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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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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像是化成了一只手,拉着灵徽朝高崖上的那个人影走去,却忽略了他们之间正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山道,一旦她踩空掉了下去,就会跟山谷里那些士兵一样,将性命留在这里。然而她对此全然没有察觉,视线里只有那个根本看不清样子的人影,犹如暗夜里引航的明星那样吸引了灵徽所有的注意力,直到那声音在突然间消失。
灵徽从那阵怪异的声音中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山崖边,她只要再向前一步就会直接跌入前头的山谷,而现今周遭出奇安静,就连风声都没有。她借着月光看见脚下山谷中的一片狼藉,那凌乱的巨石下正是为她复仇之路作为垫脚石的一众生命,纵使她心有怜悯,也抵不住在已经在内心深处被加固了的仇恨。
崖上白衣静立片刻后就转身离去,只留下山谷里一片月光清冷无情,将方才那一场喧嚣彻底冷却。
稍后灵徽与宋适言会合,宋适言将侯保幸的行踪告知,她点头却一时无言,看着神色凝重的兄长,她还是好心劝道:“这一次我们元气大伤,还是暂且休养生息吧,接下去的事由我一个人去做,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灵徽眉间的疲惫令宋适言格外心疼,他想要伸手像过去那样摸着灵徽的脑袋安慰她,然而抬起到一半时他又放下了,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在解决了太子之后,你立刻回来,我真的不放心再让你留在清王身边。”
灵徽摇头道:“大哥,也许给我回来的机会,我都会放弃的。”
宋适言惊讶道:“为什么?”
惨淡的笑容出现在灵徽凄艳的脸上,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给予宋适言关于这个问题的任何回答,只是转开话题道:“一定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带着旧部们好好活下去。至于我……我心里有一团疑云,只怕这一生都难以将它拨开,如果我有幸能够得到答案,我再回到大哥身边吧。”
灵徽一直都是个自有主张的人,哪怕过去她一直依附着身边的亲人生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经历了这五年的分别之后,她的身上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内心的混沌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清明起来。
宋适言知道无法劝动已经有了决定的灵徽,便只有放任她去,兄妹二人就此告别。他目送灵徽转身离开,那袭白衣在月下显得清瘦顾忌,双肩却比过去多了几分坚韧,他不知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难过,这样的成长对灵徽而言显然残忍了一些。
灵徽并不知宋适言这样的想法,她就此驾马赶回穹州,恰好看见侯保幸带着宇文宪手下唯一的生还者向穹州的方向跑去,她料想一切应该都在计划之中。但未免节外生枝,她准备先行去了侯保幸府上等待消息,然而此时她发现那一处山林上空正冒出浓烟,显然是有人纵火。
侯保幸带着那个生还者回到军营,然而那人在山谷中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说话语无伦次,一直喊着有鬼,再或是抱头躲在角落里叫着“不要杀我”,这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焦急不已。可当他们去询问侯保幸时,侯保幸只说自己带人入林时觉得那山谷诡异,搜寻了不多久就发现了这仅存的生还者,他口口声声说着宇文宪疯了一样杀光了他们所有人,然后林子里就频发怪声,之后他就再也不肯多说了。
帐中因此陷入沉默,负责侦查的士兵前来报告说是密林着了火,如今火光冲天,根本不可能再进入山林中搜寻宇文宪的下落。侯保幸深知是灵徽授意毁尸灭迹,所以他直接提议将这件事上报入朝,由他执笔将今晚发生之时一一写进奏报之中。其余人以为只有侯保幸在最后进入过山中救人,由他来写这份奏报也最为合适,就都不作反对。
侯保幸眼见暂时压住了这件事,心中稍稍安定一些,回到府中见灵徽已在等候,他便将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灵徽听后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侯保幸暗查灵徽神色,探问道:“那林中忽起大火,可是宋姑娘的意思?”
灵徽点头道:“靖王派我前来游说我大哥,他已经听了我的话,决定离开穹州,不与诸位副将为难。未免中朝怪罪西南守军护城保帅不利,他特意将建造在山中的据点跟宇文宪的那帮士兵一起烧了,侯副将只要在奏报中说明是天降异火,人力无法挽回,相信哪怕有人敢非议上苍旨意,司天台那些人也会找机会反驳的。”
国朝对神鬼之说一直重视,有关天机玄妙更为人所好奇,今上对此亦十分敬畏,侯保幸以为只要自己上疏时言辞足够玄妙,再将有关人员牵扯进来,也就会如灵徽说的那样,自有人为他声援,这件事也就能够掩饰过去。
侯保幸拱手朝灵徽揖道:“宋姑娘此行为王爷解除一大忧患,着实辛苦,但现今西南大军连失两名主帅,大大受挫,还请宋姑娘回去建邺之后与王爷禀明如今情况,早日为我军择一新帅,以振士气。”
灵徽此时已经明白了侯保幸的意思,却不忙着答应,岔开话题道:“虽是天有异象才致使宇文宪惨死山野,但又为何会有此等异象发生?天象玄学我过去曾有涉猎,不是世有大异,天象不至于发生突变,侯副将,你说是不是?”
侯保幸思忖片刻连连应声道:“宋姑娘所言极是,天象与世道运转紧密相关,天有异动,这世间便有异动,末将虽是武夫不动这星象奥秘,却也大概明白其中利害,必定不会掉以轻心,放任自流的。”
灵徽却盯着侯保幸问道:“侯副将是当真明白了?”
侯保幸低头想了想,立刻派人去讲穹州城内叫得出名的星象占卜师都请了过来,再回到灵徽身边时,他终于发现灵徽眼底稍许的赞色,这才略微安了心。
“穹州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未免夜长梦多,我要即刻回建邺向靖王汇报,城内其余诸事就劳烦侯副将了。”灵徽道。
侯保幸连声答应,为灵徽准备了快马就趁夜将这位建邺的专使送回建邺。
灵徽离开穹州之后却不由伫足回望,她念着山崖上那道神秘的身影,想着那能够探入自己内心深处的乐音,再回顾了自己在穹州的所作所为,突然觉得一切都那样不真实。她望着在暗夜中耸立的穹州城墙,那隐约的轮廓沉稳静默,就如同当初弋葵的城墙那样守护着原本居住在城里的人们。然而事实却是无论城墙如何坚固,只要有人有足够的能力将其攻破,那它就只会变得不堪一击。
一声怅然叹息之后,灵徽抬头望见夜幕上高悬的孤月,想起自己跟侯保幸说的天象之说,她不禁自哂——她也曾相信九天之上居有神明,只要她诚心祝告就会得到他们的庇佑,但现实又如何?她哪怕献祭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也没能够在最后让亲人得到平安。既然再虔诚的信奉都无法得到愿望的满足,她就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那些本就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往后她的路,都将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她不信天,不信地,不信漫天神佛,只信自己……或者还有一个她根本不愿意去相信却又不由自主信任的人。
☆、第九章 迷云忽障目 难测是人心(三)
宇文宪追击宋适言不利意外死于山林的消息几乎与灵徽同时到达建邺城,随之而来的便是举朝震惊,甚至有人将永安寺异象与这件事关联在一起,将整个事件描述得玄乎其神。
这其中出力最多的自然就是司天台那帮以观测天象、扶乩占卜在中朝立足的官员,为了加大自身在朝中的影响,他们将永安寺罗汉像事件之后所得的卜算结果与这次宇文宪事件中所谓的天火连结在一起,归咎于中朝之内有德行有亏者,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山河之本,是为上苍之戒,警示众生。
这样的结果与穹州当地诸位神算测算的结果基本一致,至于这言论中的矛头指向何人,在有意者的引导下,必然落去了太子景棠身上。但因为司天台监正在回答今上询问时说得隐晦,因此这种流言更多的是私下流传,并没人敢当众直指太子的过错。
流言蜚语虽未得到证实,然而众口相传之下总是让人有口莫辩,景棠为此大发雷霆,但靖王府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瑟瑟将才冲好的茶递给西雍,秋水潋滟,喜上眉梢,道:“王爷这一次真是神机妙算。”
西雍一口茶还未入口,被瑟瑟这样的恭维弄得莫名其妙,这就放下茶盏问道:“你说什么?”
瑟瑟笑颜不改道:“王爷居然想到用天象之说来引导舆论,先是下了清王的职位,再以天火之说解决了宇文宪,又将太子推到风口浪尖,一石三鸟之计,真是高明。”
西雍却不为眼前的境况所高兴,他温和的眉目里带着对整件事的疑惑,看着瑟瑟满脸的笑意,他摇头道:“这件事不是本王的主意。”
瑟瑟惊道:“不是王爷?”
西雍点头道:“本王的原意是在清王督查永安寺修葺期间制造事端,再利用云丘的布置一并将太子牵扯其中,却没想到事发突然,事态居然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也是出乎本王的预料。”
“王爷以为这次的事是人为,还是确实天意如此?”
西雍对此不置可否,稍后才道:“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条件,要将云丘的事翻出来,对打击太子一事就更为有利。”
瑟瑟思忖之后惊喜道:“现在众口一词几乎都说司天台监正所指的德行有亏之人是当朝太子,但却缺少一个有利的证据将这个情况坐实,王爷只要让唐公子将云丘的幕后指使引到太子身上,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任凭太子如何反驳就都无济于事了。”
瑟瑟见西雍点头便为其高兴,然而却依旧未见西雍解颐,她便好奇问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还这样愁眉苦脸?只要修书让唐公子尽快将事情翻出来,趁热打铁,不就一了百了了?”
“总是觉得一切进行地太过顺利,似乎还有未曾考虑之事。”西雍沉思道。
“也许当真是天意如此呢?”瑟瑟不以为意道,“论才智谋略,王爷从来不输太子,在朝中这些年,王爷的建树甚至远远超过了那当朝储副……”
瑟瑟见西雍看着自己的目光颇为严厉,她便知自己一时失言,这就立刻住口,低头讨饶道:“妾一时高兴得忘形,请王爷责罚。”
西雍拉起瑟瑟的手叹道:“你既然知道本王立朝不易就该明白到了如今的局势更不能轻举妄动。本王所以让唐绍筠去云丘,一是因为他商人的身份不易引人注意,二是想要他趁机为本王拉拢一些商道中人,将朝堂之外的势力也连结起来。”
“妾明白王爷的苦心。”
西雍将瑟瑟揽入怀中又短叹了一声,道:“可是唐绍筠去了云丘这些时候还没有将一切处理妥当,如果本王按照你说的要在此时翻出太子的案底,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独善其身,这一步有些冒险。”
“唐公子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妥善处理完云丘的事务?”瑟瑟惊道。
“说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处理进度就拖延了下来。”
“王爷有没有问过究竟是什么麻烦,会致使他到现在都没能处理完?”
西雍眸色渐深,面对着瑟瑟探询的目光,他缓缓道:“云丘原来是本王看中之地,所以之前就在那一带有活动,谁想后来太子居然插足进来,未免被他发觉,本王只得将一切转入地下。唐绍筠正是为这些事去的。”
西雍看瑟瑟若有所思,便好奇问道:“怎么了?”
瑟瑟犹豫良久才在西雍的追问下和盘托出道:“其实在彤云山赏枫的那一日,妾无意间见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瑟瑟起身,朝西雍郑重行礼以示歉意,再跪在西雍面前,低头道:“当日妾一人在山中赏枫,见到……见到唐公子身边的灵徽姑娘与清王在一起。”
不见西雍做出反应,瑟瑟迟疑之后继续道:“当初因为灵徽一事致使王爷与清王之间有了罅隙,妾以为以灵徽当时的反应,是断不会与清王再有任何瓜葛的。但事实却是妾真的见到他们在枫林中独处,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妾当时离得远,并没有听见。”
“妾原本以为或许是清王对灵徽心有不甘才私下纠缠,未免王爷因此对唐公子也生了间隙,才一直都没有向王爷提起。但如今王爷与妾说了云丘的情况,妾以为这件事不应该再瞒着王爷了。”
西雍注视着眼前垂首的瑟瑟,他看不见瑟瑟此时的神情,但从她越来越小的声音,听出了她的怯意,这件事可大可小,她却隐瞒至今才肯发声,确实令他颇为恼火。但瑟瑟所言并非无理,因此他并未立即发怒。
瑟瑟不知此时西雍是何表情,她怯得不敢抬头,屋子里静得她觉得呼吸都仿佛有些困难,她又停顿了许久才道:“当初因为灵徽的事,清王与王爷的不和之说甚嚣尘上,妾以为清王本就不为王爷所用,哪怕不是对手,日后王爷要对付他也是易如反掌。但因为这件事,太子可能将其作为暗中勾结清王的引子,虽然他们表面上看似并无多大关联,但事实王爷也见到了,清王曾乘坐太子的车舆前往太子府。”
“原本妾也没有多虑,但至今想起那一日在彤云山枫林中所见,妾觉得当初清王‘送’美一事,或许就是个圈套,甚至清王在更早的时候起就已经和太子有了联系。”瑟瑟此时才抬起头,恰好对上西雍复杂莫测的目光。
瑟瑟面对西雍充满质疑的眼光并没有任何逃避,她坦然地回应着西雍,心底却也因为他这异乎寻常的审视而忐忑起来。袖中的手不由握紧,瑟瑟强迫自己镇定,在见到西雍朝自己伸出手时,她并没有如旧给予回应,而是看着眼前舒张的手掌不知如何是好。
西雍将瑟瑟扶起,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安抚道:“你的提议让本王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尽管西雍的语调十分温和,瑟瑟却仍旧因为紧张而浑身紧绷,她甚至因为自己这次的猜测和大胆发言而不敢面对西雍,尽管这看似是对他善意的提醒,却也可能被认为是蓄意的挑拨,哪怕西雍没有直接这样说,却可能就此在他们二人之间埋下猜疑的种子,这并不是她想见到的。
“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都说出来。”西雍抬手为瑟瑟将发间的珠钗拨正,说话的语气就好似平日里与她说笑的样子,“本王再小心仔细,也只有一颗心,一双眼,你若是有考略得比本王周到全面的地方,别再瞒着。”
瑟瑟拉住西雍置在自己膝上的另一只手道:“妾只是担心王爷,生怕太子暗中做些什么来算计王爷,所以才会这样想。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那唐绍筠在王爷身边的日子并不长,虽然他表面上说是为了报杀父之仇才留在王爷身边,但如果这是一出苦肉计,就当真可怕了。”
“此话怎讲?”
“唐绍筠说当初与他父亲暗中有联系其实并非康王一人,而与康王日常关系最紧密的就是太子。齐济一案最后太子没有受到牵连,只有康王被降罪,会不会是太子察觉到康王另有用心,并且这个心思对他而言是不除不快,所以他才拒绝在案发后对康王施以援手。王爷难道没有发现,整个齐济案里所涉及到的梁商,只有唐风青一人惨死,其余的都侥幸保住了性命。”瑟瑟注意着西雍每一丝的神情变化,见他确实认真在听后便继续道,“妾以为唐风青死有余辜,但他的死未免太招摇了一些。原本妾觉得他作为案件中与康王关系最紧密的人,伏法是理所应当,可如果太子与康王原先就有内斗,唐风青为了保全唐绍筠必定会寻求太子的帮助,毕竟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康王自保都难,更别提去给予别人保护。”
“除掉康王对太子来说虽然等同于自断一臂,但王爷所见的却是唐绍筠忽然出现说要辅佐王爷,以及清王跟太子暗通款曲。”瑟瑟不由握紧了西雍的手,情绪显然有些激动,稍作平复之后才继续道,“清王的身后是太后,虽然太后一族的势力已不同以前,毕竟还是外戚中颇为强大的一股力量,太子跟康王的势力再大,也是重叠的部分居多,如果可以争取到清王和太后,对太子而言,少一个康王又算的了什么?而如果唐绍筠真的别有目的才来接近王爷,那么如今云丘的事之所以进展缓慢,也就大约能猜出端倪了。”
瑟瑟靠去西雍肩头柔声道:“当初王爷问妾谁最适合出巡齐济,妾以妇孺眼光推荐了清王,本以为太子与康王会因此对清王为难甚至让他们失和,没成想却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反而成了王爷的阻力,是妾的过错。”
西雍并未像过去那样顺势揽住瑟瑟,他的思绪在瑟瑟这一番分析之后陷入需要细细梳理的状态,因此一时间并未顾及瑟瑟乖巧的讨好。而瑟瑟也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当西雍回过神时却发现瑟瑟居然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然而他稍有动作,瑟瑟就醒了过来。睁眼的瞬间,瑟瑟眼中有稍许湿润,她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一直拉着西雍的手。
“怎么哭了?”西雍温柔笑问。
瑟瑟啜泣道:“妾梦见王爷不要妾了,说妾挑拨离间,其心可诛,要亲手杀了妾。”
说话间,泪珠已从瑟瑟眼中滚落,她忙拿了手绢去擦,却听见西雍轻笑的声音。她皱着眉头楚楚可怜地抬头去看西雍,见西雍眉间尚有怜惜之色,她便靠去他胸前道:“妾的命是王爷救的,生杀之权都在王爷手中。但妾对王爷的心意天地可鉴,所说的一切也都是为王爷考虑。王爷若不爱听,妾以后就都不说了,只安安静静地留在王爷身边陪王爷风花雪月,让王爷高兴就好。”
从来美人关难过,何况瑟瑟那一番长篇大论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若当真如此,他便要感叹自己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太子,对日后的行事布局也就要更加小心。一旦想起这些,他才真正觉得愁云惨淡,倒不是真的觉得瑟瑟在蓄意挑拨他和唐绍筠的关系。
瑟瑟也知如果西雍真对自己起了疑心,她也无可奈何,眼下再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便只是安静地抱着西雍。
“你是说,这次永安寺和宇文宪的事,真正都是上天的安排?”西雍问道。
然而瑟瑟顾忌着西雍的心思一直沉默相对,可她表现得却更像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小事而在生西雍的气所以才不搭理他。
西雍见状忙安抚道:“你若不想说话,朝本王点个头,眨个眼睛都算。”
见西雍退步至此,瑟瑟才破涕为笑道:“反正有关太子的流言已经传开了,神鬼之说不比人为流言更让人信服么?”
西雍以为瑟瑟所言在理,又问道:“云丘的事,你怎么看?”
瑟瑟忽然甩开西雍的手嗔道:“妾见识粗陋,不及王爷心思缜密,王爷觉得如何办最为妥当就如何去办,妾再不敢妄言一句了。”
瑟瑟虽这样说道,却略带笑意,西雍尤为喜爱她着轻嗔含笑的模样,顺势将她重新揽进怀中道:“你的心眼何时这样小了?”
“如果妾心太大,王爷这会还不知搂着谁在怀里呢。”瑟瑟一面说,一面轻轻捶了西雍一下。
粉拳轻柔,让西雍看来好笑,他握住瑟瑟的手轻轻吻了一口,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心里也就此作出了一个决定。
☆、第九章 迷云忽障目 难测是人心(四)
唐绍筠被西雍召回建邺,将云丘之事尽数详细禀告,西雍从中得知果真是有人查出了他过去在云丘的活动,意图以此拖住甚至阻止唐绍筠揭发太子的行动,但至于唐绍筠是否知情,他一时间也难以判断。
唐绍筠交代诸事完毕,正想询问有关永安寺罗汉像的事,意欲打听今上对玄旻的处置结果,然而他从西雍口中得到的只有“卸职待查”四个字。
回到府中的唐绍筠见到灵徽,数日分别让他觉得灵徽身上似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然而究其详细,他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失神地盯着灵徽。
灵徽将整理好的账簿推给唐绍筠道:“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帮你看着,你自己审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疏漏。”
在西雍处受了冷落,又见灵徽对自己如旧淡漠,唐绍筠心头难免失落,他拿着账册久未说话,却见灵徽要出门,便立刻问道:“你要去哪儿?”
灵徽说要去曲水涧,唐绍筠意欲陪同,见灵徽答应后,他便顾不得一路赶回建邺的辛苦,立刻跟灵徽一起去了福临山。
如今已是十一月初,福临山中早不复当时盛夏的树木葱茏,曲水涧那一池荷花也已经谢去,万物萧条,正是准备迎接冬季到来的景象。
灵徽站在那一池清水边,唐绍筠便陪在她身边不曾多话。他很想开口询问灵徽近来的情况,然而一旦接触到灵徽如同此时天气一般凉漠的眉眼,他便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却是灵徽先开口问了他,道:“你说在云丘遇见了棘手的事,这次回来是已经解决了?”
他与灵徽之间从未有过亲密的接触,哪怕是言辞间的关心都几乎没有,他们的交谈总是这样疏远正式,却已足够让唐绍筠欣慰,至少灵徽还有话与他说,尽管所谈的一切都无关他们本身。
唐绍筠心底一阵苦笑,表面上却未曾表露,只是摇头道:“没有。对方好像故意要引我追查下去,而我顺着那些线索查探之下,发现靖王在云丘的势力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如果我贸然将事情翻出来,只怕靖王难逃关系。”
“靖王找你回来,是什么意思?”
“他要我暂时停止在云丘的事务,留在建邺静观其变。”唐绍筠道,“这次永安寺的事牵涉了清王,他难道就一直被关在王府里,没有受到任何责罚么?”
“他的身后有太后,太后会容许他出事?随便找个借口或者找个替罪羊,他根本不会有事。”灵徽冷淡道,看着面前的平静的池水,她的眼底闪动着莫可名状的神情,“白白放过了可以再下他和太子一程的机会,这件事里一定有蹊跷。”
唐绍筠不解地看着灵徽。
灵徽转身看着唐绍筠道:“靖王突然将你找回来,把云丘事件的主导权要了回去,很显然,他并不信任你了。”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我知道,也不会现在和你站在这里揣摩他的用意了。”灵徽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朝池子里丢去,看着水面因此荡漾开的圈圈涟漪道,“不管他究竟为了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至少应该认清楚一件事。”
唐绍筠抿紧唇,一时间并未作答。
“不管你帮了靖王多少,在他的眼里你始终只是一个用来对付太子和叶玄旻的工具,必要的时候他肯定会跟康王舍弃你父亲一样,对你置之不理。”灵徽等池面上的水纹最终消失之后才继续道,“你父亲留着和康王勾结的证据都没能逃过一劫,靖王的手段比起康王来更有过之,他既然已经开始怀疑你,你如果不做些准备,如何能全身而退?”
“你是要我把在云丘找到的线索都保存起来?”
“不仅要保存,还要查有实据,这才能成为真正的护身符。”灵徽又拾起一颗石子道,“他们叶家之间的争斗就好比这一池清水,没有外物刺激,表面上他们是不会有太明显的争斗的,而你就好像这颗石子。”
灵徽将石子丢进池水中,看着池面再一次荡漾开的波纹道,“用来激起他们想要的浪花之后,不过是沉入池底,谁会去管你?”
“我自然知道这些道理,所以在云丘调查到的一切,我除了都回报给靖王之外,自己也留了一份副本。原本我是想等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了再考虑接下去应该怎么做,但靖王忽然把我调回来,只怕调查一事就困难了。”唐绍筠面露难色道。
“云丘的事办不了,云丘附近总还有你可以插手的事。我看了那些账目,你跟靖王之间的交易应该不止账面上这么简单吧。”
灵徽几乎完全肯定的态度让唐绍筠无从辩驳,他如今与西雍的关系跟当初唐风青与太子和康王如出一辙,他借行商之名私下为西雍敛财,所涉及的行当比起过去唐风青不遑多让。只是他并不希望灵徽牵涉其中,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将这些真相相告,不过显然灵徽从那些看似正常的商务交流里已经查出了端倪。
唐绍筠的沉默即是对现实的默认,灵徽却并没有表现出想要插手其中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你手里那么多生意,就没有一桩是紧急纠结得让你不得不亲自去监察处理的?靖王交给你的事既然那么好办,就证明那些根本就不重要,也就能证明他并没有打算要委你重任,你不过是他随时可以弃置的棋子而已。”
“其实……”唐绍筠思前想后还是与灵徽坦白道,“我这次去云丘除了处理有关太子的事之外,还要负责那一带的盐运。”
“私盐?”
唐绍筠点头道:“靖王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批数量巨大的私盐,他想要将这些劣质私盐变成官盐,从中赚取巨额利润。因为我对这些事比较熟悉,又有一些关系,所以他才让我一直往云丘跑,疏通当地商会和官员。”
“数量巨大是多少?”灵徽见唐绍筠示意她上前,她遂附耳过去,在听得具体数目之后她不禁咋舌,大为惊讶道,“他的胃口果然不小。”
“正是因为数量庞大,云丘一带吃不进,所以我正在想办法分销到其他地方去。手里两桩事撞在了一起,又有人从中作梗,这才拖延了进度。”唐绍筠道。
“私盐的事,你没跟靖王说?”
“之前提过一次,靖王以为此法可行,之后就交由我处理了。”
“眼下不正是你全力去办这件事的时候么?”灵徽道,“如果靖王相信你,必然不会干涉你的行动,如果他对你心存疑虑,一定会设法将你排除到中心之外。你不如直接跟他重提此事,看看他的反应。”
唐绍筠面色凝重道:“纵然他还信我,由你今日这番提醒,我也是要为自己早作打算的。未免节外生枝,稍后回去了,我便将先前做下的记录都交给你保管,也免得万一有了意外,我无法立刻护你,你也好有跟靖王谈条件的机会。”
唐绍筠神情诚恳,对灵徽的关切之意从未有假,这模样落在灵徽眼中不禁令她有些恻隐。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便转身避开唐绍筠的目光道:“我想一个人再走走,你先回去吧。”
唐绍筠已习惯了灵徽这样的反应,便就此提步离去,虽然他很想知道灵徽来到曲水涧的原因,却始终没敢提起。
灵徽到曲水涧不过是因为始终放不下那个神秘的身影,但她也知道在现今这样的状况下,那人是不会现身的,因此她的到来不过是排遣内心对此越发深重的疑虑,顺便从唐绍筠口中打听些情况,事实也确实让她得逞了。
回到唐府之后,灵徽将今日得到的情报都传回了清王府。玄旻看着闻说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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