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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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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旻嫌恶地将她踢开,在她以为自己连见灵淑最后一眼都办不到的时候,却听见玄旻道:“你就这样去?”
  她惊喜地从地上站起来,不顾已经散乱的头发跟沾满了灰尘的衣裳,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急切道:“我只想尽快见到灵淑。”
  那时的灵徽尚不知玄旻这样的“好心”不过是为了磨砺她内心的尖锐,用仇恨磨去她本身的柔软与善良,从而让她成为他称手的工具,为他的复仇之路埋下伏笔。
  灵徽只记得那一夜孤月悬在天际,夜幕之上再没有其他星星,夜色沉得厉害,也就让那时的月光显得越发清亮,然而大约是那样的月色太过清晰,反而让人觉得不安。她坐在玄旻的马车里趁夜到了建邺郊外,虽然夜间并无人声,他们的车马也走得十分隐蔽,但她依旧能感觉到一路过来时马车外的环境变化,那种萧条和苍凉并非人为,这也就令她更加忐忑。
  马车终于停下时,她却忽然不敢下车,车外的空寂透过车厢壁传进来,让她觉得有些惴惴难安,心跳也比过去快了许多。
  玄旻先挑开车帘下了车,灵徽犹豫之后也跟了下去,却因为一只飞过的乌鸦而惊吓着跳去了玄旻怀里。
  玄旻将她推开,她这才瑟瑟地抬起头,望见天上那轮亮得有些不真实的月亮,竟觉得有些晃眼,便立刻低下了头,随后又听见了一声乌鸦叫。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后退,直接撞上了身后的马车,闹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在此刻出奇寂静的郊外,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灵徽仍不免心惊地问道,恰好夜风吹动了天上的阴云,将天边的月亮遮了过去,四周随即暗下来,她不由警觉起来。
  “你往前走就是了。”玄旻没有任何起伏的言辞在一片极静的环境中响起,犹如夜行鬼魅那样幽幽而来,让她一时难以自持地又靠去了他的身边。他斜眼看着强作镇定的灵徽,这一次,他没有将被灵徽拽住的袖管从她手中抽走,只是望着前头幽暗得像是没有尽头的山道与她说道:“就在前头。”
  玄旻的声音仿佛指引,将灵徽的视线一直引向那条山道的尽头,她被眼前的幽黑吓得有些怯意,却因为难以放下灵淑的下落而最终鼓起了向前的勇气。那些随行的护卫没有跟来,寂寂的山道上只有她和玄旻的脚步声,而眼前唯一可以用来照明的只有那一缕凄清的月光。
  夜风吹来,阵阵凄恻,灵徽心中的慌张与害怕随着正在缩短的与真相靠近的距离而逐渐加深,她的目光始终注视在前方那一片足以压抑得她心跳不停加快地幽暗里。因为太过专注眼前却没有留心脚下,灵徽突然跌在地上,而她身后的玄旻并没有任何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她不得不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的尘土继续朝黑暗的深处走去。
  在这样充满猜测的前行过程里,灵徽想过一些可能将要面对的情况,然而她自小生活的优渥环境让她无法过多地想象这世上的丑恶,直至她眼前展现开一副连死亡都显得卑微凌乱的画面,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多么的狭隘片面。
  灵徽没有料到玄旻带自己来的居然会是建邺城外的一处乱葬岗,月色下那些连尸骨无法入土安葬的已经死去的人就这样暴露在她的面前,空气里满是腐臭的气味,有些尸体上甚至正停留着食腐鸟。她克制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捂着鼻唇,转头看着玄旻,而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幅由死亡构筑成的画面,没有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
  “灵淑的尸体就被丢在这里,你自己找吧。”玄旻道。
  在见到那些尸体的瞬间,灵徽就已经有了准备,但当玄旻亲口这样说的时候,她仍旧不免对景棠的残忍而吃惊,当让也对玄旻的冷漠而感到愤怒。此时玄旻的神情与往常无异,却让灵徽记忆深刻,她原本以为他只是个冷漠的人,但现在她才真正了解到这个强行将自己留在身边的陈国清王对周围的一切从未有过感情,这是比冷漠而言对周遭甚至是对他自己都更无情的表现。
  灵徽还是走入了乱葬岗,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成堆的死尸里。每一具尸体的样子都不同,有些甚至已经只剩下森森白骨。她认真地在那些肮脏腐坏的尸体里寻找灵淑的尸身,终于在不久之后发现了亲人的踪影。
  此时的灵淑已经浑身僵硬,一双眼睛睁着尤未瞑目,灵徽从那双已经没有生机的眼眸里感受到灵淑身前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与无奈。她奋力将灵淑的尸体从乱葬岗里拖了出来,一路上都仔细着尽量避免对灵淑尸体的破坏,在终于回到玄旻身边时,她重重地叹了一声,无力地跪在地上,抱起已经没有温度的灵淑尸体,再一次哭了出来。
  她本是个爱干净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身上满是死尸腐朽的气息,衣裙上尽是尘污,但她仍然紧紧抱着灵淑的尸体,借以遮蔽灵淑身上那些因为酷刑而留下的伤痕,感受着怀里这具尸身在过去半年的折磨下而发生的急剧消瘦。
  她最后伸出手合上灵淑的双眼,泪水落在手背上,然后划去灵淑脸上,就好像是灵淑也一样落了泪。她抬头恳求玄旻道:“能不能将灵淑安葬?”
  她记得那时玄旻毫无感情的目光,他的不为所动让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对他的求助是多么的愚蠢和可笑。最后玄旻只是丢给她一把铲子就默然离去,她虽然知道那不过是玄旻对自己的嘲讽,她却还是拿起了那把铲子,就近找了个最合适的地方,想要让灵淑入土为安。
  “我一个人就那样挖啊挖啊,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办到,但我不想灵淑跟灵南姐姐一样死后连个归宿都没有。所以不管我能做多少,我都在努力地挖,直到我精疲力尽,最后昏了过去。”那犹如噩梦一样的回忆让灵徽再度陷入悲伤与无尽的后怕里,好不容易从那样的回忆里走出来,她垂着眼,满是疲惫,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抬起头看着宋适言道,“可我到底还是没能够为灵淑做完这最后一点事。”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清王府,叶玄旻跟我说他没有理会灵淑的尸体,只是不想他用那么多赏赐换回来的东西在那种充满尸臭的地方待太久,所以才把我带了回去。”灵徽将匕首收起,也将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擦干,彻底平复了情绪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清王府,直到今年三月的时候跟叶玄旻去齐济的路上意外与大哥你重逢。”
  宋适言没想到灵徽看似波澜不惊的五年幽禁生涯里居然充斥了这样强烈的情绪,他在外经历枪林弹雨、各地潜伏,而灵徽则在那间深宅里遭受了五年的精神折磨。从灵徽的讲述里,他不禁对的这个妹妹的成长深表同情与怜惜,也开始重新思考她最初的提议。
  “你就一定相信叶玄旻会把太子也交到你手里?”宋适言顾虑重重道。
  她本想脱口而出地给予肯定,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停住,她也在困惑,究竟是什么让她从对玄旻单一的痛恨里衍生出了信任,并且这样坚定地认为他不会欺骗自己。但无论她怎么想,有关玄旻的一切,除了那双始终冷淡无情的眉眼就只剩下那两次她根本不想再记起却无法被抹煞的亲密接触。
  她不能将那样等同于羞辱的事告诉宋适言,也同样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她对玄旻的信任,只是在沉默之后点头道,“就算最后不是我亲手杀了太子,叶玄旻想必也不会放过他。而且这次如果能够除掉宇文宪,对我们而言有利无弊,不是么?”
  宋适言眉头紧锁,长叹道:“我们的大计却要依附他人之手,还是叶家的人,我……不甘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今夜是我来劝说大哥的,这个罪人自然是我。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当真能够光复大梁,我必会为今日行为作出交代,与大哥无关。”
  宋适言惊讶于灵徽这样的言辞,抬首间只见灵徽坦然无畏,然而眉眼见的落寞也清晰可见。他顿时想起昔日兄妹友爱的场景画面,却又对这样的现实无可奈何,最终喟叹一声,再不说话。
  “原本我还想要如何与大哥见面,既然今夜意外重逢,大哥又终于肯听我说话,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灵徽见宋适言犹豫之后终于露出妥协之色,这才与他说起之后的计划。

  ☆、第九章 迷云忽障目 难测是人心(一)

  灵徽回到穹州时将要天亮,她回客栈稍作休息之后便前往了城东的一处小宅,这里正是宇文宪手下副将侯保幸的住处。
  侯保幸这几日都在军营中并未回府,他自前来报信的家奴手中接过一只锦囊,看过之后即刻神色大变,当即从军营赶回府中。见到灵徽时,他颇为惊讶,万没想到靖王西雍派来的专使居然会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侯保幸是宇文宪手下的副将,却并不是与之最亲近的,同时他又与西雍暗中保持着联络,可以说是西雍安插在宇文宪身边的眼线。当初付易恒空报白丁一事被揭发,最先将消息传回建邺的就是侯保幸,但因为他的身份十分隐蔽,因此所知者不过了了。
  玄旻交给灵徽的锦囊里有伪造的靖王府信物,灵徽正是利用这个东西来见侯保幸的。她不想知道玄旻是如何得知侯保幸跟西雍的关系的,眼下只想尽快将穹州的事了了,好早些回建邺去。
  侯保幸见到灵徽的瞬间诧异得一时无言,盯着这个初初见面的陌生女子充满疑惑,回想起过去自己跟西雍都是通过书信联系,极少有派专使前来传达消息,心中不免生出疑窦,但灵徽却带来了靖王府的信物。
  侯保幸暂时压下心头的疑云,将信物交还给灵徽道:“姑娘是?”
  灵徽并未立刻接过信物,反问道:“候副将如果不知道我是谁,也就不会来见我了。”
  侯保幸再次将灵徽打量了一番,然而任凭他如何回想,也记不起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与灵徽见过面,毕竟眼前这初见的女子容貌娇美,让人见之难忘,他若当真见过必定不会记不得的。
  灵徽此时才伸手将信物从侯保幸收手接过道:“我与候副将并未见过面,不过我能带着这东西过来,候副将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外人。”
  侯保幸见灵徽举止从容,并不像有欺瞒之意。
  “我姓宋,单名一个徽,候副将可以叫我灵徽。”
  侯保幸终于知道面前这美貌如花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心中不由感叹灵徽这样的容貌并没有辜负先前那些传播的流言。他虽身在穹州,却也知道五年前太子与清王争美一事,而不久前靖王为了这个昔日的梁国美人与清王闹了不愉快的事也是人尽皆知,是以如今灵徽自报姓名,再加上她持有靖王府的信物,他也就基本相信了灵徽的身份。
  侯保幸虽仍有困惑,却已一改方才对灵徽的质疑,态度也就恭敬了不少,与灵徽道:“王爷何以会派宋姑娘前来穹州。”
  “唐公子为靖王处理其他要务,如今身在云丘不得分/身。靖王不放心穹州的情况,又知道我与那些梁国旧部有些关联,就让我过来探看,顺便拜会候副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灵徽道。
  侯保幸揣摩着灵徽的话中深意,却也没觉察出异样,见灵徽面色严肃,他思量之下便将穹州近来的情形与灵徽交代道:“自从付易恒将军被问罪,宇文宪将军重掌西南大军之后,穹州的的军备确实在慢慢恢复。不过以宋……”
  侯保幸至此微顿,特意去观察灵徽的神情,见她正仔细听着并未有特殊反应,只是对他忽然的停顿稍有不解,他便继续道:“不过以宋适言为首的梁国乱党一直在穹州附近滋扰生事,不断挑衅。但他们倚仗穹州城外的地形作为掩护,逃脱了宇文将军的追击,所以始终不能将他们彻底铲除。”
  “你的意思是穹州城外的地形反而是易守难攻?”
  “穹州三面环山,本也是易于防守之地,但因为敌人狡猾,被他们占据了山中一处险要,加上周围山峦叠嶂,他们便以此作为据点,一直对穹州以及周边地域进行骚扰。那里山地险峻,过去宇文将军带兵前往平乱却都吃亏在这上头,虽然也有过斩获,到底无法将他们连根拔起。”
  灵徽知道过去宇文宪和付易恒为了争夺西南军权而两相制衡,谁都不愿意倾尽手中兵力才会导致宋适言有机可趁。之后穹州一带易帅换将因此元气大伤,宇文宪又要防着西雍另觅他人取代付易恒与自己争权,所以一直保留实力。说到底,穹州之乱之所以无法彻底平息,都是这些掌权之人私心作祟,才给了宋适言机会。
  侯保幸见灵徽若有所思,便好奇问道:“王爷是不是有了对应之策,所以才令宋姑娘前来穹州?”
  灵徽闻言相顾,目光却有些莫名,令侯保幸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也就没有再发问。
  灵徽见侯保幸低了头才道:“就这样解了穹州之围,候副将以为这功劳应该算在谁头上?”
  侯保幸听灵徽这样一问,即刻皱眉道:“自然是宇文将军。”
  “候副将知道宇文将军的上头是谁么?”
  侯保幸拱手道:“自然是当今圣上。”
  灵徽笑道:“候副将既然这样说,今日就当我白来了一趟,我也知道如何回去向靖王复命了。”
  灵徽甫要离去,却立即被侯保幸拦住,她先不发言,只是略微昂首看着侯保幸。见侯保幸人就犹豫不决,她便又要提步离去。
  侯保幸再次拦在灵徽面前,终于妥协道:“宇文将军上头之人,正是当朝储副。”
  灵徽依旧负手而立,神情倨傲地盯着侯保幸问道:“候副将身在穹州,远离建邺,需不需要我为候副将将如今中朝的情势细细说一遍?”
  侯保幸诚惶诚恐道:“末将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为何刚才候副将却要与我迂回问答?”灵徽尚为梁国公主时,尚且未以这等盛气临人之态待人接物,如今面对始终不肯全完相信自己的侯保幸,她唯有故作发怒以示对此的不满,幸而她本皇族贵胄,自身气度尚能支撑这样的佯恼假怒,当真就唬住了侯保幸。
  灵徽倘若只是质问还不能将侯保幸吓得跪地,当时她又将那只放了信物的锦囊重重丢去了地上。囊中信物就此露了出来,侯保幸但见信物,心头为之一震,这才失了神,跪道:“是末将一时糊涂,王爷但有吩咐,还请宋姑娘示下,末将必定遵从,极力协助。”
  灵徽低看侯保幸道:“候副将起来说话吧。”
  侯保幸忙将信物拾起并放回锦囊中,再将锦囊双手奉还给灵徽道:“王爷的意思是?”
  “该除的一个不留。”
  灵徽的冷言冷语令侯保幸暗暗吃惊,她眼中的冷锐锋芒也让久经沙场的副将心头顿生一股寒意,然而这句话的指代并不明确,他一时间并不能肯定灵徽口中的该除之人究竟是哪些。
  “靖王派我前来,自然是有意与梁国旧部联系,至于是杀是收,都需在一件事之后。”灵徽道。
  “王爷是要宇文将军……”侯保幸做了个再明白不过的手势。
  灵徽未置可否,只是继续道:“候副将在宇文将军身边多时却没有拿到他一丝错处,反而让他知道了付将军的秘密,这件事险些波及到靖王,也费了靖王好些心思才止住了事端,结果还是没能将付将军保下来,靖王为此颇有不满。”
  侯保幸立刻辩解道:“宇文宪生性多疑,自末将到他身边后,他就处处提防,加之他身边已有亲信副将,所以末将想要从他处探听详细极不容易。”
  “靖王也知候副将的苦心经营,付将军的白丁一事是候副将抢先将消息送回建邺才让靖王有了防备,没将失态再度扩大,候副将的忠心,靖王是明白的。”灵徽看着手中那只锦囊却未再发言,有意拖延着时间也耗着侯保幸的耐心,见他眉间越发焦急起来,她才缓缓道,“候副将可能替我联络我大哥宋适言?”
  侯保幸面露难色道:“这桩事还需好好计划,否则万一被宇文将军发现了,可就是通敌叛国之罪,末将担当不起。”
  “我也不为难候副将,联络梁国旧部的事,我自己去办,但另一件事就必须由候副将亲自出面了。”
  侯保幸见灵徽示意,便上前去听她细说计划。
  之后侯保幸按照灵徽的要求先与宇文宪手下的其他将领暗中游说,将捉拿宋适言可得军功这件事说得极为诱人,又指宇文宪迟迟不肯真正发兵擒拿宋适言是因为顾忌他们这些副将趁机夺权抢功,所以宁愿守城不出也不肯一鼓作气将乱贼拿下。
  穹州中的将士早被宋适言的连番骚扰弄得苦不堪言,他们也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次的对峙,因此在侯保幸的教唆下,他们越发觉得宇文宪的固守城门是出于私心,也就对这桩抢功争位的事格外上心。
  在基本劝服了这些将领之后,侯保幸不忘在宇文宪面前挑拨一番,暗指那帮副将不满宇文宪故步自封,不肯出兵,意图私自领兵前去捉拿宋适言以抢夺这次军功好在西南分一杯羹。宇文宪在西南与付易恒僵持日久才最终独揽大权,必不会容许有旁人送他手中分权,因此在听了侯保幸所言后,他不免对手下将领有了疑心。
  侯保幸眼见事成便即刻通知了灵徽,灵徽就此给宋适言传信。宋适言收到书信之后,当即对穹州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打破了两方近来尚算和平的局面。
  那些将领已被侯保幸蛊惑想要争抢军功的欲望在宋适言适时的刺激下开始蠢蠢欲动,有人向宇文宪提出亲自领兵出城迎战,必定将宋适言擒拿回城。
  眼见有人抢了先手,其余将领也不甘示弱,纷纷在宇文宪面前请求出战。
  宇文宪见状便想起侯保幸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他也知道系在宋适言身上的军功不小,如果此次他能够一举歼灭以宋适言为首的梁国乱党,那从此以后,西南之境便再无人可以与他比肩,甚至连西北方的赵进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未免首功旁落,宇文宪决定亲自领兵出城应战,这便断了那些意欲争功的将领的念头,自然也引起他们暗中的记恨。
  穹州主帅亲自上阵与梁军对战,气势如虹,首先便压了宋适言的气焰。两军对垒不可谓不精彩,最后宋适言果真被宇文宪打得落荒而逃。
  宇文宪本要就此归城,然而一旦想起那些争相请缨上阵的将领,他便觉得哪怕此次不能生擒宋适言,至少也要再下那贼人一程好在部下面前扬威,免得那帮副将一个个都自恃带兵多年而忘记了他如今才是西南大军的统帅。
  于是宇文宪趁胜追击,带着精锐部队一路追着宋适言进入了城郊山岭之中。过去他也曾带兵追至此处,而后因为地形不利于己方军队才不得不暂时撤离,可眼下既要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信,他断不可能就此无功而返,因此他下令全军入山追击。
  穹州城中留守的将领一旦听闻宇文宪追入了重山之中皆有惊色,毕竟那一带地形复杂,而宋适言又盘踞有利之处,宇文宪就这样贸然进入,只怕会误入梁军圈套。然而虽有这样的顾虑,军帐之中却无人开口提出,几位副将包括侯保幸在内都对此保持沉默。一来,宇文宪长据西南兵权在手,往日气焰嚣张,本就让他们看不过眼;二来,以目前情况看来,宋适言想要强攻穹州,成功的机会并不大,如果这一次宇文宪追击失利,甚至有了不测,西南局势就可以重新洗牌,自己也就有机会再进一程。因此面对如今的情形,并没有人提出要立刻给予宇文宪支援。
  直至日落时分,依旧没有任何前锋部队的消息传来,穹州军中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可仍然没有任何人提及救援寻找一事。
  及至天色全暗,夜幕笼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提议要出城寻找宇文宪的下落,几位副将商量之后也都同意派人出城寻找。侯保幸主动请缨,其余人见状也乐得将这个烫手山芋就这样抛出去,这就让侯保幸即刻带人出了穹州城。
  侯保幸带人佯装搜查,自己却暗中在山外秘处与灵徽见了面。

  ☆、第九章 迷云忽障目 难测是人心(二)

  今夜月光暗淡,侯保幸与灵徽密会亦没有用任何照明工具,初到约见地点时,他并没有立刻注意到站在暗处的灵徽,当他看见那一身白衣悄然站在夜色中时,免不了心中一声惊叹,便是这幽暗中的白裙黑发,神情冰凉,犹如雪山素莲,孤寂清绝,他也再一次感叹建邺城中那些因她而起的流言蜚语并非夸夸其谈。
  “他们就在那儿。”灵徽指着高石下道,“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始了。”
  侯保幸之前只听灵徽的意思挑拨离间,并且成功阻止这次对宇文宪的救援,却不知他们究竟准备如何下手铲除这西南大将。如今他见灵徽出手所指,出于好奇便走过去探看,只见脚下那一处山林间有点点火光,像是有人夜间生起的篝火。
  “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做?”侯保幸问道。
  “放任主帅被困却置之不理,如果让宇文宪回去了,你觉得以他的脾气会放过你们么?”灵徽问道。
  侯保幸自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不等他回答,四周林间便突然传来巨响,轰轰烈烈地犹如猛然响起的雷声,在原本寂静的重山之间震耳欲聋。
  那声音自西面八方涌来,乍一听像是平地惊雷,然而开头的一记猛响之后便有余音回荡在山林之中,呜呜不绝,犹如人声哭泣,此起彼伏。
  侯保幸站在高地之上借着月光望向那一处军队,然而视线始终灰暗不明,他唯有看着林内因为这突来的声响而焦躁不安甚至开始闹出骚动的人群,猜想着再过不久就会到来的大混乱,他的眉头不由仅仅皱到了一处。
  灵徽冷淡地看着那些逐渐在林子里乱窜试图逃离的士兵,她未曾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样子像极了过去玄旻每一次面对她时的模样,眉眼见尽是对眼前事物的不以为意,丝毫不为外物的变化而产生情绪上的变化,冷静得不近人情。
  不绝于耳的哭声像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蛊惑,将已经被围困多时的陈国士兵内心的慌张与害怕慢慢勾引了出来。有胆小者惊叫着试图立刻逃离现今被围困的境地,结果却是被宇文宪提刀当场斩杀,杀鸡儆猴。
  本就陷入极度紧张的情绪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亡而被点燃了最后的冲动,同伴的尸体倒在脚下的瞬间,就有人发出了极其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那始终充斥在山林间的暗夜鬼泣,所有人的都不再淡定。
  他们仿佛身在热锅的蚂蚁,在这样的时刻里惊悚叫嚷,有些甚至为了找到出路而拔出了随身的武器,试图打破山中“鬼神”设下的禁锢,而那些在眼前不停晃动的身影就是阻挡他们前行的障碍,需要被彻底铲除。
  也不知是谁在宇文宪之后又杀了人,混乱不堪的自相残杀就这样展开,他们听着笼罩在整座山间的“鬼魅”哭泣,遵从着内心渴望脱离危险的意愿,为了平安脱困而开启了这样的厮杀,不必分清楚敌我,只要将自我救赎就全然足够。
  侯保幸难以置信地看着过去在宇文宪带领下号称精锐的这一支前锋在现今这样的情形下发生这样的变化,他不由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只不过一点挫败跟诱导就能让他们变成这样,宇文宪手下的所谓精英也不过如此。”灵徽不屑道,“等他们打得差不多的时候,侯副将就按计划进行吧。”
  侯保幸注意到灵徽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她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冷月清光之下,她的目光让人难以捉摸,却又不知为何透着一股悲悯。这样的神情让她原本满是凉薄清冷的眉宇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也让侯保幸觉得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宇文宪没有料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情况失控到他根本无法在自己的士兵面前再发号施令,甚至需要躲避身边随时可能挥向自己的武器。他深知有人从中作梗,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困守于此,所以决定趁乱先行脱身。
  灵徽见宇文宪有了动作便立即让侯保幸前去阻拦,她原本还想在高地上待一会儿,亲眼看着这场属于陈兵的互相厮杀直到落幕,然而就在那幽幽不断的呜咽声里,突然夹进了一丝杂音。
  那正是当初灵徽在福临山曲水涧听见的声音,尽管现今并不是当时美妙的乐音,更像是带动周围“哭声”的引领之音,也就此将林里正发生的一切推向高/潮。
  刀剑交击的声音与鬼哭混杂,而那青叶之音就仿佛漂浮在这些尘世俗音之上,灵徽心中惊诧片刻便立即抬头寻找声音来源。那些在鲜血里杀红了眼的将士也像是被这声音指引,迅速循着音源处靠近。
  灵徽注意到,对面的山头上似乎有一道身影正立在那里。她立即朝山头跑去,穿入树影阴翳的迷林之中,耳边的声响分明十分幽缓却催生出她内心的惶急,让她想要尽快见到那个人。
  她提着裙裾快速奔跑,拼命想要缩短与音源的距离,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人,只是完全不受控制地试图揭开隐藏在这个声音后的真相,那仿佛是她生命的新的开始,正是她至今仇怨的救赎。
  奔跑的时候,灵徽暂时忘记了自己所出的境地,一味地想要揭开内心关于这个声音的困惑,只是当她穿过迷林到达一片空地时候,恰好看见对面的山崖上有一队人将早就准备的巨大落石推了下去,而山下就是正经过逃命的陈军士兵。
  她并非没有亲眼目睹过生死,只是纵然当初在弋葵城破时,她都未曾见到同一时间有这样多的生命相继在眼前消失。方才在高地上看着陈军的厮杀,那些鲜血渐在眼前尚有暗夜作为遮掩,她看得并不真切。可现在眼前没有树林障目,月光倾泻铺满整个山谷,照在那些浑身是血的士兵身上,也将那些快速滚落的庞然大物照得一清二楚。
  经历过方才的快跑与内心渴望的追击之后,灵徽一时间没能克制此时的激动,她错愕地看着正在视线里发生的一切,这场关于死亡的盛宴是她自记事起所见到的规模最庞大的一次。她感受着胸腔里剧烈运动着的心跳,将她在这一刻的惊讶无限放大,耳边依然是那带着魅惑诱导的声音,让她在失神的时候循声望去,再一次望见了高崖上那道模糊的身影。
  那就像是她内心的写照,让她在此时此刻将那道身影作为意识方向的指导,在亲眼见过、亲手接触过死亡之后,将她心中的仇恨坐实,让她明白自己现在所做一切的意义——别人的欲望可以用生命和鲜血填满,她的为什么就不可以?脚下山谷正在发生的一切就是她在达成自身目标的过程里需要去完成的事,她的愧疚与怜悯在这样的时刻没有丝毫用处,一旦她心软,就会前功尽弃。
  那声音像是化成了一只手,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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