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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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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
这倒是个好久没听到的姓了。
其实到李昱那一代,安阳著姓是四家:姬、刘、姜、姒。
姬氏人丁单薄,单传了好几代之后,在李凤宁出生之前就彻底死光了。刘氏号称刘半朝,哪个衙门里都能拉出个姓刘的来。姜家本来因为据着刑部和御史台,又因李昱晚年后宫只剩一个姜贵君,十来年前风头一时无两。后来先被李麟抢走刑部,再受李鲲谋反连累,在李凤宁登基之后一直都十分沉寂,也就是最近才出了向无疾提亲这种幺蛾子。
但是她对姒家的印象却一直很淡薄。
虽然细想下去是能够照着官位把脸给想起来,但是姒家却好像并没有任何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或事。但事实上,安阳著姓怎么可能如此平淡?
所以……是她疏忽了?
李凤宁正兀自回想,冷不防耳边又听到枕月来了句“刘十七最近常常进宫,逗得凤太后很开心”。
李凤宁顿时就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弥漫开来。
这位刘十七,就是登基前刘氏说要嫁给她做侧君,后来还硬跟着刘悦庐进到王府见过她一面的少年。李凤宁当时只道是刘氏想要攀附,因此当面婉拒了那个少年。
谁想这几年他居然一直没有再议其他亲事不说,每逢宫中大宴或是其他刘氏子弟能入宫的时候,她必然能见到那个少年用那种忧伤又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她。偏他又只是远远地站着,没朝她跟前凑的意思,叫李凤宁想再次拒绝都无从拒起。
李凤宁不想凤未竟误会,所以才没有主动提起。但她也是衷心希望有一日凤未竟能看出来,进而做点什么。但是她的夫君啊,却可以在三年里一无所觉。
李凤宁想起那个人,自然就想起午后那件事,不由得就长叹了一口气。
她正兀自出神,突觉眼前一暗,然后唇上碰到什么柔软的物什。她眨了眨眼才回过神的功夫,那人身子前倾贴着她,双手也环上了她的脖子。
“枕月?”李凤宁微微后退,避开枕月企图再度落下来的唇。
“多西珲说,你不高兴的时候亲一口就好了。”
明明该是娇软亲近的话,偏偏枕月却能说得无比正经与平静,就好像在说渴的时候要喝水一样自然。
李凤宁正失笑间,抬眼却见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眨了也不眨地看着她,不知怎么的笑意突然一止。
“清容他嫁给我将要四年,却还是没有成为我的‘正君’。”
枕月乌黑的眼眸,好像深夜如镜的海面,虽然幽深不知处,却似乎另有一种能轻易卸下心防的力量。
“宫务在父后手里,我能说他是体谅父后,不想父后在失去大姐姐之后有太多的空闲。”李凤宁眉头微蹙,仿佛话闸一旦打开,心里淤积多时的情绪就再也止不住,“他从不过问政事,我可以说是他识大体知分寸。他不亲近几个孩子,是因为那不是他生的。就算是当年多西珲在银阙宫里一留二十日他始终毫无反应,我也可以说是他在顾念我的心情。”李凤宁声音里透着一股沉重和疲累,“但是今天萧端宜一个外人能扑上去救璋儿,他却可以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等我都把孩子抱起来才想到应该过来看看。”
她爱重凤未竟,所以当年她对他说,她能拿出的最大诚意就是迎娶他成为正君。
但即便她现在还是魏王长女,做她的正君也都不是一件简单和轻松的事。
妇夫之间该是互相扶持,她不介意多护着点他。
但是在她辛苦到几乎都支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希望回头的时候至少能看见他还在她的身边,而不是在终于可以松懈下来的刹那,还要去担心他是不是又废寝忘食地去看书了。
“你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你希望他做什么。”虽然那双夜海似的眼睛还是依旧平静,但是枕月说的话却异常尖刻,“而且他从小就身体不好,从没人教过他这些。”
“是啊。”李凤宁苦笑一下,“我跟他明说了他倒是一定会听,我却又怕他太听了,白白累垮了身子。”
李凤宁闭上眼睛,向左倚进软垫里。而本来依偎着她的枕月就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你刚刚说,刘十七哄得父后很开心?”李凤宁睁开眼睛,见枕月躺在她身边,顺势朝下滑了些也躺了下来。
枕月仰躺在那里,看着她。
“宫中,是有侍官的……”李凤宁轻飘飘地来了句。
刘十七这个,还真是提醒她了。
侍官虽名义上还归在宫侍里头,实际却是辅佐之责,对下管着宫侍对上时时建言。又因能用得起侍官的只有凤太后与凤后,哪个皇帝再急色,也不至于对着父亲和正君身边的人下手,因此侍官多是奉侍个几年就要出宫的。
侍官既得宫中青眼,又能管得起事,所以即便年长个几岁也极受外头人家欢喜。长久以来侍官倒成了一种另类的恩赏,轻易也是不点授的。
“你想让侍官来慢慢影响凤后?”枕月轻易就猜着了李凤宁的意思。
“宫侍意识不到的,我又不能说的,正好由侍官来提醒。”李凤宁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表情终于轻松起来,“清容向来剔透灵秀,想必很快就能明白的。”
枕月道:“你想用谁?”
“谁么……”李凤宁一笑,“眼前不正有个现成的人选?”
这回枕月却眨了眨眼,显然想不出来。
“萧端宜。”李凤宁越想就觉得越合适,语调也就越轻快,“当家正君该会的东西他肯定都是会的,比起清容来……怎么了?”
“外面好像有人。”枕月起身,过去推开凤辇的门。
远处倒是有翊卫,近处却只有两个宫侍如泥雕木塑似的立着等候吩咐。
枕月眼里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疑惑,“听错了?”






第339章 街头听税疑
时显一直觉得,她们老时家是祖坟冒青烟了才叫她祖母遇上了殷大人。
当然,时家上下都是不蠢的,但也绝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譬如她祖母虽然书读得好,但若是没有当年殷大人手把手地教着,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如今这个户部尚书。那位临终前有回还特意把她叫过去,嘱咐“之后”殷时两家再不可如此亲近,只若旁人就好的时候,时显是真正是连瞧见祖母为殷大人捧壶递帕而起的那一丝心气都没不剩了。
谁想,她的这份心平气和居然另给了她莫大的好处。
先是李昱,再是李贤,不知怎的先后两代皇帝都对她青眼有加。时显没觉得自己有多大才干,便想到了自己的心平气和上。皇帝坐拥天下财富,也担着天下所有麻烦事,头角峥嵘的前朝从来不缺,身边人能平心静气地说话就难得了,所以那两位许都是喜欢她这个性子,才一直把都已经三十出头的她还留在翊卫领头的位置上。
现在看来……
或许她当年的猜测并没有错。因为李贤驾崩后被捋下去的她,居然给她来了个官复原职。
宫中就怕得罪人,所以时显素常就是这种弯起一两分唇角的表情。“陛下。晨露重,小心着凉。”说着,她把手里的披风展开来,放在李凤宁身后两寸的地方就那么提着。
李凤宁回眸瞧她一眼,“你倒是细心。”脚下却没有停下,只继续踱着步子朝前走去。
这就是不要的意思了。时显很自然地就把披风挂在自己手上,落后半步跟着她,“出门前小弟特意传话过来,叫我用心侍候。”
昨日凤辇一行到达邵边之前最后一个大镇,邗城。因前日在野外扎营,昨儿便征了县衙而居。凤后自是早早歇下,而皇帝却没那么好命。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凤宁登基之后实在太勤恳的缘故,宫里头那群老大人个个都拿出一副“恨不得瞬间把毕生所学教给陛下”的架势。可她们也不想想,一个人能有多少精力?难道登基之后人就可以变成神仙,不用吃不用睡了?昨夜李凤宁又是批阅奏折直到天都快亮了。再睡已经不可能,于是也只能乘着大清老早的功夫出来逛逛。
天色还只是蒙蒙亮,所以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许是因为地势低洼的关系,初春季节露水却重,把地面上一层灰土洇成泥水,没几步阴冷就顺着鞋底传了上来。
“这么说起来,朕还是沾了干弟弟的光?”原是该打趣的一句话被她拉直了语调慢吞吞地说出来,听着倒更像是不满。
寻常或许就该小心翼翼起来,时显却浑然不惧,“也是图着您能瞧在我的面上,多宽宥令仪那丫头些的。”
“令仪是不拿自己当外人。”邗城的街道蜿蜒细长。站在她们这个地方,一眼竟然看不到尽头。李凤宁停下脚步,看似眺望街景然后慢悠悠地叹了句,“脾气都耍到朕的面前来了。”
语声里,居然显示一点无奈来。
一时间,时显居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初入翊卫的时显在见过两三回太女与李凤宁相处的场面后,便知道这人是要跟自己打一辈子交道的。不过因着她祖母当时已经是吏部尚书,为免给皇帝造成“太女通过李凤宁私底下结交重臣”的印象,并不好亲近得太明显而已。而后时显便在最近的地方,看着李凤宁由魏王长女成了皇女、封了仁郡王再晋秦王,最后登基称帝。所以说对于这位年轻的皇帝,若只论亲近时显只能朝后排。但若要论起看得明白,只怕满朝上下只能是她数第一了。
所以在微微的迟滞之后,她也跟着叹了一声,半真半假地来句,“臣也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寻常都是女人想男人不依的,她们却颠倒过来,是芸儿非逼着令仪纳侧。”说到后头,时显又为萧令仪辩驳了一句,“不过令仪上有母父压着,内有夫君逼着,瞧着也真是有点可怜。”
“回头去跟芸儿说,除非他定要养着令仪的血脉,否则就别闹了。”然后李凤宁十分淡然,仿佛根本算不上件事的声音传来,“朕的弟弟,不需要这么贤良。”
“遵旨。”时显不由得抿唇一乐。
外间皆说陛下沉稳,不复过去的轻狂了。只她瞧着,内里分明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魏王长女。
虽说现下是大清老早的,街上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两人正走着,前头窄巷里便有一人出来。那人都已经转巷角,迎面见李凤宁过来便下意识后退两步又站回巷子里。时显后来忍不住又回头一看,却见那人表情自然地离开巷子自顾远去了。
这街并没有窄到非要有人后退避让不可。也所以,那应该也就是那人下意识的反应。
而能令陌生人都不自觉避让……
时显看着李凤宁的侧脸。
或许,其实并不只是“像过去一样”,而是……
时显正想从回忆里挖掘出李凤宁变化的明证来,她却突然脚下一停。时显差点没撞上去,索性及时停住,然后顺着李凤宁的视线看去。
她正看着街边一家铺子。这间铺子门面不大,连个店名牌匾都没有,只插着个缝补过的幡子皱巴巴地在垂在那里,上头写了个大大的“酱”字。时显瞧李凤宁仔细打量的神情,便上前一步拍了拍门板,“店家在吗?开开门,我要买酱。”
酱之一物,是不论贫富不分贵贱人人都少不了的。譬如鱼脍用芥酱,豆腐配兔醢,但凡双脚站在赤月的土地上的人就不会不知道酱乃何物。又因制酱要就地取材,所以虽是管中窥豹,倒也能算是个看民生的便利法子。这一路上李凤宁就遣了好几拨人去买酱,时显虽只看着萧令仪派人做过,却也不算是毫无头绪。更何况眼下这情形,总不能叫李凤宁自己去问吧?
门板打开,里头钻出个睡眼惺忪的女人。她大约是没想到有人这么清早就会来买酱,因此呆愣愣地看着时显了好一会,“什么事?”
时显也不恼,依旧笑盈盈地说,“我来买酱。”
“啊?哦。您稍等。”她这回倒是反应过来了,连忙进去拿了个盘子,然后到木架上掀开几只瓦罐的盖子依次取了点,最后捧到时显面前。
时显接过来之后先捧到了李凤宁面前,然后她才伸手沾一点尝了尝。
说实话,时家在安阳虽及不上那第一等人家,到底满门为官。别说那些老字号的特制酱了,便是她家厨子自做的那几种也远远比这些好吃。
为免偏颇,时显又尝了其他几种。
果然全都是以豆类为主,味道基本一样,只另外略添了点不知道是野菜还是什么,有的略酸些,有点咸一点。
“都挺下功夫的。”时显道,“还有别的吗?”
“小店的酱分咸淡,拿给您尝的都是淡口。”店家说,“另外还有咸口的。”
也就是说,全在这儿了。
时显不用看李凤宁,她自己都惊讶了,“才这么五六种?”
这邗城都能叫“城”了,当然不能算小。怎的酱铺里居然只有四五种酱?
“如今才是初春,下个月野菜上来了还能再多几种。”店家却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过咱们这小县城里没有富户,真要花大本钱制好酱也卖不出去,只会白白放坏了。”
“没有富户?”时显看了李凤宁一眼之后问道,“邗城也不小了,怎么会没有富户?”
“您二位……不是豫州人吧?”店家看了看时显,然后目光在李凤宁身上落了落,又转回时显那里,显然是早就看明白了主从上下。
“是,”时显答得极其自然,“我家东主是来豫州走亲戚的。”
店家露出了然的神情。“果然是呢。”她说,“咱们太守体恤小民,将豫州百姓分为书户、富户与平户三种,每种的税钱银子都是不同的。”
“税钱不同?”李凤宁眼睛微微一眯,终于出声,“怎么个不同法?”
李凤宁嗓门不大,表情瞧着也十分平静,偏那店家不知怎的就有些局促起来,笑容深了说话也更快了,“书户是除了读书人能再免一人的丁口税,平户减半,富户加倍。”
时显于财税上头十分不通,闻言只觉似有不对,却并无太大感触,只是当她转而看向李凤宁的时候,却结结实实一愣。
她眉头只一轻蹙,面色微沉,顿时便是一副十分肃然凝重的样子。刹那间不止是那店家,便是时显也下意识压低声音,“陛……东主?”
“无事。”李凤宁竟是转身朝回走。
时显大清早地把店家叫出来,问长问短一通之后竟什么也没买,不由就有些歉意。那店家居然完全不生气,还说了句,“贵上可是有事?您快着些吧。”
时显紧赶几步追上李凤宁,却见她面色沉得几乎发黑,“宣朕密旨,着刑部比司顾诚在朕回京之前把现在这个豫州太守上任后的所有税目全部重算一遍。”
时显一呆,立刻朗声应道:“臣遵旨!”





第340章 车中听闲说
尺寸与凤辇大略相仿的后舆,内部却完全不同。给皇帝用的凤辇更像是个小书房,而凤后座驾不仅造成了卧榻的样子,还分了里外隔间。而此刻斜倚在里间软垫上的凤未竟与其说是闭目养神,倒不如说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的精神。
前天停车小憩时李璋险些被蛇咬了。凤未竟其实看出来李凤宁当时是生气了,整个午后他都忐忑懊恼着,本想着晚上见到她的时候再好好解释,谁想扎营的时候凤辇那里居然遣人来说他“不必”过去。
没想到她居然恼成这样的凤未竟不顾宫侍的阻拦去到凤辇边,只听到一句话。
“当家正君该会的东西他肯定都是会的,比起清容来……”
之后,凤未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后舆的。
原来在她心里……
他竟然如此不堪。
凤未竟心里一阵阵难过。
初入王府时,他也想过奋发的。那时有总管和长史帮衬着,王府人口又简单,所以倒也不算困难。只后来遇上先帝崩逝的大事,一来他没经过这样的大事不免乱了手脚,二来疲累之下旧疾隐有发作,把凤未竟吓得直接撂了手,安养了好一阵。
而后……
凤未竟翻了个身。
而后,他就再也没想过要去碰那些家务。
起先是因为他看李凤宁完全不介意的样子,便不很上心,及至到了宫里又有凤太后在,凤未竟更是想也没想过要把宫务大权拿到自己手里,一晃两年多过去的现在……
“比起清容来……”
凤未竟只要想起这句话,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酸。
觉得他不好,为什么不亲口对他说?
难道在她心里,他就这么没用……
“……燕州那里是不是很喜欢开诗会?”
后舆的外间传来压低了的声音,说话的是他这回带出来的小宫侍,该是叫秋葵的。
“这个,哪里都是一样的吧。”
然后回答的,却是萧端宜。
无论这个嫁到和州的人出现在豫州小城的原因是什么,既然御驾都带上他了,就算看在萧令仪的面子上也不能把他搁在宫侍坐的车里。何况他为了从蛇口下救李璋又扭了脚,所以凤未竟让他上了自己的后舆。
“真好啊。”秋葵用一种天真不知愁的语气赞叹。也不知萧端宜是什么表情,凤未竟只听到秋葵紧接着就追问了一句,“难道……不好吗?”
“你道那是玩?”萧端宜语声柔软,却带着一股十分明显的解说意味,“每回都要忙得人仰马翻呢。”
“诶?”秋葵显然十分不解,“为什么?”
“别的不说,单衣裳上头就必须小心。”萧端宜语声缓缓,十分有耐性,“去年的旧衫不能再穿,头面若是全新的又要遭人诟病。萧家是刺史,我的衣裳料子就不能比太守家的贵太多,但式样却是越别出心裁越好,还得暗地里看着不能跟谁重样了,否则诗会当天就是两下里都尴尬。”
“穿件衣裳还要想那么多?”秋葵十分嫌麻烦的样子。
“当家理事就没有哪一件是简单的。”萧端宜轻笑道,“便是平时在家里也是。过于耗费了家计负担不起,穿得太次又要叫人怀疑妻主无能。”他略顿,“我瞧凤主这几日都穿得素淡,想来也是腻烦了,所以乘着赶路这几日松快一下。”
凤未竟眉头微微一蹙,正对话题偏到他身上来微觉不快时,就听外头继续说了下去。
“凤主平时就这样穿的。”秋葵语声轻快,“我还听尚衣监的人说,侍候凤主好轻松呢。”
“是……吗。”萧端宜的声音十分惊讶,竟过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那平时入宫的那些郎君们都穿些什么?”
凤未竟睁开眼睛,下意识朝发声的地方看去,虽然视线被帘子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平时入宫的郎君们?
这与他的穿着……
“郎君穿什么?”凤未竟正寻思间,就听外头的秋葵说,“怪不得呢,有回见时郡君从肩舆下来的时候把一只镶了好多宝石的金臂钏给他小厮收起来,我还想那么好看为什么不戴了呢……”
阿时他……
在踏入栖梧宫的时候,把手上的金臂钏拿下来?
乍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凤未竟一愣。
萧令仪的夫君,凤未竟自然是认识很久了。现下仔细回想起来,阿时向来就穿得十分素淡,印象里他的首饰多是素银玉石,好像从没见他戴过金饰。
他还奇怪过为什么阿时一个年轻郎君居然穿得那么素,却原来那是在迎合他的喜好?
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意识到。
茫然过去后,一股无措从心底蔓延开来,瞬间浓烈起来然后一口把他整个人都吞了下去。
怪不得,她会那么说。
“当家正君该会的东西他肯定都是会的,比起清容来……”
透过凤辇车门听到的那句话,一个个字仿佛都化成钢针,刺进他的心里。
如果只是穿衣就有那么多的讲究,那么其他呢?
他其实是知道的,凤太后时不时会招人进宫陪他说话,然后拿出事先备好的东西赏赐下去。但他从来就没有想深一层,连氏这么做,特别是当着他的面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犒劳他们进宫一趟的辛苦吗?
凤未竟闭上眼睛。
在今天之前,连氏当着他的面做了两年多,而他居然到今天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正君该做的事。
怪不得,她当时那么生气……
身为她的正君,教养孩子本来就是他的责任。
这本来就是世间常理,就像连氏再不喜李安,也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
但是他呢?
他却因为介意着几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一直刻意漠视她们的存在。在宫里不曾关心过她们的饮食起居,出来了也没有时刻挂念着孩子的安丕。
即使换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会放心看着一个才四岁的孩子自己跑来跑去。
但是他呢?
李璋差点被蛇咬了之后,他却只想着她会生气。
这世上……
凤未竟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居然会有像他这样的“正君”……





第341章 凤氏家学前
邵边,对所有殷家人来说都是特别的。
从一介籍籍无名之辈成为翻手为云的尚书令,那位殷大人仕途的起点却仅仅是一个小小库房而已。她之所以能以白身直入皇子府,却是因为她出自大儒凤青竹门下。而成就凤青竹赫赫文名,最终甚至促成凤氏家学诞生的却是殷大人的母亲,一个普普通通的书肆老板。
没有当年那不过才能容下一人转身的笔墨铺子,就没有后来的殷大人,更加没有现在的安阳“殷户”,所以每个殷家人都对邵边有着些特别的情感,也所以向来自诩半个殷家人的李凤宁在看见城门上颇显风雨之色的“邵边”二字时,突然就兴起了一点寻旧访故的感慨。
“真没想到,我还有到这里来的一天。”凤辇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李凤宁长长地舒了口气。
邵边是山城。
地势平坦的那边居家多些,衙门与商家都在那里,凤氏祖屋自然也在那里。从现在算大约九十年前,殷老板资助凤青竹买下半边山坡,兴建凤氏学堂,其后门下学生又纷纷在学堂附近造屋定居,如今房连房舍连舍,蔓延开来竟占满了山坡,与旧城也不遑多让了。
从凤辇上走下来的李凤宁看着山下旧城,抬眼又是郁郁青青一片,不由就感叹了一声。
然后她便走到跟在凤辇后面的后舆边,将手伸了出去,“清容。”
刚从车里钻出来的凤未竟难得一身华服,似乎也因周围的景色而起了感慨,神色间一片怔然,却不见多少欢色。就连李凤宁叫他也仿佛没听见似的,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下头来,瞧着她的手好一会,才默默地把手放在他手上。
李凤宁看着他没精神的样子,就不由懊恼起来。
好歹妇夫也有四年,哪里还看不出来他心情不好?至于起因则更好猜了,自然全是因为她那句“凤后不必过来”。
其实李璋险些遇蛇之后李凤宁气恼归气恼,她叫他不必过来更多的也是因为不想自己面色不好,反而叫凤未竟多想而已。本想着第二日好好与他说说,谁想竟然被成沓的奏折拖了整夜,天亮之后在酱铺听说豫州税赋有疑又好一通忙乱,等她终于记起该与他说的时候都已经到邵边了。
凤未竟向来身体差,寻常人饿一顿少睡一点根本没事,他却但凡缺上那么一点气色就要差。只众目睽睽之下没法说甚私房话,李凤宁只好握紧了他的手,乘着扶他下车的当口在他耳边轻说了一句:“前日是我不好,别生气好不好?”
谁想李凤宁这话一说,凤未竟却动作一僵,他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李凤宁好一会,竟是满面郁色愈发浓厚的样子。
李凤宁微怔之下正待再开口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有人正从后舆另外一头下去。
却是萧端宜。
那日与萧令仪提起仿佛见到萧端宜后,她便立时将他带了来。李凤宁虽不知他们兄妹两说了什么,猜测起来大抵总脱不出萧端宜过得并不好一类。随后萧令仪仗着与李凤宁亲厚便来求说将她哥带着随驾“散心”,多少有点希望能借李凤宁情面叫萧家人重新接纳他的意思。李凤宁原是看在萧令仪的份上才点头,及至萧端宜为了差点被毒蛇咬伤的李璋而扭伤脚时,倒真有了护他一护的想法。此时她见萧端宜下了车,还一瘸一拐着呢就朝李璋那里走去,自然更加觉得留他在凤未竟身边陪伴正是一举两得。
于是不由得就多看了一眼。
正巧那萧令仪抬起头与李凤宁四目相接,李凤宁就朝他点头一笑。萧端宜一怔,低了下头以作回礼,然后继续朝李璋那里走去。
李凤宁收回视线,才发现凤未竟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心下一突,觉得那眼神似有不妥,又仿佛只是她的错觉。李凤宁既想不明白为什么,便随口说了句:“阿萧倒是对璋儿上心。”
谁想她话音才落,凤未竟不知怎的突然猛地捏紧她的手。
李凤宁愕然间,却只见他夫君眉眼间泛起一阵凄楚酸涩。她待要细问时,凤未竟却突然转开视线。李凤宁于是只好说:“先进去吧,总不好让她们一直候在那里。”
凤未竟轻轻点头,由她拉着手,朝凤氏学堂,也就是凤氏近百年来全族栖身的大宅门口走去。
先有礼官呼喊,随后挤满了大门口乃至门后廊下所有地方的人并不怎么整齐地跪伏下来。
“草民等……叩见吾皇,叩见凤后——”
领头的是凤氏家学的族长,也就是凤未竟的母亲。
被李凤宁握着的那只手挣动了一下。
李凤宁转头看去,却见凤未竟的神情里有着明显的不安和无措。
大概……
谁都不会在自己母父长辈的跪拜前心安理得吧?
李凤宁依稀想起她登基后,看见殷家姑姑和几位姐姐向她行大礼的情形。
“谨安……”耳边传来她夫君不安的耳语。
他在催促她。
但是这一瞬,李凤宁突然并不想这么顺了他的意。
她甚至还拉着他的手,举步朝大门口走去。
这辈子,她已经站到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比她更高的地方。当长辈、姐妹和朋友全都匍匐在她脚下的时候,那种难言的孤寂汹涌泛滥,在看她奏折的时候,在她临朝的时候扑面而来。
所以,她比以前更渴望他的陪伴。
她的夫君,这世上唯一能,也应该与她并肩的人。
李凤宁终于站定在离她婆母只有一步远的地方,才扬声。
“诸位请起。”





第342章 回家与父诉
是臣民拜见皇帝也好,是儿媳与夫家人见礼也罢,总归都不是男人的事。也所以李凤宁还留在前头被凤家人围绕着,凤未竟却在宫侍以及凤家后眷的簇拥下向自己的旧居而去。
凤氏家学因是依山而建,便说不上什么规制。虽然依旧有前宅后院之分,却到底因为地势的原因,只立了个竹门框算有个意思。凤未竟因从小身体不好,为求个视野开阔,所以凤家把最高的位置给了他住。
凤璩虽是姐妹中的老二却是凤氏山长,因此她夫君金氏要遵从长幼有序的规矩,到底比凤氏长姐李雎的正君龚氏要低了一头。凤未竟嫁了个亲王还没什么,一旦他妻主登基称帝自然完全不同。更何况如今是金氏的儿子归省,自然由他领着一众男眷,伴着凤未竟一路回了他的旧屋。
再健壮的人,也经不住连日思虑过甚,何况凤未竟底子又差。他一路走回去都没有多说话,浑然不觉跟在他身边的人群都有些压抑起来。
随后,凤未竟便在他亲父陪同下踏进自己的旧屋。
屋里,居然还跟他出嫁前一样摆设。
“你嫁人那阵,就知道你没法常回来。可家里不缺这点地方,就还留着原样。”金氏显然是看出了凤未竟的讶然,笑道,“何况还有你的兄姐,都说平日到这里来惯了。就算屋子你不住了,总还是喜欢常常到你屋里聚一聚。“
凤未竟微怔,随即却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他虽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但蠢却肯定是不蠢的。只是幼年时身体实在太差,不要说什么骑马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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