑,刚要跨过门槛,被赵喜义唤住了,“娘娘放心,皇上知道娘娘的好。”
“有劳公公了,公公如此对本宫,本宫无以为报。”蕊仪立刻唤人从箱笼里取了银子递上,这些人无非是求财,她从不缺金银,也就不必放在心上。
没想到赵喜义推开了,笑道,“娘娘对皇上忠心,奴婢知道。只要对皇上好,就是对奴婢好。”说罢带着人转身就走。
都说这些个内监的性命荣华都系在了皇帝一人身上,他们中虽有弄权乱政者,但多数却只能将心力、喜怒全都与皇上丝丝相系,看来不假,而且赵喜义也正是如此。蕊仪微微一笑,也不强求,一行人入内安置了。
梅林边上,平都倚在李嗣源臂弯里,望着他,嘴角甜丝丝的笑容越来越大。她刚想开口,却发现李嗣源正直勾勾地望着回廊转角的地方。她也看过去,腰上陡然一松,她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你……”平都气恼地道,再次看向回廊,只有两点灯火在风中摇曳。这儿该是梓娇的寝宫么?她幡然醒悟,蕊仪平日爱花爱草,兴许换了梳月宫,“好好的一出戏不知是唱给谁听的?”
李嗣源叹了一声,伸手想要扶她,被她一把甩开,“对不起,咱们也该回去安置了。”
“是淑妃吧,你还想着她是不是?你想着她,就去告诉她,就去和他争。她本来就是你的,你一味地忍让,要忍到什么时候。”平都阴恻恻地道,字字带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住口!”李嗣源低喝道,一把拉起她就走,平都被他连拖带拽的,一连几次撞在他身上。
“你怕了,你怕跟他争,跟他抢。”平都稳住脚步,含恨看着他。(文-人-书-屋-W-R-S-H-U)
“他是我的二弟,是老王爷的嫡子,也是你的表哥。”李嗣源阖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平都心比天高,总劝他图那大逆不道之事。比起大将军夫人、中书令夫人,做皇后当然是万分荣显,她们这些世家侯门之女常有争名逐利之心,有这样的心思并不奇怪。可惜,平都偏偏下嫁了他李嗣源,一个受了李家一世恩惠,一个最不能为她达成心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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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衍藻宫里都很平静,梳月宫就更是静的可怕,常常只听到器物挪动和人们的叹息声。磬口腊梅的浓香并没有给人带来喜悦,闻久了反倒心烦。也许阖宫上下唯一能静下心来的只有蕊仪,她让人采了几支腊梅,天天对着那丝般的花被,竟琢磨出好些新样子。
“娘娘,皇上摆宴。”满月轻道,递上一张花帖,上面的字出自蕊瑶之手,这让她很不舒服。
接过来看了看,在腊梅林后的戏台子,倒是离梳月宫很近。蕊仪笑了笑,眉梢一挑,“我早说了,不必担心,皇上该来了。”
“可是韩婕妤也在,皇上又不是专门来看娘娘的。”满月闷闷不乐的,心里一直为蕊仪抱不平。蕊仪太可怜了,每天在这儿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还得听那些风言风语,一会儿韩婕妤跳了一支胡舞,一会儿又是韩婕妤得了一件千金难求的宝物。她们千防万防,可这些话总能有办法钻到蕊仪耳朵里。
“如意馆跟紫宸殿挨着,蕊瑶勤去走动也是应该的。”蕊仪无奈地一笑,若是她,也会如此,可若说她心中丝毫不为之所动,也不尽然,“别闹心了,想想我娘,她有身孕的时候,父亲不是也总去姨娘那儿么?这也不是宫里才有的。”
“是奴婢疏忽了。”满月假意笑笑,帮她换上棉袍。这怎么能一样?韩元再亲近别的姨娘,夫人也过得好好的,可不像现在,地上都快结出一层冰了。
蕊仪假意没有察觉,但又怕她给蕊瑶脸色看,留了她在梳月宫中,带了鱼凤和萱娘去赴宴。戏台前有一座小楼,开了窗,正好能看台上的戏。可这小楼太过老旧,一早废弃了。这回反而是在戏台上摆宴,戏台四周用夹了棉的锦缎帘子围了,里面又摆了暖炉、炭火,此时无风,倒也不冷。
这安排倒也不错,若是愿意,就到宴罢再走,若是不愿意,只推说天冷,提前离席便是。蕊仪笑了笑,正要上戏台,就见梓娇朝自己过来了。她微微福了福,“姐姐万福,几日不见倒是丰腴了些,可是得了什么好方子?”
“哪有什么方子,不过比你过得顺心些。怎么,看着自己的妹妹受宠,滋味如何?”梓娇笑道,眼波飘向戏台上正嬉笑着的两人。
放慢了脚步,蕊仪尴尬地笑了笑,“不管是何滋味,姐姐都无缘得享。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与蕊瑶是姐妹,她知道分寸,不会真对我如何的。”
“赵飞燕、赵合德也是姐妹,难道你觉着赵飞燕的日子好过么?我瞧你这妹子,比起赵合德也差不了几分,小心日后连立足之地都没了。”梓娇望着蕊瑶,嫉火就快把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但她转过头时,又是一副为蕊仪着想的样子。
老生常谈,蕊仪叹了口气,把话引到梓娇的心头好上,“姐姐的银子又生小银子了,晚上让满月给姐姐送去。二皇子眼看着就要封王了,姐姐也好给他备份大礼。”
“还有银子?”梓娇瞪大了眼睛,还以为之前跟她闹翻了,那些银子都打了水漂,没想到还有。那以后呢,是不是还会有更多,“妹妹不怪我了?”
“难道姐姐做过什么让我怨怼的么?”蕊瑶笑道,大家都装一次糊涂,又有何不可,“以后姐姐要是有别的赚钱的法子,只管告诉我。姐姐宫外没人,就让我铺子里的人代劳就是了。”
“那要谢谢妹妹了。”梓娇笑了,眼角、嘴角弯出满意的弧度,“不如和妹妹做个约定,我帮你让你妹妹安分些,以后咱们两个再争再斗,也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也算我还你个人情。”
“她年纪小,姐姐还是别跟她计较了。”蕊仪笑着叉开话,以为她是傻子么,她有身孕,蕊瑶没有,让蕊瑶得些风光并无大碍,而没了蕊瑶,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孰轻孰重,她又怎会分不清楚。
蕊瑶起身迎了上来,回头看了眼李存勖,眼中笑意盈盈,欲语还休。蕊仪别开眼,假意看向梓娇才又看向她和李存勖,“臣妾拜见皇上。”
“姐姐这几日可好?外面冷,姐姐要是不喜欢,坐一会儿就送姐姐回去。”蕊瑶笑道,说话时暗暗横了梓娇一眼。
余光微转,蕊仪笑了,原来说的是梓娇啊,“你准备得这么周到,不到宴罢姐姐怎么会走呢?”
“是啊,婕妤妹妹花了这么多心思,我正好看看,妹妹的心思哪里比我玲珑了。”梓娇话里透着酸味,尽管她已极力掩饰,可还是掩不住。
蕊瑶笑了笑,看向李存勖,好像故意要让他看看。李存勖看了她们一眼,吩咐赐坐,又对赵喜义道,“把大哥和平叫回去来,林子里冷,别冻着了。”
按位分坐,梓娇和蕊仪应在李存勖右手边先后坐下,蕊瑶则要在最末,而左侧应是李嗣源夫妇。梓娇坐下了,蕊仪却没有,她见蕊瑶一直盯着梓娇的位子,索性把自己的位子给她。虽与李存勖间隔着个人,但也比在最末要好。
她对蕊瑶多少有些歉疚,这眼前的风光就让着蕊瑶些好了,而且她一直觉着,蕊瑶心里是有她的。她轻拉了拉蕊瑶袖管,“你坐吧,这边离暖炉近,我坐这儿就好。”
“那你别冻着了。”蕊瑶笑道,有些得意,再看向梓娇,这分得意就更浓了,“贵妃姐姐玉体金贵,不如让我服侍皇上?你跟姐姐一块儿烤火。”
李存勖望着蕊仪,觉着她反而清瘦了些,刚要开口就听到蕊瑶的话,一时没有留意,随意地点了点头。梓娇见了不好不让,往旁边挪了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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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一一章 起手(下)
(已修改)
鱼凤捧了一瓶腊梅过来,白瓷瓶上也绘了几支,下面一方红色的小印,正是蕊仪的手笔。蕊仪接过来,起身来到李存勖身边,亲自捧上,黄色的花被映着她水红色的宫装,宛如融合在一起,庄重中跳脱出丝丝娇俏,“皇上,臣妾门前的磬口腊梅开得好,臣妾采了几支,让皇上拿回去摆着。”
李存勖一回头正见蕊仪目中含笑,盈盈水瞳中映出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温煦有如熏风,“常言道人比花娇,淑妃容貌比这腊梅还要娇俏几分。朕还担心梳月宫偏僻,没想到正合了淑妃喜好。”他接过来交给赵喜义,笑道,“这几日睡得可好?”
“有梅香相伴,入眠也容易了很多,皇上不必为臣妾担心。”蕊仪说着看了蕊瑶一眼,蕊瑶一只嫣红的丹蔻轻轻地划过红唇,等着看好戏似的看着她。想看她失态么?存勖最喜的就是她识大体,她又怎么会砸自己的金字招牌呢?
蕊仪的笑淡淡的、若有似无,好像那梅香无所不在,渐渐渗入人的四肢百骸,李存勖伸手想要握住她袖中雪似的柔荑,“有孕的人也不见丰腴,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和贵妃说。蕊瑶,梳月宫虽远了些,你也要常去。”
“皇上一见姐姐,说起话就没完没了了。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替皇上,好生照看姐姐。”蕊瑶娇笑道,身子微微一偏,握住李存勖刚刚抬起的手,轻放在自己膝上。
蕊仪正笑着伸手递上,下一瞬则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她收回手,退回自己的位子。李存勖正笑看着蕊瑶,轻言细语地哄着她。这算不算六宫粉黛无颜色?也许存勖见惯规规矩矩地大家闺秀和火上头能烧了屋的泼辣女子,一见到娇憨可爱而又不失分寸的蕊瑶,就被稳稳地拿住了。
一边慢慢地品着百合羹,一边探寻地看着他们二人,这一刻蕊仪和梓娇的目光竟出奇地相像。她们揣测着李存勖究竟是一时新鲜,还是真的陷了下去。
“臣妾没怪皇上,皇上想着姐姐是应该的,要不,皇上不就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了么?何况我若不去看姐姐,姐姐那儿岂不是太冷清了。”蕊瑶笑着,每一句话都仿若出自无心。
这是在为她姐姐说话了,李存勖笑道,“是朕疏忽了,赵喜义,再挑几个宫女给淑妃。那些针线上的事淑妃也别再做了,挑几个绣功好的就是了。”
“臣妾谢皇上。”蕊仪饮恨而笑,不知存勖是真没听出蕊瑶语中尖利的芒刺,还是真的误解了。
“我瞧着婕妤妹妹的女红最好,你们又是亲姐妹,不如也让婕妤妹妹做一些。臣妾近来也闲得慌,也能帮着做一些。”梓娇笑道,盼着蕊瑶自讨苦吃。
女人家聚在一起做针线,顺便闲话家常,也是一件趣事。李存勖点头应允,“你们姐妹是该多走动,日后这孩子不光叫你一声韩母妃,也要叫你一声小姨。”
李存勖看着她们和和乐乐的,刚被军报扰乱了的心不觉舒坦了些。他听了梓娇的话,虽为她的转变所动,却也不愿发话让她和蕊仪走得太近。梓娇不同于蕊瑶出自名门,李继潼的教养已然有失,他不想让梓娇再影响了蕊仪。
“臣妾知道了。”蕊瑶乖顺地道,朝蕊仪笑了笑,“姐姐别嫌我烦才好。”
“皇上,中书夫人崴了脚。”小太监顺喜跑上来禀报,众人望去,李嗣源正扶着平都缓缓地挪着步。
“臣妾去看看。”蕊瑶主动请缨,几步上前去迎平都。
蕊仪笑了笑,也站起身,“臣妾也去看看。”她并非去迎平都,而是有话要问蕊瑶。她脚下微快,堪堪追上蕊瑶,“我又哪儿招惹你了?你话里句句带刺,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姐姐心里跟明镜似的,何须问我?”蕊瑶没好气地道,脚下不停,只望着迎面而来的平都,“你让我收买崔敏正,让我以为他只听我的。没想到你又收买了他,还和他一起算计我。非但如此,事后你还半句不提,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我似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姐姐别总把别人当傻子。”
轻轻拽住她,迫她停步,蕊仪声音轻且快地道,“若不是你自己怕死,我又岂能算计了你?我心里也不好受,不告诉你,也是不想再伤你的心。”蕊瑶微微侧身,又要走,她叹了一声,不免有些低声下气,“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蕊瑶面色一沉,目中讥诮,“姐姐既然要迎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皇上那儿少不了我。”
广袖一摆,蕊瑶转身就走,一次也没有回头。李嗣源和平都已到近前,蕊仪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夫人崴了脚,怎么不让人用滑竿抬过来?或是背着也成啊,走动了,动了骨头就不好了。大哥征战惯了,连这些小事都不懂了。”
“是臣疏忽了。”李嗣源客气地道,有一次蕊仪崴了脚,他背着她走了二里山路。他见平都崴了脚,就不觉想起蕊仪,一时间是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了。
蕊仪回身朝李存勖微微一笑,“皇上还是请人给夫人瞧瞧吧,别伤了骨头。”
蕊仪转身时正背着光,仿若镶了一层柔柔的金边,李存勖看了李嗣源一眼,又见她像是丝毫没把心思放在李嗣源身上一般,己不可察地舒了口气,回头对赵喜义道,“请冯太医过来。”继而他起身相迎,“大哥快坐,特意备了几个大哥喜欢的菜。”
“臣拜见皇上。”李嗣源恭敬地施礼,平都瞥了他一眼,也跟着拜了。
“夫人怎么愁眉苦脸的?小两口不是正好着么?”梓娇纳闷地看了平都一眼。
“扭了脚,疼的。”平都撇撇嘴角,遮掩了过去。
李存勖一向疼这个表妹,关切地问了几句,才对众人道,“契丹攻扰幽州,大哥不日出征,朕今日借此筵为大哥送行。”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他们在行宫半点动静未闻,只道终于能太平些时日,没想这么快就又起了兵祸。李嗣源出征,李存勖应是坐守洛阳,众人心乱如草,也找不出旁的头绪,只能等着听他们的说法。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李嗣源郑重地道,四下里一下子肃然起来。
这份恭敬郑重让几个女人一下子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尤其是平都,停在唇边的笑干涩起来,“说好了是赏梅筵,怎么又说这些了?皇上要遣将,就该在朝堂上。”
因平都从不说半句硬话,此语一出,连李存勖都为之一惊,可一想她许是担心李嗣源,也就明白了,“平都是舍不得大哥了,也不打紧,朕准你随军就是了。”
平都若有所思,正当别人都以为她要应允谢恩的时候,她忽然笑道,“这不合规矩,我还是留在府里吧,不能让皇兄和夫君为难。”
满意地颔首而笑,李存勖看着这双夫妇,“等大哥凯旋,朕就赐大哥丹书铁券,保你们夫妇富贵永存。”
“谢皇上。”二人各怀心事,答时自是心不在焉。众人不疑有他,毕竟再大的封赏也只是后话,沙场上刀剑无眼,再勇猛的战将也有可能就此马革裹尸,李嗣源究竟能否享这富贵还是未知。
原先席间的和乐欢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各人清晰或莫名的忧思。梓娇笑了笑,想着给诸人调解一下,“大哥挂帅出征,一准打得那些契丹兵丢盔卸甲,妹子就不必担心了。”她夹了一大筷子鱼给平都,“鱼做得不错,平都小时候就喜欢,快尝尝。”
轻轻把碗端起来一些接了,平都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我记得贵妃娘娘也很喜欢吃鱼,别光顾着我了。”
平都自幼被曹侯府收养,自是养出些贵气,平日里虽然性情温婉,但仍是不觉中透着傲气。梓娇在她面前总是低了半头,说话时客气得很,却没有半分亲近。此时平都并没说些刻意亲近讨好的话,语气中却平白多了几分柔和。
梓娇一喜,筷子生风,给每个人都按喜好夹了些菜。蕊仪见她失态,刚想发笑,闻着淡淡鱼腥味,胸口一阵翻滚,连忙捂住胸口忍住了。李存勖一惊,忙叫人端下去。
李嗣源见了,眉心一紧,险些就要起身。平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轻拉了李嗣源衣角一下,看着他神情骤然凝滞,恍若有所失的样子。她心里忽然一阵绞痛,既然蕊仪已塌下心来做她的皇妃,那再想利用蕊仪引得他们兄弟相争就已不大可能。其实她大可以换一种法子,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不行。
“臣妾身体不适,想先回去歇着,臣妾告退了。”蕊仪福了福,等李存勖点了头,匆匆离去。平都的异样已初现端倪,要是她在闹起来,就不知该如何收场了。有人要出征,这是个大日子,应该和和乐乐的,让大家放心。
席间酒过三巡,众人相携赏梅。李存勖和李嗣源落在后面,声音压得极低,在商讨如何击破契丹的大计。蕊瑶见梓娇和平都有说有笑,很是奇怪,但插不上话也只能作罢。她望着梳月宫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本想在席间再跟她扮上几句嘴,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认了输。
“妹妹在想什么?也跟姐姐说说。”梓娇撇开平都,凑了过去。
正文 第一一二章 生疑
蕊瑶摇摇头,向旁走了两步,只用余光瞟了她一眼,“贵妃只管和夫人说话,别冷落了人家,让人家觉得宫里的人都不懂礼数。”
“妹妹想说的,不懂礼数的不就是本宫么?”梓娇笑道,李存勖一不在,就又端起了贵妃的驾子,“本宫想和你谈笔交易,反正你们韩家人各个精明,铁算盘打得当当响。”
“交易?我能有什么,你该不会隔空画个大饼,让我对付我姐姐吧?”蕊瑶微微一笑,一眼洞悉了她的心思。
梓娇讪讪地一笑,索性开门见山地说了,“你身上那股子狠劲儿比你姐姐要强,本宫不会看错人。不如你和本宫联手,日后你我间再分出个高下。”
“这番话你也对姐姐说过?她一定没应承你。”蕊瑶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疾步追上,梓娇恼恨地道,“你们姐俩都只会惺惺作态,到了最后,谁还顾得了姐妹情谊?那都是迟早的事,你现下若不答应,可别后悔。你姐姐耳根子软,本宫再和她说几次,没准她就答应了。”
“那就等你说动了她,再来跟我说一声吧。”蕊瑶浅浅一笑,对蕊仪她心底里也没有底,面上却丝毫不露。不过若是蕊仪真和梓娇联手,她们的姐妹之情也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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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二年元月十五幽州城外
惨淡的斜阳照着护城河中早已染红的河水,旌旗、战甲和战亡的将士四散在刚刚平静下来的沙场上,早已分不清哪些是契丹人,那些是中原人。半月的鏖战终于使契丹大军退去,此时将士们正含泪收检着他们袍泽的遗骸。
连年的战祸使百姓苦不堪言,本以为李存勖开国称帝之后能过上几年安生日子,没想到契丹兵一有机会便来侵扰抢掠。李嗣源战甲浴血,此时立在护城河边看着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场面,他握着剑柄的手不觉收紧,恨不得将其捏碎,不知何时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太平日子。
“大将军,是否现在给洛阳送捷报?”魏崇城请命道。
李嗣源点点头,“给沿路的驿站传信,让他们多备快马。临行陛下千叮万嘱,如今见了捷报,定然大喜,犒赏大军。”
再多的赏赐也抵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所流的血汗,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自古用身家性命换来的也不过是这些封赏。
吩咐人向洛阳宫告捷,魏崇城转身对李嗣源道,“听说皇上在衍藻行宫中和几位娘娘寻欢作乐,我们急需粮草的折子压了三日才看了。我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也不知为了什么。”
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李嗣源看了看四周,低声道,“皇上一向勤勉于政务,哪儿来的寻欢作乐?你切不可轻信谣言,若不是皇上,当初奇袭汴梁的计策从何而来?何况你十余年来征战沙场,就只是为了皇上,从没想过保境安民?”
“奇袭汴梁之计不假,可若不是宋军师突然出现,陛下也未必就会亲征。”魏崇城不服地道,“皇上登基以来也的确不如从前,要是从前,契丹来犯幽州,陛下一早就亲征了。”
“陛下只需在朝中运筹帷幄,何须亲征,这样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了,不然军法处置。”李嗣源正色道,他也不能否认魏崇城之言,李存勖登基后多日不朝也试过几次,对战事也不如从前热衷,只是这些话还是私底下劝谏的好。
魏崇城重重地叹了一声,看着李嗣源的背影,终于忍下满眼的期冀,“那周大人呢?只因多喝了两杯而御前失态,就被下狱抄家,最终被活活饿死在狱中。”
李嗣源一惊,肩头颤动了一下,伴君如伴虎,李存勖做了帝王,便也就成了虎。可是这也太过了,难道他不知如此行事只会让忠臣寒心,这不像是李存勖的作为。也许还有其他的事致使他不得不铲除周大人,这不是他们为人臣子的一时间所能明了的。
“你留在这儿,我去看看城里的百姓。”李嗣源转身进了城门,他只留了大军返回洛阳大营所需的军饷,余下的一律用来安民,此时城内应已支起了粥蓬。
赵功生办事果然得力,粥蓬从衙门口一路延伸到城门前,李嗣源拿起铁勺舀了些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施粥的将士看见他连忙行礼,虽被他制止了,却还是引来了长队中百姓的注意。
李嗣源刚要离开,当中一位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已上前跪了下去,“大将军保幽州一城百姓性命,小民和城中百姓无以为报,只能为大将军立长生排位,日夜祈祷大将军康泰。”
“这都是皇上的福泽,李嗣源不敢居功……”李嗣源话未完,四周已传来阵阵谢恩之声,这声音一旦传开,一时间城中此类声音便此起彼伏,无论如何也制止不了。
李嗣源心道不好,等将士和百姓都安顿好了,定要尽快离开幽州,不然大祸将至,他也许会成为下一个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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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不错,一连下了三日的雪终于停了,连日来灰蒙蒙的天终于像染了淡淡的蓝色,若有似无的飘着几朵鱼鳞似的云彩。阳光顺着云彩的缝隙撒下,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出门走动。
梳月宫里更是难得的喜气洋洋,李存勖一早便来了,陪蕊仪用了早膳,一直呆到晌午都没有离去的意思。蕊仪两腮略微丰腴了些,笑起来比往日更有一番韵味,她看着李存勖也不多言,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她没来由的一阵平静。
“几天没见着皇上,不知妹妹服侍得可好?”蕊仪轻声问道。
“吃味了?朕跟你的情分不同。”李存勖笑道,长指滑过她光洁如玉的下颚,刻意放缓了速度,“等到穿暖花开的时候咱们就回宫,丽春台的桃林开了花,朕就陪你住在丽春台。到时你嫌朕烦,赶朕,朕也不会走的。”
“皇上这不是让蕊瑶吃味了么?”蕊仪笑着打消了他孩子气的承诺,尽管她奢望如此,可却不敢相信,“还有旁的几位姐妹,几个月没见皇上,又被臣妾霸着,臣妾该成众矢之的了。”
李存勖笑了,退后一些看着她隆起的肚子,“你有了朕的皇嗣,她们有么?若她们也给朕生个一儿半女的,朕也另有赏赐。”
凡是有了他子嗣的便要另眼相待,那她这一份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蕊仪觉着自己有些小心眼,忍着追问的冲动,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道,“皇上可给宋军师种过桃树?”
“她只喜欢青荷。”李存勖淡淡地答道,神情有些落寞,转身看向窗外闪着光的积雪。
他还没忘了宋可卿,可自己也是特别的,对么?蕊仪笑得很轻,“那臣妾的桃林也是独一份了,臣妾以后都不会再计较了。”
“朕都忘了,你还没忘。”李存勖一刻也没有忘记,可是他不想让旁人再提起。他话中略带了些冷意,一下子疏离了许多。
一提宋可卿就不免失态,蕊仪暗怪自己多嘴,刚要想法子弥补,只见赵喜义一脸喜色地进来了。赵喜义匆匆行了礼,笑道,“皇上,幽州大捷,奴婢恭贺皇上,恭贺大将军再立奇功。”
“幽州大捷了?”李存勖惊道,下一刻明白自己没有听错,不虞之色立时不见了踪影,“天佑大唐,天佑朕。”
“臣妾给皇上道喜。”蕊仪笑道,回头吩咐满月,“去请贵妃姐姐和韩婕妤,幽州大捷,皇上在此摆宴。”
李存勖听了,赞许地点点头,又继续道,“将士们为朕征战在外,立下大功,等他们凯旋,朕定要大加封赏。”
“皇上说的是,尤其是中书令大人此次居功至伟,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赏他?”趁着李存勖在兴头上,赵喜义赶忙追问。
李嗣源已是中书令,还掌着兵权,若再加封,李存勖心底里“嘶”的一声响,不动声色地沉吟道,“朕欲赐大哥丹书铁券,再加封为太尉。”
太尉之职未免恩隆太重,尤其李存勖说话时神情有些不自然,蕊仪低头不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赵喜义还浑然不自知,一见蕊瑶和梓娇,忙不迭地迎进来,“二位娘娘,幽州大捷,皇上和淑妃娘娘正高兴着呢。”
二人道了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幽州城中的事,梓娇忽然想起平都还在洛阳,未必知道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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