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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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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忍不住就冷笑一声。
这个李鹄其实十分暴躁易怒,却偏偏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淡然疏朗的样子,还生怕别人戳穿她。于是这种一遇到不顺心的事,便关起门来砸书房的习惯,他自嫁进诚郡王府以来就没少见过。
不过,气成这样倒还是头一回。
“殿下这又是怎么了?”卢氏虽然对发生了什么事情清清楚楚,可却还是要装作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
原因无它,不过是这位觉得男人就该贞静柔顺,理内不管外。郡王府花园里有几只蚂蚁他都应该知道,但是外头就算天塌了也与他没关系。
“没事。”李鹄果然什么都没说,只用她最柔和的语调,“心情有点不好而已。”
心情有点不好……“而已”?
卢氏几乎忍不住要撇嘴角了。
前阵子魏王府李鸾仪到处撒状纸,说是发现赏给驲落的金马鞍被人砸碎了偷偷卖。就算个傻子也知道,寻常赃物不要说刑部了,就算只传个话给巡城兵马司也尽够了。李鸾仪摆明了就是怕这件事被压下来,存了心要闹大。
当时李鹄就在家里发作过一回了,却显然没当回事。照她的想法来看,她诚郡王压在鸿胪寺那里,谁敢把脏水朝她头上泼?
谁想到了后来,不给她面子的人居然不止一个。
刑部起出制兵器的陶范时,李鹄还当笑话看。再追查下去,居然翻出一本秘密账本来。哪年哪月哪日,从“某府”那里收到几件物什,作价几何,找匠人改样子花了多少,后又卖了给谁,一笔一笔都列得十分清楚明白。然后大理寺按图索骥,寻到几个还在安阳的买家,一样一样地把账本上的东西对上了号。等到那几个改制的匠人也拘进大牢里之后,大理寺一纸公文送到诚郡王府,请她去“解释”。
卢氏听人背完这公文上的词句后,再到书房时,看见的就是这一片狼藉了。
“母亲给我送信过来,说是请殿下最近谨言慎行。”卢氏说,“如今正是羲农的要紧时候,殿下若是不顺,只怕羲农那里也要功亏一篑。”
李鹄听他说起外头的事,下意识地就露出一副不喜的样子来。只是卢氏到底与她多年妇夫,好歹还是听完了他说的话。及至听他提起次女,她顿时就忍不住,恨恨道:“谁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不就是为了搅黄羲农过继的事!”
“那,殿下知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这些事?”卢氏眼眸一转,脸上虽然努力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眼神里到底露出几分试探来。
“还能有谁。”李鹄十分不以为意地顺口就说了,“除了老二,谁还能做出这种事?还朝赃物里加陶范,亏老二堂堂楚王,竟然做得出这种栽赃的烂事。”
楚王?
卢氏几乎忍不住要笑了。
照他的想法来看,满安阳姓李的那几个人里,大约也只有楚王才没搅和进这件事里头。可偏偏眼前这个人,却是一叶障目,连谁在下手对付她都不知道。
这样的人……
居然是他的妻主。
“那鸾仪呢?”卢氏问,“这丫头怎么会突然嚷嚷起来?”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李鹄的语气里满是轻忽蔑视,“通房小厮肚里爬出来的,能指望她有多少好品性?当初不是还嫉恨凤宁暗地里陷害,这回许就是看羲农要平步青云,才起的龌龊心思。”她眉头微皱,语声突然轻了几分,“这丫头,留着总是个祸害……”
卢氏眨了下眼,像是刚认识李鹄那样看着她。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她身上。
满朝上下都知李鹄想要把嫡次女过继到先帝李贤膝下,似是有人问起“小殿下该如何自处”时,李鹄顺口便说了“过继给魏王就好了”。
卢氏当时听说便大皱其眉,觉得肯定要节外生枝,果不其然几天后就听到李鸾仪到处撒状纸的事。
这李鸾仪有没有想着继承魏王的爵位可以再说,这毕竟事关国法,不是她对着亲娘哭求一通就能求来的。可眼下魏王既然没有其他女儿,府里的私产摆明了就只能给李鸾仪一个人用。照着朝廷一向宽待皇亲的先例,就算李鸾仪不能承袭爵位,叫她在魏王府里一直住到老死却是可以的。所以除了官位没法保障,她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若是把李安过继到魏王府呢?
过继之后是比照嫡女的,不止爵位,包括宅邸、封地、田产,甚至佣仆,所有的一切都要归李安所有。通房小厮出的庶女要分家产?
那真是跟上街看见乞丐没两样,随便打发点已经算是心善了,一分银子不给直接踹出门也是理所应当。
要是李鸾仪不恨,也不想着破坏李羲农过继入宫的事,那才叫咄咄怪事。但是这个打小被宠大的诚郡王,显然根本无法体会这种“庶女的心态”。
卢氏面色古怪地看着李鹄。
李昱疼女儿是真,可其他几个也没见像她这么……
“纯真”啊?
“大理寺那边……”卢氏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让自己又能像平常那样说话,“请母亲陪殿下一道去?”
李鹄一怔,随即露出喜色,她拉住卢氏的手道:“还是夫君你思虑周到。”
李鹄好多年不进卢氏的屋子,这回突然拉住他的手,居然把卢氏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卢氏强笑道:“那我回去一趟,跟母亲说说这事。”然后不着痕迹地抽了手出来。
李鹄没有发现卢氏的异常,自然答应了。
卢氏推说时间不早,匆匆离开了李鹄的书房。临出门时,他回头一看,却见李鹄立在一堆狼藉之中,表情居然像是已经万事底定般表情轻松。
他眉头微蹙,最终还是转成一抹冷笑。
他带着守候在门外的小厮,一边朝回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安郡王君前阵子送来那几匣子人参都还在?”
身后小厮应道:“照您的吩咐,都封着没动呢。”
“也不知道阿芮有没有给秦王那里送。”
小厮说:“听说秦王君喜欢菊花。不如再拿几盆菊花,一套家里新印的书,一起送过去也好看些?”
“送东西哪有送三样的?”卢氏浅浅一笑,“把殿下这些年砸烂的东西,还有府里那些大的进项也都理成一册,凑齐成四样再送过去吧。”
“是。”
第257章 秦王生辰夜
大朝从来就是做个样子,不说百八十号人聚在一起人多嘴杂,便是想要说一句话能叫所有人都听清楚也是件难事。只是过去因有小朝会,诸般事宜只管听着皇帝点名叫进就好。如今秦王虽担着个监国的名头,却不肯在这个上头做出头椽子,很多事情便都要拿到大朝上来说。
如此耗费时光,对一干老臣来说自然都是不乐意的。可品级略低了那么一点两点的官员却反而兴高采烈起来。
过去只能听人转述再转述,如今却可在朝上亲耳听到已是一喜。官略大些的,譬如少卿侍郎甚至可以插上几句话赖表达自己的意见。而最让人高兴的,莫过于秦王殿下把小殿下带在身边旁听朝议。李家有希望做皇帝的,无非就那几个。如今若好好表现了,将来的飞黄腾达岂非指日可待?
如此一来,倒把大朝日变成最辛苦的一天。而九月十一既然是向例的大朝日,李凤宁再怎么紧赶漫赶,踏进自家府门的时候也已经过了戌正。
不要说晚饭了,差不多都该是安寝的时候了。
“主人,君上请您过去。”自凤未竟成了秦王正君之后,原先凤后送来的宫侍碧叶就到了他身边听用。
“这个时辰了,他还没休息?”李凤宁朝廊下更香那里看了眼,眉头不由轻轻一皱。
“今天这个日子,怎么的也得等您回来的。”碧叶却抿着唇朝她笑道,“您快些去吧,君上从午后一直等到现在,刚刚还叫人过来问呢。”
李凤宁只听到“等到现在”这句,哪里还想得起旁的事,忙不迭地回身出了书房的门,一路穿庭过院朝后头正房而去。不一时,果然瞧见凤未竟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她进屋一看,却见凤未竟果然未曾就寝,正歪在榻上拿着本书在看。许是他一直抬头朝外张望的关系,李凤宁踏进去的时候,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谨安,你回来了。”他见了她,立时便放下手里的书,朝她迎了过来。
凤未竟其实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男人。
只可惜他自幼宿疾缠身,初见时又在那样热烈鲜艳的地方,倒把他的苍白颓败衬托到了十二分。自他二月嫁过来之后,李凤宁死命地砸银子上去,养了半年的功夫总算是把他的气色养回来一点了。再加上他比常人畏寒,暮秋时节便能穿起夹棉的衣衫,一眼过去仿佛也没有瘦得那么触目惊心了。
现下朝她走过来的这个男人,一身水色的细棉衣衫,只头发上簪着一根竹报平安的青玉簪子,面上又脂粉未施。若要论起打扮,只怕府里随便一个小厮拉出来都比他看着富贵些。只是那双清澈到仿佛能扫去世间所有尘埃的眼睛实在独一无二,眼波流转间便替他添上一股旁人再也模仿不了的清新和温暖。
所以说……
能娶回来真是太好了。
之前那一丁点关于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恼意不知怎么就烟消云散,李凤宁一把搂住他的腰,然后将脸埋进他的肩上,深深吸了口气,“清容,我好想你。”
“干什么……”显然没想到李凤宁居然会当着一屋子小厮的面直接搂他的凤未竟先是一僵,才嗔了半句一时间又好笑起来,“难道是我记岔了,殿下今早上不是从我这里出的门?”
“就算是从你这里出的门,就不许我想你了?”既然对着自己夫君,自然就没有太正经的必要,于是李凤宁这话说得十分顺口。
只是凤未竟面上飞起一抹淡粉色。他像是要朝四下里看的,却到底忍住了,只是抬眼却是极不客气地瞪了李凤宁一眼,“有事跟你说。”
“谨遵君上吩咐。”李凤宁立时便放了手,做出一副恭谨模样,倒引得屋里几个小厮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凤未竟面上愈红,只是到底不敢再说些什么,怕又招出李凤宁些什么话来,只得拉她到榻边坐下,顺手把自己刚才看的书册塞到她手里。
李凤宁先是没闹明白他叫她看书做什么,待翻过一页之后,面色也渐渐不对起来。
册子从头到尾墨迹如一,该是重新誊抄过的。里头每一页的开头都记着一个日期和一个店名,底下一长串的器物名称,最后写了个或几千或几百的总数。
乍一看,像是从哪户富贵人家账本里抄出来的。可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其中的说道。
即便有一条“民人不帛,非婚不饰金玉”的规矩,满安阳够格用玉带钩的还是多得数不过来,不过喜欢把虎睛石特意仿成木头的却是少之又少。
还有那种大件的瓷器,譬如用来放挂轴的大瓷瓶,譬如想在窗台上养盆碗莲用的大海碗,谁家里都是有个几件便罢,不会经常买。可这本册子里,老是隔个几年就要重买一批,还得是一样的花式尺寸。如果不是这户人家热爱到处买宅子,还偏好把每间宅子都装成一模一样的,那就只能朝瓷器经常碎那里想了。
“哪来的?”李凤宁朝凤未竟看去。
凤未竟玲珑心肝,看本游记都能推算出千里之外的地方易沉船了,这本古怪册子里的玄机哪有参不透的。他看了李凤宁一眼,只道:“诚郡王君说是得了些人参,搭了几盆菊花和一套新书送过来。我瞧东西只有三样就觉得奇怪,在那套新书里翻出来的。”
“三姐夫还真是……”李凤宁一皱眉,盯着这册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虽然在自己屋里,凤未竟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给咱们下的套子?”
“三姐夫……”李凤宁想来想去,却只好苦笑了下,“过去来往得不多,还真不知道。”
凤未竟仔细想了想,“几位王君里头,只有他对无疾一直都很冷淡。”
这个李凤宁却真不知道了,朝凤未竟看了眼。
凤未竟像是怕她误会似的,“不是说他对无疾怎么不好。平常单看着也不觉得什么,但要是拿他对凤后,对楚王君他们的态度一比,就能看出不同来了。”
“是吗。”李凤宁眼眸一转,“不过打小开始,他对我和对鸾仪也是不一样的。”
卢氏在家是嫡子,出嫁了又是正君,不待见庶女很寻常。但是连亲戚家的庶女也能分出个亲疏远近来,倒真有点目下无尘的意思了。李凤宁待人不怎么看出身,因此卢氏不喜李鸾仪她不觉得有什么,一听到他嫌弃李安便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
只是换过来想,这般心气高的人也不太像是会喜欢挖坑给人跳的吧?
至少,他堂堂正正用自己的名义把这本册子送过来了。
“我先拿出去叫人查一查。”李凤宁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接受下来,“横竖就算是真的,也没个直接拿出去用的道理,总要遮掩一番。”
“好。”凤未竟郑重点头,“那回礼,我送点什么好?”
“眼见要入冬了,做几件大氅送过去好了。”李凤宁眼波一转,“诚郡王那件用厚一点的皮,其他的就照安阳的天气来。”
凤未竟微微瞠目,随即了然。他眉头微蹙,看着李凤宁的目光就透出几分忧虑来。
“我要是哪天在安阳待不下去了,肯定带着你一起逃跑。”李凤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他说。
谁想凤未竟却十分认真,居然侧了肩膀,将身体正对着她,“这可是你说的。”
李凤宁微微愕然之后,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嗯,我说的。”
凤未竟那双眼睛在她脸上左瞧右瞧,仿佛终于信了似的,才慢吞吞地退回原位去。
一旁的小厮端溪见两人像是说完话了,便过来问道:“主人与君上接下来就安置了?君上预备的饭食还用么?”
凤未竟预备的饭食?
李凤宁不由得朝凤未竟看了眼,却见她夫君正好垂下眼去,表情有些不自在。
小时候是要入宫,如今大了又要忙朝务,总之李凤宁正正经经回自家吃晚饭却实在是说不准的事。以前她不许范随等她,现下自也不舍得凤未竟白白饿坏了自己。所以若她真晚了,凤未竟也只会坐在一边陪她,却是不会动筷的。
平常只是问一声她饿不饿而已,现下眼巴巴地提起这个“饭食”……
李凤宁心里一动,起身就朝隔壁厢房走去。
一碗……
烩面?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乳白色的汤汁上有葵菜、羊肉,还有一大勺豆干酱。或许是因为放得太久的缘故,宽面条有点发涨,葵菜也蔫蔫的。
“都是君上亲手做的呢。”跟过来的端溪说。
他……
亲手做的?
李凤宁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夫君。
“今天……不是九月十一么?”在李凤宁的注视下,凤未竟的眼神竟有点飘忽起来,怎么都不敢对上她。素常就清淡柔和的声音里,突然就多了点柔软温甜的东西。
九月……
十一?
李凤宁突然想起来。
啊,对了。
今天是她的生辰。
在她刚记事的时候,她住在宫里。当时还是太女正君的连氏怀里虽抱的是李凤宁,庆的却是他女儿的生日,自然就不会在九月十一这一天。等大些回到魏王府,既没有魏王,也没有魏王君的王府自然也不会有人替她庆生。宫里的赏赐和殷家的贺礼倒是年年不缺,只是若说到“庆祝”,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直到今天。
李凤宁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碗,拿起筷子。
其实,面揉得不够筋道。其实,汤汁淡了些。其实,酱做得甜了点。
但是李凤宁却觉得很好吃。
“谨安,你很饿吗?”显然是李凤宁的吃相叫凤未竟误会了,“这面凉了别再吃了,我去叫厨房再给你做些东西。”
“不用。”李凤宁一把抓住凤未竟的手,不用太大的力气,只一拉就把那个身形单薄的人拉到身边。
她放下筷子,双手环抱住他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胸腹之间。
好温暖。
都温暖到她鼻子发酸了。
“谨安?”凤未竟轻轻地把手环住她的脖子,拍了拍她的背。
“把你娶回来真好。”李凤宁突然抬起头,对着他笑。
“诶……”凤未竟眨了眨眼,表情突然有点不自在。只是他瞟一眼已经半空了的碗,到底是高兴的。
“明年的今天我早点回家,你再做给我吃。”李凤宁说,“要一样的。”
凤未竟俯视着她,不由自主也跟着弯起唇角。
“好。”
第258章 车中慰枕月
虽然李凤宁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至少诚郡王君都已经看出来了。可她的“三姐姐”似乎打算将小看她贯彻到底,成日间在朝政上逮住楚王不放,到处找茬。
赤月如今在西边与驲落且战且停,一副两边都不怎么想继续的样子。既然都打起来了,驲落也就变成了兵部的事,鸿胪寺是说不上话了。于是掌“晋见之仪”的鸿胪寺卿想要给刑部尚书难看,最多也就能揪着上朝仪程说事。
俗话说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不要说整整比李鹄大了六岁的李麟从来就不是个泥人的性子。“管不法事”的刑部真要动起手来,查出来的事可不是斥责几句,“勒令回家重整衣冠”就能算完的。
这时候便显出外家的重要来。
诚郡王父家不显,夫家却是掌着礼部的卢氏。而楚王的外援却弱了不止一些。楚王之父乃舒州太守之子,可惜楚王几个姑母都只平平,如今都在舒州上不上下不下地过着日子。而夫君又出于太仆寺卿徐家,在朝政上大多插不上话。如此这般两家也算势均力敌,再加上乘机攀附和浑水摸鱼的,一时间简直闹得鸡犬不宁。
不过,对李凤宁来说也不能算是坏事。
至少……
她能腾出手来,把她真正想做的事理一理。
这日李凤宁去了趟连府,才与连翰商定好放在李安身边的人选后,她见时间不早不晚的,便想再去趟时家。一来是要与时蕴把这件事落实了,二来,时显被扒了官袍的事,她作为“时显亲弟的干姐”,总不能用人的时候才想起她们来,所以怎么的也得上门解释和宽慰一番。
连府在内城西北角,时家却在内城南边,中间要绕开整个皇宫,还得避让那些回家官员的马车。因知道这中间所费的时间实在短不了,李凤宁索性倚进软垫里假寐一会。
思绪,不由自主地就转到那天与安郡王的对话上。
功高盖主,真不是个好听的词。但是若有朝一日,李安登基做了皇帝。大概留给她的路,就只剩下离开安阳这一条了。
李凤宁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呼出来。
这是一个“忠臣”该为皇帝,一个“姨母”该为“甥女”做到的事。
但问题却在……
她会舍得吗?
不像无疾自小生活在宫中,出宫门的次数两个巴掌尽够数了,李凤宁才是真正在安阳长大的那个人。
她与殷六满大街地到处乱跑,十几年间几乎吃遍东西两市所有出名的摊档食肆。她在东宫里玩耍,她在殷府中嬉戏,甚至是曾经像监牢一样让她窒息的魏王府东苑,在她离开安阳的时候都会一并失去。
她能带走凤未竟、随儿,还有梓言,但是她能带走凤后和殷六么?她苦心经营的关系,她一点一滴自己挣回来的人脉也全都在安阳。这其中或许萧令仪能被她哄着带走,但是其他那些人呢?
但若是不走……
马车又一次停下来,然后又一次起步。隔着车厢壁,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仿佛被隔远了一层,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
然后,空气中就多了一种存在感。
“这几天去哪里了?”李凤宁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她身边多了个人。
但是那个人却没说话。
过了一会之后却听到衣料摩擦的悉索声,那个人从车门那头挪到了她身边。声音近在耳边,但是却没有碰到她一丁点的地方。
李凤宁睁开眼。
果然是那张漂亮到不似真人的脸,只是这回却多了点往常没见过的表情。
李凤宁见过他恐惧,见过他不解,见过他草菅人命却还是一脸平静,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惶惑不安和……
愧疚的样子。
“你离开安阳的时候,李羲农去见过梓言。”明明与随儿同岁,却看上去比他更纤细瘦弱一点的人说,“她离开茶铺的时候失魂落魄,当天晚上,诚郡王君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李凤宁自然是信他的,闻言便道:“看来昨儿从诚郡王君那里得来的册子,还得把功劳记在梓言那里了。”李凤宁一顿,摇头失笑,“没想到他在外头反而更精神。这么看起来,当初没硬把他拉回来倒是对了。”
李凤宁只是随口一叹,谁想那与他说话的人却身体一颤。
“解,解百忧对你有用。”清瘦的少年声音越发轻细起来,“就算你不喜欢杀人,那里……”他咬了下嘴唇,“打听消息,都有比我更好的人。”他垂下眼,“我只是十四,排在我前面的那些……”
“你不是我的枕月吗?”李凤宁本想听他说完的,可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什么时候变成十四了?”
枕月一怔,抬头看她。
李凤宁摸了摸他的手,不止是冰冷一片,掌心湿腻腻的都是冷汗。
都已经怕成这样了,还在努力劝她接收解百忧。
一时间李凤宁也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叹好。
“枕月,暗杀从来都只会制造恐怖。”李凤宁刻意柔缓了声音,“人一旦被逼到生死边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就很难预测。”她将枕月的双手握住,“而且将生杀大权放在一个人手里也很危险,谁知道她杀的是不是好人?世上很多事能补救,人要是死了却是不可能复生的。”
李凤宁也不是故意要说这些大道理,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让他平静下来而已。
但是她的话,显然在另一种意义上令枕月不安起来。他眸光一阵晃动,表情明显忧惧起来,“凤宁,你……不想要我了?”
“我向清容求亲的时候,跟他说过有三个人我不会放手。”李凤宁一挑眉,“当时我可没把多西珲朝里头算。”
枕月眨了眨眼,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我不是因为你会能做到的事,才把你留在身边。”李凤宁说,“但是在大姐姐出征的时候,我仍然忍不住要求你去保护她。”她看着枕月,“解百忧实在是太过方便好用,所以我才更不能容忍解百忧到我身边。”
就跟五石散一样,既然明知道如果一旦沾上就会戒不掉,所以李凤宁的选择就是绝对不要碰。
“而且谢云流她一边想要投诚,”李凤宁眼睛微眯,语调一冷,“一边却还玩这种把戏,着实令人讨厌。”
枕月眉尖一蹙,眼中闪过淡淡疑惑,“……投诚?”
“侠以武犯禁”,一句话道尽朝廷对那些武林中人的态度。那些游侠尚不受朝廷待见,不要说解百忧这种杀手组织了。李凤宁就算有朝一日犯了大错被幽闭到死,有刺客到她身边晃悠一圈依旧是打朝廷的脸。谁在皇位上都必得下死功夫把刺客搜出来才能安枕无忧的。
谢云流出生于太守之家,自然不会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不论她是想学良禽再择栖身之木,还是不看好安郡王想多要点保障,她都是有求于李凤宁。
谈条件做交易,起码得在双方都握有对方想要的东西才能成立。李凤宁没动解百忧是没那个能力,对方却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过来说什么“交换”。
简直可笑。
“总之,她要是再对你啰嗦,”李凤宁冷笑一声,“你叫她把自己脑袋割下来,我考虑接收解百忧。”
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枕月,不由得微微瞠目。
“怕见到她,就少出门。”李凤宁柔声,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要盯人要探消息,传话给严胖子叫她做就是了,不用你自己去。”
枕月浅浅一笑,“……好。”
第259章 诚郡王免职
十月初一,大朝日。
尚书都省尚书右丞殷雪秦站在人堆里。
因如今御座空置,所以朝臣不必像过去那样垂眸低首,也所以她就大大方方地与所有人一样朝前看着那个站在御座台阶上主持朝议的年轻女人。
“天下大事未决者不知凡几,朝中诸位却独喜欢在谥号上头显本事。”她眉头微蹙,声音里荡漾着一股再明显不过的不豫,“我再予礼部一个月,十一月初一日还定不下来,我便要请国子监和吏部去礼部给诸位讲讲考绩了。”
她年轻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但整座大殿里居然无人反驳,所有人俱都静静地听着。
殷雪秦尽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至少她能看见的脸上,都发现任何不屑一顾的表情。
刹那间,她便觉得心情有点微妙。
这个孩子……
殷雪秦再度将目光投了过去。
她与妹妹雪楚在外头如何守礼,家里的孩子却都不肯怎么拘束的。偏这个只比她小女儿才小上一岁的孩子居然很“知分寸”。她七八岁时那副拘着不敢放开性子的模样,叫一家子的人都心疼起来。
所以母亲疼她,她与妹妹雪楚也从来都觉得她自称“凤七”没什么不对。不管她在外头怎么样,对整个殷府来说,她只是第三代里最小的那个孩子而已。
但这个孩子,现在居然站到了那里。
“……今日,还有一件要事。”
殷雪秦一个走神漏听了几句,再抬起眼时,却发现一身立在御座台阶上的她站到了御座台阶的正中间。她本就站得高些,人又不矮,下巴微微抬起,如果换了她过去爱穿的棉质衣衫看着就嫌桀骜了,偏偏叫如今那身精致的黑色七尾凤朝服给扭成了张扬。
而那双仿佛流动着金属色光泽的眼眸,令那柔缓却镇定的声音更具威力,所到之处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每个人的注意力。
隔着好几排人,殷雪秦虽然看不见尚书都省廉仆射的表情,却能看见她绷紧的背。
殷雪秦下意识朝四下里看去。
站在她周围的同僚,她能看见表情的那几个,也都显出几分认真的模样。
这真是……
“大理寺韩少卿。”李凤宁声音平直地点了一个人名,然后引得整殿人都朝她看去。
“臣在。”她显然知道李凤宁的意思,因为她虽然脚步看起来有点沉重,但到底还是不急不缓地出了列。殷雪秦可以看到,她雪白的手笏上干干净净,居然一个字也没写。
殷雪秦瞬间了然。
韩谦可不是个以口才出名的人,也就是说……
“月前大理寺接魏王府李鸾仪状纸,疑有人盗卖赏赐驲落之金马鞍。”韩谦仿佛为了让更多人能听清而刻意迟缓和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经刑部与大理寺多番查证,赃物确由金马鞍砸碎而成。”她说:“鸿胪寺一应文书俱全,并未曾报有失盗。大理寺行文请鸿胪寺卿解释,诚郡王府置若罔闻。此后,刑部接获各种证据,证实诚郡王府每年在驲落使臣离京前后流入大量财物。”
大殿的后半截,渐次传来一阵零落的轻哗。
殷雪秦眉头轻蹙,再度看向李凤宁,却发现她居然看不透那个居高临下的孩子,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于是相伴着明晰的不愉快升腾起来时,还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诚郡王从赏赐给驲落的东西里贪墨,至少在尚书都省她们几个人里头都是心知肚明的。李鹄是李昱的女儿,总得有个衙门安置她。有得让她去旁的地方惹祸,还不如就留在鸿胪寺。至于那些东西横竖也是给出去的,被她贪了总也算是还留在赤月。整个天下都是李家的,李昱和李贤都不出声,她们这些做臣下的心疼什么?
“韩谦!”诚郡王立时便喝到,“你胡说什么?”她大步出列,转身对着韩谦呵斥起来,“本王贪墨,简直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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