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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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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明灭的那一瞬间,宫素鸾看得清楚。新婚之后她曾见过他很多次,因觉得那面目可憎,所以目光从不愿在他脸上多作停留。然而这次,似乎有些什么变得不同,似乎眼前的瀚景王,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
无声的夜、幽冥的光,晦暗了他的面容,却给了她一种分毫毕现的感觉。
心底蓦地一动的时候,他已经转过头来。
“王爷还不睡?”她忽然觉得有些理亏的慌张,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便抢先冷冷开口。
“是不是吵醒了你。”他的目光沉静而幽柔,火光黯淡下去,随之升起的是他脸上温和而完美的笑容。
新婚之后他对她一直以礼相待,每每同居一个院落,也是独自睡在书房。但饶是如此她也从未动容,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亏欠她的、欠虞晋的,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这些屈尊降贵的恩惠她根本不稀罕更不会感恩戴德。
如今他的口吻还是那么客气,她心底却少了愤恨去点燃怒火,许是自己已麻木了,许是夜太深,她还未从凄凉的梦中清醒。
不然,为何会感到一种安静的忧伤。
“没有,我夜里醒来不知什么时候,出来走走。”宫素鸾不卑不亢地答道,望了望外面的夜幕,借机转过脸不再看他。
“四更刚过。”他耐心地答道,似乎并不因为她冰冷的态度而不快。让人错觉销毁的这些东西与政治无关,而是用来打发漫漫长夜的消遣。
宫素鸾怔了怔,沉默了下去,她看着火中逐渐卷曲的纸张,一时不知如何填补沉默。他在烧什么?和大臣的私相往来,暗中筹划的阴谋诡计?其中丝缕会不会和虞晋有关?突然烧毁这些东西,难道出了什么事么?
她想走,却踟蹰着,对他手中的文书感到好奇。但自尊让她根本无法开口,自己入王府之后一直冷冰冰的锋芒毕现,从未关心过他在干什么,若此刻开口问,动机太过明显,岂不是自取其辱。
他一定也对她小心提防着,否则又怎么会在夜深人静做这些事。
“今年的阅兵大典父皇命我前往。”还是他先开了口,不早不迟地缓和了空白的尴尬,“明天便启程。”
宫素鸾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王爷几时回府?”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关心答案,她打算接着便告退回去。
不过她没想到,这句敷衍的客气反而让瀚景王沉默了下去,好像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他静静地望着升腾的火焰,光影在他脸上跳跃仿佛笑意,亦绘上了一层朦胧不明的阴影。
“应该不会太久。”他眸光一转,笑望着她,仿佛为这个不确切的答案而感到些许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说客
宫素鸾刚一对上他如海般深邃的目光,便觉心莫名地漏跳半拍,她慌张地转开,无心无暇去思考他的回答,“很晚了,我该回去了。”等了片刻,他没有再说什么,她紧了紧披肩转身缓步而去。这一场落荒而逃在她走来,偏偏端庄而稳重。
长宁宫外烈日下,宫人们整齐地侍立,一动不动。陈泉也等在外头,已热得额上见了汗。一个年轻的太监拿着凉手巾过来,笑嘻嘻地道,“陈公公,擦擦汗吧。”他年纪虽轻,却十分有眼力价儿,虞昭容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陈泉是虞昭容身边的亲信,他自然不能放过这样讨好的机会。
陈泉略一欠身,“多谢了。”他如今在后宫也算高人一等,但在外面还是低调寡言,能不说的绝不多说。
“娘娘来请安,进去好一会儿了。”小太监拿眼瞄了一下紧闭的宫门,机灵地道,“看来娘娘和太后说话说得起劲儿,公公不如到后面背阴处坐着歇歇,小的在这守着,娘娘一出来便去禀报公公。”
他期待地看着陈泉,为自己这见缝插针的聪明沾沾自喜,不料陈泉依旧只是欠了欠身,站在原地不动,“多谢了,不必。”
小太监半晌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脸上的笑顿时勉强了起来,好像挂着的劣质脸谱,“那小的告退了。”他灰溜溜地转开,这才明白为何众人对香彻宫的人褒贬不一,有人说虞昭容手下的宫人谨慎有礼,一点作威作福的架势都没有,也有人抱怨香彻宫的人架子大得很,一点面子都不给。今天他总算明白了,这两种说法原来并不矛盾。
这样炎热的天气,长宁宫里的冰一上午就融化了大半,此刻空气凝指着,十分静谧。太后在榻上睡着了,一人跪在榻边持羽扇轻轻地扇着,正是虞挚。
不知又过了多久,太后才缓缓醒转,这样炎热的天气让她困顿,在宫里坐着便常常想打盹。然而当她看清在榻前伺候的人时,睡意顿时一干二净。
“是你?”她不由坐起身,防备而厌恶地瞪着虞挚。
“臣妾来请安,碰巧太后在休息。”虞挚调整了一下姿势,依旧恭敬地跪在地上,“臣妾见天气炎热,便要了一把羽扇。”
太后斜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长宁宫又不缺宫女。”
“臣妾还不如宫女,宫女尚能在太后身边长久服侍,臣妾能做的却太少了。”虞挚垂下眼帘轻声道,这样谄媚的话被她淡淡说出,反倒多了几分诚恳。
太后却丝毫不买账,“虞昭容服侍皇上忙得很,不必兼顾哀家。安请完了,就别在这耽搁了。”
“要说关心皇上,谁也比不上太后娘娘用心良苦。”虞挚踌躇地抬头,咬了咬唇才说道,“其实,臣妾也有一事难决,想求问于太后。”
“虞昭容连皇上的心都收了,还有什么能难倒你?”太后转过身去,已示意宫女送客,“哀家恐怕没有本事帮你。”
“皇上近来被立后之事困扰,已几日没有睡好了。”虞挚抢在宫女走近之前说出,太后的身形果然僵了僵。作为当朝太后,她是唯一能监管劝诫一国之君的人,皇上身体欠安她岂能不问,何况作为一个母亲,她更要关心儿子的起居。
“这倒奇了。”太后不能赶她走了,不过还是没有好气,“皇上的心病难道不是你么?你反来问哀家,怎么,要哀家处置你?”
“太后高抬臣妾了。”虞挚不愠不火,无论太后如何讽刺,她都如一团柔软的棉花,让人无处着力,“臣妾何德何能,怎会觊觎后位。真正令皇上忧愁的是朝凤宫空缺已久,皇后不知何日才愿意回归。”
太后不说话了,她也听说最近朝臣们以宫相为首,劝谏皇上选后,而皇上给出的答复是皇后未废,不能立后。朝中这一切她都了如指掌,所以便是怎么反对虞挚,对于这点还是不得不认同,“皇后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在六宫的位置,是谁也别妄想取代的。”
“太后所言极是,帝后乃少年夫妻,算来已有二十余年,感情深厚。皇后进入潜心阁修行,皇上心里是舍不得的,但碍于面子又不愿低头,以致今日面对朝臣维护皇后,进退两难。”虞挚娓娓道来,谦卑而诚恳。
太后心里顺了些,再看她时目光已没有那么凌厉,“你倒是很守本分,不像某些人,这几日可谓招摇过市,就差自封为后了。”
“臣妾了解皇上皇后之间的误会,却人微言轻,爱莫能助,只能求助太后。”虞挚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好像根本没注意太后对莲妃的暗讽,“太后德高望重,如果前去劝说,皇后娘娘一定会听您的话和皇上重归于好,到时皇上也就不必为立后的是愁苦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十分有理,连太后也挑不出毛病,心里不免动了。在她心里,也希望皇后能重回朝凤宫,只有像皇后那样端庄单纯的女人,才不会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
“费这么大的功夫做说客,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后端详着虞挚,目光虽已衰老,却也有着过于常人的事故精明,“莫要告诉哀家你是大公无私为了后宫。”
虞挚缓缓眨了眨眼,这才抬起头迎上太后的目光,她并没有因为这咄咄逼人的一问而慌张,反而淡淡一笑,“在后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臣妾的方式便是为皇上排忧解难。虽然有时要施惠于他人,看去好像做了亏本的生意,但现在臣妾好好地陪伴在皇上身边,说明臣妾还是有得赚。”
一番话说完,太后饶是满腹厌恶,也不由对她翘了翘嘴角,“你倒是个聪明的,怪不得皇上如此着迷。”她心里的结已经被虞挚解开。其实在后宫生活多年,她何尝看不清楚皇后即使回到朝凤宫,也根本威胁不到虞挚此时此刻的地位,反而在皇上心中给她刷一层深明大义的光辉。不过皇后的位子毕竟不是摆设,这份权力怎么也不能落入莲妃或者虞昭容手中。
“择日不如撞日,太后可愿臣妾陪着出去走走,到潜心阁看看皇后?”虞挚适时地问道,模样乖巧。
太后瞥了她一眼,这才傲然抬手,“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一、冤枉
潜心阁坐落于一片青翠的竹林外,周遭清凉得好似不是夏日。
虞挚对凤辇上的太后恭敬地伸出手,太后斟酌了一下,才决定不再拂她的面子。她任由虞挚扶着走下凤辇,然而脚刚落地,便愣在了那里。
潜心阁是宫里最清净的地方,谁知此时外面却站了不少宫人,一个个趾高气扬威风无限,一看就不是潜心阁里侍候菩萨的人。
太后犹疑地看了虞挚一眼,在她脸上没有看出任何猫腻,因为虞挚也显得十分讶异,“看上去,倒好像观澜宫的人。”
说话间懿驾已行至阁前,守门的太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当口见到太后,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吃了黄连还苦,张口便吼着请安,“小的给……”
“哪个宫的?”太后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种通风报信的把戏早被她一眼看破,心中不免生疑。
“回太后,观、观澜宫。”太监低头答道,臂上不停抖动的拂尘泄露了他的紧张。
太后对他的惊惶视而不见,冷笑了一声,“还没当皇后,出行就这么大的架子。”她说着便迈步向门口走去,太监见了忙抢上前开门。然而他的手还没有触到木门的纹络,便停在了半空。
一只如玉般白皙的手已先于他按在门上,如一只美丽的蝴蝶倏忽降落。
太监怔然抬头,“娘娘?”既然虞昭容要劳驾开门,他也不好阻拦,惴惴地退后了一步。
不过虞挚并没有急着打开门,因为这时里面传出一声得意的笑,七分慵懒三分凌厉,正是莲妃。
“都说皇后潜心修行,今日臣妾可算开眼了。娘娘原来是打着佛祖的幌子,行鸡鸣狗盗见不得人的事!”
“莲妃娘娘,这罪名可不轻,说话要有证据。”陆福存的声音气息不稳,听起来是跪在地上边叩头边说的。虞挚回头犹豫地望了太后一眼,似是不知此刻该不该闯进去。太后微微摇了摇头,站近了门口听着,面色沉郁。旁边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都不敢出声,心里暗暗替里面的莲妃着急。
“证据不就在这么?本宫前几日整肃后宫,人赃俱获,你难道还想狡辩和宫女倩儿没有私情?”
“娘娘明鉴,小的一个太监,怎么会和宫女私通?”陆福存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他在朝凤宫当值多年,执理皇后政令统领后宫,处处高人一等,哪有被人如此审问的时候。
“哼,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是不是仗着有人包庇,欺本宫不敢动你?!”
“小的不敢,小的明知私通是发配的罪名,有几个胆子都不敢违背宫规啊。”
“哟知道得真多,比本宫还多。陆公公在宫中资格老,多少规矩都是你亲手定的,陆公公说自己没罪,那定是本宫错了。”莲妃悠悠地说道,言语中颇有些敬畏,不过她说得再逼真,大家也明白陆福存逃不过这一劫。
“你尽可将陆福存带到内侍省审问,有罪无罪皆由法定,我不会阻拦。”皇后终于开口了。虞挚的睫毛微微一颤,自巫蛊一案后一年未见,她的声音微弱苍凉了许多。
莲妃没想到皇后竟如此痛快,直接将人交给她。她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娘娘如此通情达理,让臣妾做事顺遂多了。”她长长地叹息一声,“臣妾代管后宫,整日里忙得很,还望各宫的主子能管好手下的宫人。宫人犯错,大多时候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好比这偷人,在娘娘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娘娘都浑然不知。臣妾就奇怪,皇后时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又或者根本就是始作俑者呢?”
她说得并不直白,却已然露骨,太后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显出怒色。
“你想要怎样?”皇后淡淡地问道,早已将自己的性命安危置之度外,如今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她了。
这样的反应出乎莲妃的意料,她索性加大了压力,“依臣妾看,此事皇后娘娘也难逃干系,陆福存恐怕不止和宫人私通。”她的重音落在“宫人”两字,让人闻之色变。她这是变相指控皇后,堂堂皇后和太监有苟且!
陆福存已经又气又怕,体乳筛糠,皇后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却出奇的冷静,她只是置之一哂,“看来你说话不仅不讲理,还不讲良心。”
虞挚低着头不声不响,却已感知到太后的怒火熊熊。皇后的话音刚落,木门已嘭地一声被太后推开,“莲妃,你可知罪!”
屋里的人骤然一惊,齐齐回头。待看清了太后的怒容,众人脸上不由现出极端的惊异和悲喜。
陆福存头上已磕得流血,此时早忘了疼痛,频频以头抢地,“太后明察,皇后是被冤枉的啊!”
皇后本就跪坐在蒲团上,身上九凤朝阳的宫装依然,只是再没有粉黛钗环,褪去了一国之后的风采,与任何一个憔悴而安静的妇人无异。
反应最剧烈的,自然是莲妃。
她面如死灰地瞪着太后,甚至忘记了行礼,“太,太后怎么……”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目光焦灼地逡巡,终于为自己的存在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臣妾前几日整顿后宫,发现一起天理难容的罪孽,今日亲来拿人,不想惊动了太后。”她说着膝头一软便跪在地上,换上一副隐忍委屈的神情,“臣妾罪该万死,请太后责罚。”
“你是该死。”太后眼角瞥着她,对这番忠心的表白不以为然,“不过不是因为整顿后宫,而是你欺上瞒下、企图陷害皇后!”她声音不大,却隐隐的有些颤抖,显然已是气得不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编造如此龌龊的罪名,若不是被哀家发现,你是不是就要以此要挟皇上废后,立你做正宫娘娘!”
“臣妾冤枉!”莲妃颤声大呼,“臣妾一心为了皇上,对事不对人,即使如此可能会得罪皇后,落下以下犯上的罪名,但臣妾若不出头整治此事,以后愈演愈烈又当如何。”她说到后来已经哽咽,跪爬了几步到太后脚边,“请太后体谅臣妾一片赤诚之心啊。”
虞挚垂首站在太后身后,对眼前发生的事不闻不问,从劝皇上不立后到说服太后来潜心阁,一步步一环环早就已经计算好,就等今日的结局。如今就算莲妃能把死人说话,只怕都说不动太后,因为太后想除掉她很久了,今日就算她真是被冤枉的,太后也定会把这冤枉的罪名落实。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二、生日
“你这份赤诚之心,留着对内侍省的人说罢。”太后一拂袖,看也不看她一眼,“审讯的时候,哀家很乐意去做人证。”
莲妃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岂会不明白太后的私心,只是难以相信自己这样走入了死局。长宁宫的宫人已经走了过来,“娘娘,走吧。”饶是莲妃大厦将倾,他们还是不敢妄动。
“我要见皇上,我是冤枉了,我要见皇上!”莲妃如梦初醒,挣扎着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跑,宫人这回可不敢放她走,死死地架住了她的手臂。
“大胆,竟敢对本宫无礼!”莲妃挥手便是一巴掌,宫人脸上落下通红的印子。怒火战胜了恐惧,她是堂堂莲妃,十几年圣宠不衰,十几年呼风唤雨,谁敢欺负到她头上!
“你才大胆!”太后也是一扬手,莲妃白皙的脸上随即出现一道红印,这巴掌比刚刚的还响还重。
在这宫里,越是有权势的女人越手无缚鸡之力,赏人巴掌也越是手到擒来。莲妃如此,历经两朝的太后更是如此。
莲妃被打得一个踉跄,眼前一阵花白。良久,她慢慢扭转过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碧玉鸳鸯绢鞋,金线灿灿掩在裙摆之下,不动声色的嚣张。她目光顺着裙摆向上望去,果然看见了低眉温顺的虞挚。
那一瞬间,莲妃的心里彻底通明。
“是你。”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再也不哭不喊,只是冷冷地盯着虞挚那美丽无辜的脸。
虞挚仿佛根本不知莲妃在对她说话一般,从进屋便一直低眉望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一个拘谨而乖巧的孩子。
莲妃被押了下去。太后临走之前目光瞥过虞挚,饱含了警告的意味,不过她始终没有言语。尽管已隐隐地感知到这其中必有虞昭容的“功劳”,身为太后她最紧要的是把握机会扳倒莲妃,所以她不会做任何有利于莲妃的事,对虞昭容也就暂不追究。
宫人们随着太后退去,潜心阁里又恢复了安静。这本就是个寂静的地方。
“起来吧。”皇后吩咐了一句。
陆福存这才撑着地起来,他已是快知天命的年纪,本可以风光到老,然后宫中命运无常。他抬袖擦了擦头上的血,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虞挚看着皇后跪在佛前的背影,微微一笑,也是她离开的时候了。莲妃已经元气大伤,压在头顶的乌云就此消散,她只觉心情无比的轻松,甚至都有些隐隐的失落了。
“再没有人和你争了。”在她转身的时候,皇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高兴么?”
“该高兴的是皇后,区区几句话便除掉了多年的宿敌。”虞挚手抚着木门并不推开,她已很久没有如此轻松了,逗留片刻多说几句又何妨。况且她心里也有个疑问,皇后此次和莲妃对峙无比泰然,似乎是早有准备,“皇后一心礼佛,定力果然提升了不少。”
“除掉她,皇后的位子我也不会要。”皇后缓缓地捻着佛珠,回过头来望着虞挚,目光中露出一丝渴切,“那是你的,是我欠你的。我身无长物,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凤位偿还你。”此际她的声音反而颤抖起来,明明是拼了十几年捍卫的凤位,明明是众人争抢头破血流的凤位,她如今却乞求着双手奉送。
虞挚蓦地回头,如水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极了隐在树丛中致命的野兽,“偿还?你以为一顶凤冠便能清偿一切么?那未免太便宜了。”
皇后满怀的希望被打破,她痛苦地按住了胸口,“过去种种我追悔莫及,深知宫中这十几年让我变得面目全非。如今我已决心悔过超度自身,你为何还不放我清静呢。为何还要时不时地出现,谴责我、利用我、让我良心不安?”她已在佛法中找到寄托,只想求一个了断,和宫中彻底了断。
她眼中含泪,虞挚却眉峰一挑快意地欣赏,“皇后娘娘,你可知超度二字,对我等泥足深陷的人并不适用。”她的侧脸隐在阳光的阴影中,唯有一双眸子明亮得冰冷,“我这辈子已毁了无生趣,至今还维持一口气在,总得有个人陪我。你想早登极乐,没那么容易。”
她轻快地一笑,一瞬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女,明眸善睐,纯净的如夏日阳光下的一朵气泡。
皇后不知怎的,倏地就落下泪来。
“娘娘错就错在长出了良心。”
虞挚目光幽幽,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幸灾乐祸,其中的清纯早已破碎死去,“赶紧把它丢了吧,这样你便解脱了。”她说罢不由掩口而笑,转身轻巧地一推门,娇笑着走入阳光中去了。
皇后直直地看着,直到那身影被强光吞没,她才转头望着佛像。金塑的菩萨笑得祥和慈悲,将她脸上的泪痕显得无比讽刺。
秋雨潇潇,一开始便淅淅沥沥几天不休,彻底地洗去了夏日的燥热,冷却了轰轰烈烈的闹剧。
阴霾的天气一如宫里的气氛,压在每个人心头。
如果有人此刻路过观澜宫,一定会讶异他所看到的一切。曾经后宫中最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的宫室,如今退去千般颜色万种风情,变成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囚笼,在凄风冷雨中一片死寂。而他一定更加不敢相信,如今里面寄住着的常答应,便是曾经最得意张扬的莲妃。
她诬陷皇后,惹得太后和皇上大怒,将她贬为答应,还是虞昭容求情让她继续留在观澜宫居住。
皇后也在那场风雨过后一袭素衣,捧出凤印再拜于帝驾之前。皇上唏嘘不已,无奈之下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下旨废后,将凤印收回。
那一方碧水青天丹凤印章,此刻正静静地端坐在香彻宫的案头。
宫里温暖如春,香烟篆篆。虞挚纤细的手指抚过印上栩栩如生的飞凤,如水如波的眸中闪着沉澈的微芒。大浪淘沙,宫中格局已定,如今她执掌凤印统领六宫,是真正的无冕之王。后宫之事事无巨细,都要经过香彻宫这一环。皇上对她的分外宠爱,终于化作了信任和器重。常氏一败,在朝中颓势渐露,相比之下虞氏蒸蒸日上,甚至定波侯的病刚刚痊愈,皇上就任命他作为主考官监试今秋贡举。秋闱筛选出来天下英才,尽成为定波侯的门生。
“年初娘娘的生日,皇上已传旨让在京的皇子公主都来赴宴。”陈泉垂首立在虞挚榻前,禀报着刚刚打探到的消息。他说完便跪倒叩头,“恭喜娘娘。”
“恭喜娘娘。”红萼东临等人都面露喜色,跟着跪倒讨赏。
虞挚看着跪倒一片的宫人,嘴角噙着明艳动人的笑,眼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三、焰火
瑞雪兆丰年,一转眼京城便银装素裹,大雪纷飞轻轻地落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覆盖住一切,轻柔得如同在包扎大地的伤口。
寒冷的冬天总是让世界格外寂静,不过今天的皇宫里却人声嚷嚷。天还没黑,宫人们就早早地点亮了檐下的灯笼,虽要入夜但大家兴致都很高,因为今天是虞昭容的生辰。皇上一早就发话说要好好地玩乐,所以今天不但妃嫔皇子们盛装出行,连太监宫女也逮到了一个放松的机会。冗长的后宫生活中,谁不中意一场盛大的宴会呢?
虞挚优雅地挽着皇上的手臂,走过灼华院一树树的积雪,走在赴宴的路上。不远处两个小小的人影在嬉戏追逐,正是叡谨和扶摇郡主。
“你要是抓到我,我就嫁给你。”扶摇躲在树后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自信满满地喊道。
“那可不行,你本来就是我老婆。”叡谨脑筋转得倒快,丝毫不吃亏。
扶摇闻言脸更红了,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最后一跺脚转身就跑,“欺负人!”
叡谨挠了挠头,想不明白到底哪得罪了她。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脾气,直接追了上去,“我错了,扶摇妹妹我错了!”
虞挚看着两个生机勃勃的孩子,体会着他们隐秘的小女儿心思,恍如隔世。心中闷闷地升起一阵久远的疼痛。她很快便做出一个笑容,将难过埋在心底,“扶摇自从和九皇子一起玩,变得越来越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长公主前几日还和臣妾感慨,幸亏及早将她许了人,否则只怕以后嫁不出去。”
皇上愉悦地一笑,握住虞挚的手,“朕发现你变了。”
“嗯?”虞挚好奇地抬头。
“挚儿越来越像个女人了。”皇上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虞挚嗔怪一笑,歪着头问道,“臣妾原来不是女人么?”
“原来你是个孩子。”皇上爱恋地看着眼前的人,怎么都看不够,她还是那么年轻娇艳,绮丽无双,但有些变化唯有他才能够了解。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现在却是个要命的女人。”
虞挚喉头一紧,即使明明知道这是一句情话,她还是浑身发凉,好像此刻自己的双手真的沾满了血污,毫无遮掩地站在皇上面前。
“你谋杀了朕。”皇上揽着她的腰肢,声音夹着温热的呼吸在她的耳畔徘徊。虞挚努力使自己的身体不那么僵硬,心却跳得剧烈。当然不是害羞,而是害怕。
“这样的罪名臣妾可担不起。”她故作镇静地依入皇上怀中,却仍觉有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冷刺骨髓。她为什么要害怕,她已经是大铭最有权势的女人。她已拥有天子,拥有显赫的家族,掌控别人的生死,为何还要害怕。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驱走心里空洞洞的恐惧。
“你在发抖。”皇上也察觉到了她的颤抖,想要低头去看她。
虞挚伸手将他抱紧,脸埋进了他的臂窝,她的脸色一定异常的苍白,“皇上以后莫要再用这不吉利的字,臣妾怕。”她说得动情而投入,最好的谎言往往最切近事实。
这句话果然产生了比蜜糖还甜百倍的效用,皇上不由怜惜地抱紧了她,“朕答应,以后一直在你身边,我们还会有很长的岁月。”
原来他也在怕,有什么比守着美若天仙的娇妻自己却垂垂老矣更可怕的事呢。
漫天焰火升起,辰欢殿内歌舞升平。衣香鬓影,紫袍玉带,这里聚集着大铭最有权势的少数人,他们也如普通人一样,在冬日里蛰伏太久,需要一次尽情的狂欢。舞姬们飞旋的裙摆卷起一层层瑰丽的梦境,带着人们的心扶摇直上,直奔天上去赴那场永远没有休止的瑶池玉宴。
宫素鸾牵着妹妹的手,悄悄来到辰欢阁门口看烟火,这是最好的位置,最近的距离,抬头便能看到漫天绚丽的色彩缤纷落下。
“阿姊,我想到那去!”青鸾乌黑的眼睛一转,看到不远处便是辰欢阁高台的边缘,便拉着宫素鸾跑了过去。
辰欢阁盘踞几丈之高的汉白玉台上,粗壮的栏杆林立,夜里的长风从栏杆间呼啸而过,让人不禁产生乘云之感。台下的空地上,太监们往来穿梭,有条不紊地点燃一个个焰火,火焰拔地而起扶摇直上,越过高台冲上九天,壮美犹如华丽的凤凰。
“阿姊快帮我上去。”青鸾小手扶着浮刻祥云的玉柱,想要攀上去靠近焰火。
她手脚并用爬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姐姐的反应,不由回头去看。只见宫素鸾出神地望着右前方,握着她的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
“你在看什么呀?”青鸾不由稚声问道,一边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人正斜倚栏杆望着明月星辉,风吹动着他的袍摆。夜色那么深,却无法吞没他的轮廓,焰火在他身边开了又落,将他的身影镌写成一道亘古的姿态。他好像从夜色中走来,又终要归入到夜色中去。
身后的缓歌曼舞靡靡之音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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