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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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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淮赶紧促着宫人,开了门鱼贯而入。众人都低着头屏住呼吸,像孙淮这般的在宫中有年头的人都知道,里面的人曾是前朝太后,名义上曾是当今皇上的母亲。更有传言,昔年神武靖德皇帝在时,还是王爷的皇上与虞家势不两立,两相争斗几番起落。
  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惊得里屋的宫人赶忙止步,原是帝后在私语,来不及退出便听见淡淡的一句。
  “想不到叡意对你如此用心。”
  良久,没有回应,让人恍觉鸳帐内只有皇帝一人。
  “他怎的没学会你的手段,可惜。”
  宫人胆战心惊,蹑手蹑脚转身欲走,身后幔帐一挑,皇上已身下地,眼也不抬地叫住她,“更衣。”
  永安宫中,金吾卫将闯宫者一行围得水泄不通,五名珏国武士将他们的国君挡在身后,刀剑都已出鞘。身处大铭皇宫,面对最精良的金吾卫却毫无惧色,他们如被困的猛兽一样死死盯着对手,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五弟来了。”门口的阳光一暗,瀚景王已负手走了进来。
  “这大铭皇宫,亦算是你的家。”他清俊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笑意,几个金吾卫警惕地护在他身前,却丝毫没有阻碍他潇潇然走近的脚步,“不过五弟今日的模样,不像是回家。”
  “你把她怎样了!”淮意王打断他,怒目而视。
  瀚景王摆了摆手,示意金吾卫退下。侍卫长脸色发青,“皇上!”对方可是持了兵器的武士,皇宫中从未有人敢持械闯入,若不是因为珏国国君亦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他们早就将这些人砍成肉糜。
  瀚景王微微侧目,侍卫长头上的汗冒了出来,低声命令手下退出。一时间瀚景王一侧只剩他一个。他的目光越过珏国武士,坦然与淮意王对视。
  “你究竟把她怎样了!”淮意王厉声喝道,猛地推开身前的武士,大步上前揪住了瀚景王的衣襟。列立远处的金吾卫见状就要冲上来,却被瀚景王抬手制止。
  他好整以暇,垂下眼帘扫过眼前人青筋暴起的面容,“你是在说,朕的皇后?”
  “你闭嘴!”淮意王不由攥紧了他的龙袍,以致拳头都在微微颤抖,“你我曾盟约,如果我按兵不动,你登基之后就将虞氏交予我处置。”
  “没错。”瀚景王微微点头,对上他的逼视,“可现在,朕改变主意了,你待如何?”
  “如何?!别忘了你的京城之外,有我珏国十万人马。”
  “来啊,朕欢迎的很!珏国的子民为了满足他们君王的一己私欲,战死沙场,抢夺的却是别人的妻子。”瀚景王盯着淮意王拧起的眉间,生生掰开了他紧攥的拳,一字一句地质问,“你觉得会有人给你卖命么。”
  话音未落,淮意王的拳头已招呼在他的脸上。猝不及防,谁也不会想到,淡泊潇洒的淮意王会大打出手,会怒火中烧双眼通红。
  “你早就筹谋好了对不对。”他的声线被恼怒和绝望攫住,忍不住地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她?就算过去有再多仇恨,你现在已得到她的一切!夺走她的权势,杀死她的儿子,这些还不够么!”
  “朕没有杀晃儿!”
  瀚景王骤然转头吼道,一时间震得两人都定在原处,余音在偌大的宫殿中回响。
  “是那场大火。”他略微怔神,似是对淮意王说,然而目光却落在虚无的别处。
  “十万大军又如何。”他望向淮意王,面容逐渐冰冷,“朕不会放过她。”
  淮意王只觉气血上涌,耳中嗡地轰鸣,心里却空了一块。当初孤注一掷,在大铭沦陷时袖手旁观,一心只为了能让虞挚离开后宫。她说过,想攀渡那些他走过的名山大川,看他看过的断雁西风……
  如今,他身为一国之君,挥剑即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却唯独不能为她开启战争。她已是大铭的皇后,是别人的妻子,纵使他接到立后的消息还来不及震惊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也不能阻挡即成的事实。
  “我要见她。”他高大的身躯略显伛偻,一句话似是用光了所有力气。
  瀚景王侧目望他,漆黑的眸中平静如湖,却又让人无端感到风雨飘摇的暗涌。就在他觉得最后的希望也要燃烧殆尽的时候,他的嘴角却几不可见地翘了翘。
  “也好。”声音复又平静,对这过分的要求丝毫不以为意,玄色袍摆一闪,人已转身离去。一场惊涛骇浪过后,此刻窗外秋日迟迟。
  朝凤宫中,大婚的喜色还铺满整个大殿,那些红色跳跃着、热闹着,在空阔寂静的宫室里寂寞地喧嚣。
  虞挚的面容也被衬得愈发苍白。
  淮意王望着她,就那样安静地相对坐着,竟似与旧日时光重叠。春日窗下的一盘残棋,半盏香茗,如织的伶俐快语犹在耳畔,虞昭容雍雅的笑意含在唇角。那时亦是身不由已,却还是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后来她做了皇后、太后,变成了什么模样,又何时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我原以为,他会遵守约定放你走。”他将脸埋入掌中,无比疲倦。
  “他不会。”虞挚开口,声音明明很轻,却又冷得令人喘不过气,“我也不会走。”
  她转头看着淮意王,“晃儿还在这里。”
  “挚儿……”他不禁皱起眉唤她的名。
  “他在。”虞挚眸光清明,确定地告诉他,“只要在这宫里,我时时都能看见,永远不会忘记。”
  淮意王怔然看着她,永远不会忘记……她要让这道伤口永远鲜活,直到血流干为止。他自以为明白她丧子的悲伤,却没想到这伤这么毒,已然在她的魂魄中扎根。
  “没有人可以忘记。”虞挚喃喃道,仿佛只是在说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话。
  淮意王失魂落魄地离去,茶尚余温,宫人过来将他的杯盏端走,瞥见皇后正慢慢地啜着茶,华美的袍袖滑落几分露出白皙瘦弱的手腕,一道淤血的紫红触目惊心。金枝玉叶,竟不知也要经受如此煎熬。
  宫人慌乱地低下头,快步退出,掩门时之见皇后仍端坐在那里,仿佛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像。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每次更的不多,可能在一章分两次更新

☆、一七零、画像

  清晨,鸟儿在檐下欢快地叫着。已入了深秋,不过宫里早早就预了取暖的炭火,连檐下也温暖如春。
  孙淮站在永安宫门口打呵欠,天虽刚亮,早朝却已经上过了,皇上此刻正伏案阅览奏折。偶尔传来的鸟儿呢喃,使大殿显得不那么死寂。
  掩着嘴转头,他却吓了一跳。不知何时从大殿后转出一人,正蹑手蹑脚地向皇上靠近。孙淮正要喊,却见那人用力挥手向他示意,正是新晋的郡主宫青鸾。
  孙淮忙闭了嘴,别人也许不行,但这位郡主据说是皇上的非常宠爱的,从前皇上还做王爷的时候,宫二小姐常偷溜去瀚州,如今皇上登基,立马便追封了她姐姐为后,封她为郡主。
  这厢,宫青鸾正悄悄地从背后接近瀚景王,伸出手就想要蒙他的眼。
  “你来了。”
  瀚景王随口道,头也未回。
  宫青鸾倒被吓了一跳,抚着心口绕到他面前,“姐夫。”
  瀚景王这才放下奏折,“这一大早,你跑进宫做什么。”
  宫青鸾被他一问,不由撅起嘴,“岂能怪我。父亲昨晚说教到后半夜,今早他下朝回家肯定还会唠叨,惹得我心烦,便来找姐夫了。”
  “哦。”瀚景王看了看她,“宫相说的,也是朕想说的。”
  “姐夫!”宫青鸾没想到他不等自己抱怨便表明了态度,一时语塞。
  “你是郡主,大铭皇室、其余列国的王孙任你挑选。朕让孙淮将适龄的人选给……”
  “我不要我不要!”宫青鸾捂着耳朵转身,“我谁也不嫁!”她等了一会儿,瀚景王没有说话,她才慢慢转过头来,“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嫁出去?之前是虞晋,现在又……”
  “朕不会让你嫁入虞家,你可以放心。”瀚景王沉声向她保证。
  “我不嫁虞晋,我也不嫁别人。”宫青鸾扶案看着他,“青鸾可以一辈子在宫里陪着你。”
  瀚景王摇头笑了笑,又拿起了奏折。
  “后宫这么大,姐夫不是也只有一位皇后而已。”宫青鸾脱口而出,看到瀚景王脸色一动,生怕他打断自己,“听说!听说,你每天都住在这永安宫……”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瀚景王言辞已有些不悦。
  “你都不娶,又何必逼我?”宫青鸾驳道,这句话一出,便看到瀚景王的眉头皱了起来。
  “朝凤宫那个女人,不过是你牵制虞家……”她不由手指着朝凤宫的方向,满腹委屈恨不得立时就让他明白。
  “你说完了没有!”
  一声怒斥,大殿里瞬间一片死寂。
  宫青鸾惊恐得语塞,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他竟然会对她如此恶劣。
  瀚景王的胸口起伏了两下,神色恢复如常,“时值深秋,朕要去泰山封禅,你在府里好好想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宫青鸾便一跺脚,愤然转身跑了出去。
  孙淮伸着脖子看郡主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封禅大典,定波侯年迈留京,要虞晋随行。”
  背后一句圣旨传来,孙淮忙拜倒答应,“是。”抬头偷眼一望,皇上已专心看着奏折了。
  一切又恢复如常。孙淮退回原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泰山之行,即便虞晋已被贬为庶人,皇上还要将他带在身边……这位不可一世的新君,对虞氏的忌惮可见一斑。
  今年的秋天收成格外好,在经历了战争洗礼之后,这无疑是给大铭注入了新的力量,也在这改朝换代的时候给予百姓信心。
  新君登基以来第一次封禅盛典,排场自然不同寻常。皇帝率文武百官,及麾夏、戚古、珏国等各国使节,皇后为首带领内外命妇前往,扈从仪仗绵延数百里。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铭王朝的都云集在泰山。
  山下早已建好了祀坛,京城一行抵达时,距吉日还有数日,当地官员诚惶诚恐接驾。
  “臣等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平身。”瀚景王下马,连日长途跋涉,他的身形依然利落轻快。文武列立两旁,偷眼望向其后辘辘而来的鸾车。这一路上,皇后都深居简出,没有露过面,以致让人开始怀疑,是否想登基大典一样,皇后本人并未出席。
  皇上却先于众人的目光,径自来鸾车跟前。
  车里的宫人先出来,将锦帘高高挑起,虞挚白皙的面容出现在帘后。众人不由屏住呼吸,安静中却觉得心跳都快了起来。
  这还是虞氏封后之后第一次露面。
  “皇后一路舟车劳顿,可谓辛苦。”瀚景王向她伸出手,一切都自然而然。
  站在队列之末的虞晋不由攥紧了拳头。上次见妹妹,她还是当朝太后……如今已沧海桑田,让人回不过神来。此刻他忘了所有礼仪规矩,忘了自己是将军还是庶民,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打量她的气色,猜测她的神情,不知囚禁在深宫中的这些天里,她过得究竟如何。
  在无数双眼睛的窥探中,无数种对帝后关系的揣度下,一只纤细的手慢慢落入瀚景王手中。
  “谢皇上。”
  这几不可闻的回答,虽然不带任何感情了无生气,在传入众人耳中的时候就轻易让人乱了心神。
  前朝太后,就这样承认了当今皇上,承认了她自己再次为后的事实。
  虞晋的拳头无力地松开,如麻的心在一瞬间就空了。他不知道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经历了怎样的煎熬,身为七尺男儿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在旧时的群臣面前,由太后屈尊为皇后,委身奉仇人为君……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虞氏不可能东山再起,瀚景王也无法伤害虞家的人,她这样委屈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唯有瀚景王的笑容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他反握住了虞挚的手。
  秋日里天高气爽,官员们自然不会让皇上在行宫的日子太过单调,瀚景王戎马数载,也不觉得累,傍晚时分便打马信步来到景云寺。
  这里是皇家寺院,幽深庄严。山东巡抚小心地引着皇上一行,“景云寺在三个月前重新修葺,藏经阁里现封存皇上御赐的大藏经,作为镇寺之宝。”
  说话间已转入后殿,这里灯烛没有前殿辉煌,让人一时不习惯,停顿了片刻才看清殿内的陈设。香烛常燃,轻雾缭绕间,看清了三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像。上面的人具是黄袍加身,形容威严,让人油然而生肃穆压迫之感。
  敬过香,瀚景王负手迈步走了过去,一幅幅地打量起来。
  “皇上,时候不早了,是否回行宫用膳?”巡抚在旁轻声问道,心下倒有些不解,皇上原来做瀚景王的时候,泰山也不是没来过,更是景云寺的常客,这些画有什么值得驻足观看的呢,想必是做了皇上,心境不同吧。
  正想着,前面皇上的脚步却停了。巡抚抬头一瞧,原来已走到尽头,此刻皇上面前挂着的,是前朝小皇帝的画像。
  “这……”巡抚到口边的话又连忙咽了回去,一时所有随行的人都不做声了。
  眼前的皇上是如何一步步登上帝位的,前朝小皇帝是如何在权力动荡中死于火海,大家都明白。
  眼下的太平盛世,让人几乎忘了不久前的风云更迭,而此刻画上的小皇帝神情安静、故作老成,曾经的挣扎与悲欢,都随逝者而去了。
  徒留这一幅画像。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皇上淡淡地问道。
  “啊回禀皇上,是,是两年前贞孝帝还在宫中时画的,后来,便依祖制送了过来。”巡抚低头答道,依照惯例,皇上驾崩、灵位入了宗庙之后,这画像便要挂出来。
  久久没有人说话。
  偷眼瞧了瞧,皇上依旧立在那里,举头看着那幅画,让人恍觉时间都停止了,他便要这样永生永世地站下去,一呼一吸落在时光中隽刻成石。
  “贞孝帝,”不知过了多久,皇上微微侧脸去问孙淮,“是否还有其他画像。”
  他的声音极沉,低得让人察觉不到其中的颤抖。
  “皇上,有的。不过在先皇驾崩后,画像都被命令送到香彻宫去了。”孙淮答得小心,说完了去看皇上,灯光晦暗,看不清他的神情,唯见孑然而立的侧影。
  “回吧。”
  皇上身影一晃,已先一步走了出去。
  巡抚赶紧带领众人跟上,看样子皇上终于是乏了。
  用过晚膳,行宫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很。皇上将自己关在寝殿看奏折,似乎没有歌舞升平的兴致。
  孙淮端着参茶上殿,轻轻地放在桌上,见皇上仍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折子,便回身将最近的两盏宫灯挑了挑。
  “孙淮。”随着灯光一亮,皇上脸上也有难以捉摸的表情一闪而过。
  “皇上有何吩咐?”
  “贞孝帝,也是你伺候。”皇上说的缓慢,孙淮甚至听不出是在问他还是自语,只得低声称是。
  “他平时是个怎样的,”皇上顿了顿,才道,“皇帝。”
  孙淮不知皇上是何用意,实话实说道,“贞孝帝年纪不大,但很勤奋,每日早朝之后便在永安宫读两个时辰的书。后来,便跟着辅政的朝臣们一起讨论国事。”
  “他读什么书?可有老师教习?”
  孙淮在一旁怔了怔,旋即道,“贞孝帝最喜欢看战国策,帝师是江潮平江大人。”他说罢看了看皇上,只见他沉默不语,不知是不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除了读书,贞孝帝也要习武,每天下午在西郊一个时辰。夏日天气炎热,往往不准他在外那么久。”孙淮省略了太后二字,想来皇上也明白。他察言观色,皇上虽是一句都没有再问,手上的奏折却已然合上放下了。
  “贞孝帝却是很喜好习武,常与那时的温国公世子出游,还说以后要亲自猎一头犀牛,用它的角做成弓。”
  “他不是有一把灵犀。”皇上难得地开口,打断了孙淮。
  “可不是,喜欢得紧。”孙淮看着小皇帝长大,说起晃儿,想起昔日的趣事,他的话也不由多了,“就是知道了灵犀的好,贞孝帝才想弄一把给洛康王。”
  孙淮说着不由笑着感慨,“他还那么小。”
  皇上听着没有说话,随手拿起奏折,打开了重又放下,继而端起参茶啜了一口,“他和洛康王的关系很好。”
  “这小的不敢说,只是看起来,王爷对贞孝帝是极宽和的,而贞孝帝对王爷的信任与日俱增,连出巡都住在王府,谁料到他一直暗藏不轨……”孙淮的声音难以抑制地哽咽了,自知失礼,举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谁知错目之间,皇上已然噌地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皇上!”孙淮惊呼了一声,忙寻了刻丝玄龙大氅的追了上去。
  深秋寒意朔朔,夜幕下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如鬼魅招摇,长风四起。孙淮小跑过去为皇上披衣,他却丝毫没有知觉一般,自顾自地向前走,大氅掉落在地上。
  孙淮心里一惊,捡起来紧紧跟上。
  皇后寝宫的灯还没有熄,待宫人发觉之时,皇上已走得近了。宫人们慌忙跪倒接驾,却只看到青靴在白霜上踏过,纷飞的袍摆一闪,人已上了台阶。
  通报是来不及了,宫人们赶上前去为皇上开门,谁知手还没触到那扇黑檀木门,皇上已搴裳抬脚,“砰”地一声将门踢开。
  温暖的灯光倾泻出来,照亮了他冷硬的面容。
  迈步走入,里面的宫人听到动静出来,迎面一见都纷纷跪倒。
  “退下。”皇上吐出两个字,脚步顿也不顿地走了进去。
  宫人们如潮水悄无声息地退出,偌大的宫殿安静得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单调,又无端让人心寒。
  坐在桌前的人抬起头来,两颊酡红,纤细的颈子仿佛无法承受头脑中的晕眩,她手边放着一坛酒,泥封滚落在地上,坛中幽香渺渺。
  “皇上深夜来此,是否要喝一杯?”
  虞挚微微一笑,旋即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更加浓郁了,“我忘了,你是不爱饮胭脂酒的。”
  她朦胧的眸子望着瀚景王,这坦然的、空白的视线让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上前猛地拿起酒坛,往她头上浇了下去。
  清凉的酒水临空而下,一瞬间发丝衣襟尽湿,虞挚却丝毫不管,仰头张开口贪婪地吞咽佳酿,直到最后一滴掉落,她才摇摇晃晃地睁开眼。
  下一刻,瀚景王的手就扣住了她的脖子。
  “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他狠狠地质问,手下不觉用了力,掐得她因为痛苦而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他死死盯着她,似乎要在这肉体的痛苦中找到一丝心痛的痕迹,然而却根本无法分辨。她抓着他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最后的一刻,眸中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他被烫了一般,蓦地松开了手。她剧烈地咳了起来。
  “杀我,你倒是杀了我啊。”她边笑边咳着,嘶哑的声音里满沁着嘲讽。
  “朕不会杀你。”他一把抓起她的头发,逼迫她抬头,“朕要你永远活在悔恨里,让你记着当初的选择害死了晃儿!”
  虞挚挑衅地笑着,眸中却是亘古的冰封,“晃儿敬叡康如父,父要子死,你管得着么。”
  “贱人!”瀚景王两眼通红,挥手就是一掌。这怒火压抑在心底,三年,五年……久到他已经习惯了背负它生活,久到他麻木,以为可以将这恨变成钝刀,一点点将她凌迟。
  然而今天,在他终于和晃儿面对面时,它叫嚣着破土而出,攫住他的魂魄成了他的心魔,让他一刻都不愿等,只想将她处以极刑。
  “晃儿到死恨得都是你,你是起兵造反夺他皇位的贼子。”鲜血从虞挚嘴角流了出来,她眸中的泪明亮如星光,“而我,没有一刻不在怀念叡康。”
  话音未落,瀚景王五指如铁猛地揪起她的头发,拖着她大步往床榻走去。
  虞挚被他拽得踉跄,这弯腰狼狈的姿势充满屈辱,她跟不上几步便跌倒在地。
  “你要如何怀念他?在这里最好不过了,你们来过吧,嗯?”瀚景王自顾自地说着,拖了她几下便索性放弃,将她抛在地毯之上,“你如今也只配在这里。”
  他欺身压了下来。虞挚没有任何呼喊,只用尽全力去打他,抓他的脖子,扇他的耳光,打一切够得着的地方,锦帛撕裂的声音传来,她充耳不闻,身体一寸寸呈现在他面前,她不觉羞耻,只抓住了所有时间让他疼痛,让他流血。
  他却不顾她剧烈的厮打,决绝地扯去那一层层包裹尊严的衣物。
  他们如两头猛兽,用最原始的角斗宣泄恨意。
  “你用什么怀念。”他甚至不愿触碰她的身体,边问边盯着她的眼,羞辱地缓缓进入,“这里?死人也能进得来么?”
  虞挚瞳仁猛地收缩,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嘶吼,双手拼命地扣住了他的脖子。
  瀚景王挣扎了几下,她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她此生只亲手杀死过一个人,为了他。
  抓起她的头用力往地上一掼,项间的手立刻滑落在地上。
  她被撞得眼前一阵眩晕,模糊中只见他青筋暴起的面容,如隔着摇晃的水波,唯一清楚的是眸中漆黑的恨意,凌厉如刀。
  宫灯的照耀下,她半昏半醒地躺在地上,洁白的身体如一尾离了水的鱼,身下是撕碎的凤袍。他的身躯起伏着,最亲密的接触纠缠,却彼此都无比厌恶。
  “叡康比你强多了。”虞挚双臂无力地摊开,对上他高高在上的目光,“你甚至连你父皇都不如。”
  瀚景王急促的呼吸顿了一下,按着她的双手立刻在白皙的腰间留下两道青紫,“皇后要知道,现在是谁在伺候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七一、烧了

  封禅这天,气温骤降,屋顶地上俱结了一层青霜。一大早,群臣簇拥圣驾去了封祀坛,行宫里人去楼空,只有几个洒扫的宫人在外面忙碌。
  皇后的寝宫里,一炉安神香慢悠悠地燃着。床上的幔帐半掩,里面的人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
  “娘娘,吃药了。”宫女端着药走进。
  虞挚没有反应,宫女将药放下,过去轻轻推她,低声道,“娘娘,是奴婢啊。”
  虞挚从昏昏沉沉中醒转,扭头看了一眼,“红萼……”
  红萼欣喜地点了点头,“是少爷派奴婢来的。”她扶着虞挚坐起身,“娘娘快换上奴婢的衣服,趁此刻行宫守备松懈,混出去罢。”
  虞挚无力地按住她换衣服的手,“我不走。”
  “有少爷在外面接应,万无一失,此事也是侯爷的意思。”红萼说着不由垂泪,“经过这番大起大落,没什么好执着的了,他们只盼着娘娘不要再为了虞氏忍辱。”
  “我并不是为了虞氏。”虞挚摇了摇头,“虞氏的宠辱于已我无关联。”
  “娘娘!”红萼心痛地看着虞挚脸上的伤痕,“纵使在过去最难的时候,娘娘几曾被折辱至此?!”
  “不重要了,你走罢。”虞挚扭过头,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红萼看她的样子,自知多说无益,时间紧迫,她难过地起身,“如寄和东临如今外面都好,只是记挂着娘娘。”含泪跪倒在地叩了一个头,“娘娘保重。”
  泰山脚下,蔓延铺地的林木卸了绿意,唯余青松挺立,无边萧萧。手臂粗的香烛燃起,孤烟笔直上升,钟磬声不绝于耳。
  封祀坛广五丈,高九尺,坛上两顶华盖明黄,圣驾正在此处。
  行宫的官吏跑过来时,皇上刚敬完香,官吏对孙淮耳语了几句,孙淮脸色一变,小步跑到皇上身边,低声转达。
  众臣的注视下,皇上眉间微动,淡淡地吩咐了句什么,便转身上了龙辇。
  “起驾回宫!”孙淮拂尘一摆,引得百官回不过神来。这封禅大典结束了,皇上连话也不说就这样走了。想当年瀚景王的风流倜傥不拘一格,如今一看,还是一如既往。
  “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不自量力。”
  瀚景王回到行宫的时候,虞晋已被打得头破血流。
  “若不是当年放过了你,也轮不到你今日嚣张。”虞晋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虽被压制在地上,他依旧倔强地昂着头。
  “当年?”瀚景王挥了挥手,命掌刑的人退下,“当年朕离开京城,还不是因为手中有先皇的遗诏。”
  虞晋缓缓地站起来,瀚景王已一步步逼近他,揪起了他的衣襟,“这些年你派那么多人接近朕,不也是为了遗诏么?”
  虞晋狠狠地与他对视着,“你又能好到哪去?太后一道道旨意将你骂得狗血淋头,你都不敢将她怎样,还不是要借着那道遗诏苟且偷生?”
  这一番对决,将几年的暗斗摆到了明处。他们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封地,却没有一刻不在殚精竭虑,算计着对方。
  沉默间,瀚景王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得畅快淋漓,讽刺无比。他一把推开虞晋,“朕早就将遗诏烧了。”
  虞晋神色怔忪地踉跄几步,站定在那里,眼底翻起波澜。烧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忌惮的,一直寻找的东西,竟然早就不存在了!
  “你早就可以放心,朕不会杀她。”瀚景王笑够了,斜睨着虞晋,“朕只要折磨她。”
  “你这魔鬼!”虞晋眼中充血,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奋不顾身地扑向了他。
  瀚景王只一脚,便将他踢到在地。虞晋躺在地上,又咳出了一口血。今日与红萼筹谋的事情被发现,红萼如今生死未卜,他被关了起来,皇上得知消息之后愤然传旨,命人将他痛打了一顿。
  “当初若不是你引洛康王入京,若不是你杀死戚古皇子,大铭也不会最终改朝换代,落入朕的手中。”瀚景王走过去,青靴停在他的脸旁,“她有今日,也是拜你所赐。”
  “洛康王……绝不会对不起她……”虞晋艰难地喘息着,咬牙坚持,头上立时又挨了重重一脚。
  “那就等着他从坟墓里走出来吧。”
  明黄色的袍摆一闪,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泰山封禅匆匆结束,帝后一行起驾回宫,随行队伍里少了一个虞晋。他因重伤被关押在山东,可惜满朝文武,无一人留意这个庶民的存在。
  朝凤宫的人万万没想到,皇上一回京料理完政事,便一阵疾风似的过来了。
  “皇上。”请安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进了书房。刚过了傍晚,皇后病着又不喜光亮,朝凤宫里依旧是晦暗一片。
  “贞孝帝的画像放在哪里?”孙淮替皇上问道。
  宫人面面相觑,看着皇上负手而立的背影,一时不知他是何用意。
  朝凤宫里的管事扫视了一圈,看众人都是一脸茫然,连忙禀道,“小的不知。”
  “现在找。”皇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伫立在那里,只留一个背影。
  孙淮忙率众人四下翻了起来,朝凤宫的藏画都被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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