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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是我白月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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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侍卫睁开朦胧睡眼,一见是许敬连忙跪下认罪,又还是一头雾水,其中一人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商鸢。
显然是有些茫然,或者可以理解成不将使臣放在眼里。
商鸢眼色微沉,袖中手微微一攥,侧眸与身边的秋炆对视一眼。
这是长安城内治理无力,还是故意给她下马威?
秋炆冷哼道:“大人便是这样迎接我们的?”
许敬面露惭愧之色,正要开口,却见商鸢微微一笑,摇头柔声道:“罢了,许是我们来的过于匆忙,下人总有些难以管束的。此番我们主要是为了拜见陛下,许大人,你还是先带我们早先安置罢,面圣刻不容缓。”
许敬连忙转过身来,赔笑道:“是是是,还是郡主宽宏大量,郡主殿下请随下官过来。”
商鸢淡淡一笑,一派从容高贵,拂袖上前去了。秋炆冷哼一声,心中依旧忿忿不平,耐着性子勉强随郡主进入住所,脸色当即大变。
这居住环境算不得好。
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敷衍。
许敬用余光瞟着商鸢的脸色,见她倒是淡静,可身边秋炆将军的神色早已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不善,心下暗笑,却又佯装着苦恼道:“这里有些简陋,还请郡主多多担待一些,您知道的……长安经过战事,城内受损严重,也来不及修缮,下官也是没有办法……”
哪里受损了?
商鸢心底暗讽,她沿路过来,一路上繁华异常,哪里有点战后的萧条之感?
真当她楚国消息闭塞,不知道长安是不战而降,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取的?
有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么?
商鸢环视一周,笑意渐渐收了。
若说之前还觉得是巧合,觉得是朝廷无能,此刻她终于确定,这是在故意给她下马威了。
给的好,真是好极!
这若是那个傀儡天子授意的,那她倒是有些改观,想要会会那个人了。
…………………
乾康殿。
商姒坐在铜镜前,任凭蓝衣的手指穿过漆黑青丝,一捋而下,长发像飞泻直下的瀑布,却乌黑发亮,天生带直,几乎不必打理。
蓝衣暗叹商姒的长发生得极好,慢慢用玉梳将她的头发高高拖起。
以玉犀簪导之,压以卷云冠,冠上缀卷梁二十四道。
素手一落,十二旒坠落,遮住天子晦暗的目光。
商姒淡淡一笑,镜中俊秀少年郎也是一笑。
蓝衣看着镜中人,缓缓问道:“陛下当真想好了要把宴会设在城外么?”
商姒昨日便下令,今日于宫外一处别庄设宴款待楚国使臣,可历朝历代使臣皆是入宫拜见天子,哪有往别庄的去道理?
今日气候炎热,那别庄虽环境雅致,四面环水,极为清凉,但终究不能与皇宫相比。
蓝衣觉得,这委实太过荒谬了些。
商姒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青衮龙袍拂过长凳,赤舄微抬,气势迫人。
她道:“你觉得麻烦,偏偏朕就是要麻烦。”
蓝衣不解,看着商姒微明微暗的笑容,忽然觉得,商姒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自她回宫开始,就有些不一样了。
这些日,蓝衣亲眼看着她每日被督促学习政事,进步如飞,与迟聿也越来越融洽。
仿佛当初受人庇护的柔弱公主,一朝开始学会张开羽翼,自己遮天蔽日了。
是好,也是不好。
蓝衣不再多说,牵引着商姒出殿。
殿外,玉辂早已在那里等候,玉饰雕座,金纹其帘,辂铺雪绒,内设冰鉴。
纱帘轻落,前驾六驺,如云宫人侍立其后,侍卫立在两侧,旌旗对对,甲仗森森。
清风拂过,白雪清角,悦耳醒神。
迟聿站在玉辂前,对商姒笑道:“陛下请。”
商姒垂下眼来,慢慢走上扶梯,拂袖落座。
迟聿正欲转头上马,忽听她唤道:“大将军。”
不浅不淡的一声,人前天子和大将军算不上关系好。
迟聿脚步微顿,转过身来,一边侍从亦不解其意,纷纷抬头悄悄观察。
少女微微俯身,对他伸出手白皙的手掌,笑道:“大将军是国之重臣,与朕共乘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玉辂为天子座驾,依礼,无人可以共乘。
这“无人”,包括皇子、皇后,是除天子之外的天下任何人。
可此刻,陛下却要大将军共乘?
谁人不知,如今的迟聿,便如昔日的王赟。当初王赟怕被后人口诛笔伐,都不曾登上玉辂,可如今……却偏偏主动邀请迟聿上来?!
迟聿回身抬头,看着车上的少女。
少女旒后的眸光清澈坦荡,长眉飞扬,对他主动伸着手。
他低笑一声。
哪怕场合不对,可她如今来了兴致,他陪一陪又如何?
迟聿把手给她,跃上玉辂。
商姒往身边微挪,迟聿侧向坐下来,纱帘微落,彻底遮住二人身形。
至高之处,只有两人的气息。
商姒端正地坐着,极近距离地看着迟聿的侧脸,他鼻梁高挺,五官偏深,睫毛卷翘,长眉入鬓。
有寻常王孙公子的清隽风骨,又更加沉凝冷肃,刚硬居多。
谁又知晓,这人内里却一心想着她?
外柔内刚。
商姒忍不住微微往前一探,靠近了迟聿的脸颊。
他似有所感,抬眼看她,商姒趁着外人瞧不见,对他一笑。
迟聿眸底霎时起了一层烫意。
“又在闹什么?”
迟聿淡淡道。
商姒不说话,却突然掀开衣袖,将雪牙塞给他。
迟聿下意识拖住怀里的一团雪球,低头一看,皱了皱眉,低叱道:“你把它带过来做什么?”
雪牙十分熟稔地在迟聿手心蹭了蹭,又喵喵一叫,前爪搭着迟聿的手臂,将被弓起,懒懒地伸了个拦腰。
商姒笑吟吟道:“去参加宫宴多闷啊,自然得带上它解闷,子承可不知道,雪牙在我袖子里闹腾,我可险些露馅。”
她说得理所当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迟聿单手捏着雪牙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小奶猫在他手里喵喵乱叫,惊得商姒连忙伸手护住雪牙,生怕他弄疼它了。
迟聿冷淡道:“就这个小东西,你时时抱在怀里,这般喜欢?”
商姒瞪他一眼,轻轻抚了抚雪牙的后颈,“我当然喜欢。”
“为何?”
“因为雪牙是猫儿,它不会伤人,不懂利用,我给它吃的,它便时时刻刻依赖着我,比人好相处多了。”
迟聿皱了皱眉。
他并不喜欢猫儿,准确来说,他并不喜欢这等脆弱的东西,太过于美好,总是能被人轻而易举地摧毁,他本能地不喜欢弱者。
同理,一个人的脆弱可以来自于外在,本身却必须强大。
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前世和今生,他身边的女子都甚少得他另眼相看,是完全提不起兴趣,不喜那等软语温存,更不喜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更爱四处征战,开疆拓土,名留青史。
能喜欢上商姒,也不过是因为她更加坚定、勇敢,会被轻易打倒,却不会被击溃内心。
迟聿看着面前抱着猫儿的少女,她低眸抚着雪牙,身形单薄,只是多年身居高位,气度已是非凡,背脊一如既往地挺得笔直,十二旒后的眉眼生动无比,比春光更加明媚。
“那我呢?”
他忽然开口。
商姒愕然抬眼,便见迟聿微微靠近了她,低头问道:“依赖你喜欢你的,和能保护你疼爱你的,哪个更重要?”
他黑眸深沉,薄唇淡抿,深深地凝望着她。
商姒心跳骤止,呆呆地看着他。
“从前我不喜欢弱者,因为弱者只会依附于强者生存,谄媚讨好,勾心斗角,却无一丝真本事。”迟聿慢慢道:“可是乐儿,你若肯,我愿为你遮天蔽日。”
“所以,我和它。”他扫了一眼雪牙,颇为不屑,却又执着道:“我和这小东西,哪个更重要?”
商姒:“……”
本为他一番话兀自心乱,最终却又扯回到了雪牙身上。
与一只猫儿争风吃醋,至于么?
可迟聿的严肃神情告诉她,这很至于。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想看火葬场,别急,咱慢慢来~
☆、商鸢
日光下移; 苍穹无云; 热风扑面而来。
玉辂纱帘被吹开一角; 迟陵高踞马上; 无意转头一瞥; 正望见里面光景。
他那二哥; 此刻正挨商姒挨得极近。
她抬眼望着他,怀中抱着尺玉霄飞练小幼猫; 玄金衮服与雪肤黑发相映; 显得极为张扬漂亮。
这样看来; 真是一对璧人。
迟陵眼神微黯; 转过头去,闷声嘀咕道:“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这种时机,偏偏要去城外别庄设宴。”
身边的楼懿听到这话; 忍不住笑道:“四公子应该相信主公,这命令虽然是天子下的; 但主公能应允; 想必也是没问题的。”
迟陵一愣,“什么?这是商……陛下出的主意?”
迟陵本以为; 商姒就算做回了天子; 充其量也就是个傀儡帝王; 毫无用处,只是个工具罢了。
可如今这趋势……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迟陵转头,正欲与薛翕说话; 却忽然愣住了。
他才想起来,薛翕前几日被打了个半死,如今正卧病在床……
又是商姒干的。
迟陵抬头看了一眼玉辂中的人,冷哼一声,默默转回了头去。
沈熙策马跟在迟陵身后,见他三番四次抬头看着上方,也抬头看了一眼,不过投过去一眼,瞳孔便是一缩。
风止声静,纱帘落下,挡住里面的全部情景。
沈熙却望着他们的方向,许久,才垂眼遮住眸内神情。
罢了,罢了。
她如今既然过得好,他也不必再担心什么了,今后仍旧是君臣,她爱做谁的人,都与他无关。
沈熙吐出一口浊气,沉目思考起近日屯田之事来。
他稍勒缰绳,一甩马鞭,跟上前面骑马的宋勖,才低唤道:“宋大人。”
宋勖微笑颔首:“沈大人。”
“在下有事请教先生。”沈熙回之以一笑,两人低声说起话来。
所聊甚欢,宋勖本以为沈熙与薛翕是同一类人,却不曾想这位沈大人远比薛翕更加温谦有礼,也更有见地,更像君子。宋勖对沈熙大大改观,一路说得尽兴,直到抵达城外别庄,二人才翻身下马,恭候在一旁。
天子走下玉辂,迟聿紧随其后,两人掠过众文臣武将,径直走了进去。
平素上朝之时,大多数由文官说话,而昭国许多武将都忙于练兵,迟聿特许他们不必上朝参知大晔政事,故而商姒甚少直面他们。可如今从他们面前走过,商姒能显而易见地感觉到,这群刀尖上舔血谋生的汉子们,对她是有多轻视。
是不曾放在眼里,觉得天子不过是一介白面书生,连给他们主公提鞋都不配。
商姒隐隐能猜到他们的想法,但她的神色依旧是冷淡从容的,背影带着一丝令人不可小觑的坚毅,瘦削的身子在一群壮汉之中仍旧不被埋没。
龙袍不过是衬托,真正的帝王还是她这个人。
商姒脚步猛地一顿,转身,目光慢慢滑过每一个人的脸,淡笑道:“今日天气炎热,朕特将晚宴设在此处,也是为了诸位考虑。别庄虽不及皇宫富丽堂皇,但胜在清凉雅致。”
话音一落,便听楼懿低哼道:“设在此处,使臣会不会觉得我们小气?”
他话未说完,便被身边人拿手肘一捅,他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说了真心话,连忙跪下认罪,“臣冒犯陛下!”
商姒看着这面生的将军,知道对方并不是诚心的,却微微一笑,“这别庄价值千金,朕自己觉得这是慷慨,使臣却会觉得朕小气么?”她也不叫那人起身,而是转身离去。
众人赶紧跟上,楼懿犹自跪在原地,却被走上前来的司马绪一敲脑袋,低骂道:“谁叫你当着陛下的面乱说话的?你个莽夫!还不起来?”
楼懿摸了摸脑袋,一头雾水道:“这天子好生容易欺负,我这么说话了,他竟也不生气。”
司马绪头疼道:“你还非要被治罪不成?你若不是主公亲信,你以为天子真不敢治你的罪?”
楼懿摸了摸自个儿脑袋,悻悻起身,不敢再造次。
此日天晴,别庄内却格外凉爽,礼官早已恭候,文武百官先行入座,楚国郡主商鸢过来时,客曹尚书许敬已经安置好了别庄事宜,再命宫人好好招待着郡主,可从头到尾,秋炆的脸色早已不太好看,到了后来,就连商鸢也稍微有些不耐了,许敬心底暗讽,再怎么被传位当世女诸葛,这位楚国郡主也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陛下亲自授意,这前后三环连续的下马威,已经让她坐不住了。
“为何不是入宫,却是在这里设宴?”商鸢坐了许久,仍旧忍不住问道。
设宴宫外,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
更显得有一丝对楚国的不尊重。
她楚国如今虽是大晔藩国,可如今兵强马壮,地位举重若轻,如今特意过来请求同盟,是请和不请战,何必这等态度?
商鸢眸底闪过一丝暗色。
又想起记忆中那个少年天子,也不知这么多年来,他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按理说是应是懦弱无能的,可现在又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商鸢的疑问,在后来觐见天子之时,终于得到了解答。
少年天子坐在上首,一派气势凛然,威仪自成,绝无一丝懦弱无能之相。
迟聿仅居此一人之下,二人看似十分和平,却又各具锋芒。
仅此二人高坐,满堂目光便被吸引了去。
商鸢款款一笑,慢步上前,俯身行礼道:“臣妹商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使臣纷纷行礼。
“免礼。”上首传来冷淡的少年嗓音。
商鸢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商姒,目光与她相撞。
她微微一惊,随即眉眼垂下,掩住惊奇之色。
这人……当真与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当年,她还隐约记得,这位堂兄极为嚣张跋扈,小小年纪便杖杀宫人取乐,残暴至极,与传闻中的暴君一模一样。
可上首这人,气质清冷淡静,并无一丝残暴的模样。
商鸢惊疑不定,却还是无比亲切地笑道:“多年不见,陛下可还记得臣妹?”
商姒淡淡一笑,“自然记得。”心底却暗想,先不说正事,反而来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商鸢倒是与常人不同。
这位郡主,看起来也出乎她的意料。
世传她精于兵法,甚至能在楚国朝堂上与人议论政事,可见绝非一般女子,却没想到她看起来如此柔弱漂亮,腰肢细软,盈盈不堪一握,面若芙蓉,笑比春花,更有三分娇弱媚色。
一颦一笑,都无比高贵柔婉。
商姒的目光从她那一对高耸□□上扫过,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胸……
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商鸢笑着上一步,仰头瞧着商姒,无比欢喜道:“当初在宫中,陛下便与臣妹亲近,自那以后,臣妹便一直念想着陛下,此番臣妹亲自为使到长安,主要也是来探望陛下的。”她拍了拍手,身侧侍从连忙奉上一个檀木金丝的盒子,商鸢笑道:“臣妹听闻陛下前段日子失踪了,不知陛下身子如何,这是千年雪山灵芝,楚国近十年来,也就采撷了这一只,还请陛下笑纳。”
商姒拂袖,一边的崔公公上前,将盒子收下退到一边去。
商姒笑道:“有劳挂心。你舟车劳顿,如今正是午时,暑气正重,朕才特地寻此别庄设宴,不知郡主觉得如何?”
商鸢福身道:“陛下有心了,臣妹受宠若惊。”
“郡主觉得妥当,那朕就放心了。”商姒垂目看了一眼下方的宋勖,宋勖会意起身,抬手对商鸢道:“下官宋勖,见过郡主,郡主此番前来,依当初议和约定,可带来了五千旦粮草,兵甲辎重若干?”
没想到这么快就直入主题,商鸢对一边的秋炆使了使眼色,秋炆上前拱手道:“在下秋炆。回宋大人,大将军在文书中所要求一切,我楚国早已备好,不必担忧。我军粮草充足,也定不会舍不得这点粮草。”
言外之意——我们粮草充足,这些权当是施舍给你们。你们竟然连这点粮食也缺,看来也不怎么样。
武将席位中,楼懿冷哼一声,嗤之以鼻,腹诽道:个奶奶的,粮食足怎么了?粮食足不会打仗,白瞎。
宋勖倒也不气,气定神闲道:“如此甚好,有粮草供给,往后陛下下诏发兵,更能快速剿灭反臣。”
言外之意——任你如何,不过也只是诸侯之一,天子下诏要你粮草,你敢不给?
秋炆的脸色黑了黑。
他皮笑肉不笑,眼神深处阴沉无比,正要断然开口,一道女子声音蓦地打断了他——
“自然是会的。”商鸢掩唇微笑,唇角酒窝浅浅,端得是极为无害的模样,一双灵动的眸子在迟聿身上逡巡而过,笑道:“大将军手下大军骁勇,若能联手克敌,这四方不臣之人,自然得畏惧万分,您说是不是?”
她望着迟聿,看着这人的锋锐眉眼,凛然气势,心底微微一荡。
这个男子,不愧为昭国战神,一代王储。
气势非凡,当真是气势非凡。
商鸢未嫁驸马,但府中养着几位面首,她在楚国地位极高,她那楚王哥哥都得依附着她,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公主府中养了好几位不错的男子,有文人墨客,亦有健壮一些的,可都不及他丝毫。
若能嫁得此人……
从前那些面首,全部遣散又何妨?
商鸢如此想着,眉眼越发生动起来,眸子里波光流转,浮上一层明丽春水,殷殷地望着迟聿。
迟聿正要开口,余光忽瞥见,商姒的脸色沉了下来。
☆、吃醋
商姒不高兴了。
迟聿忽然不急着拒绝; 淡笑道:“克敌自是要克敌; 只是郡主诚意如何?”
商姒脸色更冷; 索性拂袖撑臂; 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
商鸢望着迟聿; 他横眉睥过来的神情十分淡然; 可举手投足,便有着浑然天成的霸气凛然。
她笑得越发明艳动人; 嗓音也软了三分; “大将军所要求的; 我自然都已备好; 此外,粮草辎重无须担心,若昭与楚能够联盟,事成之后; 便你七我三,如何?”
这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周围响起一片哗然; 迟聿还未说话; 便见沈熙起身质疑道:“郡主此话是何意?大将军是大晔的大将军,何谓昭楚联盟?”
说昭国和楚国; 独独不提王都和天子; 便是不将这天子放在眼里; 早已认为天下诸侯早已自立门户,脱离大晔了。
长安旧臣们见沈熙率先出头,便也纷纷附和起来。
商鸢倒是不急; 她知道,这些人再怎么跳脚,这长安实际上的帝王也还是迟聿。她于是微微一笑,转眸看向上首的天子,笑道:“这是自然,大将军是大晔的,不知陛下觉得,臣妹的提议如何呢?”
心下万分笃定,这个傀儡天子,还不是要顺着迟聿的意思?
他敢否决么?
“此事干系重大,朕觉得还需从长计议。”少年清淡的嗓音缓缓响起。
商鸢微微一怔,便见商姒缓缓起身,广袖拂落,负手在身后,慢慢走下玉阶,来到了她的面前。
商姒虽是女子,却比商鸢高上些许,身姿欣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商鸢与她对视,忽然心底起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商姒淡淡一笑,转身看向迟聿,道:“今日只为郡主接风洗尘,政事自有早朝论定,今日议定着实仓促,大将军觉得呢?”
她在笑,面上却蒙着一股阴沉。
她生气了。
迟聿心情大好,当下也不再含糊,直接道:“陛下说的有道理,那此事便稍后再议。”
此话一出,众人都微微一惊。
能得楚国相助自然是如虎添翼,毕竟面对的诸侯国如此之多,哪怕是迟聿,也未必能保证战无不胜,更何况三七分,更是占了便宜。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可迟聿却这般顺着天子。
一时众人的目光在迟聿和天子之间游移不定。
……这是在搞什么?
商鸢不料她已经如此让步,迟聿居然还会如此犹豫,又切切道:“我国提的条件已是极大让步,大将军……我千里迢迢而来,可您连这等小小的诺言也不肯给么?这让我们日后,又如何安心再合作?”
迟聿黑眸沉沉,淡笑道:“左右战事不在明日,郡主有何等不得?若当真等不得,不若早些回楚国罢。”
商鸢一时语塞,袖中手狠狠一攥。
……万万没料到,迟聿会这般不客气。
秋炆皱眉,正要上前质问,商鸢却抬手将他止住,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只道:“那我便等几日后的答复,除却方才之事,还有其他合作,大将军也有考虑一二。”
她这话便半含暗示。今日风和日丽,天上有融融流云,别庄里的风十分清凉,两人靠得很近,旁观者仿佛能品出一二不寻常的意味来。
商姒忽然笑了一声。
商鸢回过头来,对商姒盈盈一礼,“让陛下见笑,臣妹方才过于心急了。”
商姒摆手笑道:“无碍。”她方才虽然生气,现在却已全然冷静下来,为迟聿吃醋?她越该生气,便越是不气,才不让别人看了笑话。商姒踱回御座上,执起酒杯,面对文武百官道:“来,众卿家与朕共饮一杯!”
百官纷纷起身,饮酒高呼,迟聿眉梢微挑,看着上首少女冷静漠然的神情,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这是又不气了?
看来,这丫头还是没那么在意他。
迟聿仰头一口饮尽。
……
宴会之上,商鸢忽然开始说起童年的事情,商姒佯装忘了许多,勉强与她一来二往,酒憨尽兴之后,商鸢便掩唇娇笑道:“说起从前,那些事情真是说不尽,臣妹这些年一直想念着陛下,这几日恰好来洛阳,陛下若是不嫌弃,臣妹可要时时来叨扰了。”
商姒笑道:“莫说以后时时叨扰,便是今夜,朕便可与鸢儿好好叙叙旧。”
于是宴会过后,天子便携郡主一道赏月,璀璨宫灯挂了沿路繁花馥郁的别庄,清风拂面,无比凉爽。侍从远远跟在身后,不敢靠近,只余下迟聿陪在一边。商鸢看着这别庄美景,暗暗忖度天子到底何意,谁知还没说话,就听商姒笑道:“鸢儿觉得长安如何?”
商鸢浅笑,“长安繁华,远胜楚国王都。”
“长安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刚刚遭逢战事,许多地方还待修缮,大晔国库空虚,朕向来便发愁。”商姒转过身来,紧紧抓着商鸢的手,感念道:“还好朕有如你这般忠臣的藩臣,朕才不会被人肆意欺辱。”
这话已说的十分推心置腹。
肆意欺辱?
谁敢欺辱天子?
商鸢有些意外,余光瞟着迟聿的神色——天子这是当着她的面,说迟聿架空皇权、恃权欺上么?
迟聿看着商姒紧紧抓着商鸢的手,脸色蓦地冷了下来。
商鸢有些不太自然,勉强笑道:“陛下,您……”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商姒仿佛此刻才发觉不妥,连忙收回了手,“朕失态了。”她眸子悄悄一转,果真看见迟聿不太爽快的神色,心底暗嘲,又转移话题道:“我们去那边走走罢。”
直到时辰不早时,商姒才下令回宫,她这回没有再邀请迟聿一同呈玉辂回去,而是在登上玉辂之前,表示对商鸢的一见如故,又屡次嘱咐她从驿馆搬到宫里来住,便回了宫。
回宫走下玉辂,当即命崔公公安排商鸢住所,一路也不看迟聿,直接回了元泰殿。
迟聿:“……”
迟陵凑过来,笑吟吟道:“二哥,陛下似乎和郡主相处得不错?”
“多嘴。”迟聿冷淡地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
商姒回元泰殿换了身衣裳,除去繁复的天子礼服,才觉浑身力道一泄,整个人都慵懒起来,沐浴过后,便着一身单衣,懒洋洋地伏在软塌上,任由姣月给她梳着满头湿淋淋的发,姣月将头发打理好,又拿巾帕给她擦了擦,低声问道:“陛下当真与那个郡主投缘?”
商姒侧身看她,笑道:“朕与商鸢?”
姣月点头。
“朕不和她亲近,怎么能让她掉以轻心?”商姒重新趴好,语气懒散,“你看她,话中字字都别有深意,绝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不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
“她不将朕方才眼里,朕也理解。”商姒淡淡道:“谁人不知朕是傀儡呢?若是朕自己,看见这么一个徒有虚名的天子,只怕也不当一回事,当面无视都是客气,若是更不客气,恐怕会直接做什么了。
只是,到了朕这里,哪怕没什么实权,也由不得她不把朕放在眼里。”
她小时候,也是如此,许多人不将她放在眼里,甚至当着她的面对王赟阿谀奉承,一是觉得天子掀不起什么风浪,二是觉得这般幼小的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
其实商姒都懂,那些人的谄媚嘴脸,媚上欺下的行为,她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当初她确实小,可渺小如她,也曾想过办法反抗。更何况如今,她已经长大了,更不容许任何人再随意欺负。
“就没有别的原因?”
一句话打断了商姒的回忆。
她偏头,便看见迟聿走了进来,对姣月道:“你先退下。”
姣月将手中巾帕放到一边,连忙退了下去。
迟聿拿过帕子,俯身给商姒擦了擦头发,他漆黑的眸子与她对视着,她仰头看了他半晌,又默不作声地偏过了头去。
“今日生气了?”
“没有。”
“因我而生气?”
“没有。”
“所以与那商鸢又是握手又是散步的,就为了气我?”
“没有。”
“想不到你还是会因我吃醋。”他低笑。
“我说了没有!”
商姒推开他的手,猛地坐起身来,气恼地瞪着他。
此人简直莫名其妙,自说自话。
明明是他,面对商鸢的主动暗示,非但不拒绝,还和她一来二往,无比融洽,她要是不插嘴,恐怕他还真和商鸢合作去了。
现在还好意思跟她提。
商姒甚为不悦,起身走到了床边,抬手落下身后珠帘,淡淡道:“我累了,大将军要是没什么要事,还是先回去罢。”
身后一暖,她被人紧紧拥住。
他的脸贴着她的脸,她听见他的语气有几分无奈,“今日是我不对……”
她腹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迟聿紧紧抱着她,低声道:“我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她微微一怔。
他的手臂缓缓收紧,唇齿间热气就喷洒在她的耳畔,“向来都是我在表露心意,可你的心在何处,我却不知。”
“今日看见你生气,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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