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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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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若清湾真是鸾儿命人毒哑的,为何还能留她一条命回来让大家生疑?”
“您再想想,南阳王妃与您也算熟识,为何这次派人来却是三缄其口,多的一字不提?”
连着两句话,正正问出了老太太心中疑惑的地方。
陈鸾见老太太表情有所松动,极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床幔之后躺着的人,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下马车时,我百般叮嘱二妹妹,叫她跟在我身边,可我才与小郡主说上几句话,二妹妹人就不见了。”
“……我与王妃皆派人去寻,就在这时,清湾从一条小道上冲了出来,她一身狼狈,险些冲撞了王妃,直说有人将二妹妹推到了水中。”
说罢,她见康姨娘张了嘴想说话,又不疾不徐地补充一句:“二妹妹落水时,我与南阳王妃和小郡主走在一块,祖母若是不信,可派人往南阳王府求证。”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太太的脸色缓和许多,怒意也缓缓消散,沉着声音问:“那后来呢?”
陈鸾默了片刻,清冷的视线落在康姨娘身上,而后一路滑下,正面迎上老太太探究的目光。
“祖母光听康姨娘的栽赃之词,可有细想过,为何在南阳王府发生了这样的事,王妃却不管不问,一口咬死只说是个意外?”
老太太目光一厉,而后缓缓点头,“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她管镇国公府后院多年,自然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该是个什么处理方式。
南阳王府的态度,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陈鸾勾了勾嘴唇,溢出几丝苦笑来,声音中也杂糅着些微委屈与涩意,“后来我与王妃问清湾,可看清楚了是何人推二妹妹下的水,也好还给咱们镇国公府一个交代。”
康姨娘眼底的光灭了下去,抢先问:“清湾瞧清楚是谁了吗?可……清湾又为何突然哑了?”
她的话,陈鸾理也不想理。
“清湾说,推二妹妹下水的那伙人,为首的姑娘一身红衣,眼尾长着一颗泪痣。”
老太太眉头紧皱,一圈圈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更显苍老,她停了手中转动的佛珠,嘴里反复的咀嚼那几个字,“红衣……泪痣……”
不惧王府,大胆如斯,天子脚下,纵人行凶,再联想陈鸾方才说要给三公主一个交代……
老太太蓦的没了声音,直直地望向陈鸾,将声音压得极低:“鸾儿,清湾口中那人,可是三公主?”
陈鸾目光平淡如水,看向一瞬间惊愕莫名的康姨娘,轻轻颔首,红唇轻启:“今日三公主所穿,正是一身红色长罗裙,而眼角的那颗泪痣,恰恰是随了皇后娘娘。”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如同一座大山,老太太嘴唇蠕动几下,眼神寒了下去:“清湾当着王妃的面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光凭想象,老太太都可以猜到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真是通体生寒。
若是大庭广众之下便也罢了,可偏偏只有清湾一人瞧见了,凭着一个低贱丫鬟模模糊糊的片面之词,便当众指认当朝最受帝后宠爱的嫡出公主。
公主名誉受损不说,镇国公府也逃不脱去!
老太太的面色由青转白,最后说了句,“如此说来,清湾也是……”老太太谨慎惯了,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朝陈鸾望去。
陈鸾低头,姝艳的眉眼之间拢着寒烟,她迟疑片刻,而后轻声道:“我命人压她回来的时候,人还好好儿的。”
老太太重重叹息一声,面色复杂,觉着这事棘手得很。
康姨娘还在地上跪着,表情一时难以言喻,胭脂水粉糊在了一起,和着不断往下淌的眼泪,与日前光鲜亮丽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鸾却没有半分心软。
寒冬腊月三九天里,她在甘泉殿,卑微得如同一棵蒲草,生死被拿捏在旁人手中,那个时候,也没有人顾念着姐妹之情血浓于水对她心软。
陈鸾眉心狠狠一皱,眼泪就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缓缓的没入下颚,滴在手帕上,声音软糯又带着哽咽,“姨娘方才口口声声说是我所为,我倒要问问姨娘,怎么平白无故的这盆脏水往我身上泼?”
“平素姨娘与二妹妹话说得好听,各种嘘寒问暖,一到这个时候,便换了张嘴脸了。”
“以往发生的诸多事我也就不计较了,只今日,姨娘在祖母跟前大加污蔑,又是何居心?”
陈鸾眼泪水如珠串一般直往手帕上砸,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末了,她又极轻极落寞地说:“不过都是欺我无亲生母亲照拂罢了。”
连着几句话,却是句句诛心,康姨娘连连摇头否认,却不敢说半句话,因为老太太的眼神如刀一样锐利,刺得她身子一阵颤抖。
陈鸾从前性子娇纵,在得知要入深宫后便彻底变了个人,知礼得体,沉稳有度,凡事让三分,可就是因为处处忍让,才受了今日这天大的委屈。
老太太神色晦暗不明,止不住地脑补,她虽对大姑娘上心,但到底人老了,精力有限,不可能事事过问。
听了方才大姑娘的这几段话,她的心如刀子在刮一样,对康姨娘的厌恶达到了一个至高点。
这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康姨娘就敢这样污蔑质疑大姑娘,那私底下,到底是怎么对她的?
这一想就怎么也停不下来。
陈鸾的娘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可正因为清楚,才觉得对大姑娘百般亏欠,自小养在自己膝下,却还是被这对白眼狼母女欺负了去。
外头雨终于停了,风却越刮越大,吹得梨花轩院子口的那棵枣树拂动不止,几片绿叶轻飘飘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落在湿哒哒的青石小路上。
陈鸾动了动身子,鞋面上圆润均匀的珠子也跟着晃了晃,朱唇嫣红,字正腔圆,“清湾说的话,正叫三公主听了去,回来时,三公主朝我要个说法,是否镇国公府的家奴都可随意污蔑她?”
这话说完,陈鸾又自嘲地笑笑,垂下眼睑,道:“早知姨娘这样疑我,今日我便不该带二妹妹去的。”
“日后这样的事,姨娘再莫与我多说,我也不上赶着自讨没趣。”
陈鸾朝老太太福了福身,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梨花轩。
青石小路的边缘布着绿色的苔藓,才下过一场大雨,沿边的绿叶红花上都缀着晶莹的雨珠,有的被风一吹,就摇摇欲坠滚滚而落。
陈鸾回到清风阁,经此一闹,身子是真的有些不舒坦了,但她心里想着事,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翻来覆去久久闭不上眼。
该想个什么由头去皇子府寻纪焕?
这回老太太对她心怀愧疚,想来康姨娘今后一段时间,日子会很不好过,应该没时间来寻她的麻烦。
陈鸾疲惫地阖了眼,被这些琐事阴谋烦得胸口闷痛,好半晌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陈鸢落水这事闹得阖府皆知,到底是没能无声无息的解决,老太太差人给清风阁送了许多东西,康姨娘被禁了半月的足。
两日之后,三公主亲自登了门。
陈鸢这时候已经醒了,只是身子尚虚,听了三公主的名,吓得脸色煞白。
生死关头走一遭,她实在是怕了。
陈鸾到福寿院的时候,老太太的脸上堆满了笑,褶皱叠在一起开成了花,陈鸢脚步虚浮,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主座上容颜绝色的女子。
三公主纪婵面容精致,凤眸里满是慵懒与漫不经心,青葱一样的手指搭在茶盖上轻抚,额心的花钿印证着非一般的富贵。
“既然老太太都说了是一场误会,莫须有的事情,鸾儿也与本宫再三解释过了,本宫自然不好再计较。”纪婵见着陈鸾,凤眸微亮,终于说了叫老太太宽心的话。
陈鸢瞧着两人互动的模样,眼中的暗色一闪而过。
嫡公主又怎样?如今受宠又怎样?
皇后只生了这么一个公主,无兄长与胞弟照拂,未来谁登上帝位,都免不脱和亲下嫁的下场。
到时,她定要百般奉还回去!
所有欺她负她的人,一个都跑不脱。
陈鸢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又不得不扯着笑全程陪着,等回了梨花轩,她立马就扫落了一桌的物件,面目狰狞可怖。
难得一个刮风又不出太阳的天,陈鸾与纪婵并排走在长廊下,翠绿的藤蔓如蛇一样灵活,爬满了一根根坚实的柱子,空气中荡漾充斥着草木的清新味。
“公主今日怎么来了?”陈鸾眉眼一弯,就弯出了两轮月牙,小梨涡溺人。
纪婵随手抚了一朵开得整好的月季,又用帕子细细擦干净了手指,笑着道:“我不似你,被人欺负成那样了才知晓反击,旁人敢说我一个字的不是,我就得还十句回去。”
“只有打到他们怕,才不敢第二次欺到我的头上来。”
陈鸾默了默,而后失笑,道:“你与佳佳,真是同一个性子。”
以牙还牙,世间最潇洒。
纪婵走后两日,陈申突然变了一个人般,对她嘘寒问暖,且多次提及东宫的事,陈鸾重生一回,对这两个字眼打心里的敏感与厌恶,也因此,她心底生出惶惶之感。
生怕事情又出变故。
于是在一个晨雾弥漫的清晨,她借着与沈佳佳一同去庙里上香的由头,蒙着一方面纱,支开左右侍候的丫鬟,从后门进了八皇子府。
第12章
八皇子府气派,却极其清冷,森寒寒的如同进了地府的幽罗殿一样,偌大的皇子府,一丝人气也没有,仆从来往皆严肃。
陈鸾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载着星辰日月的澄澈眸子,晨起的雾气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凝成了水线,像是被冻的,眼下还泛着淡淡的红。
绕是如此,守着后门的小厮也一眼认出了她。
纪焕这几日休沐,但也仍没有闲下来,一早就起来去了书房。
梨花木方桌的四个桌脚雕着各样的祥云龙凤花纹,凸起凹下,配着棕黑的扶椅,整个书房无端端多了一股清冷肃杀之意。
男人站在翡翠香炉前,银白色的宽袖带起清风一两缕,截断袅袅烟香,哪怕是这样的时候,他的眉心也是紧紧锁着的。
近卫方涵在书房外半跪着行礼,试探着喊了声:“殿下。”
纪焕的目光从香炉上移开,转而落到墙上珍藏的字画上,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稍带着丝不耐,“何事?”
方涵默了默,他家爷这段日子心情不好,万年漠然的脸上阴鸷莫测,越发叫人摸不透心思。
“殿下,镇国公府的小姐来了。”
这镇国公千金跟在殿下身后那么多年,眼看着殿下大事将成,他们这些部下还以为能等着双喜临门,怎知这临门一脚的当口,未来的女主子就去了敌对阵营里。
若不是这样,她想进皇子府,又何须如此折腾着禀报殿下?
纪焕高大的身子微顿,剑眉稍稍松动了些。
虽然来得比想象中晚了些,但到底人还是来了。
“让她进来。”他冷然出声,不含丝毫情绪,冰冷得像座没有生命的寒石雕。
皇子府,陈鸾重生前来过无数遭,重生后却是头一回来,心境全然不同,她默不作声,一路穿过条条小径,行过回廊几重,最后到了书房门口。
方涵对着她抱拳作了个揖,陈鸾有些疲惫地笑,抿着唇轻声问:“我可否进去?”
“回姑娘话,殿下已在里头等着了。”
陈鸾这才进了书房,门在后边被合上,她心跳如雷,一声更响过一声。
男人背对着她,高大的身躯一大半没入更深的黑暗中,无端的渗人,惊起十足的压迫感。
陈鸾清韵婵婵的眸子泛出点星苦意,她朝着那背影福了福身,轻咬了咬下唇,道:“今日陈鸾前来叨扰殿下清净,请殿下恕罪。”
翡翠香炉中燃的,是最安神的檀木香,亘长的沉默过后,男人突然轻笑出声,低低沉沉,羽毛拂过一样的勾人。
“你也这般严守礼法了。”
何时你我如此疏离,像是隔着无数年岁与距离一样?
纪焕转身,许是休沐不用上早朝的缘故,头上只简单地绾着一只白玉簪子,身上的长袍也不是清棱棱千篇一律的黑色,而是皎月身上的银白,衬得男人眉目间都添了温和几许。
陈鸾别开了眼,低声道:“本该如此,以往是我不知事,殿下莫放在心上。”
纪焕朝她走了几步,高大的身躯带着山一样的压迫感,沉得陈鸾大气也不敢出。
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重生前从未怕过他,这时候却生出畏惧的感觉来。
男人离得近,屋子里熏的檀香温和不恼人,她却分明能嗅到他身上些微清冽的冬竹香,与别的香泾渭分明独树一帜。
陈鸾缓缓低头,瞧见他银白腰带上垂下一只小香囊,她瞳孔微缩,认出这是她送他的那只。
一时半会,她分外恍惚,惊觉自己竟捉摸不透半分他的心思。
从纪焕的角度望过去,小姑娘微垂着头,他瞧不见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却能看到她嫩白的双颊,修长的脖颈,以及略不自在无处安放的小手。
小姑娘有些紧张。
纪焕剑眉微挑,眸中风雪之势稍减,他声音稍哑,如寒泉自山巅汩汩而下,又夹带轻拢慢捻之意,“今日你来,可是考虑好了?”
陈鸾抬眸,对上男人幽深如墨的一双眼眸,笃定地点头,轻声道:“考虑好了。”
“我不想入东宫。”
书屋中横亘着一方紫檀嵌玉石屏风,上头雕的山林虫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陈鸾话音才落,眼泪珠儿就猝不及防从眼眶中滚落出来,砸在素白的手背上,温热的一小汪晶莹。
前生今生,那样多的委屈,看似一手好牌,实则穷途末路不知去路何方。
一出生即是天之骄女,陈鸾有自己的骄傲,她可以因为心底纯粹的欢喜而跟在纪焕的身后,却无法直视需要低头求他帮忙的自己。
可不得不低头。普天之下,若说还有人能帮着她避此劫祸的,也唯有他。
这就哭了。
纪焕狠狠皱眉,却无法压制自心底最深处而起的悸动与欢喜,全因她那句不喜。
他将雪白的帕子递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如同笔直的青竹枝,声音清冽,“不想入,便不入了。”
“莫哭。”
陈鸾用帕子细细擦过眼角,想着此刻眼睛与鼻尖定是通红了,便又将面纱拿出系上,只露出一双如洗的杏眸。
纪焕知道她生得好看,可引人心动的,从来不是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庞,而是眉心之下,那双含着朦胧青烟,沁着汪汪碧水的眼眸,诸天星辰皆在其中。
只在这双眼瞳之下,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那些纵情声色的男人也无甚差别,能在这美色中沉沦一回又一回。
他也是俗人。
若不是朝堂风云变幻,镇国公府又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他又何至于强自按捺着等到现在,险些亲自将自家小姑娘推到别人的怀中去?
总想再等等,想给她世间最体面。
陈鸾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她不是毫不知事的三岁孩童,自然知他轻飘飘一句应承下,得在京都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抿了抿唇,迟疑片刻,轻言道了声谢。
纪焕漫不经心地颔首,踱步到窗前,白色压金边的靴子上祥云朵朵,男人平和下来,敛了眉目的阴鸷狠厉,如天上的谪仙一般清冷出尘。
“退了与纪萧的婚事,这京都的少年俊杰,没有敢娶你的。”他背对着她,坚毅的下颚如最硬的山石,极淡地提醒。
他的胸口滚烫,心尖上站着娇无力的小姑娘,今日她踏入这皇子府,那今后无人可觊觎她,欺辱她,算计她。
四月末的风已然有了一丝热意,陈鸾面色平静,道:“来时我就已想明白了,不入东宫,哪怕余生古佛青灯长伴,亦是无悔。”
如果这是高门贵女生来不可推拒的宿命,她为了躲过前一世的噩梦,哪怕住在山寺里,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也是愿意的。
没有人知晓,她到底有多厌恶那些叫人猝不及防的尔虞我诈。
男人冷然挑眉,缓步走到她跟前,手指微动,便揭了她那层遮盖表情的面纱,轻薄的面纱飘落在地面上,陈鸾愕然抬眸,却见他修长的手指来势不减,直接落在她泛着红的眼尾处。
时间恍若静止,万籁无声。
陈鸾微微瑟缩一下,他在战场舍生厮杀过,常年握刀握剑,手指尖并不光滑,布着粗砺的茧子,而且带着凄冷冷的寒意。
纪焕从喉间极低地笑了一声,沉沉哑哑的,鼻尖的热气蹭在陈鸾的脸颊上,她迷瞪瞪地眨了眨眼,大气也不敢出,脸颊慢慢生出红晕来。
“你瞧我这皇子府如何?”
男人眼里突然现出零星的笑意,极短暂的一瞬间,稍纵即逝,陈鸾还未反应过来,纪焕就收了手离远了些。
“去寺里苦修这样的胡话就莫说了,我既然应了你,就自然会想个周全的法子。”
“我问你,想嫁他还是嫁我?”
他说得再平静不过,仿若问出口的只是今日午膳用什么这样轻松的话,实则银白袖袍下的手松了又紧。
人生头一次,做这样乘人之危的事。
陈鸾呼吸一滞,只以为自己听左了。
纪焕半蹲下身子,将那面纱捡了随手放在书案上,没有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皇子府后院无人,平素十分清净,没有那许多的烦心事,你若进府,便是你说了算。”
纪焕声音温和许多,带着□□哄的意味,将嫁给他的好处一一列出,见小姑娘迷迷瞪瞪不知所措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日后,我护着你。”
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有在护着。
镇国公府后院糟心,姨娘与庶出皆不是省油的灯,许多暗招他都没办法替她接下。
皆因小姑娘在明面上,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他只能五次三番许那不靠谱的三皇姐好处,让她稍护着一二。
虽则嘴上从不曾表露丝毫,可他对她,有十二分的欢喜。
陈鸾听男人一句一句娓娓道来,眼睛泛起酸意,她绞着手帕咬着下唇,不知他说这话到底是何用意。
纪焕见小姑娘默不作声,也不催,只是站在窗前,望着外头常青的树木,默算着将太子拉下马需要多长的时间。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听到身后小小的,低低的一声,“我嫁你。”
纪焕越握越紧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眉心也舒展些许,回身一看,不知怎的,小姑娘卷翘的睫毛上又缀上了泪珠,他俯身替她擦了,声音缱绻温和:“怎么总是这般爱哭?”
“分明这阵子看着沉稳了许多。”
第13章
四月下旬,清风阁前的小院子里,君子兰与晚山茶开得极好,可见平日里是下了功夫照料的。
陈鸾从皇子府回来,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午膳与晚膳都只匆匆动了几筷就叫撤下去了,脸上的郁郁之色看得两个丫鬟担忧不已。
晚膳过后,天渐转黑,凉风习习,夜色拂过大地,花香褪去,虫鸣声声。
陈鸾命两个力气大的婆子将屏风后的罗汉床搬了出来,就搁在窗口,正对着风,葡萄边垫上软毯,边不放心地劝:“姑娘身子弱,晚上风又凉,还是躺在榻上歇吧。”
陈鸾疲惫地挥手,道:“无妨,我就在那侧着想些事,你们都外边守着吧。”
出去前,葡萄又想起一件事,笑着道:“姑娘午间小憩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东嬷嬷送来了百年的老参,现在存在小库里。”
见陈鸾神色平静,她又啧啧嘴,有些惊叹地道:“那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国公爷库里都没有呢。”
的确是好东西。
陈鸾扯了扯嘴角,那日陈鸢落水,老太太没凭没据的就和康姨娘一起对她横加指责,事后证实与她没有关系,这老参,怕就是老太太的补偿安抚吧。
“明日早些唤我起来,去福寿院给祖母问安。”
陈鸾对那日的事并不耿耿于怀,也没有怨恨老太太的意思。
她太清楚那对母女蛊惑人心的本事了。
侍候的丫鬟鱼贯而出,这清风阁的里屋瞬间又恢复了灯火幽幽,无声无息的样,陈鸾斜卧在罗汉榻上,舒展身子,极低地喟叹一声。
白日里的片段如同戏剧里的剪影一般,一幕幕的在脑子里掠过,陈鸾想抓住些什么,又什么也抓不住。
重生回来,她的头等要事就是想方设法毁了与纪萧的婚事,哪怕不惜为此求到纪焕的头上去。
可嫁给纪焕,这事她是万万没有想过的。
她欢喜纪焕许多年,前生今生,没等来他半句应承的话,如今不想这事了,他却让她嫁给他。
而她,也答应了。
陈鸾缓缓闭眼,无论怎样,嫁给纪焕,总是知根知底,皇子府也清净,没有勾心斗角的龌龊事,他人虽清冷,却干不出纪萧那样的荒唐事来。
这样一想,倒是她捡了个便宜。
窗子微开了一道口子,陈鸾能瞧见外头黑蒙蒙的一片,以及那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的灯笼,比天上的星月还要亮。
困意袭来,梦中仍是那凄凉寒夜,她饮下毒酒,身子冰凉,靠在纪焕的胸口,男人手抖得厉害,一向沉稳自持的君王眼里蓄满惊惧。
她还梦见,他在养心殿,细细擦拭她嘴角的血渍,雪白的帕子上绽开一团团的红梅,触目惊心的,甚至还污了男人身上的龙袍。
雪花纷飞的皇城,美得出离,没有人在意一个废太子妃的死活,似乎只有世人眼中淡漠矜贵,杀伐果断的新君,在对着一具冰冷无生气的躯体述说着来日方长的情话。
哪还有什么来日方长呢。
梦中她踏过甘泉宫的雪地,走在秋日东宫厚厚一层落叶上,漫无目的的被困死。
终于有意识的时候,天边已泛青黑的光,陈鸾觉着眼角有些刺痛,拿手一触,手指尖上染上一颗晶莹,她微一愣,半晌无声。
梦里的场景真实得可怕,她有些恍惚,屋里蜡烛燃尽,昏暗幽然,她眨了眨眼,生怕天明太阳光一照进来,她又躺在了东宫殿里那张床上,身边的人死伤殆尽,举目无亲。
她朝着窗外头一看,满目皆是青黑,只剩下院门口的两盏灯笼,被风吹得悠悠荡荡。
“流月。”陈鸾动了动唇,发现声音有些哑了,她轻声咳了咳,仍是不怎么舒服。
流月站在外头守夜,听了她的声音,忙不迭端着蜡烛进来,借着烛光,瞧着她面色白得不像话,一边将她扶起到软凳上坐着一边道:“姑娘脸色这样苍白,可莫是吹了风受了寒?”
陈鸾摇头,道:“无事,方才做了噩梦。”
现在还是一身的冷汗。
待洗漱过一身,又用了一小碗白粥,天已亮了。
这两日都是阴天,空气中缠绕着雾气,灰蒙蒙的一层,人站在小十米之外,便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福寿院与清风阁离着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陈鸾就已进了小院,正巧碰上同来请安的陈鸢。
陈鸢朝她友好地抿出一个笑,陈鸾瞧见了,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而后直直略过她,目不斜视地朝着里屋去了。
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早就不想与她们演戏了,这会终于有个豁口叫她发作,不若就此彻底闹翻,还没人能挑出她的错处来。
平白无故的对着仇人露出友好的笑,她心中憋屈得慌。
老太太经此一闹,精神也不太好,见了陈鸢,话没说几句就叫人回了,倒是将陈鸾招到跟前来说了好一大通话。
“前阵子二姑娘那事,祖母错怪了你。”老太太握着她的手,重重叹了一口气,唏嘘不已。
“国公府子嗣凋敝,你二妹妹虽与你不是一母同胞,但都是实打实的流着镇国公府的血脉,你们两人切莫因此生了嫌隙,日后,还能互相有个扶持啊!”
说了这一大段话,老太太口有些渴,陈鸾端了茶盏递到她嘴边,沉默了一会小声道:“祖母,往日我待二妹妹如何,这府上众人皆看在眼里,康姨娘平素对我也是嘘寒问暖,可一出了事,就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是个什么理?”
“上回二妹妹落水,着实太叫鸾儿心寒。”
老太太又劝了几句,见她不温不火带过也不妥协的模样,只以为她是一时意气用事,也没有太过强求。
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受不得委屈,等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四月的尾巴流水一般自指尖划过,消逝无痕,一入五月,天气就忽然变热很多,各府各院都开始摆上避暑的冰盆。
五月初四傍晚,陈鸾与陈鸢在老太太屋里用晚膳,用完膳,老太太漱了口擦干净了手,一双老眼中满是笑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侧首与陈鸾说:“明儿个是端午,今日未时进府的小丫鬟,是在小郡主身边伺候,约你明日出去玩的吧?”
陈鸾动作一顿,笑着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眼。”
寻常的节日,她与小郡主等人,总会约着在一块,逛逛南北街的铺子,在酒楼里听戏吃茶,若是端午,则又不同些,她们会蒙着面纱去朱雀桥头看龙舟,买下不同馅的粽子。
老太太了然地颔首,嘱咐道:“虽是去凑个热闹,但也要注意些,如今你的身份到底与旁人不同。”
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了。
陈鸾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老太太却以为她是女孩子面薄,也就点到为止,转而对着陈鸢招了招手,“你二妹妹身子如今也将养好了,明日便跟着你一块去吧,人多也热闹些。”
说完,见陈鸾面色不算好看,便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好了,姐妹两哪有隔夜的仇?这端午,一家人就得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鸾心中气结,也就不好再推脱,她精致的下颚微抬,露出一双韵致婵婵的杏眸,里头盛满了讥笑,说出口的话却是再柔和不过,又娇又糯,半分刺也叫人挑不出来。
“二妹妹若是想去,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有句话,鸾儿当着祖母的面说明了,二妹妹明日需得紧跟着,若是在人流中走散了,可怪不得我。”
陈鸢嘴唇蠕动几下,狠狠攥紧手中的帕子,从牙缝间挤出一句好来。
老太太见状,笑得开怀,这才招手叫她们回了。
半夜,下了一场大雨,陈鸾撩起帘子朝外一看,眉心舒展了些,将手中书卷放至葡萄手上,轻言呢喃道:“今夜下了雨,明日就该放晴了吧?”
葡萄笃定地点头,倒是流月一下子笑出了声,道:“哪有这样的说法?姑娘又是听了葡萄的胡话吧。”
陈鸾忽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低笑道:“我这几日观察出来的结论,似乎就是这样的。”
去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她这几日的心情也跟着好上不少,不再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早间又下了些雨,非但没能一扫夏日的燥热,反而像是以天地为笼,为这渺渺人间更添几分烦闷。
青石小路蜿蜒狭长,陈鸾今日穿的莲青色压金线绣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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