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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妾灭妻-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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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茫而无依无靠,只得抓着那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原先在王府便不过是一介庶女,虽说母亲从未苛刻也因此过得肆意快活,可她身份卑微,全身上下,除了这还算看得过去得一张脸,又有什么能让人瞧得上的呢。
她这般一个人,能得大姐姐动了动手指头照拂,也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罢。
可这福,却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必须点头应下的。
禾锦瑟不知这个选择是对是错,又是好是坏,可这世上女子太苦,嫁做人妇的女子,方知何为更苦,苦到连尝在嘴里的蜜都是涩得可怕。
可她不过十四,正是张扬肆意的时候,既有出路,她又何必去尝那苦到心里的滋味?!
禾锦瑟闭了闭眼,深深吁出一口气。无忧 5uwx。那日大姐姐问她,她为何要帮她。
她什么都没有,自然只能应下长姐要求。
自合离以后……再不嫁人。
禾锦瑟匆匆迈着步子,倏地踉跄了一下,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浅草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小姐…三夫人可有碍?”
禾锦瑟摇了摇头,良久,轻声道,“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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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府近日闹得这般厉害,整个京城都知晓了崔府三少夫人整日要闹合离,这可真真是个大笑话,然而礼部尚书却是没那闲暇理会家里头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做礼部尚书也近七八年,如今辽丹要来参拜,他自然熟悉皇帝秉性,想着风风光光将这事办好才能以功戴罪。
崔尚书是没那闲空掺和,可他那正妻与儿子却不是简单角色,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心烦意乱,正烦着不成想甯和郡主还递了拜帖来要登门造访,他哪怕心中再有不愿也不敢回绝,自是欢欢喜喜请了人进府。
“小宅简陋,小宅简陋啊。”崔尚书笑呵呵同锦甯拱了拱手,“郡主殿下登门,令寒舍蓬荜生辉,还望殿下莫要介怀寒舍简陋啊。”
“自是不会。”锦甯微微摇首,瞥了眼跟在崔尚书后浩浩荡荡一大队人,也不委婉遮掩,温声细语便直言道,“实不相瞒,本宫今日前来是为了舍妹,不知尚书大人可否方便?”
崔尚书闻言心中便暗暗叫苦,道是最不愿来的还是来了,可面上哪里敢说不是,自然福至心灵遣散了众人,唯余崔李氏,便对锦甯做了个请,领着她到了席厅,“小人愿闻其详。”
待落座上了茶,锦甯才握着茶盏,状似无意道,“也不知本宫可否一见舍妹?”若说按身份高低,尚书府上下是无人敢对锦甯说一个不是的,但此事难说,怪便怪在这一“家事”上。
果然,崔尚书面露为难,“臣不敢瞒殿下,只是禾氏近日却是身子不适,还是改日…”他叹气道,“改日殿下再临时,老臣定会让犬子好好照拂,殿下便可与令妹好好叙上一叙了。”
这个老狐狸,锦甯笑意不变。
话虽是毋庸置疑的回绝,可却没说满,又添上一句让犬子好好照拂,想必是怕她当下问罪,先替这事擦了擦屁股,她再如何也说不出重话了。
索性锦甯也不恼,她本意也不是想着区区几句话便能劝得人同意禾锦瑟合离了,便一笑,道,“那便有劳尚书了。”
她小呷了一口茶,如今倒避而不谈主事,却是含蓄了起来,“舍妹同本宫自小一同长大,交情甚笃,虽说性子烈了些,本宫却深知她的为人,还望贵府多多包涵才是。”
崔尚书见她绕了一圈也不说要紧事,心中暗自奇怪,便同崔李氏对视一眼,后者先行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锦瑟这丫头入了崔家门,自然便是崔家人了。”
她这话说得巧,看似回了锦甯的话,却是借此划分界线,暗示她禾锦瑟如今不该归她插手。
锦甯泰然自若,不徐不缓摇晃着茶盏,“崔夫人说的是,小家归小家,可毕竟合离是国律,夫人以为呢?”
崔李氏面色一僵,深知她是要撕破脸了,她心下恨的厉害,暗骂这郡主殿下不知抽了哪门子风,嫁到忈王府便好好当她的王妃,手伸的那么长也不知会不会折了。
“古人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殿下以为何?”崔尚书笑着开口,不答话,倒是避重就轻反问了锦甯一句。
锦甯轻飘飘望他一眼,“尚书说的不错,这身都未修家又如何齐,令郎那事……”她说着摇摇头,低低叹了声。
这下连崔尚书面上也挂不住笑了,正要开口,崔李氏却是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毕竟如今的郡王妃……”这甯和郡主言之未尽,她便照葫芦画瓢也来一个,看谁能恶心得过谁。
当年那事崔李氏也是听了一嘴的,这小贱人如今嘲笑她儿子,也不知自己母亲又是如何上位的,你自个儿都是个庶长女,哪来的资格嘲笑别人?她呸!
锦甯抬眼定定瞧她,瞥见崔尚书面色都白了,便不住思索这高门世家中怎会有这般蠢笨的女人,笑意也不禁淡了淡,“如今的郡王妃,可是正二品诰命。”
语罢不待崔尚书告罪,便盈盈起身,笑着道,“时候不早了,本宫今日本便是来瞧瞧妹妹的,既妹妹身子不适,那本宫也不久留了。”
崔尚书被截了话头哪里还敢多言,当下恼怒暗暗瞪了崔李氏一眼,拉着她跪下,“臣恭送殿下。”
锦甯微微颔了颔首,临行前望了眼崔尚书,“尚书何时想通了便来找本宫,毕竟姻缘不可强求,强扭的瓜不甜,没准还赔上一只手,尚书以为呢?”
崔尚书额角一跳,近乎僭越地抬眼望她一眼,心头突突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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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上了马车回府,锦甯才瞌了瞌眼眸,对跟来的宝念道,“本宫听闻这几月淮中天花犯得厉害?”
这些事珠忆是一向不通的,便一面替锦甯捏捏手臂,一面听宝念回道,“回殿下,是。”
锦甯轻叹一声,疲惫道,“天灾啊…将本宫这两三月的俸禄拨出一半去,替淮中赈赈灾。”
珠忆动容张了张口,便同宝念对视一眼应声道,“诺。”
锦甯这才点了点头,又不知是自语是叹息地低声道了句,“这天花易染,也幸亏京城是福地……”
宝念眉心动了动。
珠忆向来不通殿下的人脉关系,可她消息灵通,却是知晓的,淮中的的天花,已然大多被赈下了。
只是…只要还有一人,天花易染倒是真的。
第118章 辽丹
辽丹来大珝参拜时京城已全然入了秋,在街道上的百姓们都是衣着光鲜笑容满面; 也难怪; 前些天从礼部拨下了一比不小的银钱下放百姓; 手头多出来宽裕的; 自然日子也好过了,风气也罕见得好。
礼部尚书在这位子上坐了那么些年本事自然也不是空空花架子; 此次藩属参拜他可谓是将京城风气打理的井井有条风风光光,这次刻意向皇上请下来的俸银开销可是前几年从未有过的头一遭; 不过银钱花的不少; 这效果自然也高,单瞧着京城如今的好景态; 皇帝面上有光了; 自也是难得的满意畅快。
要说崔尚书这些日子也是过的战战兢兢,一是忙于周旋此事,也不知原先还狠狠咬下他一口肉的忈王爷前些日子为何又突然松了嘴,他这一松,崔尚书虽说难掩欢喜; 可肩上的担子自然也陡然加重。
二是他原本便犯了错惹了皇上不满; 此次是打着将功折罪的念想去办事的,自然不敢再出半分差错,怕是再一个不慎这脖子上的脑袋可能就被天子一怒给摘掉了。
三是…甯和郡主前些日子那段话,着实是令他吓得不浅。要说这郡主殿下不过区区一个黄毛丫头片子,按理说根本于他不足为惧,可也不知那日他是着了魔还是精神气儿差了些; 总归竟是被一个小丫头给唬住了,这心中暗自警惕起来,更是将此事放做十二个重中之重的。
可一连半月,也不见甯和郡主那里有个什么动静,自己倒是又重新得了皇上器重,崔尚书心中高高吊着的石头总算是松了松,暗笑自己竟被一个丫头片子给唬了去,惭愧惭愧,当真是掉了老脸啊。
**
要说姒琹灏这些日子心情本便不差,到了这日礼部特意为迎辽丹布下的宴上更是连连道了几个好字,这还真要归功于崔尚书,可谓是对皇帝的习性喜好摸了个门儿清。
皇帝喜铺张,虽算不得侈靡浪费,却也惯是偏好那奢华陈设,加之此次外藩参拜,更自然是越华贵越昭显气势的好。
而礼部为此可算是费劲了心思,筵席不仅布置得金碧辉煌,菜品也是山珍海味无一不精,为辽丹备下的礼赐更是面面俱到十足彰显大珝富足,比之往年甚至还要贵气几分,便是取乐助兴的戏曲儿也是请了十数个班子,京戏昆曲黄梅调梆子腔各个都有,不止,连舞姬乐师也是择了顶顶好的,端的是气势逼人。
锦甯此次赴宴带的仍是宝念珠忆二人,白嬷嬷年岁大禁不住整日颠簸折腾,又压得住下人镇得住场面,若无异事锦甯便一向差她看好含甯阁。
“甯和郡主到——”
国宴非同小可,虽说锦甯如今已嫁了人,可男宾女宾照旧是分开的,珠忆亦步亦趋跟在锦甯后头,瞧着保平殿的布置心头暗暗咋舌。
原本陈旧的几案木椅皆焕然一新,颜色鲜艳亮丽,席厅中央的台子也被扩大了不少,愈发显得宽敞大气,原先摆在角落上一个个青花瓷长颈瓶也被撤了去,换作精美的或翡翠或玉石装潢,堆放在墙边的盆景也是千姿百媚形态各异。
珠忆忙垂首小心跟着,一面低声同宝念道,“礼部可算是下了大心思。”
宝念嘘她一声,“莫要多嘴。”
珠忆偷笑了笑,“我省得,只是那庶妃终于不用跟着咱们一道出来,我也是难得畅快。”
宝念暗自瞪她一眼,珠忆忙讨饶地捂嘴。
锦甯今日到的算早,落座时周遭还没来几个人,遥遥只见对面的崔尚书也早早便到了,似是瞧见了她,还恭谨地朝她拱了拱手。
锦甯笑着微微颔首,侧了侧头望向后方,便见尚书夫人远远也落了座,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锦甯曾有过一面之交,是禾锦瑟二嫂,而另一个则是禾锦瑟,虽说着了素粉胭脂却仍难掩疲态。
此次宴会既为国宴,自然不仅仅王公贵族宗室诰命,便是正二品往上的官都可携亲赴宴,礼部尚书为从一品,自然当得。
察觉到她的目光,禾锦瑟似有所感望来,见是锦甯便不禁慌乱地别开脸,敛下眼轻轻颔了颔首。
先前得了锦甯传来的信她便心急地大闹了一场,平白惹了麻烦,加之这一连数日锦甯都没有动静,禾锦瑟自知有愧又怕她一怒之下弃她于不顾,现下瞧了锦甯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敢直视。
锦甯抿嘴一笑便回了首,她捻起一粒剥好盛放在小碟里的石榴甜甜嘴,那澄莹剔透红通通的石榴粒令人瞧了便喜欢,宝念忙端起一旁的空瓷碟放到锦甯跟前,方便主子吐石榴籽。
不多时人便陆陆续续落座了,交谈声也渐渐响起,姒乐耘一来便见锦甯已然将碟中的石榴吃了大半,她咦了声不禁笑着新奇道,“你今日可是到的过早了?”
锦甯摇了摇头,温声,“也没早个多少,不过是颇喜石榴,难免贪嘴了些。”
姒乐耘闻言便也拈了粒石榴吃,“确实是甜,石榴是时令玩意儿,这每个席座放上一碟…礼部怕是教父皇赔上不少。”她一面吐了石榴籽,一面指着旁边稳稳立着的碧玉三脚鼎,“这鼎我母妃也得了个肖像的,先前还宝贝了许久呢。”
锦甯颇有讶然,眉头微挑笑道,“辽丹使臣想必是要受宠若惊了。”
姒乐耘正要笑着回话,不待她开口,传报的太监便大呼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皆起身下跪叩首,齐声高呼道,“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请起。”皇帝面上带笑,同皇后并立,“今日辽丹使臣朝拜,诸位只当亲友相聚即可。”
众人忙应是才起身坐下,只见皇帝亲自扶着皇后一道落座,心下皆暗自有了计较。
待皇帝落座,传唱太监才又高声道,“辽丹使臣到——”
众人便一齐儿朝那门口望去,只见两位同汉人近乎无异的辽丹使臣并道走进大殿,长相并无奇特之处,只是身量不高,在这偌大的保平殿中,乌压压的一大群人包围下,在空荡荡的中央显得愈发矮小了些。
两位使臣身后还跟了抬着长长一条贡品的宫人,二人朝姒琹灏行了朝拜大礼,又轻车熟路地向姒琹赟行了同礼,其中一个便恭敬地侧了侧身,念出一长串贡品礼单。
姒琹灏满面笑意地抬了抬手,高声道,“来人,赐座!”话音才落,便有宫女引着两个使臣落座,抬着贡品的宫人便利索地转身,井然有序离开。
“谢皇帝陛下!”两个使臣恭谨道谢后才稳稳落了座。
“今日乃辽丹使臣觐见,朕倍感亲切,还望诸位皆毋需拘谨,只当家宴即可。”皇帝说着朗声大笑,伸手击了击掌,乐师便启了奏,戏班子一个个鱼贯而入,活灵活现地唱起了戏,保平殿登时热闹了起来。
“来,使臣。”皇帝笑着起身,举起酒樽,“朕今日甚欣喜,同你等共饮一杯!”
辽丹使臣忙不迭起身,举着酒樽恭敬道,“多谢皇帝陛下!臣等望大珝同辽丹共顺!”
这两个使臣会说话,将大珝放在前头,果真让姒琹灏面泛红光笑得开怀,可见是十分满意这二人的眼力见儿的,当下连连道,“好好好!来,朕为主使臣为客,那朕便先饮下这一杯!”说着便将酒樽里的酒一干而净。
两个使臣也饮下酒,朝皇帝再拱了拱手,才坐下。
戏班子正咿咿呀呀唱了一半,候着的一溜儿宫人便有条不紊地将贵人桌上的小菜一道道扯下,开始上了主菜,那一道道菜皆是做工精致色香味俱佳。
皇帝见了更是惬意,略填了两口肚子便笑着又举起酒樽,同礼部尚书道,“崔爱卿,今日使臣觐见你将宴席打理得井井有条,朕倍感欣慰,来,朕也同你饮一杯!”
崔尚书受宠若惊,连连推拒,“皇上谬赞,皇上谬赞!臣万万不敢居功自傲。”
皇帝哈哈大笑,摆手道,“卿不必妄自菲薄!爱卿太谦逊了。来人!给崔爱卿斟酒!”
皇帝既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崔尚书自然不敢再推拒,他本便是假意谦虚一二,如今自然是春风得意饮下了皇帝赐的酒,“臣多谢皇上!”
戏唱完了一曲,皇后便笑着率先叫好,赐下赏算是开了个好彩头,其他妃嫔同诰命夫人见了便也陆陆续续加注,经方才一遭众人也算是知晓了皇帝的意思,自然乐得为皇后娘娘开脸,锦甯便也附和着添了个赏,她同皇后关系算是亲近,自然也是要为她作个脸的。
戏班子眉开眼笑得合不拢嘴,当下连连道谢,直至大多都添了赏才晕乎乎地笑着离开。
皇后笑盈盈地看着紧锣密鼓上台的第二场戏,似是饶有兴致,锦甯却瞥了眼老神在在端坐的太后,意味不明地眸光流转。
皇后那笑不达眼底,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也难怪。
锦甯端起茶盏呷了小口解了解嘴里的腻,借着茶盏的遮挡掩住唇角的笑意。
方才皇后赐赏,太后却没半点表示,可不是明目张胆不给皇后好脸色看?
自那回五皇子那事后太后便同皇后疏远了,原本贤淑孝顺的皇后也不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一来二去,二人便当真有些水生火热的架势。
如今皇帝自那事后第一次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下表露自己的态度,皇后是终于松了口气,太后却自然是不满的。
锦甯一双眼睛看着两场戏,虽说她饭量不大,可今日倒也一时间因此胃口颇好,加之礼部是着实下了大功夫,这菜品可算是天上地下难有几回闻,如此晚膳竟也吃得津津有味。
戏又落了三五场,换了昆曲唱,众人正酒饱饭足把酒言欢,门口却突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太监,“报——报——”
气氛登时一静,皇帝不耐地皱了下眉,正要大怒,却见太监抬起头,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吴长德,皇帝见了冷不丁心头一跳,吴长德跟在他身边数十年,再了解他的脾性不过,如今这般不顾场合匆忙跑来,就怕是…大事不好。
只见吴长德面色煞白正大喘着气,连话都说不清,却还狠狠咽了口唾沫传报道,“皇…皇上!大事…大事不好了!”
第119章 天花
保平殿里暗流波动; 众人互相递换着眼神; 暗暗噤了声。
锦甯蹙了下眉,一对儿含着温柔湿气的眼眸便不禁朝姒琹赟探去; 难掩颇忧。
对方原本便也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率先朝自己望来,显然是心里将自己放在重中之重的依靠; 嘴角便不由自主带起笑; 姒琹赟微微朝锦甯颔了颔首; 是宽抚的意思。
锦甯这才微微牵了牵嘴角,瞥了眼大殿中独自矗着的吴长德,敛了敛眼。
皇帝皱紧眉; 终是挥了挥手,示意吴长德近身传报。
到底是时局尚且不明; 皇帝自然不会教吴长德大喇喇便在当庭广众之下将好坏都未能确定的要紧事给挑出来; 更遑论……
虽说这吴长德虽说贵为大太监是真真厉害; 不过片刻便将面上的惊慌收得干干净净,仪态表情也是整理得恭谨到位瞧不出分毫差错,可那方才闯进殿的作势是骗不得人的; 那几瞬的恐慌锦甯也瞧得分分明明,便不知还有多少人瞧见了。
总归以皇帝的眼力,想必定是能尽数收入眼中的。
吴长德心急火燎,当即三步并两步小跑着过去,飞快平复喘息,一面掩着嘴; 低声对皇上耳语道,“皇上,京城泛灾了……”他觑了眼皇帝愈发紧皱的眉头,声音也愈加压得低,“是…是天花。”
皇帝猛地攥紧拳头,神色冷得厉害,叱问道,“你说什么?”
吴长德心中暗暗叫苦,又急又怕,“回皇上,是天花…不知是何时传进京城的,可现下突然泛滥成灾,不止百姓,甚至是许多大人也……”
皇帝闭了闭眼,压抑地吐出一口凉气,拳头依旧紧握,手上暴露着粗粗细细的青筋,骨头甚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还不停地颤。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如今才——”皇帝戛然而止,他想大发雷霆可现下却不是时候,当着满朝文武宗室贵族的面便罢了,可偏偏……皇帝双眼扫过两个辽丹使臣,烦闷得怒,偏偏不是时候。
偏偏是如今…怎么偏偏是如今呢!?
不是时候——这不仅仅不是时候,是太不是时候了!
天花天花…天花怎么会跑到京城来?!
皇帝的手不禁颤了起来,他一只手按住颤抖的手,咬牙闭了闭眼。
偏偏是今日!使臣那里丢了面子,而现下…百姓那里也不好交代!
尽管皇帝已有意控制,可方才那大动肝火毕竟不是玩笑,那小半句怒吼还是传入了众人耳中,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还是明哲保身地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如今京城是何景态?”
吴长德紧绷着脸,朝皇帝低低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皇帝终于忍不住爆发,直接将他一脚踢开,“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气氛一时冷凝。
那一脚可谓是真的重,吴长德被踢得径直竟落下了台阶,直有“咣当”一下剧烈声响,他却不敢多嘴一句,只屁滚尿流地含腰爬起来,小心翼翼在皇帝面前跪下。
皇帝扫了眼大殿上乌压压坐着的近百人,心里头烦乱的厉害,叱喝地吩咐道,“撤宴!给辽丹使臣另赐下几箱黄金算是为今日一事作宽抚!现下马上派人去封锁城门!快!”
吴长德忙不迭应下,正要传报,皇帝又冷声叫道,“命忈王,顺文郡王,各尚书…一品官员全部留下商讨此事!”
吴长德小声应了是,才张罗起皇帝的圣明。
众人一头雾水的被宫人好声好气遣出保平殿,直至回了府后脚才传出令皇帝雷霆震怒的消息——竟是天花!
天花!?这等天灾可是数十年未在京城出现过了啊!
众人得了消息当下便紧了窗子锁了大门,各个都是惜命的,吓得畏畏缩缩窝在房子里不敢出来,只盼明日便有解决之计了。
而被皇帝留下的诸位大官则愈发愁眉苦脸了起来,尤其是被皇帝一连串借机发作骂得直不起背脊来的崔尚书,心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面对同僚不时望来的同情神色,崔尚书却是叹息也叹不得苦笑也苦不来,战战兢兢地抑制着战栗的身子,深怕下一瞬自己脖子上的脑袋便留不得了,浑身都得厉害,仿佛牙齿都扣不拢了。
怎么会?怎么便会那么巧?!偏偏这时候来!
崔尚书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只觉满身的汗都冰凉凉的,头晕脑胀,面色白得跟纸似的,似乎马上便要一命呜呼。
“礼部!”皇帝脸色沉地仿佛都要滴下墨汁来,“看看你做的好事!不过是区区外邦参拜,竟办得如此奢靡铺张!你怎敢…怎敢……如今你教朕如何同黎明百姓交代?!同这大珝深受疾苦的众民交代?!”
天花乃天灾,再如何其实也与崔尚书毫无干系,可偏偏是倒了遭儿了,这霉运若是想缠身那纵使他百般厉害也躲不开。
天灾那么大的祸事碰上外邦参拜了,皇帝面上无光且不说,偏生这宴会布置的奢靡铺张好不华贵,黎明百姓正遭受疾苦,可王公贵族却夜夜笙歌把酒言欢,这铺张陈设还金雕玉砌似的……
百姓知晓了岂不寒心,岂不万民怨怒?便是皇帝又一万个嘴也说不过去。
加之天花来势凶猛,感染迅速,可显出症状却需三至五日,现下少说三日过去才会突然爆发,京城车水马龙来往频繁,更遑论如今过去了那么些天,查出根源自然是难上加难!这条路是铁定行不通了,那皇帝放着源头摸不着只能自己闷声哑巴吃黄连,自然是气得肺腑都疼。
前面的都还好说,可偏偏这布置一事是礼部揽下的活计,这可不是既掉了皇帝的脸又正撞上人天子正旺的火气了,皇帝不借此大发雷霆还能冲谁撒气去。
“砰——”只听沉重一声巨响,皇帝将布满碟碗杯盏各色佳肴的木几案重重推倒在地,险些砸在崔尚书身上,抬首对上的便是皇帝居高临下,没有丝毫感情,黑得阴鸷的双眸,仿佛再看一个死人。
众人忙下跪叩首,姒琹赟却微微皱了下眉,望了眼近乎晕厥的崔尚书,只见他脸色白得发灰,连前衣襟都被汗渍全然浸湿。
崔尚书吓得一个白眼便要翻了去,差不差便没了命,可心神憔悴精神急剧恐慌下,倒还激出了崔尚书的最后一丝生念——甯和郡主!
对了!甯和郡主!
他想通了!他可以放走禾锦瑟!脸面尊严全不要了!
他不想赔上手……
崔尚书打了个寒颤,更不想…更不想赔上一条命……
**
锦甯回府不久便得了天花的消息,眼见珠忆唇色略微发白,显然是受了惊吓,锦甯便借着此番由头柔声唤了她下去歇息,珠忆自是推拒几番,禁不住她劝便感激领命下去了。
白嬷嬷照例守着门,房里自然便只留了宝念,眼见她斟茶的神色也似有不对,锦甯躺在贵妃椅上笑着挑了挑眉尾,“怎么?”
宝念勉强笑了笑,低声,“奴婢无事,劳殿下忧心了。”
锦甯朝她招了招手,仍是满怀耐心,眉眼如流水般柔婉,“过来给本宫捏捏肩,你心里有没有事,本宫还瞧不出来?”
宝念忙不迭迈着小碎步过去,将茶盏同茶壶端正放在一旁小几上,熟稔地跪着身子给主子捶肩膀,“奴婢不敢糊弄殿下,殿下慧眼,是奴婢班门弄斧。”
锦甯轻笑一声,整了整身子,微微侧了侧首瞧她,“怎么,头一次沾千百人命?这般惊怕?”
宝念面色一白,身子已快一步反应俯在地上连连叩首,“奴婢不敢。”
锦甯只笑,没说话。
宝念呼吸停了一瞬,下一刻重重再叩了下首,隔着姒琹赟新给含甯阁添置上西域进贡彩纹精美的绒毯子,竟也瞌出重重的沉闷声响,“望殿下恕罪,奴婢确实…颇有几分不忍。”
锦甯又笑了,这回笑得眉眼弯弯,似若不谙世事的孩童,“嗯,确实该不忍的,到底是几千人。”她伸手,在宝念受宠若惊的神色下亲自替她整了整素净的珍珠簪,“可是这人命如今尚且没沾,忍心与否,可是太早了些?况且……”
她将那珍珠簪埋得更深,声音轻柔柔,“况且不过是庶人罢了,于大珝而言九牛一毛…不,甚至连九牛一毛都不算的区区几个庶人……”
“宝念,你将来若是出府了,本宫少说也能给你寻到个七品官往上的好人家,何故在意低贱的庶人呢。”锦甯不禁摇着头笑,“更何况本宫的习性你算是最了解不过,如何不知莫说是几千人,便是几万人,数十万人……”
她另一只手抚了抚鬓角,侧着脸望向不远处的铜镜,恰恰映出女人婉绝的面庞,朱红的唇,殷丽的朱砂,微微薄涂的胭脂更使得她添了几分清媚,嘴角抿着笑意,“本宫向来只在意结果,若是为达目的必不可缺,那便是数十万人,又何妨?”
“奴婢一生只愿侍候殿下。”宝念深深呼出几口气,低声道,“只是殿下,如今这几千人,并不是殿下…必不可缺的。”
锦甯笑意淡了淡。
但这几千人却是最容易而万无一失的。
她不知为何便有几分笑的倦意,放下轻抚鬓角的手,另一只握着珍珠钗的手却犹不放下,而是不徐不缓,愈加深地簪进宝念的发,直至宝念浑身一颤,锦甯才感觉到珍珠簪刺到她的头皮,手才轻轻拿下。
“是么。”她轻声道了一句,复而又笑,“可是宝念,你又怎知这几千人的命,是否可以救再多的数千人,万人,数十万人,千万甚至……”
锦甯忽然望进她的眼,眸中仍是婉婉的笑意,“…亿万呢。”
宝念怔住了,跳个不止的心终于缓缓放慢,眼里的不安最终也被欣喜取代,终是低头畅然道,“奴婢愚昧,殿下实乃奴婢万般不能及,还望殿下恕罪。”
彼时的宝念只以为主子所言是淮中仍未被全然赈下的天花,是京城乃至大珝经此一事被敲响防患于未然的心头鼓,是将灾事引到京城后会有最好的医师郎中寻解药,全天下将来再无须为此担忧恐慌的民生。
可锦甯的心到底装不下也从未装过天下人,她说的只是很小很小,却又很大很大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宝念其实没那么善良,但是第一次手上沾了几千人那么大数目的人命,肯定受不了啦。
而郡主她。。。她确实不是我们如今社会主义可以定义接纳的价值观,她生在古代那种阶级社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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