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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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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小路蜿蜒狭长,陈鸾今日穿的莲青色压金线绣榴花长裙,走动时珠环相撞,叮咚作响,她走出清风阁几步,想到梨花轩那位,下意识地皱眉,问:“怎么没见二姑娘的人?”
  流月才要上前一步回话,就见梨花轩的一个婆子满脸喜色,带着某种得意,福了福身回禀:“大小姐安。今日早上姨娘身子不适,大夫诊出了喜脉,二小姐想陪着姨娘,就不去观龙舟了,特要老奴来向大小姐告个罪。”
  四周俱寂,陈鸾脸上笑意褪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冷静地道:“既然如此,就劳你待我去恭喜姨娘。”
  她手心攥着帕子,芊芊手指根根青白,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前世,康姨娘生了恒哥儿,肚子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直到她死,也没有再蹦出个一儿半女出来!


第14章 
  许是念着端午节庆,在下了一场雨后,天便放了晴,金黄的光透过如洗的云层,一束束照射下来,拂过人间万物,柔和又带着些微热度。
  陈鸾的心情跌落到谷底,她思量着今生前世,确实是没有听说康姨娘再有过身孕。
  她踩着青石子路,问同样满脸忧色的流月,声音刻意压得有些低,“今日那边是什么情况?”
  流月明白她的意思,斟酌着道:“姑娘,国公爷自那回老夫人气昏过去,便对康姨娘多有冷淡,这小半月里,仅仅只去过一回,还是为了三公子的亲事。”
  陈鸾脚下的步子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问:“亲事?”
  康姨娘一日没有坐上主母之位,陈昌恒便只能在高门贵族的庶女或寒门小户的嫡女中挑挑选选,一日都越不过半分去。
  哪怕他是这镇国公府唯一的男嗣。
  她原以为,为了这门亲事,康姨娘与陈申都还得再捣鼓出什么幺蛾子来,却没成想,两人老老实实,却出了这样出人意料的事。
  她可没忘记祖母无意中提及,康姨娘在怀着陈书恒的时候,几次三番都打着嫡妻的主意,如今十数年过去,只怕对那个位置更加势在必得。
  只是那个位置,她宁可给别人,也绝不会让她们如愿染指。
  流月见她脸色不好,换着话安慰她:“姑娘不必忧心,就算姨娘这胎再得个公子,也动摇不了您的地位,老夫人是站在姑娘这边的。”
  陈鸾神色微动,却是轻晒着摇头,“一个就已是忍痛割爱,若再来一个,再坚定的立场也会有所动摇。”
  一旦这一胎又是个男子,那将康姨娘扶正这事,基本就会被提上日程了。
  这样一来,国公府两位公子皆是嫡子,亲事或是未来承袭,皆可名正言顺。
  在老太太心里,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真是让人头疼得慌。
  陈鸾由流月扶着上了马车,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由巷子尽头驶来一辆马车,帘子上绘着一个威猛的苍狼图腾,在阳光下熠熠闪着金色的光泽。
  是南阳王府的马车。
  陈鸾听着车轱辘的声音,挽了半卷车帘,露出一张精致清妩的芙蓉面来,对面的车帘子也被人掀开,沈佳佳含笑望了她几眼,而后问:“这是怎么了,难得寻个借口出来好好玩会,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自家府前,陈鸾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京都最有名的酒楼门口,今日是端午,人比往日多上许多,人声鼎沸的,处处皆笑语欢声。
  沈佳佳驾轻就熟地引着她从后门进,执着她的手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我预先半个月就叫人来定了个雅间,听说近几日新出的杏仁烧茶与莲叶羹滋味都是一绝,等会咱们尝尝。”
  “咱们先吃吃茶用些糕点,等会子再去朱雀桥上看龙舟,今年定又是不同的花样场景。”
  陈鸾玉手托腮,莲青色的袖口往下滑落一截,露出小半段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以及皓腕上那水头极好的玉镯子,空空落落的挂着,不胜娇楚。
  “来前吃了早膳,这会没什么胃口。”她理了理袖口细微的几朵褶皱,道。
  沈佳佳素知她脾性,稍皱了皱眉,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不动声色朝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八皇子……他没有应下?”
  陈鸾扯了扯嘴角,白净的耳根子突然泛起可疑的晕红,她拿帕子往沈佳佳跟前招了招,道:“不是这事,只是府上的姨娘又有喜了。”
  沈佳佳表情一松,捻了块玫瑰糕送到唇边,也不吃,只是瞧了片刻,斟酌着对她说:“鸾儿,镇国公府不是小门小户,当家主母之位空悬十数年,已是老夫人念旧情,咱们都十分清楚,镇国公府早晚会迎进一位主母。”
  “不管这主母是从外来的,还是从府上选的。”
  陈鸾愣怔片刻,而后低眸,轻声道:“这样的道理,我如何不知?只是如今府上的姨娘有喜,若是再诞下一男,膝下两子一女,主母之位,自然是要落在她手中的。”
  她猛的闭了闭眼,晶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里,弯出两三轮好看的青白色月轮来。
  她脸色变幻半晌,睫毛扇出阴郁的弧度,轻晒道:“待我晚间回府,定然有人要与我商量此事。”
  先是陈申,一脸喜色定是压都压不住,再是老太太,喜怒不形于色,会拉着她的手说上许多话,最后说上一句,鸾儿当是能体会祖母一片苦心的。
  为了镇国公府后继有人。
  做什么她都应该体谅。
  陈鸾微微勾动嘴角,嘲讽的弧度越扩越大,最后出现两个甜软的小梨涡。
  “你说这话,也不尽然。”
  沈佳佳朝她眨了眨眼,“若这事被一人知晓了,必定比你还要着急。”
  陈鸾疑惑地嗯了一声,然而不待沈佳佳说话,眉心就舒展开来,哑着声音问:“锦绣郡主?”
  锦绣郡主才出生不久,父母定北王妃夫妇就战死沙场,阖府上下只有这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主子,皇帝失了亲兄长,心中悲痛万分,对这个侄女几乎算得上是百依百顺,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
  待成年后,又赐号锦绣,封郡主。
  郡主及笄后,皇帝还曾放话,满朝的青年才俊,锦绣看上哪个,他便亲自赐婚。
  这样的殊荣恩宠,一时间羡煞所有京都贵女。
  只是郡主所嫁非人,和离之后,整日在庄子里狩猎赛马,老皇帝疼惜不已,再次问她,这朝中可有入了她眼的男人。
  这一问,锦绣郡主居然当真说有,却是当时的镇国公世子陈申,那个时候陈申与苏媛新婚不久,如胶似漆,更别说下头还有几房侍妾。
  当真不是良配。
  堂堂郡主,怎么也不能给一个世子做妾吧?
  这传出去,皇室威严何在?
  锦绣郡主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妙人儿,她说非君不嫁,非正房不入,而后一路漫漫,这一等,就是小二十年。
  当年苏媛惨死,锦绣郡主曾在她碑前上了三炷香,流着泪道,今日我不乘人之危,只是这镇国公主母之位,除你之外,只能是我。
  这样的话,说过便罢,也没人真的较劲放在心上。
  可那郡主,的确是一直未再有婚配。
  陈鸾曾见过锦绣郡主几面,昔日的天之骄女洗尽铅华,沉淀许久,温和大气,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她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么一个生了七窍玲珑心的郡主,为何偏偏瞧上了她那个懦弱自私至极的父亲。
  沈佳佳也想到了这些,当即幽幽叹了一口气,“看来美人心意已定。”
  “这么多年,去劝的人定是不少的。”
  不说别的,光是那上了年岁的老皇帝,就亲自去过几回郡主府,却还是无功而返,兀自担忧神伤,觉得对不起兄嫂临终托付。
  “若是如此,你大可放心,郡主若真有意主母之位,你府上姨娘有天大的本事,也扶不了正。”
  陈鸾迟疑着点头,感叹道:“若是这样,我倒还开心些了。”
  吃完了糕点,陈鸾与沈佳佳走到外头的街市上,太阳光照射下来,落在那些华美的物件玩意上,折射出五彩十光,看得人心头微动,恨不能将东西都搬回家去。
  沈佳佳挑了一盏花灯,花灯下缀着一只小兔,一摇便晃晃荡荡,陈鸾逛了一路,也买了许多稀奇古怪讨人欢喜的小物件。
  算是尽情尽兴而归。
  到了正午,太阳越发大了,人朝天上一看,眼泪水都要被刺出来。
  朱雀桥上人来人往,朝下一望,水面粼粼,波光涛涛,无数艘龙舟整齐而列,像是嵌在这一条水丝绸上最闪耀的明珠。
  龙舟两侧,朱雀河的河岸上,又停着几艘画舫,画舫体型比寻常龙舟又大上许多,通身黑红色,顶头又描着金色的漆光,每一艘上都站着器宇不凡的才子美人,对酌而饮,逍遥快活。
  陈鸾目光轻挪,落在最前头的五艘画舫上,沿角边挂上了红绸彩条,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只是安静得过分,倒像是里头没人一般。
  与此同时,沈佳佳的目光也落到这些画舫上,走了这许久的路,还有烈日当空,又热又累,自然想坐在画舫上顺流而下,领略别一样的好风景。
  沈佳佳懊恼,道:“什么都想到了,独独忘了这事。”
  陈鸾拉着她的手笑了笑,对着流月与葡萄道:“去问问码头上的船家,可还有空下来的画舫游船?”
  不多时,流月回了来,替她撑开了遮阳的伞,道:“姑娘,那些画舫早早就被人定下了,不若咱们先找个沿河的酒楼歇息下?”
  陈鸾沉吟片刻,侧首望着沈佳佳,后者不知是瞧到了什么,急匆匆地转身拿面纱遮住了脸。
  “你这是怎么了?”陈鸾循着她先前站的方向看去,脸上盈盈的笑意一寸寸冷了下来。
  大步前来的南阳王世子脸色阴沉,来势汹汹,目光直直落在沈佳佳的身上。
  看这副模样,沈佳佳这回怕又是被禁了足而后偷溜着出来瞧热闹的。
  不过叫她大惊失色的人却是站在沈辉左侧十米远的男人,那男人剑眉星目,笑起来极为好看,生得一副顶好皮囊。
  陈鸾能听见自己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几乎一瞬间红了眼,又怕有人瞧出她的失态,狼狈地低着头,手中的帕子被攥得死紧。
  纪萧,他不在东宫,竟有闲心来这朱雀河?


第15章 
  河边的一艘画舫里,厚厚的一层帘子似是隔绝了天地,船外热浪滔天,人声鼎沸,船里点着泠香,放置着冰盆,悠然惬意。
  南阳王与纪焕举杯对饮,醇厚的酒液在唇舌间漫开,浓香四溢,精巧的酒盏搁在小几上,南阳王抚掌朗笑,眼里闪过欣赏之意,连连感叹道:“殿下年轻有为,若不是有镇国公府那丫头在先,本王都想将独女佳佳配与殿下,结姻亲之好。”
  纪焕晃了晃手中嵌着玉石的酒盏,一人自成世界,周身寒气如泉,他今日换了常服,黑色缠金线的长袍更衬得他眉目硬朗刚毅,不似凡人。
  “王爷说笑了。”
  作为本朝唯一一个掌兵权的异性王,南阳王在朝中与军中的声望颇高,此次表态站在他的阵营里,又是长辈,是以一向不沾酒的八皇子也破了例。
  觥筹交错,密谈甚欢。
  南阳王世子坐在画舫前头守着,隔着一层薄薄的珠帘,外边的人看不见船里的情形,他要观察外边,却是简单得很。
  父王与八皇子相商,他作为世子,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因此一刻也不敢放松。
  直到里头传来南阳王的朗笑声。
  沈辉紧绷的身子松了下去,知道两人谈话已经结束,才想命人去问可要再添一坛酒,就看见心腹下属楞直的眼神。
  “世子爷,属下……好似瞧见了郡主。”那侍卫抱拳,话说得有些艰难。
  郡主今日的禁足令,还是世子爷出府前亲自下的。
  这才过去小半日的功夫,郡主怎么倒还怡然自得地出现在这朱雀桥上?连面纱也没蒙上一条?大大方方的深怕世子爷瞧不见一般。
  沈辉顺着方向看过去,一口气顿时闷在胸口,不上不下,他霍然起身,脸色铁青,脚步停在里舱的珠帘前。
  “父王。”沈辉朝着里舱抱拳,声音低沉恭敬。
  酒盏与小几碰撞的声音清脆,南阳王笑容微敛,出声问:“何事?”
  “儿臣方才在朱雀桥头瞧见佳佳了,想必又是瞒着母妃偷溜出府,要不要将她找来?”
  南阳王与王妃相敬如宾一生,得三子一女,坚信男儿当多磨,这世上没有不琢而成的玉,可女儿却是不同,娇娇气气的小丫头,自当被全家人当宝一样的护着,宠着。
  这一护,就到了及笄。
  沈佳佳的火辣性子生在骨子里,也算是随了他,这原没什么不好,只是到了婚嫁的年龄,适当收敛些才是。
  南阳王哑然失笑,摇头朝着纪焕道:“佳佳平素里胡来惯了。”
  “既来了这,便将郡主请进来吧,旁边那条画舫还无人,等会的龙舟赛,也可看得更仔细些。”
  纪焕坐在垫着软罗的长椅上,坚毅的面庞上罕见的染上了微醺之意,眼瞳如墨,黑衣清冷,执杯饮酒时又是别一般风流倜傥的风采。
  南阳王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惜。现如今皇帝垂垂老矣,又连着生了几场要命的大病,眼看着要撑不过这个夏季,凭着八皇子现在的手段,皇位之争必是毫无悬念。
  若不是王府已是盛极一时,怕极功高盖主,他这唯一的嫡女,自该配世上最好的儿郎。
  ————
  烈日当空,万物皆笼在热潮之中,陈鸾却无端端觉得身子一片寒凉,纪萧一袭月牙白的长袍,面若冠玉君子气节,她却知他内里的昏聩无能,残暴不仁。
  沈辉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东宫这位,当即面不改色地抱拳行了个礼,互相寒暄几句,到沈佳佳跟前时,才隐隐沉了脸色,只是一双虎目中到底无奈的意味居多。
  沈佳佳自知理亏,冲着纪萧行了个礼,就自觉地站到了沈辉的身后,后者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点。
  树荫下,阳光透过两三树隙打下来,圆形的小光点落在陈鸾的左脸上,半身于明半身于暗,那张精致的脸庞始终不愿抬起,只是沉默着福了福身,嘴唇翕动几下:“臣女请太子殿下安。”
  自这桩婚事确定以来,纪萧这是第一回 仔细端详这美貌之名满京城的镇国公府嫡女。
  倒的确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陈鸾感受到他的视线,不由得再退了几步,与沈佳佳离得近了些。
  她深怕自己抬起头,撞上纪萧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瞳,她就会忍不住想撕了他伪善的面具,前世,她的陪嫁丫鬟一个也没幸存下来,独她一人,被幽于深宫。
  她无用,一人也护不住。
  时光恍若静止,细细碎碎的金光落在几人身上,陈鸾额心沁出一些冷汗来。
  好在沈辉终于开了口,冲着纪萧道:“殿下,那微臣就先行告退,待来日得空,再与殿下畅饮一回,不醉不归。”
  纪萧笑着颔首,可步子却是朝着陈鸾逼近,笑意温和,不疾不徐地道:“难得见陈大姑娘出来,朱雀桥人多拥挤,恐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不若去孤的画舫中小坐,定煮茶相迎,姑娘也可一眼望尽这朱雀河的盛景。”
  陈鸾脸色阴郁,才要开口,便听沈佳佳笑着道:“殿下,这恐怕于理不合。”
  哪怕是皇后钦定的未来东宫妃,也不能在人前与未来夫主同处一舟,就算是太子开口先邀,陈鸾也要落个狐媚惑主,不遵礼法的骂名。
  纪萧摇了摇手中的玉扇,笑声醇厚,道:“郡主多虑了,大姑娘是孤未来正妃,孤心中自有分寸,绝不会使姑娘清誉有损分毫。”
  堂堂太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再驳去未免太不知好歹,陈鸾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才抬眸略生硬地道:“臣女谢殿下赐座。”
  沈佳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辉一个眼神止住了。
  陈鸾蒙上面纱,由流月和葡萄护着,跟在纪萧的身后,两人始终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近河岸的画舫上,足足摆了三个冰盆,身着纱衣的女子抱着琵琶弹奏,幽幽的声音传入外头的一片喧哗中,竟奇迹般的融合在了一起。
  纪萧极低地笑,一派温文尔雅,他饮下之前未喝完的果酒,朝着那女子道:“孤有贵客来访,棱枝你先退下。”
  陈鸾望着那女子恭顺地起身,眼底复杂之色更甚,她心底低叹一声,微微福身:“请良娣安。”
  棱枝长得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极为耐看,是那种江南温柔如水的样貌,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从不与人红眼。
  可这样一个女子,最后却因为那幕僚一句话,被赐了白绫与毒酒,死时仍是极温和的,嘴角带着笑意。
  前世陈鸾在深宫,与她难免生出一些心心相惜之感,可最后棱枝死时,她自己尚且在艰难求生,能做的,似乎只有命人给她备一口薄棺,让她心无挂念的去。
  棱枝连忙跟着福了福身,抿唇轻言道:“姑娘折煞棱枝了。”
  说罢,她又朝纪萧行了礼,“妾告退。”
  便抱着琵琶掀了珠帘出了这里舱。
  在她出去的一瞬间,陈鸾清楚地看到她嘴角的笑意深了许多。
  不用看到纪萧真好。
  昏暗的船舱里,船壁上刻着精美绝伦的图案花样,凉风中混着淡薄的龙涎香,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压抑,陈鸾胸口闷得难受,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
  那幕僚也跟在纪萧后头,笑得温和无害,甚至亲自替两人倒了热茶,烫得手心一片红。
  陈鸾抬眸,果然瞧见纪萧凤眸里一闪而过的心疼之意,她不动声色地颔首,问:“殿下请臣女来此,可是有事吩咐?”
  纪萧的目光在她那双杏眸上顿了顿,后又轻笑,掀了半角帘子,示意她朝外看。
  “方才见南阳郡主与姑娘站在朱雀桥头,天气炎热,画舫与小舟皆已被提前订完,这才邀姑娘进船,不忍美人受罪。”
  这一番话下来滴水不漏,若是旁的高门贵女听了,只怕从此一颗心都要挂在他身上。
  陈鸾紧了紧帕子,眸子的水色尤甚,两颊涌起淡淡的晕红,低低道:“臣女谢殿□□恤。”
  但她清楚纪萧的秉性,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日请她上船,定然不会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疼惜美人。
  果不其然,在轻抿几口茶水之后,纪萧稍稍敛了笑意,扯开了话题,“孤与姑娘也算是自幼相识,虽说上的话不算多。”
  “八皇弟确实算得上人中龙凤,孤与他也是兄弟情深,可更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不提醒陈大姑娘一句,你要嫁的人,是孤。”
  纪萧抚摸着小几上横着的玉箫,凤眸微眯,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似是受了惊吓的美人,拉长了声音问:“姑娘说,孤说的有没有道理?”
  陈鸾最看不得他这幅嘴脸,若不是尚存着一丝理智,她都要忍不住反驳几句,转身就走了。
  可最后,她还是冷着声音,道:“殿下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纪萧沉沉看了她半晌,而后温文尔雅地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下回再见姑娘,恐怕就是在东宫正殿了。”
  陈鸾一想起那副场景,不由得瞳孔一缩,浑身寒毛倒立。
  茶盏边沉浮绿叶,一时静寂无声,陈鸾觉着此处阴冷压抑,实在受不住起身想要告退。
  “太子殿下,八皇子和南阳王来了。”有下属进来禀报。
  陈鸾讶然抬眸,缓缓转身望向帘外,身子自然而然放松下来,纪萧洞悉她的反应,面色一瞬间沉如水。


第16章 
  船舱里泠香沁寒,纪萧久久没有出声,陈鸾虽巴不得现在就出了这叫人浑身不自在的地,但也不好贸然出声,一时之间,倒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陈鸾抬眸,轻声细语地道,“殿下若来了客,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纪萧握着玉扇上的流苏把玩,闻言一掀嘴角,意味不明地轻笑:“不必了,只怕我那八皇弟就是为姑娘而来。”
  这样一大顶帽子扣下来,谁也吃不消。
  冰盆散发着阵阵冷意,幽幽的散在空气中,缠在衣裳上,钻进骨子里,陈鸾装作不明其意,似新月的眉蹙起,问:“殿下何出此言?”
  美人眉目如画,恬淡温和,一双琉璃般的眸子里却已然藏了几缕不悦之意,纪萧心中盘算着此时得罪镇国公府实乃不智之举,兀自将到了喉咙口的话憋下,稍温和地笑,缓声道:“许是小郡主忧心姑娘,特叫父兄来寻。”
  陈鸾明知他话中有话,却也不得不配合着勾了勾唇。
  纪萧压下胸腔里的一股气,朝外挥了挥手,淡声吩咐道:“快请进来。”
  侍女素手挑起珠帘,纪焕与南阳王并肩而入,原本空旷的里舱瞬间变得狭窄,气氛越来越凝重,南阳王瞥了瞥面色不虞的纪焕,朗笑着开了口:“太子殿下今日好兴致,竟也对这龙舟赛感起兴趣来?”
  纪萧最不喜与这老狐狸周旋,当下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地道:“王爷与八皇弟也是好兴致。”
  陈鸾朝着南阳王与纪焕福了福身,如释重负之际,声音也轻快许多,“臣女请王爷、八皇子安。”
  纪焕的目光扫过她身子每一处,见小姑娘只是面色稍不虞,其他没什么异常,眼底有若实质的寒意才渐消散,男人下颚坚毅,剑眉紧蹙,声音清冷:“皇兄将国公府嫡女带入画舫,独处一室,于礼不合,父皇知晓后,又该要动怒了。”
  堂堂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羽翼已丰的皇弟质疑,最可恨还拿老皇帝和皇后压他,纪萧额角冒出几根青筋。
  他站起身来,月白色的长袍微微摆动,怒极反笑,“什么时候皇弟也爱管起孤的私事来?”
  纪萧望向陈鸾的眼里情深脉脉,摇着手上的玉扇转而与纪焕对视,似笑非笑意有所指:“一月后,她就是孤名正言顺的东宫正妃。”
  “孤邀大姑娘上船嘱咐些话,日后进了东宫也可尽快适应,如此,有何不妥?”
  陈鸾不动声色离他远了些。
  纪焕不耐与他多费口舌,他剑眉微挑,朝着陈鸾望去,小姑娘安静又乖巧,他微微柔了声音,道:“过来。”
  里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陈鸾的身上,她有些茫然地抬眸,正正坠入男人如墨浓深的眼瞳里。
  难得又见到她这幅懵懵懂懂的模样,纪焕眼底闪过丝缕极淡的笑意,再次重复道:“过来。”
  陈鸾这回是听明白了,却不好当着这样多人的面打纪萧的脸。
  人多是非多,叫那些多嘴多舌的侍女听见了,原本没什么的都要生出些什么来,白的能说成黑的去。
  陈鸾默了默,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挪动脚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那日皇子府上的谈话,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而这天下所有人,都以为她陈鸾将入主东宫后院。
  纪萧简直要被纪焕这般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头昏脑涨,他寒着脸,也顾不得什么温文尔雅的形象,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孤的太子妃,来也是到孤的身边来!”
  纪焕冷眼望着他,朝前逼近了一步,已是动了真怒。
  他的气势如山岿然,纪萧防备地退后了一步,平素里总是温和儒雅的面容已然增了七分狰狞。
  陈鸾见势不对,几步走到纪焕身边,微哑着声音低低唤他,“殿下!”
  这一声殿下,像是唤醒了时间,纪焕微微侧首,见小姑娘乖乖站在了身边,一双澄澈的清眸中尽是担忧之色,他心中轻叹一声。
  今日他的确是被纪萧的所言所行激怒,心境被扰,竟也如毛头小子一般鲁莽行事了。
  朱雀河畔的喧闹声在此时突然静了一瞬,而后又激荡起千余层声浪,陈鸾知道,那是龙舟赛即将开始了。
  她将鬓边的发挽到白净的耳后,抿着唇对着纪萧歉声道:“殿下的一番好心,臣女心领了,只是今日臣女早邀了三两好友出来瞧热闹看赛事,自不能此时毁约,让她们苦等,还望殿下谅解。”
  经此一闹,纪萧对她也彻底没了什么好印象。
  当下就沉着脸,道:“罢了,就当是孤今日多管闲事。”
  纪焕冷眼瞥过去,自有侍女掀了珠帘,南阳王走在最后,大笑一声,冲着面色变换不定的纪萧高声道:“那本王只好等下回再与太子殿下畅谈了。”
  这对父子就连敷衍话都是如出一辙,纪萧气极,待人都下了画舫,掀了小几,目光阴寒渗人,“这个老匹夫!待孤日后,定要将南阳王府连根拔起。”
  康禅上前,轻抚了抚他的后背,目光悠远,轻声缓劝:“如此看来,八皇子确实对国公府的大姑娘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纪萧坐在长凳,冷冷地哼了一声,嘴角掀起凉薄的笑意,“原本就是个做摆设的太子妃,他纪焕倒是当宝一样的,待陈鸾入了东宫……”
  折磨人的方法千百种,他纪焕有通天本事能把手伸到东宫后院?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康禅却懂了。
  正因为懂了,眼底的笑意才越来越浓。
  胞姐为这事千叮咛万嘱咐,万不能叫那嫡女过得逍遥快活,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太子心胸狭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就方才陈鸾走向八皇子的那几步,他就不会让她好过。
  众人才下了纪萧的画舫,热浪便扑面而来,南阳王敛了神色,冲着纪萧道:“南阳王府也订了一艘画舫,这便先走了。”
  不然纪焕那儿,也容不下这么多人。
  纪焕行在前头,这样热的天,男人一袭清冷黑衣,竟如闲庭漫步一般,不疾不徐,始终与陈鸾隔着三两步的距离。
  两人离得这样近,陈鸾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竹香,浅淡凛然,他生得高大,陈鸾须得抬头才能瞧见他的面部轮廓,可这一抬眸,就被正午的太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知纪焕也来了这里,有心想问,却也不好开口,直到跟着男人进了画舫里舱。
  珠帘掀起又放下,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陈鸾眨了眨眼,睫毛上挂上了一颗颤巍巍的泪珠,纪焕敛目瞧了片刻,从她手中抽走了白得如雪一样的帕子,泪珠沁在帕子上,染上了一小团的湿濡。
  “受欺负了?”他问得极缓慢,声音醇厚温和,眉宇间却拢着一团化也化不开的浓雾冰寒。
  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他手指尖上的温度传到她的眼睑上,温热而酥麻,陈鸾睫毛微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从耳根子红到了脖颈:“殿下怎么来了?”
  他惯来清冷,喜欢独处,这样人多热闹嘈杂的场所,他向来避而远之。
  纪焕收回了手,目光落在小姑娘红透的耳根上,又想起方才纪萧叫嚣的那几句,他掀了掀唇角,道:“闲来无事,出来游舟品酒。”
  陈鸾的目光扫过小几上的酒坛子,弯了弯柳眉,带着些笑意问:“殿下今日心情极好?”
  无怪她这么问,世人皆知八皇子自律,极少沾酒,若不是年末宫宴这等重要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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