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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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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想让女儿与他这个嫡父更亲近一些。
他或许这辈子都无法生养一个孩子。
凤未竟目光上移,看着那个离他只一步远的人。
但是她却会在从来不要求他必须承担起一个嫡父责任的同时,还在想法设法让他能得到一个女儿。
所以说,他真是很庆幸自己姓凤。
否则……
他哪里来的脸就这么占着她正君之位不放手?
“清容?”李凤宁转头过来,“累不累,要不要寻个地方歇歇脚?”
“我没什么,”凤未竟轻拍了下李璋的后背,“璋儿呢,累不累?”
瞧李璋满眼兴奋,看着哪里像累的样子。只是当问及她的时候,她抬眼先看看李凤宁,“璋儿……”话都出口了又想到不对,猛地转头看向凤未竟,最后蔫头耷脑地说着违心的话,“璋儿累了。”
这哪里是真累了?
李凤宁凤与未竟相视一笑。她俯身把李璋抱了起来,“那咱们去酒楼里坐坐,吃点东西好吗?”
李璋有点尴尬有点害羞,脸上红红声音愈发软糯轻细,“母……母亲,璋儿不是小孩子了……”她一双手搭在李凤宁的肩上,想要挣扎又不敢的样子。
“不是璋儿说累的吗?”李凤宁把她放下,然后伸手,“那,牵着手?”
李璋这回乖乖把手放进李凤宁的手心,然后又回头看了眼凤未竟。凤未竟也跨前一步,牵起李璋另一只手。
能被李凤宁带出来的翊卫自然没有不机灵的,早分出一人飞奔而去提前安排,不一时三人便坐在了安堰镇上一家名叫临江仙的酒楼雅间里。
因不是正经吃饭的时候,所以酒楼里甚是清净。出身豪门的翊卫显然都对寻常人如何歇脚没什么概念,因此不一时当地的小吃点心乃至于略有名一点的菜就流水般地送上来,眨眼堆满了整桌。
然后,酒楼的小二被叫了进来。
“我妇夫两要去白河县探望外家,谁想船行时出了事故,预备的礼物掉进河里去了。”李凤宁笑盈盈的,瞎话说得一本正经,“若想在安堰这里补买些东西,不知上哪里好些?”
小二显然没看出端倪来,居然信了,“咱们安堰这里靠山近水,吃的穿的都不缺。只是您要去的白河镇离咱们这里才一天水路,送的礼要都是见过的东西只怕……只怕您家亲戚会不高兴吧?”
“就是呢。”李凤宁仿佛一样犯愁,“可有些什么新鲜东西能买?如果是安阳来的最好,贵些也就贵些了。”
“您是从安阳来么?”小二犯了难,“咱们这里吃用都不难,可要是想寻些新鲜东西却有些麻烦。北边来的货船过来都是路过,更愿意去燕州和州这样的地方,很少停在咱们这里。”她想来想去,“……或者您买些新书过去?”她略一顿,语声中透出几分自豪,“还有咱们这里的笔墨纸砚还是挺全的。”
纸墨笔砚很齐全?
凤未竟便抬眼朝李凤宁看去。
他的妻主,皱着眉头。
是……有什么问题吗?
凤未竟看了看小二。
李凤宁会问这些,当然是在关心民生,关于这一点凤未竟是知道的。
小二穿着一身洗到青灰的粗棉衣衫,虽然洗到有点褪色却很干净。她容貌平常,但是进了雅间回话却一直半垂着头,一次也没有主动朝他这里看过,显然也是懂些规矩的人。
至于她说的话,凤未竟就更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了。
此地离邵边已经不远,凤家驰名天下自然对附近的村镇影响不小,因此小二说纸墨笔砚不缺什么的,凤未竟是信的。俗话说仕农工商,商字排最末自然也的确不怎么受尊敬,这一点在邵边附近一带愈发明显。一来这里做买卖的人少,二来再走个五六天的船就能去到燕州还能卖出更大的价钱,换了凤未竟也会这么做。
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为什么李凤宁会皱眉?
他不懂。
一股子不知道该称为失落还是茫然的情绪袭来,叫凤未竟不由自主放下筷子。
前朝的事他不懂是应该的,后宫干政从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而李凤宁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一点希望他懂的意思。
但是这样的想法即使他能够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凤未竟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宫里的情形。
其实他并不想整日整夜地对着那些文籍书册,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想去银阙宫,去陪在她身边,就算她忙到根本没有时间与他说话,至少他能一直看到她。
但是……
但是,那一步他却始终迈不过去。
孩子不用他生,宫务不用他理,外头铺子不用他费心,出谋划策自然更加轮不到他。
所以,他如果不是还会校勘书簿,那他就真是……
“父亲,父亲。”耳边响起孩子软嫩的声音。
凤未竟一惊,陡然间回神,他下意识看向李凤宁,发现对方根本没发现他这一瞬的走神先是安心下来,随即又泛起淡淡失落。但是随即他就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起身走向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窗口的孩子,“璋儿,怎么了?”
“那是什么?”有个能把外头各种食物流水似地朝宫里带的父君,李璋显然对酒楼里的吃食毫无兴趣,她只咬了一口碗糕就跑去窗边趴着朝外看。
“那是做糖人。”凤未竟好歹是凭着自己一路从豫州去到凉州,最后还在敦叶住了不短的日子,对民间那些东西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糖?”李璋眉头微蹙,表情与李凤宁惊人地相似,“父君说不许拿吃的东西玩……”
“玩过还可以吃掉的。”
“那,那个呢?”胖手指一挥,转向另外一个摊子,“……信……”她认字不全,那幡子上的四个字才认出一个。
“那个是‘代写书信’。”李凤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们两人的身边,耐心对着李璋解释,“咱们赤月不是人人都认字的,所以有些识字的人就靠帮人写书信赚钱。你看,就像——”
李凤宁的声音嘎然而止。
凤未竟奇怪地看过去,却见他的妻主表情很奇怪。
他还没有在李凤宁的脸上见到过如此明显的惊讶。
凤未竟转头去看那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因为雅间就在底楼,而临江仙所在的街道又不甚宽敞,所以他甚至都能看清那摊主的脸。
那是一个……
男人?
看清楚的时候,凤未竟也不由得讶然了一下。
只是再仔细看看,那人面色苍白,衣衫也有些破旧,显见境遇不太好的样子。虽然男人抛头露面不常见,但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靠替人写信来谋生总比饿死好吧?
许是窗口一排三个人全看着对面的缘故,对面那个摊主也看了过来。而他在看清李凤宁的脸时好像见鬼了一样面色陡然刷白。他本来是好好坐着的,竟整个人都猛地朝后仰,慌乱之间带倒了桌子,噼里啪啦一声之后,他人摔在了地上,原本桌子上的纸笔也全飞散开来撒了一地。
凤未竟呆了一瞬。
这是……
认识李凤宁吗?
但是,怎么可能?
这里又不是安阳。如果燕州宁城和凉州锦叶有人这么反应倒还在情理之中,但这里是豫州,李凤宁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凤未竟下意识转头去看李凤宁,却见刚才的惊讶已经消失不见。她眸中虽然一片冰冷,但是眉头却皱得很紧。
且不说这雅间与街那头几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街角处陡然钻出来一个黑影,飞快地跑过来捡起地上一个松松垮垮的小荷包就想跑。那躺倒在地上的男人一惊之下陡然伸手去抓,却被那人陡然抬起一脚踹在肩上,他吃痛缩手,那人飞快地跑走了。
“来人啊,抓——”他气恼之下本想大喊,却好像突然想起李凤宁的存在。他似乎想转过来看的,却硬生生止住了转头的姿势,他挣扎着站起身,连地上的东西也不要了,一瘸一拐地朝街的另一头走去。
“来人,跟着他。”
随后凤未竟就听到李凤宁这么吩咐,所以他不由出声,“谨安?”
“清容,”李凤宁却朝他咧开嘴笑了笑,她回头看了眼桌上,“东西不合口味吗,不想尝尝?”
“不是很饿……”
“那就再换壶茶来,我们多歇一会,去街上逛逛。”
“好。”
她这是在……
转移话题?






第336章 凤辇令仪对
洛川从白水镇那里改道,一路向东直至入海。所以要去西南方向的李凤宁到了白水镇就必须下船换车。
李氏先祖当年也是以武得天下,因此并不是非得把皇帝拘在京里不可。李贤当年都能御驾亲征了,李凤宁只是出巡个赤月腹地的豫州,自然并不会遭到强烈反对。只是李凤宁不想招摇的念头无论在谁眼里都是极不合时宜,因此不仅她带出了她的全副銮驾,便是凤后出行的仪仗也是带全了的。
李凤宁起先是不愿意的。妇夫同行还得前后隔个半里地,搁外头简直就是个笑话。可她转念一想,路上到底也有不方便的时候,便也允了。
眼下,便是那个“不方便”的时候了。
凤辇自然宽大,就算眼下辇内多了个人,也不能叫李凤宁生出任何逼仄的感觉来。
“臣萧令仪叩见陛下。”单膝跪在李凤宁大约一尺远地方的女人脑袋低垂,语声里除了全然的恭谨再也听不出别的来。
李凤宁眉头一跳,看向这人时表情里难免就带上点不悦。
李凤宁这辈子能称得上生死攸关的一共三回,这个人就陪过她两回,于情于理都该是极亲近的人了。可瞧瞧萧令仪现在这个模样,哪里还看得出这人曾经为了雪天蹭她的车,满口姐姐长妹妹短的?
只是人家恭谨有礼总不能算错,虽然把她气得胸口发闷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听到。
凤辇再大,也不能造得跟屋子似的大,所以辇内做成了古式的坐席。李凤宁都跪坐着,萧令仪自然也不能“平身”了。
“范少监命臣上禀市利一事。”接下去也不见萧令仪寒暄说些闲话,直接便入了正题,“新式铁犁虽已造完,效用还需试验。去年试做的一批□□所费精炭太多,也要另寻法子再做。是以范少监拟将今年的欠债再往后拖一拖,恳请陛下恩准。”
李凤宁到军器监时自然是想要好好干的。只是之前大笔旧债未清,做新东西又需要好大一笔银子,拉不下脸把商户压榨到死的李凤宁只好借殷家去要人情,并亲口允诺军器监会将旧债逐年还清。
范聿在赚钱这上头就算输她亲弟好几筹,比起寻常人还是强上不少。只先头几年还十分顺遂,等李凤宁登基那年因要将所有匠户迁出安阳另建阪泉,这才缓了下来。
“这倒也不用急在一时。阪泉建城从无到有,不再多借已是殊不容易。”这当中的缘故李凤宁也是深知的,当即允了,“阪泉现在如何了?”
范聿虽以书画闻名帝京,于制造器物上更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当年她取军器监库中废料制孩童玩物大卖两市,旁人均斥一声奇技淫巧,李凤宁却从其中看出莫大的好处来。譬如萧令仪刚刚说的新式铁犁,又譬如多年前的撼地雷,不都是她弄出来的?
只是范聿再怎么厉害,一人之力终究有限,于是常常念着想把她这项本事发扬出去更利国家民生的李凤宁,在将匠户迁出安阳城之后一力主张立县建城。
造出一个能令天下能工巧匠安心研制的城池,还怕没有新东西出来?
“现下城内匠户已逾两百,房舍之类是够的。”萧令仪答得极其顺溜,显见是烂熟于心,“只是其中多为铁匠和木匠,陶瓦匠也勉强够用。只农、牧两类总是不足。”她略顿,“这回新式铁犁迟迟无法完成,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李凤宁眉头微蹙,“倒是有些难了。”
匠户可不同于寻常良民,是由官府统一管理的。因此阪泉若有哪种人手不够,直接去户部调籍迁户就是。可农户却是纯然的自由之身,完全没有听调这个说法。
“所以范少监已经命孟署令外出寻访,”萧令仪说,“若真寻着有大才之人,许要在署下多添几个监作、有府。”
监作和有府是从九品下的芝麻官,寻常添减根本无人注意。只是如今阪泉到底是李凤宁新弄出来的,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着不放,再小的芝麻官那总也是个官,真要弄几个大字不识的农妇去做……
李凤宁不由一阵头疼。
显然又要开始磨牙了。
“该做就去做。”但李凤宁却还是不得不允。
萧令仪出自萧氏,自然比范聿更明白其中关窍,闻言倒是微微愕然,但是在李凤宁注意到她的视线之后看过来,她又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京中其他人如何?”军器监本就省心,李凤宁也没有再细究下去的意思。
这本是极平常的一句话,萧令仪以前在□□出入也不知道多少回了,所以李凤宁根本不信她听不懂这句是什么意思。但萧令仪的回答,却令李凤宁面色骤然一阴。
“京中……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李凤宁眼睛微眯,看着这个自打进入凤辇之后就一直低眉顺目的人。
不说别的,临出京前她赶李端去考验宗室贵女,单只这一样大约就能闹得鸡飞狗跳。
再说,这世上难道人人都是勤勉奋发的?有她在京中还三不五时出点事,她离了京倒能天下太平了?
更何况,还有比寻常政务更重要的事。
“朕生于当朝一品亲王之府,自小出入宫禁,身边御赐之物更是不计其数。”李凤宁的声调忍不住就冷了下来,“朕都不敢恃宠而骄,今天倒叫旁人在朕面前演绎一回。”
萧令仪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李凤宁到底什么意思。她到底与李凤宁亲厚多年,如今这恭谨才装起来没多久,下意识就抬起头直视过去。
“萧令仪,你好大的胆子。”
李凤宁并没提高嗓门,却显然将她真实的心情传达到了萧令仪那里。因为她明显的呆滞之后面孔慢慢涨红起来。她目光晃动,嘴巴张开“我……”了一个字后,却又语塞。
“姜氏请动刘都水到无疾那里提亲。”李凤宁毫不掩饰她的不满,“你居然给朕来一句,一切安好?”
安阳四大世家,其中一家死绝了之后如今刘、姜、姒三家鼎立。姜氏乃是诚郡王父族,因着李鲲被李凤宁扔去看皇陵着实沉寂了好几年。无疾乃是先帝唯一存世皇女,向她提亲总不能是朝李凤宁服软低头。而当了仲人的刘家女虽然本身只是都水监丞,却是刘氏嫡枝正出。
这般大事,旁人看不明白就罢了,萧令仪断然没有不明白其中深意的道理。
而她,居然来一句京中一切安好?
萧令仪听得目瞪口呆,眨了好几下眼之后才讷讷一句,“我,我不知道……”
李凤宁眉头一皱,拉长了声音,“你不知道?”
“芸儿……”萧令仪对于失职十分羞赧,吭哧吭哧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一直都在家里陪他……”
……芸儿?
那是谁?
李凤宁茫然了一瞬,才从她后半句话里反应过来。
啊,对了。
时芸。
她那个认回来的干弟弟,萧令仪的夫君。
当年认干弟弟只能算是仗义援手。算上时芸在襁褓里那回,李凤宁见他也没过一掌之数,平时背后提起又多以姓氏“阿时”称之,所以一时间就没想起来。
“他现在怎么样?”李凤宁想起那是谁,自然也想起发生什么事,语气不由就柔和了一点。
谁知李凤宁这么随口一问,倒像戳中什么死穴一样,因愧疚而垂着脑袋的萧令仪猛抬头瞪着李凤宁,她目光中隐隐露出十分纠结挣扎的神情,像是气恼像是失望,最后仿佛破罐子破摔地吼了句,“我与芸儿情投意合,不愿再添个旁人,求陛下收回成命!”
李凤宁眉头一皱,“这是你们妇夫之间的事,我有什么成命能收?”
李凤宁这话一出,萧令仪顿时呆在当场。她傻愣愣地看着李凤宁半晌,来了句“不是您对母亲说,要我纳侧的吗?”
李凤宁被她气笑了。“纳侧?”她说,“你是朕的女儿还是孙女,管成亲还要管纳侧?”
“诶……”萧令仪显然也回过味来了,“没,没有吗?”她讷讷,“但是母亲那天从宫里回来说……”
萧令仪的母亲萧明楼前年调任到了尚书都省,如今人就在安阳。时芸到底是御封的郡君,他产子后诊出极难再孕时,萧明楼来宫中探过李凤宁的意思。李凤宁虽贵为赤月至尊,也没管到人家家里去的道理,因此含糊了一句“只要她们二人都愿意”,谁想转头萧明楼便说是她叫萧令仪纳侧。
“你傻了?”如果不是手边都是砚台这些东西,李凤宁都恨不得拿点东西扔她脸上,“你夫君才是我弟弟,就算非插这个手,我帮的也不会是你。”
“哎。”旁人听了大约只觉面上挂不住,萧令仪反而憨憨傻笑起来。隔阂一去,往日的亲厚劲便又回来了,“您说的是,是我犯蠢。”
李凤宁一想到她绷着个脸对自己居然是这个理由,一时间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瞧着萧令仪那样子,她突然想起一事。“你哥……”她犹豫了下,“最近怎么样了?”
“我哥?”萧令仪眨了下眼,“挺好的吧?”她想了想,“虽然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去年仲秋的时候送了点土仪回来,还有给姨母和姨父的书信。”她说了半晌,仿佛察觉李凤宁表情不对,“您……突然问起他来了?”
“朕好像……”李凤宁眉头一皱,“见到他了。”






第337章 李璋险遇蛇
绣着九尾凤的轻纱步障在官道上圈了好大一块地面。朱红镶金的华盖、墨色的坐席,顷刻间就能将这黑水城外的野地变成皇家御苑。
天蓝得澄澈如镜,步障的轻纱里透出远处的重峦叠嶂,本是再好不过的景致,但是凤未竟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站在角落的那个人。
他大约是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的,但是偏偏凤未竟只大略扫一眼,就能见到许多或明或暗打量他的目光。
凤未竟眨了眨眼。
明明是为他裁制的衣衫,但是穿在那人身上却没有半点不合适。每每将他衬得苍白单薄的鸾凤团纹,在那人身上却成了相得益彰。
这人叫萧端宜,是……
差点成为凤后的男人。
“父后父后——”
清脆的童音在凤未竟耳边响起,瞬间打破沉思的迷障。凤未竟低头,然后看见小小的孩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边,双手捧着野花递到他面前,“花花。”
四岁的娃儿还不知留力,把野花拔成一副凄惨凋零的模样。只是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实在叫人心喜,真真叫凤未竟体会了一回鹅毛的欢喜。
“送给我吗?”凤未竟将她揽过来,看她小脸微红,不由伸手摸了摸她后颈,倒是没出汗。
“璋儿找到的。”小孩咧开嘴对着他笑,手里的花再朝前面递了一下,“端宜说,快要到,到……”话说到一半,忘词了。
“端宜说”……
凤未竟忽略心头那股奇异的感觉,只轻笑着提醒,“上巳节?”
“上巳节!璋儿送给父后,父后一整年都不生病。”
“好好,父后一整年都不生病。”凤未竟笑容愈深,伸手接了过来。
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多有佩戴荠菜花的习俗,求个清明无病。京中贵人不喜这等粗俗野物,便用金银仿作花形佩于身上。李璋身边这类玩物只会多不会少,所以到了野外就认出来了。
“璋儿知道吗?”这孩子柔软烂漫,果然如她母亲想的一样好亲近。凤未竟低头凑近她热乎乎的小脸,“这个荠菜,是可以吃的。”
“诶?”李璋瞪圆了眼睛,瞧着被她捏在手里的东西,十分惊奇。
“跟笋子一起炒了,”凤未竟继续逗女儿,“或者跟豆腐一起做汤,都很好吃的。”
说到后头,连他也开始想念了。
不过荠菜这东西虽然鲜美,到底还是野菜。所以不要说他怀里这个小家伙了,就是小家伙的娘也未必怎么吃过。但是对于跑不得累不得的他来说,荠菜却在他童年对于春意最鲜明的回忆了。
“璋儿再去找,”孩子似乎看懂了凤未竟的怔忡和希望,突然站直了,认真地对他说,“父后和璋儿一起吃。”
然后,带着馨香的春风好似突然就从耳朵吹拂进心里,叫他下意识弯起唇角。“好啊。”凤未竟险险地拉回几分理智,“不许跑远了。”
李璋朝他扬起一个笑脸,欢快地朝步障另一头奔去。许是刚才就在那里寻到的,李璋小小的身子几乎扑进草丛里。她还没野草高,偏生长得胖,远瞧着倒跟个团子似的在草丛里滚来滚去。
凤未竟起先看着有趣,直到李璋大半个身子都被野草挡住才觉有些不好。虽然李璋的宫侍隔了两三尺跟着,总归是越来越靠近步障了。凤未竟才转头想要吩咐身边小侍去把李璋带回来,陡然听到那里一声惊恐的尖叫。
那声音里的惊恐像针一样扎进身体,叫他心脏猛地一缩。凤未竟一口气没回上来,心脏好一阵扑扑乱跳,待他定下神来再抬头去看的时候,竟然见到那里围着一大群人。
那是……李璋刚刚在的地方!
凤未竟心里一急,连忙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那里虽然挤着一大堆人,但是见到凤未竟都纷纷让开,也于是他还没站定其实就看清了里头的情形。
李凤宁将李璋抱在怀里,李璋的宫侍半扶半抱着脸色苍白的萧端宜,地上一刀两断的蛇尸还在抽搐扭动着。
这是……
草丛里有蛇?
凤未竟心里大惊,连忙朝被李凤宁抱着的李璋走过去。他上手就朝裤腿那里袖口那里一阵翻看抚摸,直到看见皮肤都雪白光滑,并没有被蛇咬伤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璋儿,有没有哪里——”他正想问李璋有没有摔到哪里,抬眼却先对上了李凤宁的眼睛,然后一愣。
她的眼睛像冰一样。
里头盛着再明显不过的厌恶与愤怒,直刺得凤未竟心里一阵阵发凉。
她从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谨安,我……”他下意识开了口想要辩解的,但是不知怎么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可以说,他没有错吗?
如果李璋是他亲生的孩儿,他会不会看着她朝草丛里钻,会不会在她离得那么远了才想到要叫人把她唤回来?
如果是随儿,他会跟着李璋,又或者干脆阻止她乱跑。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任孩子跑那么远的。
那么他呢……
他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让李璋跑去找野菜就是可以的?
因为……
她不是他亲生的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只是又给他身体里翻滚的寒意添上一层浓重的自责。一时间,凤未竟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后悔懊恼,竟是连周围人的注视都感觉不到了。
“来人。”李凤宁的声音突然响起,“收障,启程。”
凤未竟缓缓抬起头,却只看见李凤宁抱着李璋远去的背影。
她……
真的生气了。
凤未竟只觉得两脚一软,整个人一晃,如果不是身边有人扶持,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凤主,凤主!”
“没……事。”他苦笑一下,声音低弱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我们也走吧,别误了时辰。”
“……是。”






第338章 端宜之侍官
皇帝出行,其实是一件非常劳民伤财的事。
且不提什么安全护卫,如果什么样的人就该住什么样的屋子,李凤宁这一路上得造出多少行宫来方堪使用?百官叩拜已经是白耗时间,听些花团锦簇的废话还不如街上转一圈更能明白当地的民情。
所以李凤宁更喜欢扎营。
横竖凤辇宽大,比她银阙宫里的凤床只大不小,卸了马再扣上机括便是一间小屋。因此自登岸换车以来,她与凤未竟多是在此过夜。
凤辇轻轻一顿,停了下来。李凤宁愕然间抬头,却听有人敲车门,“陛下,已至酉初一刻。”
已经这么晚了?
“陇村尚有八里路。请陛下明示,今日是就地扎营还是继续赶路?”
今日一早出发的时候,原是因为连续两晚在外营宿,李凤宁恐凤未竟休息得不好,所以一早命人先行赶到陇村收拾间屋子出来。
但是现在……
“就地扎营。然后……”李凤宁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她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说,“请凤后在他的车里休息,不必过来了。”
“……是,遵命。”车外禀报的翊卫显然也是意外,愣了会才应声而去。
罢了。
李凤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句话说出去,只怕他又是要多想。
但现在,她实在是没法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与其被他看出她的假装,还不如等她情绪平复下去再去安抚。
凤辇又朝前移了一点,然后车身一震,底下传来机括扎入地面的“咔咔”几声轻响后就彻底平稳不动了。
午后的事,根本算不得严重。
李璋不知道蛇是什么,被李凤宁抱起来之后还懵懵懂懂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凤未竟也只是教她认了一种野菜。李凤宁相信他对李璋说起时完全无心,更相信他没有阻止李璋去草丛里找是因为她不会超过步障。
她知道他不会有一丁点想要让李璋受伤的心思,但是……
有人敲了敲凤辇的门,然后不等答应就径自推开,跳了进来。李凤宁下意识就恼了,但是在她看清楚来者何人的时候微微一顿,而那人已经乘着这短暂的功夫扑到了她身边,然后抬起一张风尘仆仆满面倦色的脸看着她。
她但凡要他做些什么,再小的事情他也总是一副豁出命去做的样子,也于是李凤宁对他从来就恼恨不起来。
“枕月,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李凤宁轻叹一声,拿了帕子递给他。
几年过去依旧绝色的青年显然依旧并不把自己的脸当回事,接过帕子之后拿出酒楼小二擦桌子的架势擦了擦脸和手,抬起头后拿毫无起伏的声音开始说:“姜家想要嫁给平郡王的儿子是前任光禄寺少卿姜守奉的嫡长子,下个月年满十九。”他略顿,“我跟了几日,见过他与堂姐妹针锋相对,对下人很温和。私德方面,并未查出有任何劣迹。”
平郡王是李凤宁登基之后给李安的封号。姜氏在李凤宁之后托了仲人去向李安提亲,怎么看怎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守奉……”李凤宁愣了会才想起来,“就是十来年前病死,夫君跟着殉了情的那个?她好像是……姜守文的姐姐?”
“她是姜家承重孙。”枕月答得很平静。
嫡姐妇夫死后,居然把她儿子留到十八岁才想起要说亲。
而且李凤宁虽不喜旁人拿无疾的身体说事,到底将心比心之下,也不得不承认一句李安并非良配。姜守文如果不是打算撺掇无疾做些谋朝篡位的事,就是想拿亡姐的儿子当成讨好李凤宁的工具。
李凤宁眼睛微眯。
这种人品,居然还在御史台?
回去得叫时蕴把户部密档拿来看一看了。
不过,姜家子虽然母父均故是个缺点,性子强一点对无疾来说却不是坏事。再看看好了。真要不错的话,聘为无疾的正君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一件事,松烟最近迷上一个伎子,半个月前花五千两替他赎了身,又买了外宅养着。”接着,枕月又说,“但银子应该不是她自己出的。”
“你是说,”李凤宁瞥他一眼,“有人收买她?”
“是。”枕月应得简单明快。对于曾经在王府里见过不知道多少回的松烟,丝毫没有半点辩解袒护的意思。
李凤宁看着他,他也这样平静坦然地,或者更准确点来说面无表情地任李凤宁看着。
半晌,还是李凤宁先微叹一口气,“是谁?”
“姒家。”枕月说得肯定无比,“现在只查到出银子的人与姒家门下当铺的管事有关联。”
姒……
这倒是个好久没听到的姓了。
其实到李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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