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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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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确实让她得逞了。
回到唐府之后,灵徽将今日得到的情报都传回了清王府。玄旻看着闻说带回来的消息颇为满意,翌日就秘密约见了景棠。
因为永安寺一事,玄旻在清王府闭门多日,也又一次落下了办事不利的罪名,被今上责备一番后,他便又当起了闲云野鹤,对朝政并不伤心,就连拜见太后时也不由推辞了有关政务提请的事。
景棠却以为是玄旻有意退居众人视线之外,加上那些神鬼乱说的事,他满腹气恼无从发泄,恰好玄旻约见,他便带着那一腔怒意前去赴约,甫见玄旻便有些阴阳怪气。
玄旻对此不以为意,只说当初西雍送来的穹州赃款有用武之地了。
景棠被玄旻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忙问道:“你是要我把那些钱都还回去?”
“留着到底是个祸害,不如完璧归赵。”
“不行。”景棠断然拒绝道,“靖王既然亲自送到我手里了,我就有这个胆收。他想要回去,没这么容易。”
“大哥是不记得靖王在云丘的动作了?”玄旻反问,见景棠神色骤变,他才继续道,“这笔钱原本就是谁拿在手里,谁要提心吊胆的。靖王为何能让唐绍筠去处理,就是吃定了大哥不会愿意将这笔钱拿出来。大哥的事,我不多问,只问一句,勾结军中大将,中饱私囊,亏空公款,这两个罪名加在一起,大哥能抗多少?更别提在这之外,大哥手里还在办的事了。”
景棠思忖之后虽仍旧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同意玄旻所言。想他在云丘命人应付唐绍筠已经颇为费力,一切就是因为那一笔西雍想要嫁祸于他的赃款而起,虽然那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但比起他所处的位置显然并不足道。
见景棠面色不若方才坚决,玄旻才继续道:“我查到靖王在云丘附近正做着一桩大买卖,大哥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景棠正为失去那一笔钱款而痛心不已,根本没有心思理会玄旻的故弄玄虚,不耐烦道:“有话直说,别兜圈子了。”
玄旻将西雍走私巨量私盐的事说了出来,听那当朝太子嗤笑道:“我道他多有手段,不过是做些旁人玩剩下的把戏,倒是我高看他了。”
“云丘一带大哥比我熟,当地的官员想来也跟大哥有交情,靖王竟然敢在大哥的地方动手脚,大哥就不想看看他手底下的人又有多少是从你身上捞好处的?”
景棠闻言恍然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你这样一说明白了。看来是时候主动出击,探探我那靖王弟弟的底细了。”
“天象之说受人引导才会将矛头指向大哥,如果能有什么事将这种情形逆转,那么大哥近来所受的气也就能都出了,而且对打击靖王也是相当有利的。”
景棠想来正是如此,当即赞叹道:“六弟所言甚是,是我一时糊涂没有想到这一层。就按你说的,靖王给我多少,我都如数奉还,原本就是他造的孽,何故让我受这样的委屈。”
这样心情畅快了不少,景棠连饮了三杯,见玄旻沉静依旧,他又想起自己方才失礼之处,忙致歉道:“我刚刚被气糊涂了,六弟莫怪。”
“确实是我失礼在先,没能抢得先机为大哥挡下那一击,现今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玄旻见景棠向自己敬酒,他便与之干了一杯,道,“我身在建邺,尚且无法顾及中朝事宜,云丘之事,只怕我并不能帮上大哥什么,要大哥着他人去办了。”
“这其中门路你必定不知,真让你去了反倒为难你。不如这样,你将你得到的情报一一告诉我,我这就让人去办,未免被靖王钻空子,这次私盐的事,我亲自看着。不过……”景棠疑虑道,“我倒是有件事要六弟你帮忙。”
见玄旻答应,景棠继续道:“云丘户头的事,还得你替我看着,我料想这件事里也有同时从我跟靖王之间捞好处的人,你替我仔细查看,能抓的即刻拿下,我自然有办法将他们处置了。这次靖王抢先发难,我光顾着应付,没想到还击。你今日提醒了我,确实是时候让靖王知道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玄旻没有推辞,与景棠交代了情况之后便回了清王府,路上意外灵徽的马车。
灵徽陪唐绍筠去了靖王府,此时正在回去的路上,她听着街上人生喧闹便挑了车帘向外探看,目光到过街市的时候恰好也看见了玄旻。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有了交汇,在川流不息的建邺街市中有了短暂的接触。
她不知这一刻他心底的惊讶,正如他不晓得她在这一刻有着与他同样的心情,玄袍依旧阴沉,白裙仍然清冷,在匆匆见过的这一面之间,谁都没有表现出异样,就如同两个陌生偶然的相遇,再自然而然地分开。
“分明可以很快解决的事,却要这样兜圈子,你在顾虑什么?”闻说在玄旻放下帘子之后问道。
“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私底下究竟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玄旻合眼时,脑海里随即闪过方才与灵徽的匆匆一瞥,那人的目光就如同冰山上突然照来的一缕阳光,融化了那方寸之地的冰冷,也让他的心神有片刻的难以宁静。
闻说觉察道玄旻神情间的异样,也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却未曾点破,漠然道:“现在太子全力对付靖王,靖王也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太子,他们的互斗真正开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太子不是靖王的对手。”
“所以……”闻说想到一些事,原本没有任何波澜的眉间有了一丝涟漪,她不由去看玄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玄旻并不讨厌闻说这种代表对他人同情的神色,只是他对此却不屑一顾,在将灵徽留在自己脑海中的影响暂时压制下去之后,他方才有了起伏的心情也随之平时许多,他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与闻说道:“腿伤还没全好,等等回去再替我看看。”
闻说的视线落到玄旻的腿伤,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点头说好。
☆、第十章 旧恨并新殇 唇枪战舌剑(一)
原本临近新年,诸人都开始忙碌筹备相关庆祝活动的事宜,然而中朝忽然要厉行整顿之风,从国都建邺至各个地方,务必严肃查处所有违背法度朝纲的行为,一时之间满城风雨,各处衙门由中央开始逐级向下审查,有违纪者便要被严正处理。
盐道衙门便是在这一场雷厉风行的整顿中颇受关注的府衙之一。自建邺开始至各地盐道相关府衙以及有关官员都被卷入了这场风暴中,各处运盐码头以及相关事务所牵涉到的一切细节都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只因为私盐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中朝之所以有这样的命令下达,必然是今上有意要进行盘查,肃清隐患。
一切的起因其实是景棠当时在御书房与今上商议政事时,假意提起了今年税收之事,他又援引了年初齐济官商勾结的案子,致使今上对这些事有了重视。因为先前就做好了准备,景棠在这次面圣时候表现得成竹在胸,令今上颇为满意,一并将督查之职交给他。
景棠本就有意在这个方向上拿西雍的错处,现今大权在握,他第一个就拿云丘一带下手,明令当地所有港口、关卡严格审查,对所有出入的货物详细登记,不能放过一丝一毫。
这样的手段分明就是针对那些试图运送违禁物品的行为,自然对唐绍筠现今主管的私盐一事造成了影响。先前他有意在西雍面前试探这私盐一事,见西雍虽有顾虑却还是将这件事交给他继续管理,他稍稍安心却也时刻都记得灵徽给自己的告诫。这次回到云丘后,每一项货物与钱款的进出,他都做了详细的备案。只是出乎他的预料,中朝会突然发布肃整之令,致使原本积压在云丘的私盐难以及时运出,这对分销这批货物十分不利,万一被查出来,后果必定严重。
而就在云丘查私盐之事如火如荼的进行时,有关西南新任主帅的决定也公之于众,侯保幸出任穹州主将,统领穹州及周边五城军队,其余人各有调动,算是终于将西南的大局稳定了下来。
西南主将一事之所以拖延至今,无外乎朝中官员对此的意见颇不统一,除了提议升任西南各位副将的,还有人奏请将一直掌管西北的赵进调西南南坐镇,只因先前西南情况混乱,需要的是一个足够有威慑力的将领前往压阵,而眼下在军中最有声望的莫过于赵进。只是在多方意见争论之下,今上最终还是听取了西雍的意见,认为择取一个熟悉西南环境和军务之人掌管帅印才是最保险的选择。而在西南驻守的多位副将中就属侯保幸资历最深,当时宇文宪困于山林,也只有他带兵前去救援,虽然并未能救宇文宪突出重围,但与其他几位副将相比,他显然最有资格也最有能力胜任主将一职。
在附议西雍这一提议的官员中,有一个颇为惹眼,便是右谏议大夫庄友。庄友并非西雍一党,与太子景棠也没有交往,他几乎是同御史蔡襄一样,少数的在朝中没有涉及拉帮结派中的官员。只是他并不如蔡襄那样生性中正耿直,为人尚算谦和,每有上谏之词也不会过于犀利,任职这些年,身在其位可以说政绩平平,十分中庸。但这一次他选择同意西雍的奏请,升任侯保幸,着实令人十分意外。
因为有了唐绍筠的前车之鉴,西雍又对庄友以往的行事作风多做了了解,因此他并未在得知庄友对自己的支持后立即有所表现,只是开始观察这个并不出奇的右谏议大夫,毕竟在身在朝中,没有势力依傍便很容易成为他人陷害的引子,可庄友独善其身这些年至今安然无恙,还是令西雍有些好奇的。
这一日西雍下了朝会回到靖王府,见瑟瑟正在煮茶,便笑问道:“你往日并不喜欢做这些事,怎么今日会有这样的雅兴?”
瑟瑟替西雍解下大氅,拉着他坐下后才道:“过去不喜欢不代表一直不喜欢,妾今日终于明白了其中的乐趣,所以才想做来练习。”
见瑟瑟的妆容,西雍便知道她今日必定出过门,想来也是年关将近,她出去置办些新年的物件也无可厚非,但显然外出期间还发生了其他事。他因为侯保幸得任穹州主帅一事而心情颇佳,话便比平日多了些,道:“何人何事能让你突发改变,本王倒是很想知道。”
“妾去布庄的路上经过一个茶庄,忽然就被里头飘出来的茶香吸引了,所以就进去看了个究竟。”瑟瑟见西雍并不相信自己,她继续道,“妾当时也觉得奇怪,茶香怎么会飘得这么远,后来进去了才知道,自然是有高人。”
瑟瑟将在茶庄中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西雍,最后道:“庄夫人的手艺可谓一绝,王爷如是不信,明日就跟妾一起去茶庄看看。今天妾光顾着向庄夫人讨教茶道,连布都忘了买了。”
西雍因为对庄友的注意从而对瑟瑟口中这位庄夫人也有了比以往过激的反应,他不由问道:“哪个庄夫人?”
“她说她是右谏议大夫的夫人,夫家姓庄。”
西雍暗暗吃惊,又问道:“你可告诉她你的身份了?”
瑟瑟摇头道:“妾没有说,可是庄夫人说她认得妾。”
西雍回想过后道:“当日在彤云山赏枫,朝中官员大多携眷出席,她想必也是跟着庄友去了,所以见过你。”
“妾觉得庄夫人是有意在等着妾。”瑟瑟见西雍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她便坐去西雍身边,拉住他的手道,“是不是近来朝中又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与那位庄大人有了问题?”
西雍面色凝重,注视着尽是关切之色的瑟瑟道:“事有蹊跷,你还是不要跟庄夫人再接触了。”
瑟瑟却咬着唇有些犹豫,她看看西雍,再低下头,拉着西雍的手却轻轻摩挲着,显然是有话要说,在终于得到西雍准许后,她才道:“上次妾说了气话,其实妾并不想只在王爷身边做个以色事主的人,妾想……”
西雍知瑟瑟心意,也通过今日的谈话了解到庄友确实有意要引起自己的注意,虽然对方究竟意欲何为还未可知,但他也需要先行做些了解。庄友作为谏臣,其言辞在今上面上还是有些分量的,能拉拢总比放任自流的好。于是权衡之下,他答应瑟瑟明日再会庄夫人,只是不忘叮嘱瑟瑟自己留心,切勿入了他人圈套。
瑟瑟将西雍的话谨记在心,因此与庄夫人接触时颇为留心。只是庄夫人为人淡然不失亲切,虽为长辈却从不倚老卖老,与瑟瑟说话也十分客气,让瑟瑟不禁对这相识不久的官家妇人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瑟瑟每与庄夫人见面之后都会将情况与西雍汇报,贵妇之间的交流无外乎胭脂水粉、花艺茶道,而庄夫人早年到处游历,去过不少名山大川,所以也同瑟瑟说起过过往经历。瑟瑟向西雍回报时也偶有提及,西雍发觉瑟瑟当时的神情总是格外向往,心想她一直留在建邺极少出门游玩,现在听庄夫人说起这些难怪这样欢喜,就更少干涉她与庄夫人交往了。
一日瑟瑟又与庄夫人相约茶庄,西雍也早就打听好今日庄友会亲自去接人,他因近来对庄友的兴趣越发浓厚,便算好了时间也前往茶庄,果真在门口与庄友见了面。借着女眷之间的交情,西雍也试探性地向庄友示好,庄友对此并不拒绝,这令西雍有了下一步的安排。
云丘查禁私盐的情况颇为紧张,西雍为此忧心,他多次催促唐绍筠尽快将积压在手里的私盐分销出去,然而得到的回应总是不如人意。
与此同时,在景棠的严厉手段之下,云丘一带除私盐之外还有大批走私货物被查处,诸多官员被立刻羁押捉拿,可谓是新年之前的一记震天响雷,中朝为之震动,而其余各地则都如惊弓之鸟。
景棠的所作所为在得到今上赞赏的同时,自然引起了西雍一党的嫉恨,被查处的官员中有大部分都是西雍的党羽,虽然不至于直接牵连到西雍本身,但对他在云丘一带的安排布置产生了极大的打击。
西雍深知再任由景棠这样肆意下去,他在云丘的旧事很可能就会曝光,未免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他要唐绍筠立刻将之前在云丘调查到的有关景棠的私下活动全部汇总整理,想要将之作为与景棠谈判的条件。
西雍的愁色每日渐深,瑟瑟也总是见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肯出来,她哪怕在西雍身边服侍也不敢多嘴询问,两人之间少了昔日温情。
这一晚瑟瑟伺候西雍梳洗更衣之后,不觉被西雍握住了手,她惊喜地看着西雍道:“王爷已经好几日没这样拉着妾的手了。”
西雍将瑟瑟拉到身边道:“这几日可有与庄夫人见面?”
“见过,庄夫人还买了新布说要亲自为妾裁件新衣,应该过两日就好了。”瑟瑟见西雍似有话说便问道,“王爷想要见庄夫人?还是庄大人?”
西雍对瑟瑟的蕙质兰心自然深觉欣慰,他也不瞒自己想要见庄友的心思,与瑟瑟言明之后,见瑟瑟一口应下,他才稍稍安了心。
于是瑟瑟借谢庄夫人赠衣之情,直接请西雍出面送礼馈赠,庄夫人不好推脱也就将礼物收下,隔日庄友就登了靖王府,说是西雍所赠之物太过贵重,并不敢受。
面对庄友的推辞,西雍好言劝说,将他推举侯保幸的事说了一遍,说他为人公正,真正为西南边境考虑云云,只将赠礼又递到了庄友面前。
庄友只说在听取的各位臣工的意见之后,他以为侯保幸确实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才附议了西雍的提议,将慧眼之功归结到了西雍身上,自己依旧不敢受此厚礼。
西雍见庄友如此,心想再如此迂回反而无益,便说自己有意请庄友前来相见其实有求于他。庄友吃惊的同时询问西雍所谓何事,问后才知是西雍得到了云丘一带有人圈地卖地的消息,此乃国朝命令禁止的行为,想让他代为向上传话。
这件事本应该交由蔡襄出面最为合适,只是若按蔡襄的性情,最后也许不仅是景棠的案子被公之于众,他自己恐怕也难逃关系。西雍又不好直接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出面,这样太过明显,反而会刺激景棠,所以眼下找庄友跟今上点明这件事是比较合适的方法。
西雍没有说明究竟圈地卖地的事跟谁有关,但庄友并非当真不清楚朝中局势,心知必定是景棠在云丘附近的行事过了火,踩了西雍的痛脚才会令西雍有了这样的举动,否则好端端的,西雍不会无故找上他来谈云丘的事,而近来与云丘相关的最惹人打眼的莫过于景棠大刀阔斧地整顿盐运。
庄友知道西雍的意图必定不止如此,探问之下,果真明白了这位靖王的另一层意思。他与盐道衙门的官员有些交情,但因为先前景棠拿了一把手,致使西雍现今无从插足,西雍的意思就是希望庄友可以从盐道衙门处打探些消息回来,以便对景棠的行动有所了解——唐绍筠每每回报的当地情况里,对景棠的行为总是含糊其辞,这令西雍对唐绍筠的信任日渐减少。
庄友早年本有升迁的机会,却因为景棠要提拔自己手下的人,从而阻拦了他的仕途,之后他便鲜少有机会再得到升迁,因此他对景棠颇有成见。他原本想过另觅良主,只是景棠身为国朝储君,虽无大功也无大过,若他帮了其他王侯亲贵,并不见得有多少好处,未免沦为他人争斗的牺牲品,他便就此韬光养晦,孑然一身,与朝中官员保持距离,只与个别志同道合的同僚私下交往,在外倒也落了个清名,不想今日竟会因为他的这些私交被西雍盯上了。
庄友自认并非圣贤,这些年来对景棠的芥蒂也因为那一国储副越发没有节制的言行而越来越深,他曾在今上面前委婉地提出过对景棠的指正,然而景棠应付过今上的责备之后依然如旧,他对此也就心灰意冷。现在西雍突然向他透露了这个情况,他便更觉得景棠不符太子之位的要求,加上先前那些天象所传的流言,他以为西雍的这个“请求”倒可以一应。
西雍见庄友有了改变主意的样子便立即向他许诺事成之后如何感谢,又将瑟瑟与庄夫人的关系牵扯进来,显得他二人的关联也由此亲近了不少,让庄友想要再推辞都显得不近人情。
庄友暗道自己晚节不保,却到底难咽下这些年来心里的苦闷,明知西雍也不是好相与之辈,但为了出这口气,他也就此趟下了这趟浑水。
☆、第十章 旧恨并新殇 唇枪战舌剑(二)
庄友离开靖王府的同时,闻说便回了清王府向玄旻回报。
不同于其他地方沉浸在将要过年的忙碌里,清王府依然冷清,就连门楣都和过去一样显得有些陈旧,它仿佛完全被建邺这座国都所遗忘,安静地立在城南一条并不算太热闹的长街边。
玄旻此时正在等什么,见闻说回来,他开口便问道:“只从靖王府回来?”
闻说点头道:“庄友已经答应了靖王的要求,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进行。”
玄旻摇头道:“你都没去唐府走一趟,我想要的东西还是没有带回来。”
闻说微顿,看着慢慢从椅子上站起的身影,她立刻上去扶住,关心道:“你要去哪?”
玄旻因为腿上的疼痛而略略皱眉,待终于站直了身子后才问道:“她去了哪?”
玄旻压下女侍卫的手就要出去,闻说立刻拦住他道:“你腿上还有伤。”
“就算瘸了也不妨碍我走这一趟。”玄旻脸上已露出不悦之色,沉声道,“引路。”
闻说并不想忤逆玄旻的意思,这就命人准备了马车,载着玄旻朝建邺城郊去了。
玄旻的目的是去见灵徽,而灵徽今日去了城郊的乱葬岗,也就是当初她找到灵淑尸体的地方。
冬季的郊外寒风尤为刺骨,灵徽站在乱葬岗附近的一处山头上,任由衣发被吹起,也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一处堆放了无数具尸体的地方。这样的风能够让她神智清醒一些,也就能够让她知道自己如今正在做什么。
意识到有人靠近,灵徽收起对过往的回忆,她知道来的是玄旻,并没有转身去看,也没有对他有任何理会。
她披着大氅的背影看来格外单薄,站在风中的身姿却显得尤为坚韧,不知是不是此时天光不明,周围的视线都显得黯淡,让玄旻也有些看不真切她的身影。
“东西还没有拿到。”虽然没想到玄旻会在这个时候道这里来,灵徽却仿佛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突然的出现,对此也就没有任何意外的感受,却能猜到他来的目的,所以干脆直接将结果告诉了他。
荒芜的山头尽显悲凉,让人心头随之生出一股忧伤,灵徽想起当时自己抱着灵淑尸体的情形,想起姐妹分别时灵淑求助的目光,她不禁难受得闭上了双眼问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替灵淑报仇?”
“在你把东西交给我之后。”枯黄的野草稀稀拉拉地分布山间,加上此时阴沉的天气和凛冽的风,玄旻也觉得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苍凉的景象了,心底似乎有一些情绪在轻微地冲撞,试图突破他为自己设下的层层壁垒。
灵徽这才转身面对他,眼底有着对现实的不耐烦和对玄旻从未减淡过的愤恨,她道:“我等不下去了。”
“那你就从这里跳下去。”
玄旻走去高地边缘,灵徽这才发觉他的腿不知何时受了伤,导致他走路的姿态十分怪异。但玄旻对此却不以为意,他看着高地下尽是乱石和荒草的地面,冷冷道:“死了就不用等,也免得在这世间受苦。”
风忽然大了一些,却依旧吹不散玄旻眉眼间仿佛万年不化的冷漠,灵徽有一个瞬间的冲动想要将他从这里推下去,就此结束他们之间的纠缠。
“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玄旻道。
灵徽对他的故弄玄虚已经失去的兴趣,因此并没有在意他接下去想要说什么。
“宋适言的行踪。”
灵徽的讶异全无保留地表现了出来,她抢步道玄旻面前急切地追问道:“你说什么?”
她的迫切跟他的镇定在此时阴暗的天色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近距离的对视没有令彼此觉得有丝毫尴尬,她此刻的心全都系在有关至亲的事上,并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充满探知的举动,将自己跟玄旻又置在了一个极其亲密的空间里。
他们的对峙在一阵猛烈的山风来袭之下而停止,沙石随风卷起,朝高地边的两人而来,灵徽本能地抬起手试图遮挡,但她没留心脚下,不慎踩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就此朝高地下头摔去。
玄旻见状立刻将她拉住,但因为事发突然,他没有任何防备,所以被灵徽一带也滑了下去。所幸他及时找到了暂时借力的东西,缓住了一开始下坠的猛劲,就这样拉着灵徽半悬在了高地上。
灵徽听见玄旻扬声呼叫闻说的声音,她抬首时见到玄旻因为用力而已经变色的面庞,只是不等她再看清楚一些,那个用来暂时借力的东西就发生了断裂,她跟玄旻再一次陷入滚落高地的困境里。
视线里一片天旋地转,灵徽能够感觉到身体因为连续撞击而产生的疼痛,但这样的感觉比她预期的要小很多。内心的慌张让她在这一刻停止了其他思考,她的大半个身体都被护住,出于自卫的本能,她一动不动地缩在身边被设下的保护里。
耳边除了各种杂音,还有玄旻隐忍的闷哼声,那一记记轻微的声响本该被淹没在此时的慌乱里,但她却听得格外清楚,尽管眼前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她却仿佛能看见玄旻脸上痛苦的表情。在意识到此时此刻护着自己的人就是玄旻的时候,灵徽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终于落到地面的瞬间,灵徽仍旧不敢有动作,她慢慢地从惊魂未定中清醒过来,确定了玄旻还在自己身边之后才试图将他推开,然而那个人对她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她这才发现玄旻已经昏死过去。
灵徽小心地将玄旻抱住自己的手臂推开,坐起身之后立刻查看玄旻的伤势,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根本无从下手,好在闻说立刻赶到,告诉她玄旻只是外伤比较严重,并没有生命危险。
灵徽没有察觉自己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脸上即刻浮现的庆幸,也不曾知晓心头因此而生的喜悦究竟是代表了什么意义,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满身伤痕的玄旻,一时间竟忘了这个人在过去五年里带给自己的种种折磨,甚至就在他们跌落高地的前一刻,他还在用她的亲人作为对她的威胁。
闻说简单嘱咐过灵徽之后,就带着玄旻立刻赶回了清王府。
灵徽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快速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那辆马车,最终无力地垂下眼。她在依旧不减的刺骨寒风里深重地叹息,像是终于认清了某件事,其中的无奈与苦涩她也只有就此一人感受。
风声猎猎,吹彻荒山,像是有人在山间低泣,寂寥悲伤,灵徽将身上的尘土拂去,正要提步离开,腿上的疼痛让她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受伤之人,却也就是在这时,她猛然想起高地上玄旻怪异的走路姿态,不禁去想那人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因为有玄旻的保护,灵徽的只是受了点轻微的擦伤,加上唐绍筠并不在建邺,所以她受伤的事并没有人知道。而经过这么一出闹腾,灵徽原本还在犹豫的心思已然发生了改变。她找出唐绍筠交给自己的在云丘找到的有关太子圈地的证据,以及西雍在云丘附近贩卖私盐谋取暴利的账本,在做了最后的思想斗争之后还是决定交给玄旻。
她并非不信玄旻,只是因为对他越来越纠结的感受而致使她开始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困惑,她坚定地知道自己是为了报仇而选择听从玄旻的安排,可这样看似无可奈何的顺从里又包含着另一些她难以说清的心情,就好像她对那块丝萝乔木坠的感受一样,是非常厌恶却又根本舍不得丢掉的纠缠。
闻说像是知道灵徽会愿意交出这些东西似的,当日夜里就潜入唐府,见灵徽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她便立刻进入,见到了灵徽放在桌上的一只包袱。
灵徽将准备好的证据交到闻说手中,女侍卫抱着包袱沉默良久忽然道:“他还没有醒。”
“你不是说他只是受了外伤么?”灵徽紧张道。
闻说将包袱系好道:“我不那么说,你大概不糊安安心心地回来准备这些东西给我。”
她在心急慌乱的情况下完全没有注意到闻说当时是在说谎,但即便如此,就凭闻说万年如一的冰凉神色,她也不会觉察到那不过是一句谎话。这样想了想,灵徽也就平静了一些,问道:“你是想跟我说,他的情况很严重?”
“养尊处优惯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大概恢复起来会比较困难。”闻说道。
灵徽见过玄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那些从他年幼起就伴随着他的伤痛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她必须承认,在第一次见到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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